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未迟 下+相性100问+番外——叶飞白

作者:叶飞白  录入:02-25

“情”之一事,最在乎的人伤得最深。破碎的羁绊,却是再也结不成了。

陪德妃用过午膳之后,天巽便回到寝殿。

一路上他都拧着眉头,想的却不是方才令他不快的访客,而是两日未见的洛自省。

他没料到,洛自省从天牢回来之后,心情竟是如此恶劣,听不进任何劝慰之言,而且还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推开门,阴郁的背影便落入眼中,天巽的嘴角不禁轻轻扬了扬。

“用过膳了么?”

洛自省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

“你回来得正好──”

剩下的话,在洛自省望过来的时候消失了。

无人开解过他,所以两天来,他的怒意丝毫不减。毫不掩饰的怒火即使并非针对他而发,也令人不快。

“自省,你如此恼怒,是为何故?”天巽淡淡地道。

洛自省勉强收起僵硬的表情:“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他分明已经给他生机,他却宁可死去。顽固得不辨是非,

也完全不给他报仇的机会。他变得十分矛盾,很想大吼一声顺他心意,却又不愿真见他就此失去性命。

天巽一叹,轻轻地将他揽在怀中。

洛自省任他作为,意外地并不想挣扎。

“其实你介怀的并非三箭之仇。”

“……我介意。”

“不,你还有更深的刺。觉得他该死,又不想他死,很矛盾。气的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气的是他不知变通

。”说着,天巽以唇贴上他拧紧的眉间,“是么?”

洛自省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背后靠着的人的体热令他觉得有些温暖、有些安心。他自幼便十分好强,很少想过要

依靠他人。而他自己本身也是所向无敌的强者,亦没必要倚靠别人。但是,现在,他觉得这种可以倚靠的感觉很舒

服。就像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回头寻找兄长们一般的安全。让他能够毫无顾忌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情,没有任

何后顾之忧。

“我的眼光,没有错。”

他并没有看错秦放。他是个好人,虽然做的是坏事。

“可是我无法原谅他。”

天巽静静地听着,细碎地吻着。

“若是寻常的孩童还好,频儿是他的爱徒……”

咬了咬牙,洛自省道:“那便是他的儿子,他的亲人。就算析王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他也不该放弃。”洛家人对

亲族是最为看重的,所以他无法原谅秦放对如同亲子般的天频痛下杀手。即使他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成为理由。

天巽轻轻叹息。在洛家人的眼中,杀戮亲族便是最沉重最不可饶恕的罪,所以皇族便是最不可思议也最丑恶的妖物

。他清楚地认识到皇室的本性,因此并不会苛求于他,却无法不问责与皇室无关的秦放。“他没有下杀手。”

洛自省怔了怔,疑惑地抬起眼。

天巽觉得他此刻的模样十分令人心动,禁不住垂首在他嘴唇上贴了贴,微微笑起来:“他没有下手。”

“那频儿……”

天巽神秘地一笑:“方才正想告诉你。跟我走罢。”

洛自省心中的沉闷一扫而空。或许,原以为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已经存在了。他不由得露出一贯的笑容,哼了一声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说着,他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亲昵了些,顿时大感尴尬。

天巽笑得灿烂,想了想,诚恳地道:“我发誓,从今以后,你我便真正坦诚相见了。”

他的笑容温暖,声音却低沉暗哑,洛自省不禁心神一动。他倏然有些冲动,也想许下一个诺言。他知道他最想听什

么,他明白他待他的真切,然而,最终,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是默然无声。他在乎这个人,但是,还未到可以放弃

自由天性的地步。所以,晨昏共度的人,或许不是他,也不应该是他,他想。

……

两人来到暗室,里头意外的十分热闹。

高谏风正坐在天巽惯在的位置上处理文书事宜,脸上不见半分疲惫,笑意依旧;高维慎目不斜视端坐在一旁,云旗

悠闲地斜靠在他宽厚的脊背上小憩;陈珞闲得无事,双手执子对弈,自得其乐。而最令人惊喜的,是许久不见的长

乐公主陈绯,仍是一身娇艳怒放如花的红衣,笑起来也还是那般肆意快活,然而,眉眼之间,却藏了几分淡淡的沈

郁。

公主殿下眸光如波,翩跹而来:“洛郎,见到我便如此高兴么?”玉嫩的指头随即贴上来,在洛自省脸上轻轻抚摩

,十分的情意绵绵。

洛自省任她上下其手,心湖平静无波,竟一点不觉得窘迫。终究还是习惯了罢,而且这也是美人的青睐,没有理由

拒绝。

陈绯眨了眨眼,欢喜地搂了上来。

“洛郎,洛郎。”

她声声唤着,笑颜动人,然而,一双眼却往天巽脸上瞧了又瞧。

“阿姊,你怀中抱着一个,眼里还要看另一个,不觉得太贪心了么?”陈珞似笑非笑道。

“好男儿当然是愈多愈好。”公主殿下毫不犹豫地回道。

“荣幸之至。”洛自省也不试图挣开她,带着她跟着天巽往前走。

陈绯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难受,反倒更是顾盼神飞。

天巽始终目不斜视,弯着唇角,如沐春风,向着高谏风道:“如何?”

高谏风搁下笔,眼里满是笑意:“眼前这番光景,我还能看得下去么?”

天巽随手翻了几卷文书,回首看去,依旧不动声色:“绯,身子可好?别逞强。”

“早知你会如此说,我才养好了过来。”陈绯道,玉臂勾住洛自省的颈项,暧昧地在他耳侧吹着气,“内力暂时不

可能恢复如前,灵力已经无碍了。”

“珞在你那里还好么?”

“他与我同起同住,侍奉自是十分周到。非难么,我暂时尚未听见。”

“那便好了。”

“有什么好的?”陈珞收了棋,挪过来抱怨道:“眼线无处不在,时时受制,比宫里还多了几分凶险。”

“秦勉欲对你们不利?”天巽眯起眼。

“倒也不是。”陈珞望一眼陈绯,“最近秦府中又换了一批人,大半他都无法控制。”

“是你去了的缘故罢。”洛自省道,“你这时候在秦家,令人不多想都不行。”

“皇兄对秦勉越来越不放心了。”天巽轻笑道。

“这不正是你的用意么?”洛自省睨向他。将陈珞放过去,无非是想加深析王与秦家的间隙。多疑的析王越发坐立

难安,也便越发警戒着秦勉。

“选择秦放作为牺牲,也是想控制、警示秦家罢。”云旗出声道。

众人均静默下来。到此地步,析王与秦府的关联已是断也断不尽了。相互不信任,却利益攸关,因而依然必须绑在

一起。秦家的荣辱,早在许久之前便与析王息息相关。而相应的,析王的成败,眼下也只能寄托于秦家的战力之上

。即使再猜疑,析王也不能失去秦家。而秦家亦不能冒未知的险境,逼得析王同归于尽。

关键,在于信任。

析王无法给予的信任,若有人给了,又会如何?

高谏风双目灼灼,道:“殿下想诱降秦家?”

天巽瞥了他一眼,又望向陈绯:“难不成,你们希望与秦家为敌?”

陈绯身体微微一僵,懒懒道:“若是他们冥顽不灵,也只能如此了。”

高谏风怔了怔,苦笑道:“看来,我的决意还不如你。我,不希望与他刀剑相向。”

天巽一笑,道:“那么,我会让这一切结束。”其实决定早已做出,但当时却只有陈珞与云旗在,其他人尚且不知

。而且,不论秦家如何顽固,也必须用尽各种手段令他们投过来。他只想要这个结果,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高谏风的表情柔和起来,陈绯默然不语。

“说到诱降,关键在于秦勉的态度。”高维慎道,“以我看来,析王生性多疑,定然不会仅在秦府中安插耳目而已

。而这些猜疑,多少会令秦勉不快。”

洛自省点头接道:“如果秦家军中也有不少析王心腹,身为臣下的秦勉必定难熬。狐狸,即使秦家投过来,带来的

精兵强将也可能不多。”

“无妨,只要秦家愿意过来,便会动摇军心。而且,我也只想要可托付之人。”天巽道。

“舅父,时间已经不多了。”陈珞皱眉道,“即使阿姊出面规劝,也未必能成功。”

陈绯缓缓放开洛自省,凝视着天巽,郑重地道:“我有六成的把握。”

天巽摇首道:“必须十成。”她与陈珞还在秦府,不能冒风险。

高谏风安抚地看了陈绯一眼:“殿下有何妙棋?”

“‘妙’称不上。”天巽轻轻地勾起唇角,双眸银光闪动,“对秦勉而言,最亲近之人,除了绯,便是秦放。他们

兄弟之间的关系,并未如所传那般恶劣。”

洛自省怔了怔,想到被称为资质低的秦放其实武艺高强,又是天频的师父,恍然大悟。或许,放出兄弟不和的传闻

,也是为了掩饰秦放的身份,方便他行事罢。

云旗想了想,道:“据我所得的消息,两人从未有过任何冲突。在秦勉出生之前,秦放便已经遭人轻视。”

“秦放的母亲早逝,秦勉的母亲死于难产。”高谏风道,“我也认为,秦勉从幼时起便受到了秦放的影响。那么,

殿下是想先从秦放下手,让他与绯儿一同劝秦勉?”

天巽颔首浅笑:“也只有如此,秦勉才能下定决心。”

“但他已经拒绝过一回了。”陈珞嘟囔道。

提起此事,洛自省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一回不行便两回,两回不行便三回。多去几趟,我就不信他当真顽固至此

。”

高谏风轻轻一叹,道:“内殿,他也并非不知情势之人。秦家若能另投明主,他自然喜悦,所以让你去见秦勉。”

洛自省拧起眉:“那他为何不愿出来?内疚么?”

“他可能以为,自己背负了太多人命。尤其对不住和王殿下一家,频儿与绯儿。”

“如果心结解了,他便会出来?”

高谏风默然望着陈绯,不再言语。室内一时沉重起来。

洛自省又看向天巽:“你不是有话要说么?”

“确实。不过,我想先问问绯的意思。”天巽收了笑容,柔声道,“绯,你会原谅他么?”

陈绯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却十分坚毅:“我失去孩子与他无关。可是──”

“如果是频儿,你放心。”

陈绯又惊又喜,霎时容光大盛:“舅父,您的意思是?”

众人也都惊奇万分,眼中都是疑问。

天巽笑而不语,望向乌黑阴暗的角落里:“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大家都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忽然,暗门发出移动的响声。便听一个脆生生的嗓音道:“终于到了。三皇叔就在里面么?”又有人回道:“我骗

你作甚,你这馋猫,总算偿愿了罢。”

陈绯红了眼眶,闪身便上前去,用力抱紧暗门中转出的小身影。

随后出来的银发少年熄灭手中的火焰,笑道:“人送到了,我不能久待,这便告辞了。”

洛自省顾不得喜悦,古怪地望着他,试探着道:“重霂?”

重霂挑起眉:“用得着如此惊讶么?”

怎么可能不惊讶?从三四岁的稚童直接化成十四五的少年,任谁都会觉得惊奇罢!而且,修行竟能做到如此程度,

简直教人大开眼界。洛自省盯住他,一时无语。

“有劳了。”天巽笑着将案上放着的水果拿过来,慢慢地捣着果泥。

安静地待在陈绯怀中的孩子也挂着甜甜的笑容望过去:“三皇叔……”

陈绯细细地抚摸着他的面庞,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我还以为……还以为没有保住你。”

“姐姐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孩子笑得带着几分俏皮,“而且我已经开始在圣宫修行了,闵衍国师收了我做

入门弟子呢。”

“是啊,以后便是我的师弟了。”重霂揉着他的头发,笑道。

陈绯一面流泪一面笑起来,道:“太难得了,连你在内,闵衍国师也只有三位入门弟子而已。”

“是啊,可说是因祸得福?”天频仰着首,对着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听得此话,所有人都微微一动。这个一贯养尊处优的孩子,一夕之间遭遇了父亲与师父的双重背叛,险些付出了生

命。他却依然笑得如此灿烂可爱,仿佛没有留下丝毫阴影。然而,也只是仿佛而已。最疼爱自己的人,竟毫不犹豫

地痛下杀手,这种伤痛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易释怀。小小年纪,便能懂得藏起痛苦,便能懂得挥别过去,不可谓不

令人佩服。可是,如此被迫的成长,对他而言,却不知是好是坏。

“绯,抱他过来。”天巽道,“重霂先生也别忙着走,坐下来歇息一会罢。”

陈绯依言抱起天频,在他与洛自省身侧坐下。

重霂挑起眉,点头道:“也好。”

众目睽睽之下,天频慢慢地红了脸:“怎么都望着我……三皇叔……”

“这不是都念着你么?来,吃果泥。”天巽笑盈盈道。

天频双眼发亮地将小盆果泥抱在怀里,什么也不理会地吃将起来。

看着他的吃相,大家都淡淡地笑了。先前的沉重严肃一扫而空。

洛自省眼尖地发现,他的面颊与颈部还有淡淡的烧伤的痕迹。思及当日析王支使他人,想毁掉这孩子的身体,他便

觉得万分愤怒。析王并未想到孩子只是假死,却险些真毁去了最后的希望。而他如此处心积虑地要毁尸灭迹,又是

为了隐藏什么?

想到此,他不禁望向天巽。

天巽单手支着下颌,正笑眯眯地看着天频。

狐狸,应当知道些什么罢。

第三十九章:二探天牢

又是一日好春光。明媚的阳光洒落大地,万紫千红争相吐芳,一片锦簇,丽色无限。

原本,如此良辰美景,应是令人神清气爽,惬意非凡,然而,惊鸿内殿的情绪却极度低落。不仅未曾例行习武运功

,而且对着色香味俱全的早膳也迟迟不下箸,只是沉着脸,瞪着坐在对面的人。

他的视线中饱含了怒火,但那人却浑然不觉,俊秀无双的面容上蕴着温柔的笑意,举手投足间贵气优雅,十分的悠

然自得。

洛自省望着他,渐渐地便出了神。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眼中的怒意早已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迷惑

与沉溺。迷惑于此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幻,沉溺于此人带着些微狡黠的暗银色的双眸。

虽然他曾承认自己已经动心,却从不认为他便是此生唯一的际遇。然而,若有人望见此时此刻他的神情,便可知他

推书 20234-02-24 :庙口(出书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