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动弹不得。
身边并无利器。
于是只好靠这最原始的方法,死命地咬下去。
徐情这一回竟没有躲避,反而将林跃搂得更紧些,轻轻地说:「小跃,你再像从前那样骗骗我,好不好」
嗓音又低又哑,语气难得这样轻柔,完全忽略了颈间传来的剧痛。
但林跃根本听不见。
他只奋力地咬下去,感觉嘴里满是腥甜的血味,眼前更是血红一片,耳边不停回响着几个字:杀了他!
林跃虽然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却也只咬下了徐情一块皮肉来,终究没能取他性命。而徐情竟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
硬是抱着林跃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更是忙着喂他喝药吃饭。
可惜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林跃始终是同样一种反应——表面上瞧来平静至极,但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想尽一切法子
攻击徐情。
牙齿、指甲、床头的尖锐物品……他甚至试过一头撞向徐情的胸口。尽管没有说出口来,眼底却明明白白地写满了
杀意。
徐情没有办法,只好不断地点住林跃的穴道,趁着他熟睡的间隙,抱住那瘦弱的身体躺上一躺。
如此僵持了数日之后,某天林跃从昏睡中醒来,发现眼蒙黑布的程双银竟然坐在床头。他心中恨着徐情,自然连这
男宠也一并恨上了,狠狠瞪过眼去。
可惜程双银瞧不见他冰冷的目光,仅是微微笑了笑,伸手在林跃脸上一阵乱摸,叹道:「你的相貌也不过如此,真
不知教主为何这样着迷,竟是死活不肯杀你」
林跃呆了呆,道:「他不过恨我骗他,故意折磨我罢了。将来不是他死,便是我死。」
「喔?你不怕死?」
林跃瞪大了眼睛,面容甚是狰狞,毫不犹豫地说:「我只怕杀不了他!」
「好。」程双银闻言,竟击了击掌,莞尔一笑。「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来,摸索着塞进林跃手里。
林跃怔了一下,万分惊讶地问:「为什么」
程双银偏了偏头,笑容温柔动人:「老实说,凭你的本事,就算有了匕首也绝对伤不到教主。但教主若知道你这么
一心杀他,自然不会再饶你性命了。我不过是瞧你不顺眼,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林跃听得呆了呆,一时有些恍惚。
程双银则笑眯眯地站起身来,道:「刀子已经在你手里了,究竟要不要动手,你自己决定吧。」
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即使明知没有赢面,也定要赌上一赌。
「这么急着送死吗也好,正巧省了我许多麻烦。」程双银好似极满意他这个答案,薄唇一勾,幽幽笑了笑,转身就
走。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又只剩下林跃一人。他大睁着双眼,有些失神地望向床顶,右手仍旧死死握着那把匕首。
冰凉冰凉的触觉。
再过不久,他就会将这利刃刺进某个人的胸口。
但徐情的功夫比他高了这么多,最后命丧刀下的,肯定会是自己吧
思及此,林跃竟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扯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很快就又能见到老爹和大哥,他从前不肯听话,干了这么多蠢事,定要好好道歉才是。而且……而且从今往后,再
也见不着徐情了。
无论爱过恨过,通通烟消云散。
林跃闭了闭眼睛,明明在笑,眼角却逐渐湿润起来。
正走神间,忽听外头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跳,连忙收敛情绪,将那匕首藏进了袖子里。刚做完这一切,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
大步而入。
「你醒了?」对上林跃的视线时,徐情竟习惯性地闪避了一下,道:「肚子饿不饿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林跃前几天都对这样的问题不理不睬,这日却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应:「不饿。」
徐情听多了他恨来恨去的话语,此时听见这毫无意义的两个字,竟也觉得欢喜。呆怔了一会儿之后,快步走上前去
,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低地唤:「小跃……」
话才刚说出口来,就觉颈上一阵刺痛。
……果然又被咬了。
徐情苦笑一下,尽量忽略那剧烈的痛楚,双手仍是抱着林跃不放,并且低头亲吻他柔软的黑发。
林跃啃咬一阵之后,便松开了牙关,在徐情耳边低喃道:「我恨你!」
徐情手指微微发抖,但是并不听话,只一路亲吻下去。
林跃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又道:「我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你!」
徐情依然毫无反应,仅是以吻堵住了林跃的唇。
两个人虽然各怀心思,这一吻却是难得地温柔缠绵。
徐情甚至因此动了情,忍不住去解林跃的衣裳。而林跃亦不挣扎,任凭徐情重重压上来,从头到尾,都只紧紧护住
手中的匕首。
屋内很快就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
徐情一手轻抚林跃单薄的胸膛,另一手则一直往下探去,很快就侵入了那干涩紧窒的甬道,轻轻抽送起来。
「唔……」林跃咬了咬唇,闷哼出声。
短短一瞬间,过去的许多画面从眼前掠过。
初次见面的时候,满身是水的徐倩从寒潭里冒出来,吓得他拔腿就跑;徐情边笑边说喜欢的时候,他激动得心头乱
跳,几乎忘了今夕何夕;两人在又黑又暗的屋子里缠绵时,他甚至以为时光会就此停留,从此地老天荒、再不分离
……
啧,非要到最后这一刻,才晓得曾经多么喜欢他。
想着,眼角终于淌下泪来。
徐情连忙低头吻去林跃的泪水,同时抬高他的脚,强硬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灼热的硬物在体内抽插起来。
林跃仰了仰头,修长的双腿环上徐情的腰,忘情地叫出声来。手中的匕首却越握越紧,脑海里嗡嗡地响成一片:杀
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喜欢他……
「小跃,」徐情一面撞击林跃的身体,一向亲吻他的脸颊,眼眸幽深如水,低低地喃:「你是我的。」
话落,猛烈抽插了几下之后,尽数释放在了林跃的体内。
他喘了喘气,刚刚退出来,就对上了林跃的目光——那眼底依然满含恨意,但嘴角却略微上扬着,竟然在笑?
徐情心中一惊,紧接着就见寒光一闪,林跃已然扬起了右手,尖利的刀子直刺他的胸口。电光火石间,徐情有千百
种法子避开这一刀,但他却不躲不闪,反而慢慢闭上了眼睛。
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已一心求死了。
如今只要一刀下去,便能结束所有的痛苦了吧至少,不会再瞧见林跃含恨的双眸了。
他喜欢林跃。
所以,就让心上人如愿以偿吧。
这样想着,却迟迟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
睁眼,竟见林跃伸手抱了上来,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声音又绵又软,温热的气息近在耳边:「徐情,我喜欢你
。」
徐情全身一震,还没反应过来,林跃已松开了手,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既温柔又甜蜜,眼底波光流转,尽是深情。
徐情却只觉浑身发冷。
他视线一点点移下去,清楚看见那把匕首插在了林跃的胸口,幽幽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满眼鲜血。
徐情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头迅速地泛起痛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林跃则软软地倒进他怀里,脸上仍带着那虚幻的笑容,眸中水雾蒙蒙的,气若游丝地念:「怎么办我明明说了要报
仇的,结果却还是下不了手。我这么坏,爹和大哥一定不肯要我了……」
话还没说完,眸中的光芒已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徐情呆了呆,顿觉背后窜起一股寒意,伸手抚摸林跃的脸颊,很轻很轻地唤:「小跃。」
毫无反应。
他又低头去看那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耳边嗡嗡作响,不断重复林跃先前说的那句话:我喜欢你。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林跃曾经说过多少遍
从前在那片树林里,他一遍遍地跑来找他,红着脸说喜欢。
后来真相大白,他一掌被他打伤,却仍旧坚持说喜欢。
如今他匕首在握,明明可以取他性命,却还是说喜欢。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林跃喜欢他,所以手中的利刃刺不下去,反而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小跃……」徐情抱紧林跃的身体,终于叫出了声,一时只觉指尖冰凉、浑身发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跃跟他,从来都是两情相悦。
可是他怎么竟不肯信他
林跃说多少遍喜欢,他便无情地否定多少遍。冷嘲热讽,费尽心思,非逼得林跃恨他不可。
十多年来,他一直陷在过去的噩梦之中,痛恨世间没有人真心待他。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想要的,却被他……亲手
毁掉了。
徐情喘了喘气,心头痛得厉害,人却渐渐清醒起来,张嘴大叫:「赵悠!快去找大夫过来!」
一面说,一面牢牢握紧林跃的手,掌心相抵,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传了过去。
他练的是邪派功夫,又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根本不晓得有没有用处。只是想到林跃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想到他前一
刻还活生生地躺在自己怀里,怎么舍得就此放手
「小跃,不要死……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全都相信……」徐情低头亲吻林跃的额角,声音发颤:「你就算不想见
我,也一定想见你爹跟大哥,对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死!地牢是空的!我那天只抓住了你一个,其他人早已跑光了
……」
说话间,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然后就听房门被人一脚踢了开来。
徐情连忙回头去看,却惊见来人并非赵悠和大夫,而是一个相貌俊美的陌生青年。那人一身锦衣华服,手中折扇摇
啊摇的,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态度风流。
徐情怔了怔,随即想起这人是当日立在武林盟主身边的男子。但他是如何闯进来的
莫非教中出了什么变故
「赵悠!」徐情脑中一片混乱,连叫几声之后,才想起赵悠去找大夫了,根本不在身边。他自认武功不会输给面前
这男子,但此刻却没有打架的心思,只牢牢抱紧林跃,继续输真气给他。
既不管来人有何目的,也不管教中出了什么事,只一心一意地想着林跃。
生死关头,竟完全不把敌人放在眼内。
李凤来瞧得好笑,摇着扇子上前一步,道:「教主大人,差不多该把我家小弟还给我了吧?」
徐情随手扯过床单来裹住林跃的身体,把人抱得更紧一些,毫不理会。
李凤来没有办法,只好折扇一收,出招去点他的穴道。
徐情这才空出一只手来与他拆招,另一只手则始终与林跃相握,丝毫不肯放松。他一心两用,真气又大半耗在了林
跃身上,自然很快就落了下风,接连挨了好几掌。
饶是如此,也依然紧紧护住怀中之人。
李凤来嘴角抽了抽,叹道:「喂喂,你若现在放手的话,我家小弟倒还有得救。否则,不死也给你害死了。」
「什么你能救他」
「落霞山的段神医是我的老朋友,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吧?活死人、肉白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神医……」徐情将这两个字喃喃念一遍,顿时有些失神。甚至连李凤来拍过来的手掌也不躲避,硬生生接了一掌
,整个人立刻软倒在了地上。
李凤来「啊」了一声,后悔这一掌打得太重了。
徐情却毫不在意。
他虽然单膝跪地,身体摇摇欲坠,却仍将怀中的林跃护得好好的,目光如水般望着那精致的容颜,轻轻地说:「救
他。」
李凤来呆了呆,这才发现徐情紧咬着牙关,表情微微扭曲,眼神却温柔至极,既深情又恐怖。
「救他。」徐倩又重复一遍,脸色苍白,好似光说出这两个字来,就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李凤来点点头,连忙把林跃从他怀里接了过去。
徐情这才松一口气,眼直直地望着林跃,唇边刚扯出些笑意,嘴里就涌出大量的血来「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死了!?
李凤来眨眨眼睛,刚想抬脚去踢,就又见一人推门而入。
程双银眼蒙黑布,摸索着走进屋来,问:「出什么事了教主……」
「刚晕过去了。」李凤来折扇一转,笑嘻嘻地说:「我家小弟这个笨蛋,竟然拿刀子扎自己的胸口,结果害我费功
夫跟教主打了一架。」
闻言,程双银竟难得地变了脸色。隔了好一会儿,才抿唇微笑起来,软声道:「果然够笨。我只当救主会心甘情愿
给他刺一刀,没想到……他也一样。这把匕首虽然是特制的,只能伤及皮肉,但我恐怕教主功力高强,在上头涂了
不少麻药,你最好敢快找大夫替他医治。」
「嗯,多谢程兄出手相助。」
「教主为了这小子神魂颠倒,连教中事务也都荒废了,我自然得想办法将他送走。」
顿了顿,笑:「而且能让李公子欠我一个人情,这笔买卖实在划算得很。」
李凤来便也跟着大笑起来,一边抱了林跃走出门去,一边说:「我只当教主大人武功高强,料不到,真正厉害的却
是程兄你呢。」
程双银听后并不反驳,只抬手按了按覆着黑布的双眸,无声浅笑。
第八章
林跃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干净的床辅上,面前是最最熟悉的温柔笑颜。
「大哥」他嗓子哑得厉害,心情却极激动。「真的是你你一直在地府里等我爹在哪里?我干了这么多蠢事,还以为
你们不要我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下去,又哭又笑,结果额头上很快就被扇柄敲了一记。
抬头,只见李凤来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懒洋洋地说:「笨小子,好好的嚷什么囔你还没死呢。」
咦?
林跃呆了呆,伸手去摸他大哥林沉的掌心,果然是温热的。
大哥活生生地坐在面前,没有死?
他一时激动,挣扎着想坐起来,结果牵扯到胸口的刀伤,马上又倒了回去。
「你们都没死?」林跃眨了眨眼睛,表情甚是茫然。「地牢明明被烧掉了,怎么会……」
林沉笑着替地盖好被子,柔声道:「其实,我们当天夜里就已经逃出魔教了。只不过你当时昏了过去,又被那教主
抱着,实在救不出来。我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带着大家先走了。后来虽然一直想办法救人,但魔教守备森严,根本
闯不进去。」
「没错。」李凤来点了点头,在旁附和道:「你大哥在外头守了半个多月,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连床也不给我上
……」
「咳咳。」林沉转头瞪他。
李凤来嘻嘻一笑,立刻改口道:「幸好我机灵卓绝,人又聪明,最后终于想法子救你出来了。」
林跃听得一愣一愣的,始终有些迷茫:「可是我明明剌了自己一刀,怎么会没有死」
李凤来朝林沉使个眼色,笑说:「忘了我有个神医朋友吗多亏他妙手回春把你治活了。我废了还么多心思救人,总
该叫一声好哥哥了吧」
林沉则伸手摸了摸林跃的脸颊,目光盈盈地注视着他,轻叹道:「都是大哥的错,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林跃心头一荡,温温软软的情绪扩散开来,忙道:「错的人是我!我干了这么多蠢事,害你跟爹担心了。我以后定
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你们生气。」
说到动情处,眼眶又红了起来。
闻言,林沉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试探着问:「包括……忘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