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大顺——桃桃vrocci

1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这个恼人的声音持续敲入祉谕的脑袋，让他不得不舍弃正在数钞票的美梦，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望向床头旁矮柜

上的时钟。
三点十五分。
门铃还在持续叮咚着。
他就不怕吵到他的邻居吗？
他是不怕，他凶得很。
祉谕起身披上一件睡袍，走到套房门口，从门上的视孔看出去。
果然是他。
祉谕拉开门闩，解开门锁，这些开门的声音，止住了那个吵闹的电铃声。
拉开门，祉谕睡眼惺忪地望着高过他一个头的方氏科技副总经理。
「对不起，又来吵你了。」他说。
祉谕摇摇头。
「进来再说吧。」
关上门、落上锁，祉谕往床铺走去，和衣就趴上床，抱着枕头，睡意浓浓地问那个刚刚脱掉外套一屁股坐在床缘的

准副总裁︰
「你跟中筠又吵架啦？」
「她真的离开我了……」
他声音里的落寞，反映在他颓微的双肩。
祉谕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李中筠迟早会离开方皓。
「你不是一直给她她要的，让她知道你深爱她？你们在一起不是很幸福吗？」
「她说我给的不是她想要的……，我真的不懂……」
「你问过她，到底什么是她想要的吗？」
「问过几百次了。可是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我样样都迎合她，这样不够吗？」
祉谕无话可说，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我真的……爱她呀……
「我该怎么办……？她就这样离开我了……
「最近有个小开在追她，她开口闭口说的都是那个凌威群的事情，我气得要死，她却不当我一回事，我们到底怎么

了？」
方皓吸了吸鼻子。
祉谕知道他鼻头发酸，他的眼睛一定红了。
他撑起上身拿了床头柜上一整包的卫生纸，爬到他身边，双膝跪在床边，把卫生纸轻轻搁在他的膝上，拍了他的肩

膀两三下。
「别憋着，想哭就哭吧……」
方皓在祉谕面前流下了第二次的眼泪。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横在这两个好友之间的只是沉默。
他的泪流干了。
满眼发酸、发痛。
他一直维持着这个颓废的姿势︰低垂着头，坐在床缘，双手十指松松地交叉在一起。
祉谕懂他，他什么都不用说，祉谕就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就像现在，他只需要有人陪，不想讲话，而他就只是无

言地坐在他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MILD SEVEN的淡烟。
清晨六点多了，祉谕陪他清醒到现在。他也累了，可是肿痛的双眼让他阖不上眼。他也想睡，可是心乱如麻。
终于，他还是挺直了背，转头望向盘坐在他身侧，隔着靠垫倚着墙壁的祉谕。
「对不起。」
「你是专程来讲对不起的吗？」祉谕淡淡地说，黑着眼圈，瞇着双眼。
「……」他知道，对祉谕来说，来找他，就是当他是知己朋友，不需要那么多礼数。
「如果要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你干脆不要来。我不喜欢让人家对不起。」他轻轻地说这些又直又伤人的话。而方皓

也知道祉谕惯用这种话语来掩饰对人的关心。听起来好象很无情，可是深入去想，祉谕只是不想让他一直觉得抱歉

。
「你想睡了吗？」
「我一直都很想睡。」
「那么，你睡吧。」
「你好走，我不送了。」
「……我想留下来，现在，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那，你自便吧。」
说完，他脱下睡袍，抱着靠垫，爬到床头，盖了被子，倒头大睡。
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方皓不禁羡慕起他的豁达。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还两度为情所困，每次都来找他诉苦，还

真是丢脸啊。不过，这好象也是很自然的事。祉谕大他八岁，对感情的事比他透彻，难怪他一碰上女人的问题，就

会来找他。
能跟祉谕成为这么好的朋友，还真得感谢八年前的一个聚会，死党宗峻玮生日，邀了祉谕来一起参加宗峻玮的KTV庆

生会。祉谕很会玩，马上带他们六个年纪小了好几岁的男生们玩到疯了。认识之后，他们聚会一定会找祉谕，聊天

会找祉谕，讨论事情会找祉谕，事事少不了祉谕。宗峻玮虽然小祉谕六岁，不过他太喜欢祉谕了，他想追祉谕，却

害怕祉谕会拒绝他，毕竟他们是同性。虽然大家在平常相处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一群好友是不会排斥同性恋情的

，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宗峻玮也不免担心受怕，所以有好一段时间一直提不出勇气向祉谕表白。不过

，他到后来还是勇敢地示爱了，但祉谕只是笑笑地回绝宗峻玮，这是宗峻玮跟大家说的。而现在呢，宗峻玮还是不

死心，他真的死心塌地地爱上了祉谕。
对他们任何一个人，祉谕都一视同仁，就连宗峻玮发表了爱的宣言，祉谕依旧没改变他自己对宗峻玮的态度，依旧

把他当成换帖好友。
认识祉谕八年了，他的套房，常常变成这群男人的避难处。
他们这群死党这几年来分别在各自的领域都事业有成，他们常劝祉谕搬到比较大的房子，甚至大家愿意合伙帮他出

房租或买下某个房子，这样可以方便他们到访。祉谕一概不理，他说他懒，要他打扫那么大个房子，他不要。而且

住处是他自己要住的，跟其它人等无关，说穿了，这是祉谕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所以现在，方皓也只能委屈自己

，窝在祉谕单人床的另一边，因为房里除了这张床，只有一张大的工作桌、一张工作椅、一个视听音响柜、一个衣

柜，连放张单人沙发都没有空间。
方皓就这样在单人床上躺下来。天气很冷，他是很实际的人，不想着凉的话，只好拉开了祉谕裹着的双人羽毛被。

他的想法也够单纯，就是朋友嘛，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根本也不会怎样。
「祉谕……你睡过来，这样被子才够盖。」
祉谕感到一阵寒冷，撑开眼，不满地嘟哝着。
「你回家去睡觉啦……」
「我不。」
方皓想有朋友陪他。
他不顾祉谕的抗议，把他拉到身边，还随手关了灯。被子里原先就有祉谕的体温，马上温暖了两个人。
过了十分钟。
「祉谕，你不要动来动去啦。」
「因为姿势这样很难睡啊，就叫你回家去……」
祉谕习惯趴在抱枕上睡觉，这样平躺着，他根本睡不着，像只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怎么样都找不到可以安稳入睡

的方式。
「那你先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我一定配合你，就是别赶我。」
方皓可怜兮兮地说。
他瞇着眼瞪他，这么大个男人了还装可爱。
然后，他也不管了，双手爬上他的颈子，把头枕在他的肩窝，一腿跨在他的身上，再摩摩蹭蹭一下，调整到最舒服

的姿势，没三秒钟，嘴角泛起笑意，沉沉睡去。
方皓也心无遐想，全身放松任祉谕调整他的姿势，他舒服了、入睡了，意外的让方皓也觉得这样的姿势很舒服，猛

然而来的睡意也把他带入梦乡。至于那些恼人的思绪，早被拋诸梦境之外了。

半梦半醒之间，方皓只觉得，好象很久没这么好睡了。是鼻端这个草香吧，神奇地抚慰了他的精神状态。
他双眼微张，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幽暗，街灯透过窗户投射了些微光进来。他立即想起他睡在祉谕的单人床上。
抬起左手腕看表，七点半。他不会睡了十几个小时吧？
连祉谕也还在睡，而且背对着他，睡在他怀里。
他双眉微皱，他们什么时候睡成这种姿势的啊？
他突然想起刚刚他的左手好象揽着祉谕细瘦的腰身，右肩颈处则成了祉谕的枕头，右手还托着他的头，现在又发现

他的双腿缠着他的。真是太奇怪了，也真是太该死的舒服了。
他爱的不是中筠吗，这个时候他好象不该这么享受这种抱着祉谕的感觉。为什么他现在反而不大在意中筠的事情了

？是了，应该是昨天晚上流过男儿泪了，就像上次，郑仪敏离开他时一样，流过泪后，他就再也不留恋了。
跟祉谕哭诉还真的满有用的，他真高兴有他这样的超级好朋友。一时胸口一热，双臂紧紧地圈搂着他。
「嗯……」
祉谕正梦到被一只台湾黑熊追杀还被紧紧箝住，又真真实实感受到那股快要被勒毙的力道，吓得睁了开眼。
他连转身都没转，事实上他也转不动，背后的体温让他想起了睡前发生的事情。
「……方皓，我们睡多久了？」
「十几个小时了吧。」
「我肚子饿了。」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
过了一会儿，方皓还是一动也不动，没松开他的双手双脚。
「你又睡着啦？」祉谕纳闷。
「没啊。」
「那还不起来，我们不是要去吃东西？」
「……你知不知道？抱着你很舒服耶……」
祉谕翻了翻白眼。
「够了喔，死小孩。」
虽然让方皓这样抱着也让他非常舒服，可是他肚子饿了！吃饭皇帝大！
「快起来！」

2
他们到他家附近的一家水饺店吃了好多水饺跟一大碗酸辣汤后，又因祉谕想看录像带，跑到附近的百视达租了几只

片子，买了些零食跟饮料，这才又回到祉谕家。
「你不回家啊？」
「嗯。」
「我们今天睡太多了，晚一点我一定睡不着，才租片子回来看。你明天不是要上班，还是回去休息吧。」
他在赶人。
唉，感觉好寂寞，可他偏不想被赶。
「我们今天睡太多了，晚一点你会睡不着，那你想我会睡得着吗？」
祉谕为之语塞，瞪大了眼。
他的表情好可爱！他好象从来没发现他这么可爱，难怪宗峻玮会这么喜欢他。
「所以我要留下来跟你一起看影片。」
「你明天不进公司喔？」
「我那家公司的好处就是，我的上班时间自己订。公司不会因为这样就倒，你放心。」
方皓是方氏科技的副总经理，总经理是他大哥，总裁是他大姊。因为是做远程控制的高科技技术，所以他们公司的

几个头头都是用这些高技术的远程控制在控制着公司的一切营运。方氏科技的总生产事业部在美国硅谷，方大姊在

那里坐镇。而台湾的公司则为亚洲总部，控管全球二十五个点的总执行处。
所以方皓只要手边有一台个人手提电脑，马上可以知道他们公司在全球各地的状况。
「……那好吧，请自便。」
唉，他们这群狐群狗党的，哪个到了他家不是自动自发的，他认了。
方皓心里明白他之所以不想离开，是舍不得离开祉谕，因为待在他身边，他的心情才会好转，所以他还不想走，就

让他们的友谊来替代易变质的爱情吧，他再也不想尝到那种痛苦的滋味了，友情万岁。

天气超冷的。
他们两个并肩挤坐在单人床头盖着被子，看着床尾的视听组合所播放的影片，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不觉得这个男的太白痴吗？」方皓取笑着。
「哪里白痴？」
「他根本不必绕一大圈去把线路剪断啊。」
「电影嘛？不这样演，后面哪接得下去啊？」
「这么说应该要怪编剧啰？」
「没错没错……」
「那我们换片看好了。」
「……」
「……干麻瞪我？」
「少爷，不是全世界的编剧都是高科技人才。」
「……」
「电影是娱乐事业，OK？娱乐！」
「是——，大——哥——」
所以这一片，他们看到最后。
方皓伸了个懒腰，一副悠游自得的样子。
祉谕斜眼看他，这个人怎么跟昨天两个样子？昨天他还为了李中筠的事情死气沉沉的，今天就又生龙活虎啦。真搞

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脑袋都装了些什么。
他用手肘撞了方皓的腰身一下。
「喂，你去换片子。」
「接下来你想看哪一片？」
「魔戒首部曲。」
「我还以为你刚刚会先看魔戒的。」
「第一片是用来放松脑细胞的，魔戒才是重头戏，得卯足精神来看，懂咩？」
「你的逻辑有问题。」
「你有意见吗？」
祉谕怒视着他，只不过眼里没有丝毫的怒意。
「没——，大——哥——」
换完片子，他又回到被子里。
「这部片子很长耶。」
「我知道，我上电影院看过两遍。」
「那你还租回来看？」
「你以为我不喜欢的片子我会看超过一遍吗？」
「不会。」
「依你对我的认识，我喜欢的片子最少会看几遍？」
「三遍。」
「这不就结了。」
他给他一个「你总算开窍了」的眼神，然后转过头，按手上DVD遥控器的播放键，开始电影。方皓开始觉得自己是头

笨猪。
魔戒让他不禁想起中筠。
他跟中筠一起去看过魔戒。中筠觉得这部电影不好看。他自己看过原文小说，所以觉得魔戒拍得很好，他很喜欢。

其实他也很想再去看一次魔戒的电影，可是中筠不愿意去，他只好做罢，早知道就跟祉谕一起去看了。
而现在，他便跟祉谕一般聚精会神地看魔戒。这种感觉好特别，好象在跟某个特别的人分享自己特别喜欢的事物，

这种感觉又跟朋友之间分享好东西不大一样，让他意识到祉谕跟六个死党之间一些相处的情形。
他们六个高度都在180以上的死党长得都很帅、很祸害（虽然彼此间帅的样子差异很大），本来以为个子较小的祉谕

跟他们站在一起会很突兀，谁知根本不会，反而是协调了这一票阳刚之气过胜的家伙。也许是因为这样，只要六个

人当中的谁带了女友走在一起，其它人总觉得别扭，觉得那些个女友是多余的。而祉谕是从来没有带过女友现身的

人。
还有，本来女人接近他们，几乎都是以交往为目的，表面上说做做普通朋友，私底下可是卯足了劲想晋升为女朋友

。有些女生确实可以顺利晋级，可是寿命不长，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全都忌妒祉谕，就连李中筠对祉谕也不是很

热络。而祉谕也是从来就一副，你们谈你们的恋爱，与我何干的态度，从不把这些女人对他的敌对态度放在心上。

打死祉谕，他也不会干涉任何一个死党的感情生活。所以每每他们去跟他聊到女朋友，他都是静静地听，不然也只

会说个一两句话鼓励他们。就这样，在哥儿们的心目中，祉谕愈发伟大了，也因此女友们往往被开除。
方皓恍然，原来祉谕不折不扣的，像个大妈。
而他现在好想逗这个大妈。
这么好玩又可以忘记伤痛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做，不做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电影正演到那些戒灵在气象顶攻击小矮人们的一波高潮。
「祉谕。」他转头叫他。
「干嘛？」他盯着屏幕，心不在焉地回话。
「你家好冷。」
「嫌冷不会回你家啊？」
「不要。我改天帮你买个暖气炉。」
「鸡婆。」
方皓偷笑。
过了十分钟。电影演到九个戒灵追艾尔雯公主跟弗罗多到溪边。
「祉谕。」
「又怎了？」他的口气有点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