尸家侦探 上——若思忆

“是啊，来得真是巧。”陈林叹道，“我最讨厌这种天气，一会太阳晒死人，一会大雨淋死人。”

“是挺讨厌的。”凌恒笑着拍拍他的肩，“走吧。”

陈林点头，跟漠迁一同离去。凌恒站着会，转身拿钥匙跟钱包。再回到门口就看到刘强不知何时已跑着出来，正舒服的躺在藤椅上。

他想了一下，问道，“你要不要一起？”

刘强摇头，“不去，等会要是出太阳，我就得化灰了。”

“你不是能晒太阳吗？”他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说过拿着五龙令牌白天也可以出来。

“我只说过可以现身，可没说过能晒身。”刘强刚说完，头上又挨着一拳。看着目露凶光的凌恒，他抚着头轻声道，“我真是这样说的嘛，就知道欺负可怜鬼。”

还敢说他可怜！凌恒生气的往他的头顶狠狠的再敲一记，他更可怜好不好！不但让个老狐狸耍得团团转，就连这冤鬼也损得他够呛。

看凌恒打完他就跑进雨中，刘强好奇的叫到，“尸官，你不带雨伞吗？”

凌恒没有回答他，继续跑往车房。坐进车里，他的衣服已湿着大半，他也不管，插上钥匙开着车出去。由于天气的变化，路上的车辆并不多，一个半小时多点他来到了刘强以前工作的地方。看到汽修店离街区中心较远，也没有别的大型商店在周边，他没有靠过去，在离店不远的地方停下车观看。

店里面停着几辆车，有五个人，他们都穿着黄色的工作衣，有两个人在忙碌，有三个人坐在一边说话。店里这么闲可能是跟下雨有关，聊天的几人说的全是些琐碎的事，雨声太多，他没有办法全部听得清楚。

相隔将近六年……凌恒习惯的挠起脸颊，静坐几分钟后，他把车开进了修理店。

车刚进到门口，钻在车底修车的人就探出个头来，他看了眼凌恒的车，扭头朝坐着聊天的人叫，“好了，你们别扯谈了，小毛快过去看看。”

离门口最近的男人轻应着声，起身走往车边弯身微笑，“老板，有什么要帮忙的？”

小毛……凌恒笑着打开车门。他还在这里上班，如果刘强没有说谎的话，那从他身上着手，定会事半功倍！

“车子最近老死火，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凌恒解开安全带，坐到旁边朝他笑道，“你还是开着试试吧，我对车不熟，实在说不准。”

他说的也是事实，他当初会买这辆车，也是看着它不错，就买了下来。对车子他的要求一向不高，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那我兜兜看。”小毛没有多想，坐下系好安全带把车开了出去。

凌恒见他把车开向离街中心反向的地方，就知道这叫小毛的人技术还不够火候。以前他去修车，见过些比较厉害的修车工，在人杂吵闹的地方，他们也可以听得出来车子有什么毛病，并不需要特意开往安静的地方。

开着一段距离，凌恒故做闲聊道，“你是新来的吧？”

“我都在那店里做了八年了。”小毛的眉头有些微皱，显然是听不出车子有问题，心中觉得奇怪。但毕竟凌恒是车主，他要开过来修，就算车子真没事，他身为修车工的也不好说什么。

“我怎么没见过你？”凌恒故做惊讶道，“我以前也去你们店修过车，我还认识你们店里那个叫刘强人。”

车嘎的一声急停而下，凌恒看到小毛听完他的话，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愤怒。看来他跟刘强的关系，真的挺好，要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不过，再好的朋友，应该也不会有这样的情绪，难道刘强的死跟他有关？不像，他的愤怒完全是出自内心，装是无法装出这种表情来。何况他也没必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装成这样，毕竟刘强已经死了六年，莫非……

第十一章

“那时他应该是二十出头，人很不错，长着两颗小虎牙，挺爱笑挺可爱。我六年前在酒吧里见过他两次，请他喝过酒，后来因为工作调动到别市去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如果不是要解决这个冤案，凌恒真不想干这种揭人伤疤的缺德事。

小毛看着档风玻璃，一脸苦色道，“记得又有什么用，他都已经死了。”

“什么？”凌恒发觉，要想做好尸家侦探，首要的步骤是要学会演戏，“怎么死的？得了什么病？”

“他是被人杀死的！”小毛愤怒的握紧方向盘。

凌恒见他的情绪变得这般激动，知道他应该压抑着许久，要不然他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讲这样的话，看他到现在还在为刘强的死难过，凌恒实在是于心不忍。

他看得很清楚，这个叫做小毛的人，应该是喜欢刘强，可能时间还很久。想到刘强似乎至今为止都不明白他的想法，凌恒有点替他难过，他也可以想像得出来，小毛当时面对刘强的心情有多复杂。

“凶手是什么人？”回去再敲刘强几下头才行，要不他的心不舒坦。

“没有捉到，派出所放弃了。”小毛的眼神闪过一抹凶光，“我知道是谁，可惜我没有证据，派出所的人不肯相信我。”

“是谁？”派出所的人都查不凶手来，这小毛还有这样的能耐？

“还不是酒吧那……”小毛狠狠的瞪向凌恒，发觉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激烈，他把话给收回肚中说，“你的车我检查不出毛病，回去让王哥来帮你试吧。”

听着没说完的话，凌恒深皱起眉头，他的表情跟语气，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把小毛送回修理店，凌恒胡乱的找个借口离开了。回到家中，停下车看到刘强还坐在藤椅上，闭着双目摇晃，他迟疑着一会朝他走去。

刘强发觉到有人靠近，睁开双眼，看到是凌恒他忙站起说，“尸官，你回来了。”

“坐吧。”凌恒走往另一张藤椅。安坐下许久，他缓缓出声道，“我去见过小毛。”

刘强听到这个名字，愣着几秒才带起失落的笑容问，“他还好吧？”

看在眼里的凌恒，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他的想法。”

“哪能不知道，认识这么多年，这样都看不出来，那我岂不是很白痴。”刘强靠回椅边，望着迷蒙的大雨叹道，“他也是本地人，家在塘头村。我出事的那天，刚好是跟他认识满六年，那晚喝酒时他还跟我说，准备想租个大点的房子搬出来住，他要跟喜欢的人表白，想跟他住到一起，叫我明天陪他去找房子。天知道，我那时有多开心，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凌恒听完，轻声问了句，“很不甘心吧？”

刘强撇撇嘴，笑意里满是苦涩，“肯定的吧。是你，你能甘心吗？那天回家的路上，我都还在满心欢喜的计划着未来，幻想着他跟我表白会是什么样子，甚至还策化起房子的布置。可是前面突然的就冒出了个人，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就掏出把手枪对着我，我跟小毛就这样阴阳相隔了。你说，我怎么能甘心？”

看着他的样子，凌恒很难受。虽然他跟刘强相处的时间总合起来也不到三个小时，但他看得出来，刘强是个很惹人喜欢的人。他很爱笑也很容易满足，给他一瓶王老吉，他就可以露着小虎牙，傻傻的可爱的笑上好半天。他真不明白凶手怎么下得了手，面对这样一个有着大把日子要过，才刚二十多岁的青年，他怎么能这么冷血！

可是，凶手就这么冷血。

不善长安慰人的凌恒，不想多说，伸出手拍拍刘强的肩，他认真道，“我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让阎罗王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能再遇上小毛吗？”刘强看过来的目光，泛起着浓浓的水雾。

没等凌恒再说话，他的眼泪叭嗒着落到了衣衫上。忍着许久的人，在凌恒的面前终于痛哭出声。白茫茫的雨雾，沉痛的呜咽，让空气中布满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哀意。

“公道自是不能再遇上小毛。”忽然间，凌恒明白了尸家侦探的由来，“可是，公道可以让你下辈子不用再受这种怯难不是吗？你昨天也说过，就算人间的法律无法捉到他，也会有阎罗王收他，因果循环，不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的上辈子是坏人吗？”刘强深吸着几口气，轻呜道，“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痛苦？”

“其实，我也不知道。”凌恒的笑带起淡淡的涩意。

他不知道刘强上辈子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什么人。世间既有因果的存在，就必是有因有果，何必去追悔太多，执着太多。

“你上辈子不一定是坏人。”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抬头看到是陈林，刘强像个小孩似的，胡乱的擦试掉眼泪起身说，“检官。”

陈林点点头，伸手揉搓几下他的头发，“人间有个词叫做报应。俗话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现在不报，只是时间未到。这就是因果的概括，可能是几辈子前你跟他有仇，所以这辈子要被他杀死，他这辈子杀死你，不代表着下辈子他就会短命，他只不过是还你几辈子前的因而以。”

刘强看着他，不好意思的说，“好复杂，我听不懂。”

“简单来说，你这个因并一定是上辈子种下，但是今天的这个怯，就肯定是你该收的果。”陈林温柔的笑着说，“所以不要说，公道不能再让你遇上小毛。如果没有公道，如果没有判官清算你几世的善恶，给你相对的处罚，那你这辈子连人都不是。”

“懂了。”刘强总算明白他的话。

凌恒听完，摇头看向陈林说，“陈林，你不去讲道，真是太浪费了。”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刘强似乎被说开了，没有再伤心难过，变回了先前爱笑的模样。

“这是见多事间百态所参透出来的道理。”陈林把手移开前轻敲了下刘强的头，“要不是看你在这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才懒得说。”

“人家才没有哭。”刘强小声辩到，过着会他抬头说，“你们能做尸官、检官，定是百世善人吧？”

陈林见凌恒也把眼光射过来，眨眨眼笑道，“可能是善，得其缘，也可能是恶得其果。或许给我们这些的人，认为这是我们想拥有的，只是谁又能真正知道人心底里面的想法呢，对不对？所以我从来不去思考这些，我想到的只有，既在其位，必有其职，就像你们这样的冤鬼一样，没有我们尸探，谁去记录你们的公道？或许并没有因果，只是因为有这样的需要，而我们恰巧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们才会存在。”

凌恒盯着还在不停的从房檐角滴落的水帘，它们一串一串的不曾间停，有如他的思想。或许陈林说的没错，他何必去在意因还是果，既在其位，必有其职，这不止是他们尸官存在的理由。人也是如此，他们来到世间就必有他要做的事，做好该做的事，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不谈这个了。”欣赏着一会雨景，凌恒扭头看回陈林说，“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那个菜农说的跟派出所处的记录差不多。”陈林摊摊手，表示无奈。

他跟漠迁以前也负责过不少事件，但那些冤鬼受害的过程都有目击证人，会造成冤案很多都是被人找替死鬼，要不就是被别人用钱给摆平掩饰过去。他们要做的都是查问清楚就可以，像刘强这样的是少之又少，没想到尸官刚上任就接到这么奇怪的事件，这次他们真要头疼了。

“不知漠迁那边有没有发现。”凌恒也很头痛。

小毛的话只说到一半，再问下去肯定会被怀疑。酒吧这么大，他要去找个人也不容易。但还算不错，好逮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追查，比起他自身的那个案子，要容易多了。他那事就是想下手，也不知道往哪钻，连个蚂蚁洞都找不出来。

“鬼差说那附近很少孤魂野鬼，加上时间相隔太久，要问出来需要点时间。”

陈林刚想回答，漠迁的声音传着过来，他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外，正倚靠着墙边看着前方。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哗啦啦的响在耳侧，荡气回肠。院中的花朵承受不住雨水的疯狂，垂下了笑脸，消瑟的弯曲起枝杆。三人处在门廊前，溅起的水雾带着凉凉的湿意，一波接着一波轻漫上他们的脸颊。

凌恒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的起身看向两人，“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凶手还有同伙？他的同伙还是刘强的朋友？”

他看完派出所的记录，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要蹲在那里这么久？很显然他是在等刘强，但他为什么要在那里等刘强呢？他知道那条路段很少人行走，在那里做案，不会有人看到。这样的话就表示他很熟悉刘强的路线，还可能他跟刘强是认识。但是，刘强说过他不认识凶手，这里似乎又说不通，可转头想想，还是可以理解过去。

没有人做案之前，会去询问目标的事，那样只会引来更大的怀疑。不能这样做，那就只能跟踪，找有利地点，然后好杀死目标。但是凶手如果这样做，根本不需要等待，他跟随着刘强走到塘边路，在身后随意开一枪，刘强都会死掉。然而，凶手没有这样做，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点，凶手有个同伙，那个人认识刘强，他知道刘强的日常习性。

他让凶手在那里等待，见到刘强就杀死他，然后他在某个地方接应凶手。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刘强跟小毛跑去酒吧玩，回家的时候有些晚，凶手才会在那里等着许久，留下着很深的脚印。

漠迁想着会，问道，“怎么说？”

凌恒把自身的想法说了出来。陈林跟漠迁听完，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还极有默契的露出了笑意。他们这个老大，果真不是普通人。

第十二章

“你们不觉得？”见他们笑得奇怪，凌恒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

“进去谈吧。”漠迁的笑容，很快从脸上消失。

以为他是站着累了，凌恒也没有多说，跟着他回到楼里。到沙发边坐下，漠迁看向跟进来的刘强，“把那天的事，全部说出来。”

“碰到过什么人都要说。”陈林加着句。

这两人真聪明，凌恒佩服的想，他只说出疑问，他们就能立刻想到这方面来。其实凶手会在那里等这么久，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很急。他一定要在当天杀死刘强，这就说明那天刘强定是做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得罪的人的事。

如果是9月3号之前发生的事，到那天再解决，中间肯定经过计划，那决定好日期时，凶手大可以尾随刘强走，并不需要在那里等。他会等就证明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刘强在上班的期间，不可能外出，会有突然事件发生，必定是在修车店里。

这样推测，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当天不在店里的人就是凶手的同伙，因为他要布置路线让凶手逃跑，所以他不知道刘强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喝酒，才会等着这么久。

“我那天就跟平常一样上班。”刘强想不通这三个人，怎么会这么问。

还说什么凶手有同伙，那个同伙还是他认识的人。他听得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陈林见他听不明白，把问题拆开来问，“那天店里的人有没有少？是不是全都在店里工作到下班？”

“没有少，我们就五个人，少一个都会知道。”刘强认真的回想那天的事情，“我上班时，跟小毛在聊天。大约九点这样，有个客人过来修车。当时大头、小四跟明仔在改装另一辆车，我跟小毛做检修。修理完大概是十一点，那时大头他们还没有忙完，我跟小毛等着他们一会，到十一点半这样，老板会过来看店，我们几个人一起去吃饭。回来后，陆续着又有几辆车过来要修理，我们继续做事，大约到五点半这样，我们去吃晚饭。七点这样回到店中，那之后就没有人过来修车了，我们五个就坐在一起聊天，到下班了小毛叫我去喝酒，他们三个有事就先回家去了，接着我们分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