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番外——柳惜过

其实我吃鱼除了怕腥，还怕鱼刺。而林望一真的很细心，我连着喝了三碗，没有吞到一根鱼刺。

他这样沉静内向，温和贴心，若是性格坚强，何愁前路无知己。怕就怕性格既敏感又软弱，畏畏缩缩。那么他的沉

静内向只会变成阴郁自闭，温和贴心也只会变成婆妈啰嗦。

以李教授的性格，大概对他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只是个过路客，既没闲情管，也没本事去理。

周一到学校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好。在走廊上频频感到有奇怪的视线，上课的时候那帮小鬼倒是罕见

的听话，尤其平时总爱偷拍我教学的那几个混世女魔。

李教授到内地参加讲座，休息室一贯是我们使用比较多，她不在耳边啰嗦还真有点不习惯。喝了杯咖啡后，我便打

算离开。

正巧碰上了晓琳，她看到我明显吃了一惊：“天茗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然？”我挑了挑眉，看她样子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你没看校报吗？我以为你会去找院长呢。”晓琳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到杂志架翻出了一份报纸，匆匆翻了翻，

尔后递给我看，“不知道哪个人发神经把你跟李教授家的那个小朋友一起逛街的照片登上去了。”

我接了过来，正是那晚跟林望一去超市买菜的，在橘黄色的街灯下清晰度居然还很高，不光是我，连林望一的面容

都一清二楚。这位署名“有心人”的标题文字倒是隐晦婉转，只是但凡读过书的，有几个会看不出弦外之意。我皱

紧眉头，扔下校报：“这件事肯定不是学生做的。”

晓琳是个聪明人，她略一沉吟：“虽然手法卑劣，但要让你的申请审核不过，倒也是会有不小的影响。你不找院长

解释？”

“要解释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林望一，他是李教授以朋友身份委托我照顾的学生。”我没好气的说。

晓琳哈哈一笑：“没错，除了这个，其他都不需要解释。高等学院的人居然还会拿他人的性向大做文章，我也觉得

不可思议啊。尤其还可能是出身于医学院的，我实在有点忍俊不禁呢。”

晓琳的个性跟李教授很相似，为人正直，行事磊落。我按住她的肩膀：“这件事你不用管，院长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现在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在文学院？”

晓琳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并说道：“有两个好友是在文学院，怎么了？”

“让他们帮手打听一下文学院的反应，看有没有波及林望一。如果事态不好，就麻烦他们多关照一下他了。由我们

几个出面的话，恐怕只会弄巧成拙。”

“好，没问题！”晓琳应得斩钉截铁，“你放心，我们姐妹绝对不会让林望一受委屈的。”

“……倒又没那么夸张。”我有些黑线，敢情我是挑起她正义的热血了。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林望一因此被他们带

动起来，多几个患难中相助的朋友也未免不是好事。

随后我打了电话给李教授，让她出面解释林望一的事。如果是我去解释，即使我是光明磊落，也难阻拦流言蜚语。

不知那位“有心人”究竟脑子里塞的是什么，他难道没有考虑到这种做法会毁掉一个学生的前途吗？

下午我要带学生到医院，期间碰到劳伦斯，他想必也是听到消息了，朝我挤眉弄眼，见我面无表情。他趁我闲闲看

学生作业，一把拉我到窗边。

“你是怎么了？你可不是会为这种事心情不好的人。”看样子他是有点紧张了，这还差不多，多少扫掉我一些不爽

情绪。

“那报道把学生牵扯进来了。”我简短的说道。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我就说，你也好改改面冷心热的性格了。”他忽然用力，“你是个

难得的好老师，看你带出来的学生就知道了。这点小事很快就会平息的。 ”

“那真是承你吉言了。”我扒开他的手，“你想勒死我啊，那么用力。”

劳伦斯哈哈大笑，朝我扬了扬下巴：“我先回办公室了，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安琪的电话。

“我现在就在医院，你到候诊室坐一会，我下课就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我心里隐隐滑过一丝丝不安。

而事实，检测结果的确不如意。安琪一下子面如死灰，差点瘫倒在地，我紧紧扶住她，让她在椅子坐下。

与上次哭泣的她不同，她这次完全是大脑空白的状态。

负责接诊安琪的是ROSE，我跟她打过几次照面。她大概也是不忍见安琪这般模样，于是给了我们一叠资料：“别忘

了，我们还有科技。我们医院试管婴儿的成功率是最高的，你回去看看这些资料，跟你先生谈谈。”

别说安琪没有办法开口，就是我也不知怎么对蓝又说，即使现在试管婴儿成功率提高了，但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

试管受精的平均怀孕率仅为25.1%，而生育率也仅有18.5%，而且过程很痛苦并常常有危险。我握着手机犹豫了很久

，不知道该不该通知程君绫。

十一

最终我没有通知程君绫，将安琪送回家后，蓝又被安琪的脸色吓了一跳，不由神色紧张的抱住安琪，用眼神询问我

发生了什么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并没有回答他。

晚上7点，路上很堵车。盯着前方的车流，我突然觉得有点筋疲力尽。我一直由衷的希望安琪跟蓝又能永远走下去

，最好还能生十个八个小孩什么的，总之过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这样，程君绫就会慢慢的淡出蓝又的生活。而我

也许相应的就能渐渐深入程君绫的世界。

只是，这种想法又何尝不是阴暗自私的。

回到家看到林望一正从厨房端菜出来，见到我愣一下，而后笑开：“老师你很准时啊。”

我才猛然想起学校那件烦心事，比往常要仔细的观察了林望一的表情，却一下子被他察觉到了。

“能跟老师传出绯闻是我的荣幸呢。”他笑出声，脸还有些泛红。

我跟着他走进厨房，一边洗手，一边看他小心翼翼把小砂锅端起。我看到炉子旁边还有一碟青菜，便微微倾身探手

去取，没想到头顶那抽油烟机的设计失败到掉渣，“砰”的一声，我的额头直接撞上抽油烟机的棱角。

疼得让我反应不及，只能捂住额头蹲下。

林望一赶紧冲过来：“老师没事吧？”

我揉着额头瞪向他：“我看起来像没事么。”尔后狠狠的看向那台抽油烟机，“改天把它给拆了！”

“呃……其实习惯了就好，而且，是老师你太高了。”林望一说道，表情很明显是在憋笑。

……总之，短期内我不会再靠近厨房。

吃饭的时候，林望一说：“今天有学姐找我，问我要不要进社团。”

“哦，什么社团？”晓琳的行动效率果然很高。

“异生物研究……”林望一迟疑了一下，“我其实对那个没什么兴趣，但是学姐太热情了……”

……把林望一交给那些人，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嘴上还是说：“多接触世界观不一样的人，对你来说也是好处。

”

林望一乖巧的点头，扒了几口饭眼睛一直瞄我：“那个……嗯……她们其实是老师你叫来找我的吧？”

就说带太敏感的小鬼很麻烦。我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尔后停下夹菜的动作，问他：“你有没有玩过游戏？”

“有。”林望一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的回答。

“那你肯定知道，跟敌人开战的时候，光努力提升武备防御是没用的，自身的攻击力不提高就会一直处于挨打的状

态，就算你用特技逃跑也没用。下次遇到他，你一样没有办法反击。”

“所以？”

“所以你从现在开始，要提高攻击力。”我指了指他的脑袋，“你能考进我们学校，证明脑子不笨，那么我麻烦你

把你所选择的专业学好，不止是学好，还要横扫敌手。就算专业不是你喜欢的，但是你已经选择了，就要对它负责

，并且让它成为你的武器。”

林望一眨了眨眼，有点发愣的样子，显然还不能消化我所说的。

既然是备受争议的弱势人群，就应该早有觉悟，成为社会中的精英。只有你变强的时候，那些人才不敢在你面前冷

嘲热讽。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而当你一步一步成为社会精英，你也不是没有其他宝贵的收获，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接着过了几天，事态朝我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先是一篇佚名的“驳斥论”高调登上校报，看似句句温和，却是字字含针，斥责那位“有心人”。

晓琳指着报纸哈哈大笑：“天茗，你的毒舌后继有人了！肯定也是哪位曾经的中学辩论高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我一脸黑线，这位硕士研究生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再来就是，我负责解答及发通告的那个校论坛，“支持Mr.莫”的各种奇怪帖子一度置顶，让我背脊发寒，不知道

那些学生究竟在搞什么鬼。

里面的灌水更可怕，什么“Mr.莫果然是强攻！小受跟他十分般配！”“莫莫是小受！强顶！”……莫莫……莫莫

个头啊！

比起学校这边暗潮汹涌，医院那倒是一派平和。劳伦斯跟曼丽他们都清楚我不是会对学生下手的人，劳伦斯更戏称

这次事件是“莫教授靠绯闻上位”。毫无疑问，我把他揍了一顿，并勒令他请整个科室喝丝袜奶茶。

倒是李教授，风风火火从内地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进院长室。幸好院长不在，不然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

静候了两天，院长大人终于找我。

院长曾是我大学时期的导师，他一派儒风，行事温和，我们院系没有派别之分也是他带领有方。

跟我略略聊一些，他没提那位“有心人”，我也没有多嘴。我们各自心里有数，这件事我权当是无妄之灾。院长也

明说，不会影响我的审核。

末了他微笑说：“天茗，你多亏有一帮好友。”

“能力也是一种召唤术，它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好运，更多的贵人。”这是院长当年跟我说的。

如今看来真被他一言道中。

从院长室出来，我不由睁大眼看向倚在走廊墙壁的程君绫，忽然明白院长所说的“好友”中，必定也是包括程君绫

在内。

他爸爸是学院的客座教授，其本人又是学院出来的佼佼者，一年也会有几次回来讲座。

“你还真是会惹事啊。”

我走过去就被程君绫大力揽住了肩。

“这次明显是是非上门。”我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传到你耳中了，看来事情确实闹得很大。”

“TA（Teaching Assistant助教）与学生断背，这种消息可是十年难遇。”程君绫低笑一声。

忽然他凑近我耳朵：“为什么不是你跟我讲，而是我听人八卦？”

“这种小事……”

“你忘了我们是最佳拍档？”程君绫似乎有些生气。

“好吧，下不为例。”我泄了气，也不知因为无奈，还是因为那个“最佳拍档”。

我瞥了他一眼，他已经松开手，低垂眉眼走在我身侧，不知道蓝又有没有跟他提安琪那件事。他不开口，我也不好

问。

我为什么要这么好奇他的反应？真是想想都有点不是滋味。

十二

周六李教授约我饮早茶，我转头看了看床头的荧光小闹钟，这个时候过去，酒楼该是午市了。

李教授在电话那头河东狮吼：“二十分钟！再不过来我就直接杀上去拎你。”

……好男不跟女斗。

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林望一，我就猜八成是被李教授一早喊过去了。

服务生领我进去厢房，一进门就看到李教授正努力扮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害我本欲往前，反而倒退了一步。

李教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面目立即狰狞起来，似乎在说你敢从这间房出去我就把你碎尸再冲进马桶。

林望一坐在边上，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一个人有没有被宠过，其实很容易表现出来。打个比方，要是今天换是蓝又坐在这被程君绫谆谆教诲，一看到我进

门，保证立即就会转头过来，一双眼睛拼命眨，可怜兮兮的用口型说“天茗哥你再不救我我就要死啦！”

仔细想想，那小子也有点怪，我明明不怎么给他好脸色，平时该怎样就怎样。就算是他还在治疗期间，我被气得心

情不爽，照样捏他嘴角，弹他额头，给他脑袋一下子。以泄心头之忿。嗯……我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哪。

但他每次被程君绫训话，或是被安琪捏耳朵，都是一看到我就躲过来，彷佛我是他的救星。

李教授大概是在等我，只叫了一壶铁观音。估计他们谈了有一会了，铁观音都只剩半壶。

她让服务生将菜单拿来，递给我和林望一。

我推回给她：“你点吧，我随便。”

李教授抬了抬眉毛，也不推辞，问服务生：“开午市了是吧？”

“是的，小姐。”年轻的服务生彬彬有礼的回答。

“望一，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李教授的声音变了样，起码低八度，温柔婉转。

林望一点了两道菜，一荤一素。

李教授接着补完，简直当我们是难民，点了足足一桌的菜才罢休。

不过我向来美食至上，这家酒楼颇为出名，尝多几道名菜再好不过。

席间聊的都是坊间笑谈、名人轶事，李教授嘴巴厉害，一顿饭下来，完全没有冷场。

饭后服务员换了新茶上来，李教授起身给我们添茶。看到她的笑容，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怎么都觉得她眼角眉梢

带着阴谋。

“天茗你寒假似乎有交流会吧，挺忙的感觉啊。”李教授坐回座位。

“大概。”我谨慎的回答，以免惹来不知名的祸事。

李教授双眼发亮，伸手过来一掌拍在我肩上：“那就麻烦你让望一留宿到下学期开学吧！好极了，就这么决定！”

“……等等，我好像还没有答应。”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摆明就是得寸进尺啊！

李教授眉毛一皱：“什么啊，是男人大方干脆嘛！”

“不好意思哦，没有法律这样规定。”

“你不仅能解决温饱，有美少年养眼，寒假出差，还有我家望一帮忙看家，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啊！”李教授眯眼。

“……”我完全被她的话噎到，我之前还不是一样活过来了，怎么被说得以前有多惨似的。

林望一倒像得到鼓舞一样，对李教授说：“婶婶，我会好好照顾老师的！”

……我手一滑，差点把茶水倒了，什么照顾啊喂！果然是有排演过的吧，一唱一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