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杰只能心疼着余俞,便很自然地同意了余俞的要求。
余诚杰离开后的第二天傍晚,余俞去了赌场查看了情况,便自己开车去了李艳萍的楼下。
余俞是知道李艳萍住多少楼的,以免让李艳萍知道他查过她,他没有直接上楼去,他就坐在车里面等。
也许是他运气好,等了十几分钟就看到李艳萍的儿子陈琰手里提着东西从外面进来要回家去。
余俞下车锁了车门走到他的面前去,道,“陈琰,你好!”
陈琰本低头走路,听到他的叫自己才抬起头来,看到是余俞,他有些吃惊。
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他对于余俞挺感激的,而且,他认为余俞是个非常好的人,便笑着回道,“你好,你怎么在
这里。”
余俞道,“我是来找你妈妈的,她在家吗?”
陈琰眉头微微蹙起来了,叹了口气,才回答道,“她在家啊。不过,她在睡觉。”
余俞“哦”了一声,心想李艳萍这么早就睡了吗。又问道,“我能够到你家里去等她醒过来吗?”
陈琰道,“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上次和余叔叔见面之后,她就每天晚上出去喝酒,早上才回家,然后
一睡就要睡很久。”
陈琰一脸地忧心,很无奈但是又没有办法管住他的母亲。
余俞眉头也动了动,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应该劝劝她。”
陈琰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道,“劝她她也不听,而且我又不敢跟着她去了。她去的地方都是成年人的场所。我
说打电话给余叔叔,让余叔叔来看看她,她就发脾气,唉……”
余俞道,“那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陈琰点头赞同道,“是呀。我妈一直喜欢余叔叔,我小时候就喜欢了,不过余叔叔一直不肯娶她,唉,感情的问题
又怎么能够强求呢。她现在这样喝酒是不对的,我给她买了解酒药,希望能够管些用,不然很容易得肝病。”
余俞心想这个孩子挺听话的,而且孝顺。
陈琰将那些话说完抬头看到余俞盯着他,以为让余俞难受了,便赶紧道歉安慰道,“我妈妈喜欢余叔叔是大家都知
道的事情,这事你别往心里去,余叔叔既然说你是他的爱人,那他就是真心在乎你的。”
余俞惊讶地就差点长大嘴巴了,说道,“我没往心里去。”
“哦,那就好。”陈琰说着,又问道,“那你来找我妈妈做什么?”
余俞道,“我有事情想问问她。”
陈琰赶紧道,“只要不是想伤害她,我就邀请你去我家。”
这个孩子真是太不知险恶而且太纯了,余俞看着他,道,“我没有理由伤害她。”
“那就好,”陈琰道,“那去我家里吃个便饭吧,上次谢谢你救了我。”说完,又想到什么,问道,“余叔叔呢,
你不跟在他身边吗?”
余俞道,“他出差去了。”
“哦!”
余俞帮陈琰提了他手里的大包小包,两人坐了电梯上楼。
电梯上,陈琰便问道,“你要问我妈妈什么问题?”
余俞想了想,“关于大哥的。”
“大哥?”陈琰想了一下才知道是余诚杰。他一双灵动清澈而好奇的眼睛望着余俞,“你要问关于余叔叔的什么?
”
余俞本不想回答他,但被他那双眼睛所吸引,说道,“为什么你妈妈要叫大哥‘阿凡’?”
陈琰奇怪余俞是想问这个问题,“难道不是余叔叔就是叫这个名字吗,这有什么要问的。”
“大哥叫余诚杰,不是叫阿凡。”余俞道。
陈琰更奇怪余俞钻这个牛角尖了,很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就是小名呀,外号呀叫阿凡呗。”
余俞不想和他说了,道,“我还是要问问你妈妈才行。”
“哦!”陈琰答了,电梯到了楼层,他就带着余俞往自家走。
余俞站在陈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之间居然胆怯了,他不想进去找那个女人确认这个事实。
陈琰把门打开了叫他进去,他愣愣站了一会儿,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陈琰,想要离开,但是却被陈琰拉住了手腕
要拉他进去。
走进陈琰家门的那一瞬间,余俞便陷入了此生第一次最重的恐惧之中。
余俞还记得,他母亲叫他父亲就是叫“阿凡”,村里的别的人在他妈面前叫他爸就是“你家男人”,余俞在长大的
过程中几乎都要忘了他父亲的名字是什么,只是有时候去外婆家里,他外婆家的人会叫他父亲的名字,是叫“余庆
忠”。
余俞更喜欢并且习惯于他的父亲叫“阿凡”,而且是他母亲叫出来的那种婉转好听,非常厌恶余庆忠这个名字,因
为每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外婆家里那边的人用很鄙夷和讥嘲的声调叫出来的,让他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非
常难受,虽然他的父亲离家后就丢下他母亲和他了,但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是不允许别人来讥嘲和鄙夷的。
余诚杰离开原来的家庭的故事和他的父亲是多么相似,而且他也是姓余,余俞不得不去猜想他有可能是自己找的那
个人……
但是,他又很害怕他就真的是的了。
余俞被陈琰拉着还没有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李艳萍就从卧室里走出来了,一头长卷发很凌乱,睡眼惺忪,身上穿着
很不雅的睡衣,上面可以隐隐看见有些下垂的乳房,下面可见里面的内裤,光着脚没穿鞋子,没有化妆的她和前两
次的浓妆艳抹的她很大不同,感觉老了很多,但是,脸还是漂亮的。
她没有看到余俞,走到饮水机前去倒了一杯水喝,声音哑哑的,说道,“琰琰,你吃饭了没有?”
陈琰看他妈那副样子就赶紧站到余俞面前去把余俞的视线挡住了,略微有些惊慌地说道,“妈妈,家里来了客人,
你快进去穿衣服。”
李艳萍一听就是一惊,“哪里来的客人?”看到被陈琰略微挡住的余俞,她愣了一下,本要整理头发的手也放下来
了,好象是对自己的邋遢形象不在意一样,只是拉了一下睡衣带子而已。
李艳萍不去换衣服,而且她对余俞也不上心,只是听余俞说要问问余诚杰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才在余俞旁边的沙发上
坐下,陈琰去卧室里给李艳萍拿了一张很大的披肩过来,将她的肩膀和整个胸都遮住了,又用沙发上的小毯子给她
盖住了下面,还拿了拖鞋来穿在她的脚上。
余俞看着陈琰动作,便想到自己和母亲,心想自己从没有对母亲做过这些事情,没有给她拿过衣服,没有给她洗过
脚穿过鞋子……那些应该儿子做的事情,他都没有做过,不由得脸上神情就黯然了,很是难过。
李艳萍摸了摸儿子的头,道,“不用做这些了。”
陈琰说道,“那你自己不多穿点,你要冷感冒的。你要不要吃东西,我去熬鱼粥,冰箱里还有饺子可以先煮给你吃
。”
李艳萍随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答应陈琰的那句话。
陈琰又问余俞道,“余大哥,你要吃什么?”
余俞看着他道,“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吃过了。”
“哦,”陈琰应了一声,道,“我熬的鱼粥很不错,你要是吃了饭了,过会儿可以尝尝,不用吃太多。”他说着就
去了厨房。
李艳萍看到余俞盯着她儿子的背影,便说道,“琰琰一直很乖,既不像他爸也不像我。”
余俞点点头,道,“他很孝顺。”
李艳萍笑着应了,她虽然不喜欢她的老公陈广裕,但是她很喜欢她的这个儿子。
“你问为什么余诚杰叫‘余凡’,这能有什么为什么,我见到余诚杰的时候,他就是叫‘余凡’,后来叫余诚杰是
他自己改的名字,本是改成叫‘余诚’,用来讨陈老大开心的,陈老大死了,他就加了个‘杰’字叫余诚杰了。不
为什么,就是他喜欢吧!或者他认为当黑帮老大其实是不能用真名的,他那个人有的时候迷信得很。你跑大老远来
我家里就是为了问这个?”李艳萍盯着余俞道。
余俞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他有家室的事情,是真的?”
就是这个男人把余诚杰给抢走了,李艳萍盯着余俞,想着让他难受心里就畅快,道,“自然是真的,他有妻有子,
我记得他还有张照片,是黑白的,三世同堂,他老父亲,还有他妻子,他和抱在他手上的孩子。说起来,他出门闯
荡还把这种照片贴身带着,他其实算是个很恋家的人了,他现在知道自己妻子儿子都还在,应该会回去找他们了吧
!”
余俞没有说话,心却沉到了谷底,道,“那你知道他老家是哪里吗?”
李艳萍道,“记不得太清楚了,好象是XX省吧……”
然后李艳萍又含糊地不确定地说了个地名。
余俞脸几乎都要白了。
他甚至没有和陈琰道别,就起身快速从李艳萍家里离开了。
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陈琰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妈妈坐在沙发上笑,就奇怪地问道,“妈妈,余大哥走了吗?”
李艳萍站起身来回房去换衣服,道,“走了。”
“他不吃鱼粥吗?”陈琰多希望余俞尝尝他的手艺的,听余俞走了,挺失望。
第五十五章
“要做父子鉴定,最好用血液、精液、组织样本或者腮腔细胞,腮腔细胞最好取,就是用棉签在口腔里取口腔黏膜
……”
电话另一边的小姐声音柔美地回答着问题,余俞站在公用电话亭,身体虽站得笔直,但拿着话筒的手却不由得颤了
颤。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痛,道,“若是用精液做鉴定,应该怎样把样本寄给你们?”
“……取了精液倒在干净的卫生纸或者纱布上,在室温下晾干,装入干净的信封中寄给我们就行了,最好在两周内
送检,时间过长可能会导致样本无法使用……”
余俞把电话挂上,靠在电话亭边上发了一阵呆,这才迈动沉重的步子走到停车场去取车回去。
坐进车里,余俞又是一阵发呆,寂静的空间让他脑子里一片迷糊,父亲离开家时候的情景已经成为他脑子里不可磨
灭的一个画面。
那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里的画面,淡灰的天色,青灰的码头上,还有在黑压压的乌篷船只,河流在黎明的那一丝
泛白里荡着黑幽幽的光……
父亲的模样却早已被岁月噬得模糊不清了,只剩下一个看不清楚的轮廓,像是掩在浓浓的雾气里面的一样,但是,
父亲离开前弯下腰来抚摸他头顶的动作他还记得,甚至他还记得那手掌摸在头顶的触感……
余俞始终无法将那个离开的父亲和余诚杰联系起来,无法将余诚杰的长相放在那张黑白的模糊了人的长相的照片里
。
余俞垂下了眼帘,以一种从没有过的脆弱姿态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母亲那时候的眼泪仿佛又在流了,冰凉的,流在这样的夜里,余俞轻声唤了一句,“妈,我害怕去……”
母亲临死前拉着他的手,黑黑的眼睛盯着他,对他一遍遍要求,“去找你爸爸!”
“妈,我不想去找他,我不想去找他……”
余俞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手机声音响起,他才愣愣地回过神来,看了放在副座上的手机两眼,他不想去接,但经
不住那手机不断地响,他只好把它拿到了手里。
余诚杰打来的。
余俞愣愣看了一阵,响声停了,余俞松了口气,但在他还没把手机放下的时候,手机就又响起来了。
余俞没有什么性质来调手机铃声,于是他这上面的铃声就直接是最开始设定的那首“献给爱丽丝”。
这优美的旋律好像更容易让人忧郁一样,余俞按了接听键,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余诚杰的声音。
余诚杰的声音低沉而性感,还带着关怀,“小俞,怎么这么久才接?”
那低沉的嗓音让余俞鼻子一酸,声音居然都带上了一丝不自然地鼻音,道,“我在倒车出停车场,刚才有别人的车
要先过,我给他让道便没来得及接电话。”
听出余俞声音里的不自然,余诚杰声音顿了一下,“你嗓子不舒服么,是不是感冒了。”
余俞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道,“还好,就是嗓子有点干。”
“是不是天气有变冷,你注意加衣服。”余诚杰说道,又讲了些在日本那边的情况,然后道,“我估计明后天就回
,到时候你去机场接我。”
“不是预定还有一段时间才回的吗?”余俞迟疑了一下,反问道。
“这里也没什么好呆的,预定去温泉度假,看来也和家里差不多,还不如回去了。”余诚杰语气浅淡地回答。
本来是预定带着余俞一起去的,便接受了日本藤原君那边的好意,拟定了去雪岭温泉,还有去看雪景,滑雪之类,
不过余俞没有去,这些节目他便也没有了什么兴致,事情办完,还不如就回K城去,再说也好些天没见余俞,虽然他
不是没了谁就不行的人,但毕竟想念,他也不会自欺欺人,那就赶紧回去见余俞。
挂了电话,余俞又在车上坐了一阵,又把车开到海边去垂了一阵海风,直到身上沾染了浓重的海水的腥味,他这才
开车回去。
余诚杰下飞机第一眼看到余俞就发现了不对劲。
余俞整个人比他离开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像是憔悴了。
虽然余俞一身黑色西装,人站得笔直,脸上神情冷峻而沉静,还是那样挑动他的心弦,但是,余诚杰看到他的第一
眼,就感受到了余俞的憔悴,感受到了他好像有沉重的心事。
余诚杰也没有在乎别人的眼光,走过去就给了余俞一个拥抱,大庭广众之下,而且都是帮里的熟人,余俞不自在地
愣了一下,还是回抱了余诚杰。
余诚杰放开他,深邃的眼眸在余俞的脸上打量了好一阵,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这才和帮里其他高层问候,在大家的
簇拥下上车离开。
坐在车上,余诚杰将余俞的手握在手心里,两人都保持了沉默,并没有说话。
余俞想把自己的手从余诚杰的手里抽出来,无奈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最后就只好这样了。
车上了环山道,余诚杰看着远处的海景,才说道,“有心事?”
余俞身体僵了一下,把头略微低下了,好半天才声音干涩地道,“私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余俞眉宇间闪过的愁绪和忧郁让余诚杰看得心疼了,余俞以前何曾流露出过这种神情。
余诚杰以为余俞也是在为他的妻子的问题烦恼,他想给予他一点安慰,但最终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起,只化成心里
一声叹息和手上对余俞手掌温柔的摩挲。
情人之间好些天不见,再见到便将思念都转化成亲热的爱欲是很正常的。
回到别墅,余诚杰去洗澡的时候就对余俞道,“你也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