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伤而已。」
洛特·加龙省挣开穆亚的手,对拥有魔族体魄和抗毒体质的他而言,区区带有尸毒的龙息,的确只是皮
肉伤。何况,尸龙的初次攻击未尽全力,明显是带有警告性质的示威。
这一点,穆亚也看出来了。
「强闯肯定行不通。」
山谷之前,一群人、兽静默无语。
洛特·加龙省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个袋子,一红一蓝。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顿时吸引了苦思冥想的众人、兽注意力,纷纷好奇猜测袋子里会是什么?此时拿
出来的东西,说它和破解难题无关,还真没有哪个会相信。
「这是什么?」穆亚神情困惑。
洛特·加龙省用行动回答了穆亚,他将蓝色袋子拎到菲斯洛眼前,正色道:「我有一个办法潜进去取幽
灵胆,需要你的帮助。这个办法保证不伤你性命,可是需要做出相当程度的牺牲……只有你,有条件做
到。」
很少……应该说,根本没有听过洛特·加龙省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话,菲斯洛当场被感染,表情也郑重起
来——「性命无忧,但可能得重伤,洛特·加龙省你是这个意思吧?」他想,可是并未问出口,而是毫
不犹豫地接过蓝袋子。
「我该怎么做?」
「把袋中蓝粉洒满全身。」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戚气氛,莫名其妙的在洛特·加龙省一方之间渲染开。无分人
兽,神色里都添了几分肃穆,彷佛洛特·加龙省和菲斯洛正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菲斯洛几乎把自己弄成一个蓝人。
「然后呢?」
「借你的坐骑柯帝纳一用。」
测试尸龙「领空」范围的目的,这时候就显露出来。抓着红袋子飞腾出去的狮鹫王,险之又险避开了尸
龙的攻击,让被抛下的红袋子替它承受了尸龙的愤怒。袋子一下子被撕裂,里头的红粉洒了尸龙满头满
脑。
柯帝纳长鸣一声,带着完成任务的喜悦归来。
与之相反,尸龙似乎对这些红色粉末很不耐烦,频频长吟,疯狂地甩动头颅,着实弄出不少噪音异响。
细雪纷飞的谷前幽静,让它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所有目光又一次集中在洛特·加龙省身上,他双手搭着菲斯洛双肩,语重心长地说:「前期工作已准备
好,现在看你的了。」
洛特·加龙省伸手比了一个离他们很远,但是离尸龙很近的位置,「去站在那里吧,你要做的,就是把
尸龙的注意吸引到你身上。」
纵然还不清楚红粉蓝粉的作用,洛特·加龙省的要求倒没有超出菲斯洛的预期,他一口应了下来,怀着
壮士断腕的决心走了过去。路上随便捡了一颗石子,站到定位后,他深呼吸,随后把注入斗气的石子打
出去,正中尸龙的眼睛。
由于搞不定犹如附骨之蛆的红粉,火气正大着的尸龙,没来由被一颗小石子打中脆弱的眼睛,它马上找
到发泄怨气的出口,如洛特·加龙省所愿地锁定了肇事者。
谁料,这一眼让没剩多少智慧的尸龙,再也移不开眼睛……现场陷入一种诡谲的沉静,哑剧的主角是一
头尸龙,以及一名英俊非凡的闇月骑士。
菲斯洛冷汗淋漓,他感觉尸龙盯着他的灰白眼珠,不断传递着迷离的情愫。
一头死掉天知道多久的巨龙,在对他放电!
「洛特·加龙省!快点告诉我,你那蓝粉红粉是干么用的!」菲斯洛气急败坏地喊,但是他不敢动,害
怕一有动作会导致尸龙产生某些美妙的误会,那可就一点都不美妙了。
「喔,那是春药。」
春药?
穆亚和三兽脸色一变,菲斯洛则是当场面色铁青,他们全想到一块去。后者更是语气虚弱地问:「你的
意思,该不会是那头龙想要和我……」
耸耸肩,洛特·加龙省骑士大人用更加不负责任的语气道:「如你所想。蓝粉是副药,取名『小宝贝,
我在这』;红粉是主药,它会以蓝粉为春情勃动的目标,叫做『小亲亲,我就来』。不过,这东西主要
是给人用的,放在龙身上,效果应该不会太强才是。」
这算是安慰吗?这算是安慰吗!
菲斯洛也晓得,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打定秋后算账的主意,一脸慷慨壮烈地等待恶梦降临。然
而,想象是一回事,当一头发情的巨龙气势汹汹扑过来时,菲斯洛还是退缩了,他想也不想,尽展速度
优势就要逃跑,嘴里还惊慌地喊:「不要啊——」
光是听这声「不要啊」,不知情的路人还会以为,是哪家少男被人给非礼了,才会扯着嗓子叫唤得如此
凄惨哀怨。
柯帝纳的尾巴却给拽住,令它救主无门,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外加乱吼乱叫:「陷害!你这是赤裸裸的
陷害!放开我!」
「少啰唆。不晓得是哪个把红粉洒在尸龙头上?嗯?共犯。」
这时候,一个颇为壮观的「恶龙扑人」,菲斯洛被尸龙从背后扑倒,震起一地积雪,甚至连雪下黄土也
未能幸免的被翻出。那人龙合一式的自由落体,也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洛……特!你狠……你、你够狠……」飘飘渺渺的压抑嗓音从坑里传出来,显示出菲斯洛目前的状态
不容乐观。
「走吧走吧,我们进去了。」洛特·加龙省这个抓住柯帝纳尾巴的家伙,云淡风轻地边走边说:「菲斯
洛不知道能挺多久,我们动作要快。」
「主人,那头龙是公的母的?」索米看得心有戚戚焉,不禁问了声。
「我哪知道。」
每头龙看起来都是肌肉发达、身材高壮,清一色不是小山就是大山的庞大躯干,以他堕落天使的角度,
实在难以辨别公母。
除非……让他钻到下面去看。
瞧见某人没心没肺的背影快消失在谷内,穆亚实在不清楚他究竟应该跟进去采药,或者留在现场「观战
」,以便在菲斯洛需要时伸出援手?
不过,瞧那尸龙的威势……
洛特·加龙省说了,应该不会出人命……应该……吧?穆亚似乎不是那么肯定,可是要他舍身相代,即
使是模范骑士也办不到。
「菲斯洛,对不起。」穆亚心一横,做出活了二十多年,首次舍弃同伴的举动。
由于菲斯洛「舍身取义」的高尚情怀,虽然主要任务收获不大,但采集药材这项副任务却完成得相当圆
满。
只不过,从那之后整整有三天,菲斯洛都处在身心受创者才有的低潮中。若非穆亚还算有点良心,和其
他知情者说好绝口不提这件事,估计菲斯洛大人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话说回来,那头尸龙是公的还母的?」
在菲斯洛房间外徘徊不去的洛特·加龙省,对于这件事情,其实也怀抱着深深的疑惑。旺盛的好奇心令
他暂时撇下自身的郁闷,想要一探究竟。
「不过我现在去敲他的门,他会有什么反应?」洛特·加龙省双手环胸,很认真地推演一遍——「他会
不计代价把我生吞活剥……」
洛特·加龙省很难得的深深认为,这一次,他或许真的过分了。
很久很久以后,偶尔想起今天事情的洛特·加龙省才从某人口中,得知一个让人吐血的无良答案。
「对不起,那头尸龙是我养的。反正你们顺路,就替我去后花园拿点东西也不为过嘛。」
番外:莎卡的疯狂痴迷
一张永远整齐的床铺,一条永远方正的棉被,这就是蒂莉琪对好姐妹莎卡那张软绵绵的床,最深刻的印
象。
它唯一会乱的时刻,似乎只有蒂莉琪去莎卡那里喝下午茶,把它坐乱而已,其余时候,它活像从未有人
使用。
想不通其中缘由,这个疑惑始终困扰着蒂莉琪。
会发现莎卡这个奇特爱好,其实相当偶然,偶然到蒂莉琪都怀疑是否冥冥中有谁在指引,她没拿好的饼
干哪边不掉,偏偏滚进莎卡的床底下。
很自然,蒂莉琪只有掀开床摆,才能看清楚饼干掉到哪里。她却万万料不到饼干掉落的位置竟那么恰好
,就在机关上方,拿饼干的时候力气稍微大了点,机关不小心便让她按了下去……于是,饼干和蒂莉琪
天人永隔。
不过接着发生的事件,显然比饼干更能够吸引住蒂莉琪的视线。
床底下一块长条状地板下沉数公分,翻转,一具漆黑发亮、明显保养良好的棺材被翻了上来,回归原位
。
这还不算完,在听见「喀」的一声固定后,棺材在眼前横向迅速放大,蒂莉琪赶紧爬上莎卡的床,才免
去被棺材迎面撞上的悲剧。
棺材就落在床边,摆得方方正正,有若人为。
坐在床上,蒂莉琪怔愣住了。
在好朋友的房间里发现一具藏得隐密的棺材,用途不明。试问,这个时候身为好朋友的人应该怎么办?
一、视而不见。
二、就事论事。
三、脑袋罢工中,无法想象……
天可见怜,房门响动实时,让蒂莉琪无须为这艰难的选择题烦恼。
出门去把外借茶具取回的莎卡,恰恰好在这时返回,不但瞧见了错愕的蒂莉琪,也看到曝露出来的棺材
。不过她微微一惊后,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很自然的关门泡茶,彷佛房间和她出门前一模一样,全无
变动。
热气蒸腾,茶香飘逸。
莎卡替自己和蒂莉琪各斟满一杯香醇红茶,一如往常地问:「要奶精吗?」她举起一个镀金小壶,浓醇
的奶香从壶嘴飘出。
蒂莉琪呆了呆,才直觉反应地点头:「好。」
奶精倾下,在红茶表面形成分明的纯白螺旋纹路。
莎卡连杯带盘,附着一根精致的汤匙,递给蒂莉琪,又看了棺材一眼,憋了好久的红霞浮上两颊,「想
不到被你发现我的小秘密了……」
说的人很害羞,听的人开始怀疑,是否即将面对传说中的杀人灭口?
这是什么感觉呢?惊悚之中带点兴奋,以及对未知前途的好奇?蒂莉琪也不清楚为何会如此想,不过见
了莎卡的举动,她明白自己的臆测唯有遗憾落幕。
莎卡推开了棺材盖,棺材内部是柔软的,里面居然有一块枕头、一床棉被……
蒂莉琪忍不住张开嘴巴,愣了片刻才狐疑地问:「莫非……莫非你都睡在棺材里?」
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解释床铺经年不乱的疑惑了。
但是更大的困惑却孕育而生,蒂莉琪在莎卡红着脸承认后,又追问道:「好好的床不睡,你干么睡在这
种犯忌讳的东西里?」又不是死人。不过这句话总算让她憋着没脱口而出。
「因为血族都睡棺材啊。」莎卡声音虽小,却很理所当然地回答。
「血族?」蒂莉琪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发觉她的困惑不但没有解开,反而加深了,「那是什么种族
?我只知道有神族、魔族、冥族、兽人族、精灵族,这个血族……原谅我孤陋寡闻,真的没有听说过。
」
知道棺材里不是埋藏尸体,蒂莉琪的心早就彻底放松,现在完全是话家常的心态在探究莎卡的奇特习惯
。
「血族已经消亡了,你当然没有听说过。」莎卡的语调似乎有些感伤。她从书柜的抽屉里取出六本笔记
,很有感情的每本都摸摸看看,才交给蒂莉琪,顺便替她把还未喝过一口的奶茶放到桌上。
「这是我整理好的,一些关于这支在过去被称作『闇夜贵族』的种族资料。多么美妙的一个种族,可惜
我生错时代,不能亲眼目睹……」素来给人淡雅恬静印象的莎卡,美丽的脸庞染上忧郁,看来是对血族
深深着迷,而且感触良多。
其实光看莎卡会喜欢一个种族喜欢到睡棺材,蒂莉琪就完全能够理解那份执着何等强烈,缺乏疯狂的投
入,绝对达不到此种程度。
爱好是一个人的自由,蒂莉琪不愿对此多说什么。她翻开莎卡不晓得耗费多少时间整理书写出来的笔记
,追随那娟秀的字迹与想象的插画,一步一步了解这个消亡的种族。
今天的姐妹花下午茶,是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一次。
整整三个钟头,姐妹俩没说过一句话,莎卡沉浸在多愁善感的幻想,有事没事还会微微笑,笑得很甜蜜
;蒂莉琪一本一本笔记看过去,莎卡融入感情的图文,似乎已经把她的精神引领进时空隧道,回到那遥
远的过往……
在曾经的曾经里,在脚下所踏的土地上,有一支以优雅华丽着称,专门行走于黑暗的种族遗留了无数传
说。有恐怖血腥的杀戮、有凄美动人的爱情、有荡气回肠的情义、有自私无情的背叛……是非善恶交织
在一起,造就了野史中许多扣人心弦的篇章……
他们,是血族。
与鲜血黑暗为伴,言行举止都透着浓浓古典气息,承袭着历史最悠久礼仪的闇夜贵族,黑夜里最优雅也
最强大的战士。
这是莎卡在第六本笔记末页,所做下的结语。
一口气从头看到尾,蒂莉琪终于从文字构筑的世界里脱身,只是表情仍有点迷茫,似乎搞不清楚哪边是
现实,可见莎卡的文字功力,拥有着一定底蕴。
「等你退休了,也许可以开创事业第二春。」过了好一会,总算回神的蒂莉琪微笑着由衷表示。
莎卡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谢谢。」
「除了这个,你该不会还有其他收藏吧?」本着好玩的心理,蒂莉琪多问了这么一句。未料此言一出,
莎卡顿时两眼放光,让前者心中咯噔了下,「真的有?」
不是那么巧,让她歪打正着了吧?
莎卡害羞地承认,随即脸上又浮现狂热,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地说:「其中有一项,你每天都会瞧见。
」
没等蒂莉琪想清楚是什么,莎卡已经取来自己的配剑。
它是一柄细刺剑,剑柄与剑鞘上的每道纹路,都透着一股莫名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气息,若非经
过专人指点,绝对弄不出此等宛若艺术品的杰作。
但是莎卡对这柄剑的解释却很简单,她说:「血族惯用的就是这种细刺剑,为了连外型都仿造得和古书
上一模一样,我自己模拟过好几次图样,也找了好几位锻造师,更花了好大的价钱,才总算把它给打造
出来。」
这个答案,着实大出蒂莉琪预料。
她从未想到,莎卡那把看起来像艺术品更像凶器,但是用起来比凶器更凶的宝剑,居然有如此大的「来
头」。她开始怀疑,莫非莎卡房间里的每一样事物,包括她们喝下午茶的茶具,均有此等「显赫背景」
?那未免太令人食不下咽了。
她对于体验吸血鬼的生活,半点兴趣都提不起。
蒂莉琪不想探究其中的「真相」,她决定适可而止,紧急转移话题——
「我就说怎么这柄剑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原来它的背后还有故事,莎卡你倒是上心。不过嘛——」
蒂莉琪忽然拉长了音,笔记一本本迭好,郑重交回莎卡手中,才笑眯眯地道:「你如果别说血族什么的
,直接告诉我吸血鬼,就不必浪费这么多时间了。原来你喜欢这种吟游诗人的诗歌中,专门扮演反派的
邪恶角色啊?」
「血族的邪恶也是一种艺术,很有美感的。」莎卡不为所动地扞卫她衷情的种族,「血族的犯罪艺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