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袁怵扫了他一眼,“有时候很简单,比这困难的也有很多。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里的丧尸似乎也没什么厉害,马克西姆为什么要派出这么多人来围剿。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我数了数,我们这一组大约消灭了五十来只丧尸,十个人消灭五十只,一对五的比率,对苍狼来说似乎有点高了。说实话要扫平这个镇上的丧尸,你我两个足已,不是吗?”
“或许,他想要稳妥一点,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袁怵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没有说服力。可是他也不能多说什么,马克西姆心里在想什么,他着实猜不透,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一切平安才好。
回去的路上大家走得都很快,大约半个小时后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依旧停在早上刚到这里时的地方。司机在雨中冲他们挥着手,见到大家平安归来,似乎都很高兴。他的脸在车前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有神,令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成功的喜悦。
这个情景一直印刻在袁怵的脑海里,过了很久都忘不掉。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和那些战友们在一起。大家在执行完任务后,总会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迎接他们,说着玩笑的话,互相打来捶去,以此来交流感觉。
那时候的景象,就是给了袁怵这种感觉。但他没有想到,这个美好的景象会这么快就突然破灭。几乎就在一瞬间,头顶上突然响起了直升机螺旋浆的转动声。同时每个人身上的对讲机里都传出了马克西姆的声音。
那是俄罗斯语,袁怵听不懂,却直觉的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身边的凌夙却是脸色突变,伸手将他往后一推,扭头冲他大喊:“Adrian,快跑!”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自己的名字了,自从两人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后,他就总喜欢肉麻兮兮地叫自己“亲爱的”。袁怵虽然听得别扭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现在猛然间听他这么大叫一声,不由一愣,脱口而出道:“怎么了,Vincent!”
“马克西姆刚刚下达了命令,要求所有人立即掉转枪头,围剿你!他们要抓活口!”凌夙说着,举起手里的枪,看着那些调转了枪口的同伴们,脸上露出了肃杀之气。
他刚刚并没有把话说完整,事实上,马克西姆的原话是,要活捉他们两个人。
41.中枪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袁怵看着那些举着枪准备射杀自己的人,想象一下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们还在那里互相帮助,共同围捕丧尸。现在,丧尸没有了,他们内部的矛盾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马克西姆给他下了个套子,在把他累了一天之后,准备活捉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袁怵一时想不明白,只隐隐觉得会跟某人有关。只是现在的情况太过混乱,容不得他多想,唯有集中注意力,紧紧握住手中的枪,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开枪射杀。
对面的那些人其实也有些混乱,虽然接到了马克西姆的命令,却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在他们看来,袁怵和凌夙已经成了他们的兄弟,是伙伴是战友,是用性格相交的好朋友,刚刚大家还在一起战斗,转眼间就要反目成仇?
这些俄罗斯大兵简单的头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马克西姆坐在直升机上,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片刻之后,他冷笑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他说的是英语:“Adrian,我并不想伤你。你不如乖乖放下武器跟我回去。我相信兰斯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至于你这位朋友,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他,绝不伤他一分一毫。”
袁怵握着冲锋枪的手背上青筋直暴,显然着他极力在忍耐某件事情。兰斯,果然是兰斯,他就知道兰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从逃出日内瓦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等着兰斯派人把他抓回去。
只是没想到,最终会在俄罗斯境内被人算计。只是他不太确定,把他抓回去这个事情,究竟是兰斯吩咐马克西姆做的,还是他自行决定的?事实上,兰斯并不知道他会为了尼克而去找马克西姆,这样的命令似乎无从下起。不过也难保在自己出现的那一刻,马克西姆已经与兰斯进行了通话。
总之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兰斯有心要找他,就一定找得到。他知道,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苍狼的眼线,只要他愿意,自己一旦出现,便会被他盯上。想到这里,袁怵不免有些抑郁,心头的无名火瞬间便燃烧了开来。
那些俄罗斯大兵显然还在观望,不敢轻易动手。因为马克西姆说了,要抓活口,这便意味着他们需要近身搏斗将两人制服。
在见识过他们二人的身手之后,其他人都有些担心,总觉得自己不一定搞得定这两人。
头顶上直升机里的马克西姆,显然并没什么好耐心。他见袁怵不回答,便冷冷一笑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只能动手了。”
他的话音刚落,袁怵就看到又有好几支小分队齐刷刷地朝他们跑来。这个时候硬拼显然并不明智,他和凌夙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开始向镇上跑去。一旦进入城镇区域,要搜寻两个人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跟抓丧尸的一样的道理。
凌夙一言不发地跟在袁怵身边,拼命奔跑着,两人速度很快,几乎眨眼间就将其他人甩在了后面。面对这样的情形,马克西姆却并不着急,反正现在他是瓮中捉鳖,这个城市没有食物没有干净的水源,他们不可能撑得下去。
袁怵跑到一处民居的后门时,猛然出手拉住了凌夙,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悲凉的神色,喘着气喃喃道:“Vincent,别跑了,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我跟他们回去,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凌夙想了没想,直接一拳头打了过去。这一下打得很重,袁怵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就在他倒地的前一刻,凌夙及时出手,将他抱了起来,搂进自己怀里,“行了,别说傻话了,刚刚忘了跟你说,那个马克西姆不仅要抓你,还要抓我。Adrian,到了现在,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没关系,咱们不会有事情,我马上就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们……”
凌夙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就擦着脑门飞了过去,射在了旁边的石墙上。他仔细一看,刚刚那些被甩掉的士兵又都回来了,大部分是刚才同一组的人。他们对这个小镇比较熟悉,顷刻间已经追踪了过来。
那颗子弹,感觉不像是要他们的命,倒更像是在警告。巴里特站在那里,用俄罗斯语跟凌夙说了一通,似乎在劝他们投降。凌夙脸上一直挂着淡定的笑容,语气却极为坚定,那一声“no”说得非常清晰,即便在黑暗里,在雨声的背景下,依旧可以让大家听见。
有人拿来了高光手电,光线透过雨雾照射到袁怵和凌夙的脸上,因为强烈的眼部刺激,两人在一瞬间都有些睁不开眼。在适应了这样的强光之后,袁怵终于看清,面前究竟站了多少人。
其实也不多,十几个而已,都是熟悉的面孔。大家面对面地站着,脸上淌着雨水,一副狼狈的模样,谁也不比谁好。袁怵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眼前只划过凌夙抬手的模样,接下来便听到一阵枪响的声音。
战斗在瞬间打响,双方都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拼斗。但显然袁怵他们更为占优,因为马克西姆要的是两个活人,但对于凌夙来说,面前的这些人就算全死了,他也毫不在意。
他很想马上将袁怵带进自己的空间里,可是在这种枪林弹雨的环境下,头脑显然有些不够用。而且袁怵也在旁边躲避和开枪,完全没有机会去抓他的手。
要是抓不到他的手,他便不能将他带入那个世界,他很怕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却把袁怵留在了这个世界里。如果那样的话,倒还不如两个人在这里并肩做战得好。
在这样的生死之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和袁怵的命运,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他已经无法割舍掉这个男人,就像很久以前,他已经进入到自己血脉里,和他的性命惜惜相关了。
他们两个以那个民居的后墙为掩护,不时地出手射击。很显然袁怵在这方面还有所保留,即便开枪了,也会尽量朝对方的下身打,比如小腿大腿之类的地方。而凌夙则有些不管不顾,打到哪里算哪里。
对方那十几个人很快就伤亡过半,惨叫声不绝于耳。袁怵听了只觉得心头一颤一颤,总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似的。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不行,开始放小火力,改扔威力不太强的炸弹,强行阻止袁怵他们射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再从后面包抄过来,实行合围。
袁怵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通知凌夙,等到两人同时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三个士兵包围到了他们的后方,端着枪站在那里,一副要生擒他们的模样。
凌夙暗暗骂了声娘,想也没想就举起枪,向对方扫去。那三个反应很快,立马闪到墙壁后面,躲开了子弹的攻击。趁着这个机会,袁怵叫了一声“快跑”,顺势踢了凌夙一脚,两人便又向后跑了过去。
在这奔跑的过程中,凌夙几次想要去拉袁怵的手,却总是没成功。他想要大叫让对方停下来,但又怕后面的人追上来开火,挣扎为难之间,两人居然一路跑到了河边,放眼望去,已无路可逃。
到了这个时候,凌夙的心反倒放了下来,他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觉得已经没有退路,便一把按住了袁怵的肩膀,哑着嗓子道:“Adrian,跟着我,把手给我。”
“什么?”袁怵没有听明白,本能地向后一躲,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士兵又追了过来,其中一个似乎是杀红了眼,抬手就要朝凌夙的身体射击。
袁怵心里一惊,本能地伸手推了凌夙一把,又将整人身体撞了过去,生生将凌夙撞飞了出去。子弹裹挟着一阵劲风射了过来,穿透外面的迷彩装和里面的内衣,射穿了袁怵的胸膛。
那一刹那其实袁怵并未感到疼痛,他只是有些震惊,头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感觉自己这一下可能真的是要死了,再也找不到弟弟,再也见不到朋友,甚至没办法再和兰斯见上一面。
一切似乎都随着那一声子弹结束了。因为丧尸不会用枪,防弹背心又太重的缘故,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纤维材质,并没有防弹的功能。
袁怵胸前的血口子就像被打开的闸门,鲜血瞬间从里面喷涌而出,混合着雨水,很快就染红了他胸前的一片衣襟。
凌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血淋淋的场面。他大叫了一声“Adrian”,便冲了过去,在接到袁怵倒下的身体时,自己的身子也歪了一下。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起拥抱着,齐齐落入身后的河水里,冰凉刺骨的感觉一下子就扎穿了心脏。
那些俄罗斯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入水中,却没有上前,只觉得他们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吞噬,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42.手术
冰冷,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游走,慢慢侵蚀着仅有的意识。就像是有人用极细的针管,扎进了皮肤里,往每一根血管里注射温度为零的冰水,让人只觉得浑身巨痛难忍,整个身体都像要炸开了一般。
袁怵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地像是被胶水粘在了一起。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终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单音节,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动作。他甚至没办法抬起自己一根手指头,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这种冰冷而疼痛的感觉,在袁怵二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就像是的一艘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小渔船,身体随着海浪上下荡漾,似乎不需要花什么力气。
除了冰冷和巨痛外,袁怵能感觉到的便只有一个。黑暗,无尽的黑暗在眼前蔓延开来,他甚至有种错觉,哪怕自己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也只能是黑暗而已。
耳朵似乎有人在说话,他却听不清楚,只能偶尔听到那人一直在叫着自己的名字,Adrian,Adrian,一声又一声,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他分辨得出来,那是凌夙的声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脑中似乎只留下了零碎的片段。
有子弹射了过来,他撞开了凌夙,然后被子弹打中了身体。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的侵袭,凌夙就扑了过来。再然后,他们两个似乎同时往下一坠,随即便跌落了无底的深渊。
在这期间,他有过短暂的意识缺失,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自己虽然看不到,却也可以感觉得到,甚至从凌夙焦急地呼喊中可以听出来,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凌夙其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虽然他没有中枪,但他却需要照顾袁怵这个大活人。在掉进河里的一刹那,凌夙其实也有些意识不清。等到清醒之后,他又开始担忧起来。袁怵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长时间浸泡在河水里,对他的伤口影响极大。
他伸手抱住袁怵,摸到他胸前的弹孔处,只觉得温热的血液不停地往外冒,像是死神之手,在拼命地和他争夺袁怵,要将他从他的怀里硬生生地夺走。
这种感觉让凌夙感到惊慌,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过。掉落河里不算什么,被一堆人追杀也算不了什么,即便现在就这么死去,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可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袁怵死,却是一件极不可怕的事情。哪怕只是这么一想,也会令他浑身打颤,牙关紧咬。
袁怵这样的情况,必须马上手术取出子弹才是,他本可以立马将他带进自己的空间,那里有他网络来的名医,修建一新的医院,极好的设备加上高技术的人才,应该能保住袁怵的命。
可是在水里的时候,他没有办法进入空间,这是唯一的一个弱点,他必须赶紧脱离这冰凉刺骨的河水,将袁怵带上岸,才可以想办法救他一命。
凌夙从来不知道,泡在水里的人居然会这么重,袁怵这样的小身体,平时抱起他来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是在水里的时候,衣服吸饱了水,简直沉重到令他想要崩溃。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袁怵从水里拉了上来,拖到了岸边。
然后,他守着袁怵的身体,开始大口的喘气。暗夜里,周围的情况什么也不清,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衬得袁怵的脸愈加苍白一片。
凌夙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叫了几声后见他没反应,便将头凑过去听他鼻子处的呼吸。那呼吸声隐隐可闻,却异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他弯下腰过,紧紧地搂住袁怵,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心中念念有词的时候,几乎要落下泪来。那种深切的痛楚,令他几乎无法呼吸,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念完了那段如同咒语一般的契约词,然后整个身体便变得轻飘飘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另外的一番天地。
相同的是,这里也是黑夜,他抱着袁怵的身体坐在一片牧场前,只觉得夜风依旧冰冷刺骨。他摸出了身上的小电脑,和白大褂取得了联系,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同时要他通知所有的外科医生,在医院里待命,随时准备手术。
白大褂当时还没睡,正坐在实验室里研究数据,接到凌夙的命令时,他还有些恍惚。最近这段时间,他很少见到他,除了上次替他弄坏某处的监控录像外,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而且这么晚了,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又提出要找医生。这不由令他一阵心惊,本能地认为凌夙受了重伤。
这对于白大褂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灭顶之灾的设想。事实上,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全都对此感到惊惧万分。如果凌夙死了的话,那便意味着他们也会跟着一同死去,整个空间会在瞬间消失,将他们挤压地只剩一团空气。这种可怕的事情光是想想都会让人浑身发颤。好不容易在这个末世活了下来,谁会愿意突然死无葬身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