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阳笑得小眼眯成一条缝:“王爷放心,这是小的该做的。
不过小的是奉了皇贵妃和太子爷的命令而来的,能否和兵部人员单独见见面?”
“当然可以。请。”
袁峥辟了一个帐蓬让白如阳和所有草包谈话,自己刚要走开,却见马小晖悄悄溜过来:“王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安疆王眼神一扫,立刻方圆七八丈内便没了第三个人,连高凌都远远地离开了。
安疆王威仪赫赫,果然名不虚传,马小晖眼底又一次浮起了敬佩之色:“王爷,这次下官来见您,除了履行仪制职责外,还奉了太子之命有两件事要向您转达。”
“袁峥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王爷,太子爷说,算日子,老王妃应该已经回到西疆王府,所以您可以放心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廷寄,太子爷的近身金牌,编号为玖的那块(即袁峥高凌韦雁联手骗走的那块金牌)不慎丢失,已经在半月前宣告作废并昭告全国。”
“是。”
“第二件事”,马小晖从怀里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来,“自从您和殿下率兵离京后,太子爷经常怀念当初和您并肩御敌的情景,还特别喜欢上了一首词,常常念着,甚至还亲手录了一遍,特地要下官带给您这个最好的朋友。”
袁峥双手接过信来看,雪白的宣纸散发着淡淡墨香,一大张纸,只录了一阕辛嫁轩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高蕴字如其人,方正直爽。
拿着这首词看了半天,袁峥才将它折起小心地放入怀中:“马大人,烦请转告太子,他的恩德,袁峥永世难忘!臣,愿效霍卫凌烟将,马踏胡虏望长安!”
马小晖笑咪咪:“怪不得太子爷被皇上和娘娘罚跪了两个时辰,到后来膝盖肿了,站都站不起来也不后悔。原来王爷您果然是头顶边关月,心系天下安,忠勇双全,实属下官们的榜样。”
“过奖过奖,马大人今夜请尽情吃喝。”
“谢王爷。小晖告退。”
“等等,你现在在礼部,临来时,王尚书可有事交代?”
“……呃,王爷英明,尚书大人让我打听王爷麾下一个叫尚清的年轻人现在情况如何,不过他只是个千夫长,王爷军务繁忙,未必知道有这么个人。下官打算找甘将军打听打听。”
“不用找甘宁了,本王知道尚清,懂药理会烹饪,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人也胖了点,但性格还算温和憨厚,殿下和他共处了三个月,很喜欢他,现在把他收在身边,和石小四一样,虽然名为贴身侍卫,实则是好朋友,不会让他吃亏。”
“这可太好了,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回去转告王大人,让他放心,尚清的事,本王和殿下都心里有数。”
“是。”马小晖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嗓子:“王爷,白如阳是皇贵妃宫里的人,您……”
袁峥打断他的话头:“小晖,这里的瓜果很香甜,去多吃点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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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四擎着只烤得金黄香脆的羊腿正啃得欢,忽然被背后一声大叫吓了一跳,差点把羊腿都扔了。回头一看,却是尚清,笑得小圆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小四伸出油腻腻的爪子就往他脸上捏去:“让你吓我!”尚清笑着转身就逃,两人嘻嘻哈哈地一路追逐,直跑到一个阴影处,尚清才喘着粗气站住:“好了好了小四哥,别追了,我认输,陆大哥有事要和你说。”
陆光宗从阴影深处站起来:“小四。”面上显得忧虑重重,“我有事想拜托你。”
白如阳和小晖长着一样的眯眯小眼,看着很有喜感。似乎是见过了所有的草包,完成了上面交代的任务,只见他一溜烟地了出帐再次给安疆王施礼。袁峥笑眯眯地请他起身:“不知白侍卫还有什么需要本王配合?”
“多谢王爷,娘娘和太子爷交代在下的事已经办完了。不过在下还有点事要禀告王爷您。”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看看附近没有偷听的人,才压低了声音:“在下刚才和所有草包,呃,不,原属兵部的将军们都转达了太子爷的嘱托和殷切期盼,其中有一个叫陆光宗的从五品校尉,不知王爷可知道这个人的来历?”
“陆光宗?本王没注意过,他有何不妥?”
“啊,不是不妥,在下是说,您大概不知道陆校尉是皇贵妃娘娘的娘家人吧,看在他和太子爷是表兄弟的份上,您怎么也得‘照顾照顾’他,免得拂了娘娘和太子爷的脸面……”
“哦?陆光宗居然还有这层身份,本王倒是不知,多谢白侍卫告知,袁某一定不会让皇贵妃娘娘和太子爷丢了面子的。”袁峥一脸的惊讶,连连点头。
白如阳干笑了两声:“皇贵妃娘娘对这个远房外甥可是疼爱得紧,这不,还让小的悄悄儿给他送了五千两银票来,奏怕这外甥官小俸禄低,受了委屈,王爷您得心里有数才是。”
“恩恩,多谢白侍卫告知,袁某身处边疆消息不便,以后有什么事,还要仰仗白侍卫多多关照。”
“王爷您太客气了,在下一心效忠太子爷,王爷既是太子爷的朋友,也同样小人的主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更何况我在老家的爹妈好赌,输光了家产,几个月前得了您三千两纹银救助,才避过讨债的恶霸追杀,如今改了赌习,好好在家过起了太平日子,此恩此德,在下没齿不忘。”
“哦?是吗?有这回事?白侍卫认错恩人了吧,本王如何会知道令尊令慈住在天津白家沽(小洛么去过天津,瞎编地名莫追究)?”安疆王一脸的无功不受禄。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在下认错恩人了,不过王爷您是国之柢柱,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在下早就敬佩有加。”白如阳脸上讪笑,心里暗骂真是狐狸,你没查过我来历怎么连我一个小小侍卫的老家在哪都知道!脸上却绝不敢带出来,又拍了几句马屁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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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垂平野阔,风吹草轻舞。前阵子被岳崧削得狠,每天完成训练都迫不及待地闭了眼睡觉,根本没精神来欣赏草原夜景,却原来塞外的夏夜竟有如此心旷神怡。
远离人群的水泡子边上,高凌半倚着树干席地而坐,尚清和石小四远远地守着他,两人不时地聊上几句,却不敢大声,怕扰了他清静。
看过了马管家的信,高凌知道袁母已经平安离开中原,只要再赶二十多天路,就又能见到了,真好。回想在京城王府初见时,那个战战兢兢要给自己行礼的妇人、吃饭时给自己夹菜送零嘴,尽力调解小辈间矛盾的好家长、冒着严寒一大早去给生病的自己求平安符的慈母……高凌心头暖暖的,真心地开怀着。昂首看天,满目星光,似乎都是一双双盛满笑意的眸子。
和马管家的信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大串物品清单,都是袁母离京时不方便带东西,老马想得周到,不仅把老王妃的所需之物都装了车,还把高凌的焦尾古琴也细细捆扎了送来,甚至还有一包是容贵妃亲手打点,托白如阳带来给爱子的一些衣物和亲手置办的高凌喜欢的东西。
古琴,有小半年没摸过了吧。那还是十岁那年生日那天,母妃硬从秦氏手里抢下来给自己的礼物,也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了维系秦吴两家薄如蝉翼的和平相处之纸被捅破,母妃的美貌和得宠成了秦氏的眼中盯肉中刺!如今自己身处西疆,看不到摸不着,犹困深宫的母妃日子究竟过得如何?秦氏心机极深,又能让父皇言听计从,单纯的母妃会不会有危险?历朝历代失宠妃子的悲剧遭遇尽浮脑海,高凌渐渐觉得眼前的一切尽皆模糊。
挥退亲随,袁峥压着急切的心情,向着刚才约好那个水塘边走去,那儿远离人群,边上还长着一棵草原上不多见的树,在银辉下十分好认。
高凌淋浴在如水的月光下,全身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却是垂着头的。直到袁峥在他身边坐下,也没抬头。
袁峥轻抒手臂揽了他肩头:“我的小草包,等久了,不高兴了?”
“没有。”高凌乘势偎到了他怀里,脸埋进他颈窝,双手紧紧抱着强壮的身躯,“袁峥,给我抱一下。”
还说没生气,都闹情绪了,袁峥心里好笑,任由他紧拥着自己,一下下抚着稍显瘦削的后背,正心疼着他又瘦了,忽觉肩头薄衫被温润的液体濡湿,不由大惊:“怎么了?”怕弄疼了他不敢用力掰他脸,伸掌摸去,一手的水湿,吓得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106章
“高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袁峥有些手足无措,不停地轻拍着高凌的后背,“乖,不哭,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刚才捉弄岳崧的时候还是兴致高昂得很,一转眼怎么就变天了?
“没事,我很好。”高凌抬头抹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
“小傻瓜,我不是在这儿吗?”
高凌坐直身体,尽量让神情看起来显得高兴:“娘平安脱身了,我很开心。”
“是啊,我也终于放心了。”袁峥长叹一声,再次把人拉到怀里,靠向身后树干,“咱太子爷真会做顺水人情,干脆把我们没能带走的人和东西都送来了,既向我们示了好又落个大度的名声。”
高凌任他抱着,低低地接了一句:“七哥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连马小晖都保不周全。”
袁峥叹气:“是啊,除了我娘,还有马小晖、施晋桢、甘宁他们,麻烦还真不少。听小晖说,他还被皇上和秦氏罚了跪。不过,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早点回去安定军心民心,才是真的帮到高蕴。”
高凌低着头喃喃:“七哥根基未稳,现在自保都吃力……”抓着袁峥手臂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
袁峥突然醒悟过来:“你是不是担心母妃在宫中有危险?”
高凌强收的泪终于又掉了下来:“还有奶娘,姑父姑母,陈铿……我想他们,可是再也见不着了……”
袁峥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地抱着怀里微微发颤的身子,轻轻吻去他滚落的泪水:“高凌……高凌……”
高凌抽鼻子:“母妃十月怀胎生下我,我不但没能让她享福,连在身边尽孝都做不到……还把奶娘唯一的儿子也带走了……”
袁峥摸着伏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斟酌了一会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高凌,我们回复自由身了,我娘现在应该也已经回到家里,该顾忌的,是你父皇。只要我们俩好好地,不再上当,皇上和秦氏便不敢乱来,母妃和奶娘他们就会平安无事!”
高凌哽咽着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想她们。”
“我刚才问过白侍卫了,他说吴贵妃在宫里还算平安,暂时无人敢惹,连秦氏也没怎么找她麻烦。以后,除了我们的探子,你还可以让尚清用家书请王尚书帮忙打听宫里的事,和陈铿他们联系的话也比较不惹人注意。以后,每年让小四回京探亲一次,总能得到确切消息的。”
“你想得真周到,怪不得说尚清不合格却又硬留了人下来,原来如此。”
“我还不是为了你!”
“我?”
“你不是说过,如果这三个月能坚持下来,我就要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既喜欢尚清,我就遂你的意了,一举多得的事,不满意吗?”
“满意,你个烂人!”明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却假装满足自己愿望,真是比狐狸还狡猾。高凌瞪他一眼,鼻音尚浓。
烂人呵呵浅笑,来吻他尚留泪痕的嗔容:“高凌,别难过,你有我!这辈子我陪着你,会让你快乐的,一定会!”
“嗯,我相信。”眸中已没了泪光,眼神清澈得好比天上星辰,熠熠生辉。
温暖的吻从眼角移到唇边,正要进一步攻城掠地,高凌却抓住了袁峥正欲拉扯衣襟的手:“等等,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有事等会再说,我们先行周公之礼。”袁峥手上不停,已解开了高凌的腰带绊扣,灼热的呼吸喷在颈间,高凌脸上绯红一片:“烂人,不许猴急,是正经事!”
“我奉父母之命,遵媒妁之言,行伦理纲常之事,哪里不正经了?”袁峥停了手,问得一本正经。气得高凌终于“噗哧”笑出声来,如风拂竹梢,一扫刚才阴霾。
袁峥心底这才暗松一口气,只见高凌白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来:“这是刚才陆光宗托尚清和小四交给我的,说是秦氏命白侍卫送给他的。”
信封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五张千两面额的龙头大银票。袁峥把信封往袖袋里一掖:“这个陆光宗倒真聪明,明天起让他到我近卫营来吧。”
高凌撇嘴:“美得你,人家稀罕的可是岳副帅,想学刀法呢。”
袁峥立刻苦了脸:“幸亏岳崧不在这儿,要不本王脸可没地方搁了。”
“活该!谁让你自大的!以为人人都想跟着你啊!”高凌笑骂一句,很快又耷拉了脸,“我们刚才对岳崧那样是不是有点过了呀?我看他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而且早早就不见了。”
“没事,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岳崧不是小心眼的人,何况你又给足了他面子,放心吧,他是进帐去写奏折了。”
“哦。”高凌这才放了心,还想说几句,被袁峥皱着眉堵住了话头:“高凌,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你再满脑子别的男人,我可生气了!”
“你个小气烂人!”高凌笑了,忽然纵身而起,把面前瞪眼噘嘴的男人大力扑倒,张嘴就咬住了厚厚的唇。
用力啃啮舔吮厚实饱满的唇,袁峥令人心安心动的气息充斥着高凌所有的感官,修长的指掌捧着袁峥的脸,唇也缓缓滑到脖颈、锁骨,肩胛……玄色王袍随着高凌的动作慢慢脱离了袁峥的身躯。薄薄的内衣紧裹着健壮的躯体,勾勒出肌理分明的刚硬曲线。高凌轻叹一声,把脸贴上了袁峥的胸膛,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身子轻轻地摇蹭着。
袁峥忍不住呻吟一声,抱住高凌就地打了一个滚,把人压在身下:“小混蛋,真会勾人。”手在高凌腰间一扯一拉,高凌上半身便无遮无掩地暴露在月光下。胸膛比三个月前要坚实得多,腹部隐隐有了六块肌肉的轮廓,腰却还是那么细。
晚风带着野花的清香和青草的味道袭来,抚在赤果的肌肤上,舒适又惬意,然而远处鼎沸的人声也随风飘来,高凌忽然浑身一紧:“袁峥,真的要在这儿……吗?有人过来怎么办?我们,还是回帐蓬吧?”
“放心,兄弟们都是善解人意的,唯一的一个呆子周阿根被我派去巡夜了,没人会过来,况且还有小四他们守着呢。”
“哦。”高凌松驰下来,在袁峥的袍子上静静躺下,仔细地感受着被清香的花草包围的感觉,萤火虫飞舞围绕,与天上明媚的星月相映成辉,草丛中夏虫唧唧鸣奏,水中鱼儿扑嗵跃起……最主要的,是这个人伴在身边。天为被地为席,明月见证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