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来,我正逛街呢,看见快下雨了,上来拿把伞。”苏橙自己去冰箱拿了一瓶橙汁,打开边喝边说:“在楼下
看到你这儿有灯光,就没打电话了。”
“哦……那,那我给你拿伞,你赶紧……”苏蓝硬生生地咽下滚蛋两个字,改口道:“赶紧回家,穿这么少别感冒
了。”
“鬼天气,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喂,你自己也注意点身体,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好好照顾自己啊。”苏橙不
忘关心弟弟两句,虽然这个弟弟跟野草似的,生命力顽强得不得了,不过一个人住这么远,偶尔还是让她这个当姐
姐的挺挂心的。
“知道了,我好得很。”苏蓝匆匆忙忙从客厅的杂物柜里找出一把雨伞,塞到苏橙手里:“快快快,要下雨了,坐
出租车回去吧。”
“你让我休息一下也不行?我都走了一个晚上了。”苏橙不满地拍开苏蓝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好了,有伞我就
不着急回去了,我待会儿还要去买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苏蓝崩溃地抓了抓头发,说:“大小姐,我都准备睡觉了,下次请早吧。”
“现在才几点啊就睡觉,你作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健康了?”苏橙狐疑地看了看挂钟,说:“就在附近而已啊,你
看你老是穿运动鞋,一点上班族的……”
苏橙说着就看向苏蓝的鞋架,正想批判一轮,突然噤声了。
苏蓝顺着他姐姐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蘑菇的鞋子正大剌剌地摆在鞋架前,跟苏蓝那些幼稚的运动鞋放在一起,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想看不见都不行。
“这你的鞋啊?什么时候买的,还不错嘛,高档货啊。”苏橙凑近去看,看着看着又问:“这牌子挺贵的吧?你舍
得买?”
“是啊是啊,上班第一天的时候犒劳自己的。”苏蓝过去挡住了苏橙的目光,手忙脚乱地把鞋子塞进旁边的鞋柜里
。
“你这么有钱,还一天到晚跟我哭穷!”苏橙瞪了弟弟一眼,站起来准备离开:“那你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啊。
”
苏蓝如获大赦:“好好好!姐姐慢走!”
“哦对了,我们新家装修,我想定做一个你房间那种书柜,你还记得那时候是多少钱的么?”苏橙又想起了一件正
事,放下伞又往苏蓝房间走过去,苏蓝吓得冷汗直冒,挡在苏橙面前,说:“大概就一两千,那什么明天我帮你去
问清楚。”
“先让我看看,我光记得质量不错,都忘了是什么款式的了,你外甥特别挑剔,比你难对付多了……”
“那个……姐姐!我……我房间很乱!”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以前也没少帮你收拾。”苏橙鄙视地看着苏蓝。
“而且……而且!而且你不会想进去的!”苏蓝情急之下什么借口都想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让苏橙进
去他就死定了。
“你鬼鬼祟祟干嘛呢!藏了女人在里面啊!”苏橙被他拉拉扯扯弄得火了,铁了心要进屋。从小到大,她弟弟越不
想让她干的事情她就越要干,就是要欺负欺负苏蓝她才愉快。
“姐姐……”苏蓝敌不过苏橙,对姐姐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硬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苏橙开门进去。
“你!是谁!”苏橙被悠哉地坐在弟弟床上看报纸的男人吓了一大跳,苏蓝跟着伸个脑袋进去看,松了一口气,幸
好蘑菇把衣服都穿上了。
“你好,我叫段诚。”段诚站起来,很绅士地点点头,跟抓耳挠腮的苏蓝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我姐姐……姐啊,这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苏蓝躲开了段诚玩味的目光,硬着头皮介绍。
“你,你好……”苏橙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质疑地看着苏蓝,苏蓝不知道如何解释堂堂一个总经理会出现在自己
卧室,只好低着头不说话当逃避的鸵鸟,段诚很淡定地站在一边,等着姐弟俩开口。
“姐,”苏蓝终于受不了诡异的气氛,鼓起勇气说:“我跟段诚现在在一起。”
“什么意思?”苏橙环顾着房间,觉得浑身发寒,床上放着两只枕头,苏蓝还是喜欢把衣服搭上椅背,而显然不属
于苏蓝的西装却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何况,苏蓝和眼前这个叫段诚的男人此时都穿着睡衣,两人共用一室的事实
昭然若揭。
一个总经理,该有多落魄才会沦落到和员工共挤一个房间一张床?
苏蓝咬着牙,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一起……呃,就是,就是你跟姐夫的那种……生活。”
苏橙听苏蓝说完,呆立了片刻,回过神来后,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掉头就走,苏蓝急忙跟在她后面,哀求着说
:“姐姐,你听我解释,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你让我慢慢说嘛。”
“你最好让我冷静冷静,要不我现在就能拍死你。”苏橙正眼都不看弟弟一下,拽起包出门,苏蓝无助地看着她离
开,看到放在茶几上的伞,又抓起来追出去。
“姐!伞。”
苏橙盯着电梯,恍若未闻。
“姐……”苏蓝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虽然总是捉弄自己,却从来不肯让他在外面吃半点亏的姐姐,心里涌上一股
委屈:“你别生我的气。”
“你跟一个男……”苏橙说到一半又闭嘴,她虽然不高兴,却不想在这里抹黑弟弟的名誉,周围十几户人家,谁知
道大家听不听得见,听见了会不会对弟弟产生不好的看法。
“姐,我和他在一起挺好的,他……”
“我现在不想听,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吧。”电梯叮地一声停下,苏橙走进去,挡住了想要跟进来的
弟弟:“你回去吧。”
苏蓝难过地站住,把伞递过去,苏橙接过,眼眶微微泛红。
沮丧地回到家里,苏蓝才把门关上,回过头就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段诚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没事
的。”
苏蓝顺势靠上去,疲惫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这么多年来,苏蓝从来没看见过姐姐露出那种神情,不是生气,也不是厌恶,就是……好像挺失望的。苏蓝不知道
让姐姐失望的到底是什么,是他变成了一个同性恋,还是都已经和别人睡在一起了,却一直瞒着她。
他们姐弟俩从前是没有秘密的,看似强悍独立的苏橙当初恋爱的时候,也免不了拉着自己的弟弟偷偷说心事,不管
是高兴还是生气,都要跟宝贝弟弟一起探讨一番。那时候苏蓝就被苏橙掐着脖子被迫发誓,将来自己谈恋爱了也一
定要让这个当姐姐的成为第一个知道的人,不管找了谁都要先给她过目。
和蘑菇在一起太快乐,都忘记了要和家人分享,姐姐一定挺伤心的吧。
“蘑菇,我姐以后一定都不想搭理我了。”苏蓝闷闷地说:“虽然她偶尔对我是凶了点儿,可是她在我心里还是挺
重要的。”
“放心吧,她那么爱你,不会跟你计较的。”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苏蓝抬头。
“因为我也爱你。”
苏蓝脸一红,说:“这,这不一样。”
“你姐姐对你只会更宽容。”
“她不会生气吧?”
“不会。”
“你确定么?”
“确定。”
“唉。”得到了安慰的苏蓝还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说:“姐姐知道了,爸爸妈妈那里也瞒不了多久了,我还是
找个机会坦白了吧。”
“嗯。”
“蘑菇,你会陪着我的吧?”
“会的。”
第27章:面对
一个星期过去,苏橙那边依旧没动静,爸爸妈妈也没有察觉的迹象,周围的一切风平浪静,反而让苏蓝更加不安起
来。
提心吊胆了几天,苏蓝越想越神经质,直接发展到连听见电话响都要抖一抖,生怕是爹妈兴师问罪然后要跟他断绝
关系来了。
段诚看在眼里,也有点心疼,他知道虽然苏蓝自己住了很多年,可是对亲情还是有很强的依赖,如果真的因为这件
事和家人闹翻了,即使有自己安慰和陪伴,对他来说依旧是种缺憾。
所以,段诚开始考虑另一件事情……
“你又干嘛?又要我去练车啊?”周末的早晨,苏蓝又被段诚提上车,看着驾驶座上表情严肃的人,苏蓝不情愿地
说:“先说好,我不要去荒郊野外,这节骨眼儿上我可不能病倒了。”
段诚淡淡地笑笑,说:“正好用苦肉计骗取同情,何乐而不为?”
苏蓝瞪大眼睛,苦着一张脸问:“你真要带我去啊?”
段诚叹气,说:“不是,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这么神秘?”听说不是去练车苏蓝放下了一颗心,又来精神了:“网友?”
段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妈。”
苏蓝沉默了十秒钟把这两个字消化掉,手拽着安全带,语无伦次地说:“这样,这样不好吧……别打扰阿姨休息…
…我们,蘑菇,我们下次再去好不好?我现在一点准备都没有……”
“还要准备什么?”
“不是,我,我那个……你也知道我临场发挥不好,要是出洋相了不是给你丢人么?”
“我不嫌弃。”
“这不是你嫌弃的问题,我是怕阿姨有什么想法……喂,你先停车,我们好好商量嘛。”
段诚把车子靠边停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别冲动嘛。”
“我没有冲动,这是考虑过才做的决定。”
“可是我还没有考虑啊。”苏蓝着急地探过身子:“蘑菇,我们先回家吧,你听我慢慢说。”
“苏蓝,缓兵之计解决不了问题,你这么拖延时间,是在自欺欺人。”段诚轻轻地抚摸着苏蓝的头发,和颜悦色地
说:“难道你觉得瞒得越久他们接受起来就越容易?”
“也不是,只是想要争取多点时间……”
“争取多点时间自己吓自己?”
“……”
“苏蓝,这一次就听我的,嗯?”
苏蓝和段诚对视,片刻过后重新在座位上坐好,目视前方,小小声地嘟囔:“哪一次不是听你的……”
段妈妈看起来比苏蓝想象的要年轻得多,本来还以为单身妈妈都是很苍老的,直到见面以后,苏蓝才愧疚汗颜了一
把,人家老太太保养得好不说,气质还特别高贵和优雅,给人的感觉很亲切,苏蓝进门之前还绷得紧紧的神经,总
算稍微松了松。
段诚的手自然地搭在苏蓝肩膀上,向母亲轻描淡写地介绍,这是我的朋友。
苏蓝乖巧地打招呼,努力争取印象分。
几句寒暄下来,段妈妈就喜欢上了这个心无城府的年轻人,还邀请他常来玩,用她的话说,段诚是个闷葫芦,总是
不说话,她总算找到人可以聊天了。
不过,人家对他越是好,苏蓝就越为等一下的坦白感到忐忑,面对这么温柔体贴的妈妈,那些煞风景的话就更说不
出口了,也不知道段诚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蓝。”段妈妈趁着段诚被支使去厨房泡茶的空隙,坐到了苏蓝身边,苏蓝受宠若惊地答应着,却见她垂着眼似
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做了一个深呼吸,下定了决心一般地问:“你跟我儿子,是不是真的……”
苏蓝心里一惊,脑子里轰地乱成一片,大气也不敢出。
段妈妈又沉默片刻,说:“你们在一起过得好吗?”
“我们……”苏蓝为难地绞着双手,心里仿佛压了千斤的重担,段妈妈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能接受。段诚从小就很孤僻,我一直很担心他,不过这次回来,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多
了,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吧?”
“我,我只是……”苏蓝不知所措地看着段妈妈。
段妈妈微微一笑,握住苏蓝一只手,说:“我相信段诚的眼光。”
开车回家的路上,苏蓝一直看着窗外发呆,段诚看了他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苏蓝说:“你妈妈知道我们关系了。”
“哦,我昨天跟她说的,她让我带你回家给她看看。”
“嗯?”苏蓝迅速抓到了重点,猛地抬头:“你已经说过了?”
“嗯。”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我告诉了啊,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去看我妈。”
“可是你没告诉我你已经告诉她了。”
“要是没告诉她我干嘛带你回去?”
“你,你这是歪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说出来其实不难,我一直都相信我妈能接受,所以,你对你的家人也应该有这个信心。”
苏蓝不作声。
段诚出柜了,是不是就意味着……
他这次不说也不行了。
“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苏蓝握着电话的手出了一片冷汗,从段诚妈妈那里回来以后,他已经拨了无数遍的
越洋电话,可都是拨完就马上挂了。
之前想得再透彻,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会怯场。
只是今天这个……实在是个意外,他顾着出神没来得及挂,就听见老爸中气十足的“hello”了……
“怎么了?想我们了?”相比于苏蓝的胆战心惊,苏爸爸在那边却笑得很爽朗:“你妈知道一定很感动。”
“爸,我,我是有件事儿,想跟你们说……”好不容易接通的,挂了这个说不定他又没勇气拨下一次了,一切听天
由命吧。
“什么事儿?在电话里说不方便?”
“嗯……好像不是很方便。”
“你还好吧?”苏爸爸敛了笑,问:“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
“没有,我能犯什么事儿啊。”
“那是怎么了?”
“是关于我……呃,终身大事的。”
“嗯?!什么!”苏爸爸果然被吓到了,连带在他旁边偷听的苏妈妈也忙不迭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老头子,咱
们儿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