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蒂尔的关系,也许差不多就这样结束了——
思绪到此为止,韩森望着眼前的对手,脑袋里不再有其他杂念,他现在的目标只为击倒对方!
蒂尔进到餐厅时,只觉得异常热闹,正想着和什么有关时,就看到犯人们在桌子边围了一圈在叫嚣什么。
不用多看,肯定是打架没错,只是,谁跟谁呢?蒂尔总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拨开人群就看到场中打得正热烈的是他日也思夜也想的韩森。
此刻的韩森已经是满脸鲜血,该肿的地方都肿了,不过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韩森被那人猛地朝肚子揍了一拳,蒂尔心脏跟着被提了起来,忍不住就要迈出步伐去阻止。可是,阻止犯人们为了争夺楼层而打架是不允许的,在绝翅馆里,犯人本来就有权用这种方式夺取自己的地盘。
停住脚步,蒂尔却觉得很难受,看到韩森被揍的模样让他一股火一直窜啊窜的,想痛揍韩森的对手一顿。
然而,没等他在脑海里出手,一记又快又狠的肘击直直打中对方的脸。
那种力度和速度,在韩森逐渐成长为男人的身体上完美展现,让人忍不住都看呆了。
蒂尔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此刻龇牙咧嘴、对对方怒目而视的——那真的是韩森?
肘击之后是连续的左、右上勾拳,最好在对方还没从肘击的震撼中醒过来前,连续施压让对方无力抵抗。这点韩森也把握得很好。
肉体与骨骼撞击的激烈声音或许让在场的犯人们热血沸腾,可是在蒂尔耳朵里听起来只有刺耳。
毕诺许似乎说对了,他还年轻,不懂得看人的眼光,韩森是块未经琢磨的璞玉,之前却一直被他当石头玩,所以才没机会发光发热。现在被毕诺许捡去了,琢磨出了漂亮的形态,可是却怎么也回不到他手中了……
毕竟是八楼的犯人,对手即便被击中了,还是能很快反应过来。
拳头在韩森右脸上重重击发,韩森的身子都被打偏了,鲜血四溢。
蒂尔没想过自己亲眼看到韩森被揍有这么的震撼,他急急的喊了声:「韩森!」可是声音却被吞没在犯人们的欢呼声中。
注意到自己失态的蒂尔低下头,帽檐压得低低的,脸色却涨成了猪肝色。
场上肉体撞击的声音持续着,蒂尔却不知该看还是不该看,韩森被打成那样,他看了很不舒服。他就不懂为什么,为什么韩森一直急于想要往上爬,就这么想配合毕诺许的计划成为他的棋子?
还是——他真的想摆脱自己呢?
双方都还未倒下,不过倒颇凄惨了,蒂尔很不耐烦,他希望能赶快结束,无论是韩森输还是对方输都可以,他就是不想看到韩森被打成那副德行。之前蒂尔已经警告过他好几次了,可是韩森却依然常常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现在的韩森不是以前那个听话的韩森了,他说的话他根本不听了。
蒂尔忽然觉得很失落,前些天的失落一并都涌上来了。
他手指紧紧抓着帽檐,用力咬着下唇。
「什么璞玉嘛!老子还比较喜欢原来那颗石头……」
餐厅内没人听见蒂尔的声音,犯人们的目光仍旧集中于场内,已经都快站不稳的犯人们是该分出胜负了。
场内的韩森已经开始连声音都快听不见了,脑子里有苍蝇在飞似的嗡嗡响个不停,连灯光都亮的刺眼。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居然还走神,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着,扫过毕诺许和约翰,最后停留在意外出现的人身上。
蒂尔就站在人群里,个头不高穿着制服的他很明显,头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几秒钟韩森就这么注视着对方,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直到他看到对方面红耳赤的抬起一张小脸,然后露出了好像很担心的神情喊他一句:「韩森!」他才觉得心脏好像麻麻的,酸疼。
可笑。
忽然清醒过来,韩森发现对方正朝他冲过来,上回对方就是这样一个直拳过来把他击倒的,所以这次他不会再犯错了……
扫腿,从肋骨劈击,最后重重的从颈部砍下。
把对方击倒后韩森几乎都快张不开眼了,汗水还有血水都扎进了他发肿的眼里。他听到一阵欢呼声,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懈怠,也许犯人们实在欢呼那人被他击倒后又站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他八成完了。
韩森抹过双眼,视线仍糊糊的,好在他张眼时,先进入眼里的是毕诺许大笑着的脸,这时候他才确定自己赢了。
很好,赢了的感觉一直都很好,会觉得刚才被打垮的力气又全都跑回身子里了,即使自己其实已经走不动了。
韩森望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和手指,它们正因为疼痛而颤抖着,好像都握不上了。
忍不住苦笑了下,虽然赢了,但韩森觉得自己恐怕还是要往医护室跑一趟的,所以他忽视了某人的存在,抬眼望向毕诺许,等他大发慈悲的用粗鲁的方式拖他去医护室。
「小子,你……」
可是,朝他走来的毕诺许却在没碰到他前停顿住了,浓眉一下子拧得深深的,连他后方的约翰面色都显得十分不善。
然后,带着白手套的手握住了他发疼的手,韩森转头,蒂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旁边。
「走,去医护室!」
韩森愣愣的望着对方,他不明白的是对方脸上的表情为何如此别扭?开口叫他走开,又很久没碰他、对他完全失去兴趣的人,不是应该一脸不屑的模样吗?
——他肯定是被打昏头了。
「笑什么啊你?」
「笑你的脸……还有笑我脑袋坏了。」
「什、什么跟什么?」蒂尔不知道韩森的心思,看对方摇摇欲坠的模样,倒真担心起对方是不是被敲坏脑袋了。
「我想自己去……」韩森有气无力的说着。
「自、自己去个头!」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跑开?蒂尔觉得很不爽,强硬的把人拖上要带走。毕诺许他们一接近,他就像只被抢了鱼的猫,嘶嘶道:「干什么?这家伙我带他去医护室就好了!」
约翰的脸色很难看,毕诺许则是耸耸肩。
「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地上的家伙伤得更重,应该先带他去医护室才对。」毕诺许嘲弄地望了蒂尔一眼。
蒂尔只是嘟了嘟嘴,没多做犹豫。
「死不了,等等雅人来叫他帮我处理。」语毕,蒂尔头也不回的把韩森带走。
不是很满意蒂尔没龇牙咧嘴的跟他对呛,毕诺许搔搔后脑,蒂尔对韩森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总觉得这样不好。
不在计划中的事总是会替未来多添变量的。
蒂尔把在半路上已经昏阙过去的韩森丢到病床上时仍不停的碎碎念着,对于韩森这么拼命的往楼上打看来还是十分不满。
不过也许是太烦人了,最后那个已经很没有耐心的女医生,直接用高跟鞋鞋跟踹上对方的胯间,痛得蒂尔差点没直接在这里挂急诊。
「是不是男人啊?像个婊子一样念个不停,听了老娘一肚子火。」收脚,绘梦罗罗脸上已经满是青筋。
「不……唉,我只是看不过去……」蒂尔抓着裤裆呻吟。
「有什么好看不过去的?小狗努力的想往上爬,断手断脚的也在所不辞,这不是很有男人味吗?我喜欢。」女人拿着热毛巾轻轻的在韩森脸上擦拭。
「你喜欢我不喜欢!」
「为什么?是酸葡萄心态见不得人家好呢?还是有其他原因?」
蒂尔没应话了,他才不会告诉绘梦罗罗任何事情,要是说了,以女人的黑肠肚性格,肯定会和他说些有的没的,让他心情纷乱。
就像当年的雅人啊……不知道听了绘梦罗罗的什么话,从此心性大转,本来对鬼尚是多么的鬼畜腹黑,现在却恶心巴拉的活像个单恋中的小女生。
他才不是雅人那种货色,会自乱阵脚。
「说不定是因为小狗最近都执着在自己的事上,完全不理某人,某人就寂寞咯!」绘梦罗罗的嘴角扬着,呵呵呵地笑着。
「才、才没有!」蒂尔涨红着脸大喊。
才刚认为自己不会自乱阵脚的某人,越否认越可疑。
「没有就没有,这么激动做什么?」绘梦罗罗摊摊手,一手叉着腰一手甩着毛巾,毫不在乎的继续说道:「不过我说……你不能因为小狗不理你,你因为寂寞就又强硬的想把小狗带回家,这太幼稚了,也很残忍,况且小狗现在自己不也过得挺好的?」
女人根本一点也不相信蒂尔说话。
「你、你!就跟你说了才不是这样!我根本一点……也不在意他!」话说到后天有些心虚了,蒂尔干脆摸摸鼻子转过头去不讲话了。
绘梦罗罗只是哼两声,她心想,不在意的话会一直碎碎念个不停?还表现得这么可疑吗?
她转过身去继续帮韩森检查,也不再理会蒂尔了,后者没安静几秒,却又像在意得不得了似的靠过来。
「他……他有没有怎么样?」
「干嘛?」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他伤得很重的话,我、我照顾起来很麻烦。」
真的伤得很重的话当然是我来照顾哪轮得到你?绘梦罗罗很想吐槽对方的烂借口,可是蒂尔此时一脸别扭的模样看得她都快出汗了,实在没忍心就这么戳破对方的谎话。
「还好,都是瘀伤和挫伤,手指骨可能有骨折……休养几天无大碍的,年轻人复原力强嘛!」
「是吗……」蒂尔松了口气的模样。
绘梦罗罗觉得自己眼睛快瞎掉了,蒂尔摆出这副在乎人的模样实在是太闪了,可爱并恶心着,认识他的人实在难以承受。
干脆不看了,绘梦罗罗转过头继续替韩森处理伤势,可那个说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狱警却迟迟站在后头不肯离去。
向来喜欢独自看病的女医生最后忍不住了,转过头去说道:「你不去工作吗?」
「嗯……等等。」蒂尔拉低了警帽的帽檐,和女医生僵持着。
「那可不可以不要站在我后头,我喜欢男人躺在我下面,不喜欢男人在我后头。」
蒂尔嘟嘟嘴,乖乖地一屁股往旁边的病床上坐,现在说什么都别惹女医生。
他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韩森,对方脸上的伤实在难看,让他看得都跟着难受起来了,之前不是没见过韩森这种凄惨的模样,只是最近对对方受伤的模样反应越来越强烈,他就是不喜欢看得韩森这样。
韩森还是睁着一双小狗眼,然后无辜又憧憬的望着人……不、是望着自己,那样最好了。
但是,现在想再看到韩森的那种神情,好像是很难的事了——蒂尔摘下警帽,柔软的咖啡色发丝凌乱,都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颓萎。
他捏着警帽,忍不住又开口碎碎念了:「真不知道韩森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拼命想当王,我看他到时候是不是真的敢打倒他最喜欢的毕诺许!」这话说得很酸。
「也对,以毕诺许那军人个性,就算他俩是串通好的,肯定也不会只做做样子,到时候的王战大概会要求韩森来真的。」绘梦罗罗心不在焉的应声,点点头。
「韩森哪有那个胆子……好好呆在八楼不就好了?再打!再打下去连他父母都认不出他了!」蒂尔很不希望韩森继续拼下去,让韩森当王什么的,他其实是不乐见的。
王这个位置觊觎的人多,有人一向王挑战,他们狱警也是不能阻止的,要是真让韩森当上王,以后向他挑战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更不用说,等他将来不继续做狱警,只剩下韩森自己一个人在馆内服刑的时候该怎么办……
思索到这个问题时,蒂尔不自觉的焦虑起来,即使那是十几年后的事。
「对了,说到父母,我之前有问过毕诺许是怎么让韩森想往上爬的。」女医生的话拉回了正在自己的世界中迷途的蒂尔。
「什么?」
「听说是想见养父母。」
「啊?」
「韩森啊!毕诺许告诉他,等他当上王,想做什么事都行,于是问他,他就说如果他当上王,想见养父母一面。」
蒂尔拧起眉头,一方面是不高兴这种事居然是毕诺许比他先知道的,一方面是感到疑惑。
韩森想见养父母?当初抛弃他的那对养父母?
这样的养父母,有想见到值得让他这么拼命想成为王的冲动吗?蒂尔百思不得其解,他望着韩森,歪歪脑袋,忽然有了些想法。
这么想见的话——如果他比毕诺许先让韩森见到了他养父母,韩森会不会对自己很感激呢?
第十七章
韩森花了些时日在医护室把自己的伤养好。
女医生对病人很好,天天关心,不过一旦伤势好转,她就会跟京剧变脸似的,把还想赖着的犯人一脚踢出去。
但韩森似乎例外,女医生好像特别偏爱他,他要离开前,她的态度仍是很好的。
回牢房前,韩森慎重的和女医生道过谢才离开,只不过一出医护室,他倒有些迷惘现在该往哪里去?是去新的牢房?还是先去找毕诺许?
他养伤的这些天毕诺许都没来,韩森了解毕诺许的个性,所以没被探视他也觉得无所谓,有些讶异的是连约翰也没来找他。这些天,唯一有来找过他的只有蒂尔,蒂尔负责送他的三餐还有告诉他一些讯息等等。
从上次打过架后就鲜少照面的两人忽然又开始见起面来,韩森觉得很不适应,怪尴尬的,导致他和蒂尔在一起时更显沉默。并不是说开始讨厌起蒂尔了,他只是觉得不自在,毕竟上回已经把场面弄得很难看了。
韩森不知道蒂尔是怎么想的,只是对方似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对他的态度又恢复像往常一样,甚至是更早之前……很可爱和和善那种。韩森不知道蒂尔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也许对方正算计着什么,但无论现在对方演得再怎么好,他都觉得虚伪。
蒂尔是不是又想把他当笨蛋耍了呢?好几次韩森都是这样想着。
然而,无论现在蒂尔想怎么耍他,他都不是这么担心了,他相信自己没有这么愚蠢,会再一次上当,也许第一次上当还能说是天真,第二次可就不能给自己找借口了。
韩森耙耙一头棕发,在医护室前徘徊了会儿,最后毅然决然的离开。
原先蒂尔是要求他出医护室时必须先找他报到然后才能回新的牢房,但韩森觉得应该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他决定先去见见毕诺许或约翰,这会让他更安心。
雅人觉得最近的蒂尔异常得吓人。
平常总是偷懒不去工作的蒂尔,这阵子却不晓得在忙乎些什么,即便找他他也只会匆匆回句很忙,然后不是往医护室跑就是往馆长办公室跑。
蒂尔最排斥去照顾犯人还有去馆长室了,这些天却看他去得不亦乐乎,这点连雅人看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如果是因为躺在医护室里的人是韩森,蒂尔才这么勤劳,雅人也就觉得勉强合理,可是往馆长室跑,就着实怪异了。
加上不知道是不是馆长抓了蒂尔的什么把柄,最近他甚至一肩扛下了所有的工作,包括他的和苍武的……
「苍武。」
站在长廊上,两个狱警肩并着肩正在监视着运动场上放风的犯人。
「嗯?」一脸严肃的狱警漫不经心的回答。
然后两人的视线跟着远处个子娇小的蒂尔,从走廊的一端然后慢慢移往馆长室方向的长廊。今天蒂尔又去辛勤工作了。
「你知道蒂尔那家伙最近在忙什么吗?」
「我不清楚……今天早上馆长还把我本来的工作给了他。」
「哦,蒂尔一定有把柄落到了馆长手上吧?」
「确实。」
两个狱警互望,随后同情地摇摇头。
「要被调走了?那你就去啊!」雪洛伊说得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有些哽咽,小小声的,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蒂尔不耐烦的站在办公桌前听馆长不停的说着电话,然后,他再也忍受不了,忽然「啪」地一声,把手上的数据甩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