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小伤,”秦桧这会儿疼劲上来了,却还是装英勇。上回水里救了岳云一回,岳飞就打岳云五十大板,这回他又替这娃挨了砸,天知道岳飞会拿岳云怎么折腾呢?“那边有找到人吗?”秦桧问胡松年。
“找到一个活的,”岳飞开口道。
“是工部的人?”秦桧问。
“是蒙古人,”汪辰走上来道:“那小子身上还有蒙古入宋的通关条子。”
“蒙古人怎么在我工部?”胡尚书显然没有国家安全意识。
秦桧却是已经懂了,蒙古人一定是想知道自己往工部送了大量硫磺、硝石、木炭是想做什么。夜探工部后院,也许是点火查看时,点燃了炸药的引线,引起了爆炸。
胡尚书还那里念经,“这条街的民宅都有损毁,死伤了这么多人,这下可怎么收场!”
秦童鞋要不是还知道尊老,早就冲这老爷子吼了,现在是着急的这个时候吗?现在该着急的是,清了金国间谍,还有蒙古间谍在自由活动,好不好?!
38
工部爆炸案发生后的第二天,岳飞便离开临安回鄂州去了。
秦桧又躺床上去了,这正好让他以此为借口把为了三千大兵化身为祥林嫂的刘光世,踢给了赵构。
一觉无梦,秦桧一睁眼就看见守在床边的岳云。
“头还疼吗?”岳云一见秦桧睁眼马上就问道。
“你,”秦桧说:“你没回去?”他记得昨天晚上岳云是跟着他一起回相府的。
岳云说:“相爷这样,我怎么能回去,自然要看着相爷无事才行。”
秦桧手臂用力就想起身。
岳云伸手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秦桧扶着半躺半坐在床榻上,皱着眉说:“相爷你也太瘦了!”
秦桧心说我献血献得如此频繁,能不瘦吗?
岳云低着个头,小学生承认错误一样对秦桧说:“相爷,这次又是因为我。”
“你坐下来吧,”秦桧让岳云坐在自己的床塌边上。先前岳云在秦桧心目中,还是一个英武小将军的形象,那么现在岳云在秦桧心目中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哪怕已经成过亲,还只是一个男孩。“应祥,你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适合从军吗?”
岳云说:“是男儿,有心报国都可以从军啊。”
秦桧说:“错了,要想从军,两个条件,必占其一,否则就是去送死。”
岳云说:“那是哪两个条件?”
秦桧就说道:“一是能打,二是扛揍。”
岳云又有点傻了。
秦桧还在自说自话,“像我这样的,就是属于能去从军的,不能打,我扛揍啊!怎么死都死不了!”
岳云下意识地就伸手捂住了秦桧的嘴,急得脸都发红,说:“这话可不能说,你快呸个三声,说坏的不灵,好的灵。”
这下轮到秦桧发傻了,小岳云的手温热,捂在他的嘴唇上,秦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就伸出舌头去舔了一下岳云因为常年练武而结着一层厚茧的手。
岳云一惊,忙就把手拿开。
秦桧脸不红心不跳,来了一句:“你想闷死我啊?”
岳云马上又像做错了事一般,把头一低,刚想跟秦桧承认错误,却又想到方才秦桧说的话,急着跟秦桧说:“你快按我说的做啊!”
秦桧还在为刚刚偷袭成功怯喜呢,随口道:“做什么啊?”
岳云说:“你不做我就替你做啦!”
秦桧就着着岳云。
岳云真就呸了三声,连念了三声坏的不灵,好的灵。
秦桧摇着头笑,“真是个小孩子。”
岳云说:“我不是小孩子,我娘当年说过的,人不能老把死字挂在嘴边,不然老天爷就会记挂上你的!”
秦桧笑了,说:“你娘还信这个?那她跟着你父帅过日子,岂不是要吓死?”
岳云这时脸上显出几分难堪,小声对秦桧道:“是我亲娘说的,不是现在这个娘,现在这个娘是很好的。”
秦桧拍了岳云一巴掌,“这是什么话?你亲娘就不是好女人了?”
岳云不啃声,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秦桧叹了一口气,对岳云道:“应祥,你听说过,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话吗?”
岳云摇摇头。
秦桧说:“这就是说,人活在乱世还不如一只狗。你娘一个弱女子,另嫁他人难道就是她的错了?”
岳云说:“难道不是她的错?”
秦桧说:“她何错之有?汴京城破之日,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娘照顾你祖母,养活你和你弟弟,她要是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相信她也不会去另嫁他人。你娘没有过错,要怪就只能怪我们生在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
“相爷,”岳云揉了揉眼睛,红了眼圈。
秦桧揽住了岳云的肩膀,“应祥,若是在太平岁月里,我相信你娘会与你父帅相敬如宾,白头到老的。少年夫妻,无缘走到最后,这就是命,就是乱世人的命!你也不要去信那些老学究的废话,女子三从四德,国破家亡的时候,你见过几个读书人去殉国的?还不是降的降,逃的逃,个个斯文扫地?那帮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尚且如此,我们还要去苛责一个女子吗?”
岳云听入了神,说:“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
“那是因为男人们都不好意思说这些,”秦桧说道:“身为男儿,不能保家卫国,让老弱妇孺们遭受离乱之苦。应祥,若是真计较起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应该去死的,因为无脸再活着!你日后还是要认你这个娘,”秦桧认真地看着岳云道:“你要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岳云点点头,只是不说话。
秦桧就说:“你还是在临安置套宅院的好,把夫人接来同住,成亲了哪有夫妻常年不见的道理?把岳雷也接来,毕竟是你同母的弟弟,接来一起住更好一点。太学院要加办一个习武所,小岳雷去正好合适。”
岳云想了半天,说:“怕我父帅不会同意。”
秦桧笑起来,拍拍岳云的头,“你父帅还管你老婆的事?还是说你父帅不想早点抱孙子?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父帅还能拦你接夫人同住?”
岳云又红了脸,说:“那发祥恐怕不会给我接来。”
“小岳雷字发祥?”
“嗯。”
“发祥到临安来,是为了上习武所,这是一份不错的前途,你父帅还看不上天子门生?”秦桧说道:“你就写信给你父帅,这信要是不会写,我先代你写,然后你照抄一份。”
“嗯,好,”岳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又问:“相爷,现在在临安置套宅院要多少银两啊?我怕我没那么多银两。”
秦桧哪能让岳云为银子发愁呢?用劲揉了揉岳云的头发,“兵部巩大人告老还乡后,他在临安的宅院被我盘下来了,你就先去那里住吧。跟相府还在一条街上,你看好不好?”
岳云忙摇头,“我怎么能住相爷的宅子,我父帅知道了不会饶我的。”
“是借,”秦桧说道:“我借给你住的,你每月给我房租不就行了?这样你父帅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岳云说:“那房租要多少钱?”
“这个,”秦桧眼珠转转,“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岳云说:“我没多少银两的。”
秦桧再敲岳云的头,“我难道还会坑你的钱吗?就这样说了,一会儿我带你去那座宅子看看,家具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你们搬进去就能住。”
岳云露齿一笑,“多谢相爷。”
秦桧手点着岳云的额头,把岳云的脑袋按靠在自己的肩上,笑骂一句:“还装?跟我客气?”
岳云头靠在秦桧的肩上,不用看,他也知道此刻这人的脸上一定满是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秦桧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岳云说不出这是什么香味,只知道这味道很好闻。在岳飞身边,岳云感到的是一种荣耀,父亲能给他一种勇气和自信,让他可以从容地走上战场,无畏地去面对如影随形的死亡。而此刻,岳云头枕着秦桧的肩膀,闻着若有若无的淡香,任凭这个人清浅的呼吸掠过发间,岳云第一次感觉到天地无忧,岁月静好。
而此刻的秦童鞋却在想,钻石偶还是不要了,让这一刻也成恒久远吧!
39
刘光世在临安足足闹了五天。
只是临安各衙门都在秦相爷的教导下,把刘二公子当成皮球来踢。都是态度万分恭敬,就是不办实事。
第六天的时候,赵构终于在“日理万机”之后,接见了委屈到不行的刘二公子。
据说当时赵构当着刘二公子的面,把躲在相府里装牺牲的秦桧给痛骂了一顿,接着把临安的六部衙门都是一顿痛骂。然后又望着刘二公子抹眼泪,什么皇帝是天地间真正的孤家寡人啦,什么手下没一个得用的,只有刘卿是可依重的啦,什么二帝归期不知是何年啦,反正最后这君臣二人是抱头痛哭了一场。哭完之后,赵构又很“慷慨大方”地赏了刘二公子古玩若干,前人书画若干。
刘二公子从宫里出来之后,六部官员们终于不用每天开门办工就看见刘二公子的身影了。于是刘二公子好,大家都好了。
第七天的时候,秦相爷派人来请刘二公子上门做客。
刘光世原本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秦桧这一请,心里的火又上来了,怒气冲冲地就杀到秦相府。
相府大管家迎出门来,点头哈腰地跟刘光世道:“我家相爷朝中突有急事,临时出门去了。还请刘元帅等上一等。”
刘光世说:“怎么我一上门,你家相爷就有事出门呢?”
大管家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说:“相爷出门时吩咐了,一定请刘元帅等上一等。”
刘光世迈步走进秦相府,他倒要看看,今天秦奸相能让他等多久。
大管家一路把刘光世往府中北院领,一直领到一座两层的小楼跟前。
“这是哪里?”刘光世站在楼前问,看着楼前匾额上写着“怀古楼”三字。
大管事说:“我家相爷担心刘元帅等得着急,特命小人送刘元帅来这怀古楼,请刘元帅进楼小等片刻。”
刘光世一进这怀古楼,就知道为什么这楼要叫怀古楼了,这楼里尽全是古玩字画。刘光世乍一进这楼,就有了一种身处西方极乐之感。
书房里,秦桧埋首公文之中,问大管家:“刘帅进楼去了?”
大管家说:“进去了,小人看刘元帅的样子,高兴的很。”
秦桧就说:“那就让他在里面待一会儿好了。”
大管家退下去了。
约半个时辰后,秦桧一个人晃悠到了怀古楼前。这是原装货的古玩字画仓库。秦桧进去看过一回,只可惜在21世纪这人就没玩过收藏,艺术修养也没养成过,到了这里更是沦落为半文盲,再名贵的古玩字画看在这人眼里,还没实实在在的银票能让这人开心。
刘光世还是要讨好的,淮西军再怂,那也是一支军队。秦桧决定学习赵构,用原装货的这些收藏品来跟刘二公子冰释前嫌。
秦桧进楼之后,就看见刘光世凑在一张仕女图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桧咳嗽一声。
“相爷,”刘光世转过身来看向秦桧,一脸的意犹未尽。
“喜欢这画?”秦桧一指仕女图。
刘光世毫不客气地点头称是。
“那这画日后就是刘帅的了,”秦桧也毫不犹豫地说道。
刘光世顿时欣喜异常,生怕秦相爷会反悔一样,恨不得马上就怀揣此画走人。
秦桧却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刘光世,“刘帅再看看,若有喜欢的就多拿几件走。”
刘光世马上就说:“相爷此话当真?”
秦桧走上前,叹了口气,一脸歉意地对刘光世道:“是本相失查,让刘帅受了委屈。本相这也是向刘帅赔罪了。听子华将军说,刘帅平日里喜爱这些古物,本相就借它们向刘帅赔罪了。”
刘光世听到秦桧又提到王德,眼光瞬间锐利,但很快就和缓下来,大笑数声后,对秦桧说:“那相爷可就别怨平叔贪得无厌了。”
“刘帅随意,”秦桧心想,有本事你就把这楼搬空!
于是从秦相府走出的刘二公子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笑脸。就像秦相爷对他说的,不就三千大头兵吗?刘大元帅振臂一呼,千军万马来入门,何必烦恼呢?该吃吃,该喝喝,江山如此锦绣,世界如此美好,该享受就享受。
就在这天夜里,淮西军大将郦琼又被秦相爷秘密请到了相府。
“末将参见相爷,”郦琼恭恭敬敬地给秦桧行礼。
“国宝将军免礼,快请坐,”秦桧一边热情地请郦琼坐下,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人字什么不好,字国宝,玷污熊猫的名声啊!
郦琼坐下后,就问秦桧:“不知相爷唤国宝来所谓何事?”
秦桧说:“本相要帮国宝将军一个忙,也想请国宝将军帮本相一个帮。”
郦琼说:“相爷此话国宝听不明白。”
秦桧说道:“本相知道在淮西军中,王子华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国宝将军也位列王子华之下,如此对待,本相很替国宝将军不值啊。”
郦琼忙道:“相爷万万不可如此说话,末将与王子华同在刘帅麾下为将,是为手足兄弟。”
秦桧就笑,说:“本相能坐到今天的相位,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国宝将军在本相面前,就不用说这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了。本相今天就可以告诉将军,有王子华在淮西军中一天,将军就永无出头之日。若是将军甘心屈就于王子华之下,那就请将军当本相今天的话没有说过。”
郦琼内心天人挣扎了半天,终于是对秦桧道:“末将愿闻其详。”
秦桧就知道这人经不起这诱惑,当下就说道:“本相之所以想要王子华,这说来就长了。王子华与韩大帅有隙,而官家对于岳帅与韩帅的关系很是忧心。本相身为臣子,自然是要为君上分忧的。岳帅眼界甚高,一般将领入不了他的眼,本相思来想去,只有王子华可用。本相想把王子华安在岳云的背嵬军中,这就是一根剌,国宝将军可懂?”
对于心机很深的郦琼来说,秦桧的话他岂会听不懂。岳飞与韩世忠关系密切,秦桧这是要离间这两人,王子华就是秦相爷的一粒棋子。这样一来,谁都不用出面,岳飞若是惜才,命岳云重用王子华,那韩世忠那里自是要生出间隙来。秦相爷这一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秦桧问郦琼:“将军可愿帮本相这个忙?”
郦琼忙起身道:“听相爷吩咐。”
秦桧递了封已经封好口的信给王子华,说:“这是王子华给本相的密信,被你无意中截到,回庐州后尽快密呈与刘帅。”
秦桧手下尽是歪门邪道的人才,模仿笔迹,伪造书信,那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郦琼双手接过信,放入怀中,对秦桧道:“末将知道该如何做。”
“本相与将军今夜所言,望将军今夜之后就能忘在脑后,”秦桧又道:“王子华的命还要请将军一力保全,不能让刘帅一怒之下伤了他的性命。也不要让本相的名字出现在刘帅与王子华之间,这对将军来说应该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