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俊纵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掠过街道,宇文俊心下暗叫不好,阮良玉行走江湖多年,盗尽天下珍宝,靠的就是腿上这飞檐走壁的功夫。若是在江湖中排个轻功名谱,他在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如今宇文俊虽然加紧了速度,但还是拉出一大段距离。
宇文俊怒道:“阮良玉,你莫不是想逃跑吧!”
阮良玉回身笑道:“是又如何?”
“混蛋!你两次盗了我的刀,别想这么轻易逃走。”
阮良玉不理他,直跑的迅如疾风。宇文俊虽然心中愤怒,但追不上也是白着急。正在他苦思冥想对策之际,前方那人忽然身子一歪,跌落下屋檐。宇文俊微怔,趁机撵了上去。
阮良玉刚才脚下滑空,索性在跌落时一换腰双脚着地,倒也平安无事。他蹙眉按住胸口,心里疑惑。
宇文俊飞身而至,冷笑一声:“把我的刀交出来。”
阮良玉翻个白眼:“早被我扔了。”
“你!”宇文俊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那刀对我多重要。”
“干我屁事。”
宇文俊看他一副冷漠的模样,猜不出说的是真是假,假如真扔了……杀了他也不够解恨。
两人一言不合再次大打出手。此地是个狭窄的胡同,拳脚多少有些伸展不开,两人打的推推搡搡很是别扭。
宇文俊一只手接住阮良玉飞踢下来的腿,向上用力一掰,阮良玉吃痛不由自主向后倒去。他身后是墙,两厢一挤压反倒把自己困在墙和宇文俊之间。
宇文俊用力将他压在墙面上,低下头跟他鼻尖对鼻尖冷声道:“刀在哪儿?”
“说了扔了。”阮良玉一条腿的膝盖正顶在自己胸口,压得他痛疼难忍,但还努力维持冷漠。
宇文俊眯着眼睛,打量他一会:“这个面具不好看。”
“滚蛋,用你管。”
“你还真是学不会老实。”宇文俊说着伸手又将他的面具撕下来。
阮良玉难耐的扭动身子,此时两人下身贴在一起,股缝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某处的变化。从撕面具开始他就知道这王八蛋想干什么,强忍身体上的不适,他恶狠狠道:“你要是再敢对我做那事我绝对会杀了你。”
宇文俊无视他的威胁,依然以身试法,手指顺着股缝滑到那处隐秘的小穴。想起那里销魂的滋味,饶是宇文俊也不禁有点闪神,手指隔着布料便插进去一截。
阮良玉头上不知何时已冒了冷汗,眼前事物也渐渐模糊起来,他还憋着满嘴骂街的话没说,就觉得喉中腥甜,紧接着喷出一口鲜血。
宇文俊躲闪不及被喷个正着,顿时愣住。
“你怎么了?”宇文俊问。
“我怎么知道,从昨天起胸口就一直疼。”阮良玉挣脱开对方钳制,蹲下身喘了口气。
宇文俊皱着眉也蹲下来:“难道是被我干的太勤了?”
“你滚!”
宇文俊抓起他一只手腕,给他把了脉,眼中惊疑不定道:“你中毒了。”
阮良玉擦拭嘴角,凝神催动内力,就觉经脉紊乱气息不通,果然是中毒的光景。只是这毒究竟是何时中的?自己平日谨小慎微,不可能遭了暗算还不自知啊。
宇文俊见他顺着鬓角流汗,身体也摇摇欲坠,便想伸手扶他。没想到阮良玉向后一躲,防备的看着他。
宇文俊不满道:“躲什么?我现在没心情做那事。”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是我下的毒吧?”
阮良玉沉默不语。
“我宇文俊一生行得正站得直,下毒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还不屑于使用。”
阮良玉眼中光芒闪烁不定,这时又一阵眩晕袭来,他终于体力不支倒下。
……
待到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阮良玉撑着坐起来,只觉四周环境陌生。
门一开,宇文俊端着个碗进了屋。见他已经醒了,默不作声的把碗递过去。
阮良玉有气无力问:“这是哪儿?”
“客栈。”
“你送我来的?”
“除了我还有谁?”
阮良玉闭上眼睛。
宇文俊把碗往前一送:“把这药喝了。”
“这是何物?”
宇文俊看他始终是个抵触的态度,只好把碗放到一边:“虽然我不知道你中的什么毒,但吃些解毒的药总该没有坏处。”
阮良玉闭上眼睛:“不必了,待我到了同盟会找匀离,他自然会给我医治。”
“不喝就算了。告诉我刀在哪儿?”
阮良玉心中冷笑,就知道这混蛋没那么好心救自己,索性继续闭目养神。
宇文俊深吸一口气,按捺再次动粗的冲动。眼前这个货明显属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类型,真想把他扒光裤子按到床上捅老实了。
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阮良玉睁开眼睛,警惕的扫视了屋内。宇文俊回神,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阮良玉忽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抬头向屋顶看去。
宇文俊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立刻心领神会。他走过去推开窗子,纵身跳出窗外。阮良玉靠在床头,再次闭上眼。
不消片刻,屋顶便传来打斗之声。忽然屋顶轰然塌陷,石头瓦片夹着个人一起从上面掉了下来。随后宇文俊也从那窟窿落下来。
阮良玉扇扇空中尘土,不耐烦道:“你就不能走远点打吗?”
宇文俊动动手腕满不在乎:“谁让我没了兵刃,只有这么个打法。”
地上那人挣扎着要起来,被宇文俊一脚踩到后背上。
“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也是个倔强的主儿,就是不肯开口。
“看看他胸口是不是有个火焰的印记。”阮良玉道。
宇文俊扯开那人衣服,果然有火焰印记。
“你是血冥帮的人?”宇文俊怒道。
那人见事情败露,忽然牙关紧咬,宇文俊赶紧掰住他的下巴,可惜为时已晚,那人已脸色变青双眼外凸,不一会儿就没了呼吸。
“估计是来打探情况的探子。”阮良玉掀开被子下了床。
“血冥帮想要将我们逐个击破,真是煞费苦心。”宇文俊见他已经穿戴整齐,不禁疑惑:“你要干嘛?”
阮良玉白了他一眼:“当然是走了,客栈里死了人,屋顶还有一个大窟窿,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接受盘查我也不介意。”
……
两人趁着夜色溜出客栈,到了外面又发起愁。半夜三更的,到哪儿住呢?再加上阮良玉身体虚弱走不了长路,宇文俊想了想背对着他弯下腰。
阮良玉退后两步惊恐道:“干嘛?”
“背你。”
“我才不用你背。”
“少废话,快些上来。”
阮良玉犹豫一下,磨磨蹭蹭的爬上男人宽阔结实的背。
宇文俊背起他施展轻功往前掠去。夜晚的冷风刮得阮良玉脸颊微痛,他把脸埋在宇文俊身后道:“你这是往哪儿去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来到荒郊一处小木屋。阮良玉疑惑道:“这荒郊野岭的,为何有处房子?”
宇文俊进了屋,轻车熟路点起油灯:“这是我以前途径与此建造的。出门在外,总要给自己行个方便。”
阮良玉心中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挺细心。刚想调侃两句,胸口又疼了起来,这次毒发比前几次都严重得多,犹如一把利器卡在心口处。
宇文俊转过身时,正瞧见他身子一歪,连忙上前扶住。
“你去床上躺一会儿,试试运功将毒逼出。”
阮良玉难忍的摇头:“试过了,没用。”
宇文俊将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阮良玉一直是裸脸的状态,就这个脸蛋而言,就连痛苦难当时也十分招人怜爱。
阮良玉感觉自己昏迷了好久,似醒非醒间好像有人在摸自己的脸颊,对方手掌温暖又有力度,让他忍不住靠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过去了三天。三天功夫,阮良玉整个瘦了一大圈,皮肤也如同脱水一般。据宇文俊说,在他昏迷期间出了一床的汗,光是被褥就换了两套。
阮良玉被他扶着起来喝了点水,宇文俊原本还准备了吃的,可阮玉亮一吃进肚就不停呕吐,吐的比吃的还多。
宇文俊蹙着眉坐在他对面,脸上表情难以言喻。阮良玉不经意间抬头,竟在其中看到了心疼,大概是中毒太深,眼神也不好了。
宇文俊道:“我已写信给同盟会,请求他们的支援,估计不消几日便会有人来营救我们。”
他说的是我们,阮良玉心中好笑,他又没事,为何留着不走。对了,他的刀还在我这儿。想到这,阮良玉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从这里往西走二十里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土地庙,你的刀我埋在佛龛底下了。”说话间他不慎牵动胸口疼痛之处,忍不住咳嗽起来。
宇文俊眼中霎时闪过许多情绪。
阮良玉咳够了继续说:“假如没被人挖走,就应该在,你还不快去?”
宇文俊犹豫片刻站起身:“那,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说完给阮良玉往上拽拽被子,就脚步匆忙的离去了。
阮良玉望着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再次合上眼睛。
宇文俊一去就是好几天未回,阮良玉虽然醒醒昏昏不知多少回,但也大概能感觉出时间的流逝。他心想宇文俊定是已经拿到刀了,觉得自己没有骗他,也用不着再返回照顾自己。想到这他忍不住苦笑一记。
自己若是在此死去,未免也太丢脸。想他盗侠恣意逍遥半辈子,临了却落这么个下场,如何对得起他一世英名?如何对得起那些尚未到手的奇珍异宝……
阮良玉断断续续想了好多事,最终心有不甘的流出几滴眼泪,可怜他到死都不知道怎么中的毒……
黑暗中,四周吵闹声渐起,自己的身体被人慢慢抬起。有人在耳边哭哭啼啼叫自己小玉。
小玉……?
阮良玉抖着眼皮睁开眼,果然见到匀离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
匀离见他醒了,激动的一甩鼻涕道:“小玉你可算醒了,急死我了知道吗!”
阮良玉想说话,无奈喉咙干哑。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全身赤裸,皮肤上密密麻麻扎着许多细小的针。
匀离欢欢喜喜的跟他解释:“正在给你驱毒呢,别乱动,幸好我来得及时,再晚一步我俩就要天人永隔了。”
这时门帘一掀,宇文俊拎着茶壶走了进来。匀离站起来拦住他:“说了让你在外面等,进来作甚!”
宇文俊瞟了他一眼,又看向床上阮良玉,淡然道:“你没看他渴的都说不出话了吗。”
“把水给我就行了,你出去。”
宇文俊冷哼:“他身上那点玩意我又不是没见过。”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毒过给他,小玉能这么惨吗?”匀离抢过茶壶给阮良玉倒了点,喂到嘴边。
阮良玉喝了水,感觉好多了。他瞅瞅宇文俊,纳闷他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待到撤下针灸,匀离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阮良玉。
原来宇文俊那日取完刀在驿站买了匹快马,前往同盟会找人。无奈匀离并未到达盟中,师傅云海道人也尚在途中。宇文俊心中焦急,便连夜按原路返回,心想着总共就这两条路,总能遇上一个。结果就碰见了匀离,匀离那日去寻找他们,结果在山中迷了路,徘徊许久才出来。好在他跟宇文俊走的是同一条路,不然又要耽误几天。
至于阮良玉身上这毒,却是宇文俊传给他的。肖金娘施的毒有一特性,能够通过交合传递到另一人体内。宇文俊和阮良玉误食春药,在山洞中交合多次,不自不觉间便着了此道。
匀离跟他讲这话时,眼神不住的往阮良玉身上瞟。阮良玉光着屁股躺在床上倒是十分坦然,做过的事做了就是做了,还怕人说不成?只不过那宇文俊着实可气,既过了瘾又解了毒,天下的便宜都让他捡去了,自己可是差点丢了性命。
针灸治疗总共进行了三天,阮良玉体内的余毒才彻底清除干净。经过这几天的折磨,阮良玉已瘦得脱了相,匀离吵着回去一定要做些好吃的给他补补。宇文俊在一边默默看着不说话,脸上表情莫测。
这几日血冥帮宣战同盟会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三人收拾妥当也上了路。
下
京城的十二月,正是满天飘雪花的季节,再有一个月便过年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处处大红看着就十分喜庆。
阮良玉坐在饭馆中,灌下一肚子烧酒,身体才稍稍暖和起来。如今距离与血冥帮决战已过去七个月,白道将血冥帮一举歼灭,余党也尽数抓住。此战一休,武林中少有的宁静起来。只是自己的身体已大不如以前,两次中毒耗掉了他大半元气,时常胸口发闷,咳的像个痨病者。
他紧了紧棉袄想,今年若是再这样冷下去,自己可要遭殃了。不如过年时去卧龙谷找匀离一同过吧,自己在外也无亲戚朋友,那里多少还能暖和一些。
正想着,饭馆门口停下两辆马车,伙计忙迎上去帮忙挑帘子,一粉衣少女从车上下来,笑盈盈去招呼后面车上的男子。
阮良玉原本无心看热闹,待他们进了饭馆才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心下好笑,自己与这人还真是有缘分。
那人此时也看见了他,犹豫一瞬便朝他走过来。
“好久不见。”宇文俊沉声道。
阮良玉上下打量着他,就见他穿着一身白色貂裘大氅,将个原本就高大的身材包裹的更加魁梧,头上还带着顶皮帽子,打远一瞅像个异域来的生意人。
阮良玉见他穿的如此体面暖和,不禁再次拉了拉自己那件棉袄道:“啊,是挺久的。”
刚才那名粉衣女子也走过来,笑着问:“宇文大哥,这是你的朋友?”
不等宇文俊答话,阮良玉站起身和气的笑道:“在下王小云,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吴冬灵,叫我灵儿就行了。”
“哦,灵儿姑娘,没想到宇文兄还认识如此美丽贤淑的女子,怎么不早些介绍给我。”
灵儿笑嘻嘻道:“宇文大哥跟我哥是老朋友了,不过好几年也不来京城一次,这次定要多留他几日。”
宇文俊见他二人互动的如此和谐,不禁插嘴道:“你为何也在这儿?”
这话是对着阮良玉所说,可阮良玉偏不看他,光是笑呵呵对着灵儿的方向道:“京城又不是你家开的,怎么你来得别人就来不得?”
灵儿看看他又瞅瞅宇文俊,猜不透他们是怎么样的朋友关系,只好当他们在玩笑。
宇文俊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又说:“那可有住处?”
“此处大大小客栈有二十多处,还不够我住的?”
宇文俊便沉默了。
灵儿眨了眨眼:“现在天气这么冷,客栈总是不如家里暖和的。”
宇文俊看向她:“我看王兄来此也住不了几天,我想请他到贵府叨扰几日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宇文大哥的朋友就是吴家的朋友。”又转向阮良玉道:“王公子不嫌弃的话,就来我家住吧。”
阮良玉摸摸鬓角,搞不懂宇文俊在盘算些什么,但是有暖和房子住当然好。
“那就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