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躯体——碎梦青灯

“那还叫公园？”

“不太景气的公园吧。去那边走走！”

章尧说着朝公园的中心广场走去，我跟在了他身后。刚刚那个疯狂念头仍然让我很不安。

“这里挺像个古罗马剧场。”

中心广场下沉了两米左右，广场周围是弧形的台阶，台阶上竖了几根罗马式的塔司干石柱，的确非常有古代剧场的

感觉。

“要是《普塞克》在这里上演一定会很有气氛。”我忽然想起了大学时的那台话剧。

“你会爱上一个不让你看到真面目的女人吗？”章尧问起了和薛子嫣一样的问题。

“应该不会吧，要是万一对方是个老婆婆怎么办？你呢？”

“难说，我觉得精神恋爱也不错。”

“那你会爱一个男人吗？”一个自己都觉意外的问题突然迸出口来，我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章尧只是轻轻一笑，道：“我曾经就爱过一个男人。”

听到他的回答我脑子里顿时炸开了花。章尧是同性恋？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难道我刚刚想吻他是因为他本身就

有那样的潜质？

“那是我小的时候的事了，”章尧接着说道，“对方是大我好几岁的远房表哥。他一直把我当女孩子认的，还背着

长辈偷吻过我，不过后来他知道我的真实性别就没后文了。我当时也真像个小姑娘一样迷恋他，他不理我了我还伤

心了好久。”

听完故事的前后我又慌张了，原来问题还是在自己身上。

“很有意思的经历。”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章尧忽然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我于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广场上一个身形奇怪

的人在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蹒跚前行着。

那是一个身患残疾的小姑娘，她的上身朝一侧倾斜着，左腿明显比右腿短，而且两只脚都外跛，走起路来就像一台

超载运作的机器，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被她引来目光的不止我和章尧，还有其他一些在广场上散步聊天的人，可是

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她一把，我于是大步流星朝那个小姑娘走去，章尧突然拉住了我。

“别去！”

“什么？”

“你看，她应该是自己一个人出门的。”

我没明白章尧的意思，要是有家人在还会让她走那么辛苦？我就是因为她一个人才想去帮她。

“她想靠自己。”见我没懂，章尧又解释道。

我又再看了看小姑娘倔强的神情，那具颤颤巍巍的瘦小身躯仍让人不大放心。

“没问题吗？”

“有问题她会向人求助的。”

“为什么你这么了解她？”我于是又回过头看向章尧，他也正淡淡的笑着看向我，琉璃般的眼睛中清晰的映出一个

人影。忽然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正看着自己的倒影发呆，章尧敛住了眸子，徐徐的道：“人一生中总会遇到很多难题，也总要去解决。”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不太同意的道：“说起来轻松而已！如果我是这个小姑娘未必会有她这么勇敢，说不定

早就心理扭曲了！”

他被我的话逗得轻轻笑出声来，说道：“幸好你四肢健全。”

“那也难说，要是我哪天出场车祸坐了轮椅呢？已经享受过四肢健全的日子的人只怕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上天有时候会犯错误，但我们不该因此惩罚自己。”

「上天有时候会犯错误，但我们不该因此惩罚自己。」我像是被什么震慑住了，脑海里回响着他说的话。

我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能让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如此豁达呢？是痛苦，还是磨难？我不由得有些

心疼的看着章尧。他只是用一种温柔的眼神回望着我，嘴角的笑容渐渐被忧伤取代。风悄悄吹过他的发际，时间仿

佛凝固在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中。他是一个谜，一直都是……

“怎么这么看着我？”

章尧忽然又恢复了笑脸，刚才的情景就像是一场短暂的梦。

“没什么，只是很崇拜你，像个智者一样，总能把这个世界看得那么明白！”我真心的感叹道。

“我才不是什么智者，只会说些大道理。比起你来，我简直一无是处。”

“为什么这么说自己？你是在批评我的眼光差吗？”章尧的妄自菲薄让我有些不悦。

“我……”

“说真的，我很喜欢你。你……非常与众不同，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很不一样！”

章尧似乎对我的话感到很诧异，也许还有点……羞涩，耳朵像是被红霞染过似的，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天杀的

，我又来了！

“呃……我这么说是不是让你很不习惯？”我尴尬的笑笑，为自己不纯洁的企图。

“不……不会，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章尧笑着摇了摇头。

章尧永远那么好说话，永远不会让人没台阶下，我不禁由衷感谢他没泼我冷水。

“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写生吧？”我趁机得寸进尺。

“写生？”

“画具我替你准备好，就当是陪我，好吗？”

“好啊。”他点头，果然完全不懂拒绝别人。

4

“我不管，总之今年你要带个媳妇回来！”

“妈……”

“别叫我妈，不孝子！”

我妈的电话总能让我崩溃，比女朋友还难搞定。

“钟家又不止我一个男人，你还怕我们家绝后呀！”

“怎么，你这么说是抱定不结婚了？”

“我可没这么说，可是您也太急了吧……有必要吗……”

“我是为你好，你个混小子，从小就一副懒散样，不找个媳妇管管你能有什么出息！”

“找了不也一样，还不是每天上班下班，没听说哪个男人找了媳妇就发大财的，到是听说过不少破产的……”

“钟凯，妈知道你忘不了那个姓薛的漂亮姑娘，可是这日子不是你这么过的。听妈的话，两个人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结了婚你就会明白。”

我妈的话一时让我有些迷惘，两个人的生活也不是没憧憬过，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在家相夫教子主持家务，是

满温馨，问题是我的那个“她”却迟迟没有出现，也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我自己没有把握。也许我的确需要换过一

种生活方式，可是有谁能让我改变呢……

第一个浮现出脑海的，是章尧！我并不觉意外，只是有些感慨……

“嗯，我知道了，妈。”

以前总是想着和薛子嫣共建一个美满家庭，可是薛子嫣带给我的感觉却还不及章尧那么强烈。如果章尧是个女人，

我大概早在和云惠分手前就爱上他了。

明明没有喝酒，头却痛得像浇了半斤二锅头。章尧……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了，不知不觉的，喜欢他的温柔，喜欢

他的安静，喜欢他的深沉，喜欢他的忧郁，喜欢他的一切！可惜他是个男人！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的？还是在

明明知道他是个男人的情况下喜欢上的！难道我已经被王志德“熏陶”太久，对这种事也变得不在乎了？

甩了甩头，我拿出电话本拨通了王志德家里的电话。

“喂，哪位？”接电话的是王志德的妻子。

“嫂子你好，我是王志德的大学同学，他在家吗？”

“哦，在啊，你等等！”

一些细碎的声音过后，电话那边响起了王志德依旧粗嘎的男低音。我忽然有些伤感了，当年乱七八糟的大学生活已

经离我们远去了，原来的那个风流才子如今也成了恪守夫道的居家好男人。

“我是王志德，您哪位？”

“我，钟凯。”

“钟凯！你小子，换了地址换了电话也不通知我一声，还以为你不把我当兄弟了！”

“不好意思，我刚来这边自己也是手忙脚乱的，忘了联系。你怎么样啊，最近好吗？”

“老样子，‘妻管严’！”王志德“嘿嘿”憨笑“两声后就听见他”哎哟“直叫，估计是被他

老婆拧大腿了。

“小日子挺幸福啊！”

“是啊！我跟你说，哥们，你也赶快找个好媳妇结了婚算了，单身汉的日子太没意思了！”

“你还真从良了！”我揶揄道。

“那是，有个人跟你心贴着心，怎么都比一个人瞎过日子强！”

“那这贴心人要怎么找，还得请教你啊！”

“其实我本来以为你会是我们几个中最早结婚的，你和那个薛宝钗感情这么好，没想到啊！”

“上天有时候也会犯错误。”提到薛子嫣我还是有些无奈。

“哎呀，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诗意了？长进了！离爱情不远啦！”

“不是吧，有诗意离爱情就不远了？”

“你没听说过恋爱中的人都是诗人，只有诗人的情怀才能看到这个世界最真最美的光明！”

“行了行了，”一听到王志德又要诗兴大发，我赶紧打断，“说正经的，我到是有个想结婚的对象了，问题是对方

是个男人。”

“不是吧？你小子学我啊？”

“我也在头大这事，给点建议啊！”

“这个我也不好怎么说，全看你自己了。如果真觉得对方是一生难求的知音伴侣，那就好好珍惜，如果怕社会舆论

压力太大，自己承担不起，那就尽早分手。”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我妈交代这事……”

“如果不是观念特别守旧的父母，多少都会理解吧，毕竟子女的幸福是第一的，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看法。”

“嗯，我明白了！谢谢！”王志德的话顿时让我轻松了许多。

“还跟我说谢谢啊！我到想知道是谁这么大魅力迷住你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你见过的。”

“我见过？谁？”

“有机会让你见见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啊！”

“我还没追到人家呢，追到再说！”

挂断电话后我只觉得满心雀跃，又忙着拨了第三个电话。

“章尧，星期天下午我们去上次的公园画水彩吧！”

＊＊＊＊＊＊

真是天公作美，星期天的天气好得让人意外，到处一片明媚春光，这样的日子不用来约会可惜了。我于是吹着口哨

收拾好行装，大步流星的出门去了。先开车去章尧住的公寓里接他，然后再绕到公园选定了公园内的一座大湖当景

点。两人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摆好画架，各自开始画起来。

我时不时扭头看看章尧，多年不作画的他的确手生了不少，连铅笔稿都打了很久。我于是也悠哉悠哉的画着，完全

的心不在焉。不时会有路人过来观看，章尧这时总是显得很紧张，一有人过来他就半天下不了笔，我只好在一旁偷

笑，他那笨拙的样子真不是一般的可爱。

画到差不多时，我终于也作为旁观者走过去看他的画。令人吃惊的是，他的画并不糟糕，线条流畅，颜色干净，画

中透着一种小孩子的清澈感。

“是不是很差？”章尧见我半天不说话，以为他已经差到我连恭维话都说不出了。

“不差，好极了！”

“怎么可能，我自己都觉得糟糕！”他笑着摇了摇头。

“你的颜色用得相当漂亮，也很特别！很少见到用色这么纯画面还这么生动的，可见你以前的功底不差。”我稍稍

点评了下，表示自己不是在恭维。

章尧这才微微笑了，把他手中的笔递给我道：“帮我修改下？”

“没必要了，已经很不错了！”

“湖水我画不好。”

他坚持，我只好从命。于是蘸上颜料调好色，边画就边向他讲解着画湖水的一些诀窍，他也认真的听着，时而看我

时而看画，时而又像把目光落在了其他地方，完全没在听。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很享受这样的时

刻，有微风，有阳光，有他，如此简单，却最真实的勾勒出了幸福的模样。

忽然身后的一阵唧唧喳喳让我们俩都同时转移了目光，就见两个年轻女孩满脸兴奋眼睛发光的看着我们，其中一个

手上还拿着相机。见我们转脸了，拿相机的那个忙问：“请问我可以给你们照张相吗？呃，当然还有你们的画一起

！”

“可以啊。”我擅自作了回答，章尧还在疑惑中。

“真的吗！？”两个女孩更激动了，拿起相机就对准了我们，“请你们俩站紧一点！”

我于是完全满足她们要求的搂住了章尧的肩，等她们喊“一、二、三”的时候更是恶作剧的忽然转脸假装要去亲他

的脸的样子。结果就是两个女孩的尖叫声引来了方圆十米内行人们的注意。

拍完照握了手，两个吵吵闹闹的女孩离开了，我和章尧继续作画。章尧这次脸红得都没敢再正眼看我。

一直到画完画收拾好工具坐回车上，我才笑着道：“刚才我逗那两个小姑娘玩的！你没生气吧？”

“没有。”

“是不是弄得你很尴尬？”

“有点……”他还是不看我。

“如果我真的吻了你你会怎样？”我于是再问。章尧这下终于瞪大眼睛望着我了，我没再犹豫，侧身抓过他的肩就

吻了过去。

触及到他唇瓣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什么是要被融化的感觉，那温暖柔软的触感美妙得叫人销魂。我感觉自己顿时像

头野兽，不住的将自己的猎物紧紧收入臂弯中，令他无处可逃亦无法抵抗，然后粗暴的撬开他了的唇齿，品尝着他

的甜美！

该死的，他真令人疯狂！我有些恼火自己的失控，搂住他的双臂恨不得将他揉碎在自己怀中，他的每一丝挣扎和躲

闪都让我更想……占有他！

“你真甜！”强行分开两人的唇后，我不无情欲的赞叹着，粗重呼吸下的另一重欲望早已像火一般在灼烧着我的理

智。

章尧也激烈的喘息着，仿佛肺里的空气都已被我掠夺殆尽，红肿的双唇微微张开，像是在邀请着另一次的交缠。我

于是低头再吻，他也无力再反抗，只能任我为所欲为。

这一次的吻我不再霸道的索求，而是倾尽我所有的温柔，只想将自己的爱意传达给他。章尧原本抵在我胸前的双手

终于慢慢主动环上了我的脖子，被动的唇舌也开始有所回应……

接吻原来可以是这么美好的事情！所有的感官都相通了一般，仿佛有许多看不见的丝，缠绕住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