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如梦——冰岛小狐仙

闭上眼睛缓了两秒，敏天才答了话：“是的。”没有回答太多，王礼这个人狡猾得很，说多了，他担心露出马脚。王礼面上维持着微笑，那笑容清秀好看，不带一丝一毫恶意，但敏天知道，这个人就是可以用这样的笑容杀人的人。

别开视线不再看王礼，敏天沉默地换下了衣服，他的体格比半年前要健壮了一些，不再瘦得皮包骨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担心因为脱光衣服而被王礼和顾拓认出来。顾拓的心思似乎不在他身上，换好了衣服之后便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从敏天的角度看不到他在看什么，不过从手指移动的方式来看，应该是收到了短信后在回复。等顾拓发完了消息，王礼说：“拓，十四他们要我问问你，要不要帮忙，你承诺的时间可是快到了。”

承诺？十四？敏天在脑中把这两个关键词重复了一遍，同时飞快地思考着。十四是什么人？那是一个代号吗？还是一个假名？顾拓承诺了什么？他们又打算帮他什么？

顾拓安静地沉思了一会，淡淡开口：“狼烟的人已经忍不住要除掉我了，说明他们已经猜到了我在做什么，他们越急，我的目的越容易答道，你告诉十四，我承诺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理由。”

王礼挑眉吹了声口哨，笑着说：“好的，我知道了，那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话音落地，游艇也停了下来，王礼推开舱门，指了指外面。顾拓站起身，瞥了敏天一眼，说：“你留在这里，我去谈生意。”

“我陪你去吧，我可以保护你。”想也没想，敏天说出了这句话，之前一起来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在高架上被谢家兄弟干掉了，还是没有干掉，但是被警察抓住了。顾拓对这件事好像根本就不关心，敏天不知道他是冷血还是怎么，竟然对兄弟的生死都不介意。但魏祖年希望他搞清楚顾拓到底在谈什么生意，所以他必须跟着顾拓。

却不料，顾拓一口回绝了他：“你留在这里就可以了，这里没有危险。”说完，也不待敏天反应，顾拓已经抬步走了出去。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敏天自然不可能再强跟过去，再转头看向王礼，那家伙正用研究的神色看着自己。

敏天退回了原位，并且尽量让自己缩在阴影里，一面王礼盯着他看太久，看穿他的假面目。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这个预感，王礼可能，可以看出他就是程敏天。这个预感哪里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通过舷窗，敏天发现他们正停在离沈家花园很近的一个小码头上，码头上没有其他船只，好像是被人包下来了似的。顾拓正朝沈家花园走，背脊挺得笔直，完全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要喝点东西吗？”近处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敏天一跳，他转过头，就看到王礼正在倒酒，虽然他不知道这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五十八章

“不用了。”直觉地拒绝了，敏天别开视线，不去看王礼，他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枪。王礼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看似天真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对于敏天的拒绝，他似乎丝毫也不介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就喝了起来。

舱内的气氛很沉寂，敏天并不喜欢这样的沉寂，这样的气氛会让他透不过起来，会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不远处王礼每一口酒咽下去的声音他都能听到，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些酒液如何滑过王礼的脖子，滑入他的胃里。他产生了如果那是自己的子弹就好了的荒谬想法。

等了半个多小时，顾拓就回来了，速度比敏天预想的要快了很多。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生意谈的是好是坏，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别人把他看穿。王礼朝着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笑着问：“情况怎么样？”

顾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淡淡地说：“很好，看来他没有骗我们。”王礼耸了耸肩，轻笑了起来，“这就好，总算不枉费我们花了半年的时间协助他做实验。拓，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大干一场了？”

敏天听到这里，不自觉地侧目朝王礼看了一眼，这家伙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但敏天知道，他所谓的大干一场，一定是一件很疯狂的事，因为此刻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的光，已经带上了疯狂的意味。

顾拓沉思了一会，目光望着舷窗外，游艇正朝他家的方向开，外面很安静，银色冰冷的月光撒落在河面上，到处都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然后他轻声开了口：“干吧，让一切都结束了也好。”

“叶梵呢？这一次，你还打算放过他吗？”杀别人也许都可以随意，可唯独这个叶梵，王礼知道那要先问一问顾拓，那毕竟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

顾拓轻轻阖了下眼帘，敏天看着他的侧脸，那张俊美得找不出一丁点确定的侧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挣扎。敏天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顾拓到底在想什么。他不认为顾拓是个大善人，在叶梵已经背叛过他之后，他不认识他还会记着昔日的情分，放过叶梵。

可顾拓确实犹豫了，还犹豫了很久，船舱内的气氛又变成了那样叫人压抑的寂静，只有王礼依然好整以暇地边笑边喝他的酒。

随后顾拓突然转过头，看着敏天问：“重生，你觉得我应该杀掉叶梵吗？”他问话的语气很平和，平和到敏天觉得心惊肉跳，这家伙，为什么要来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可如果猜到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敏天思索了一会，摇着头说：“我不知道这个人对老大来说究竟有没有意义。”将问题踢了回去，敏天拒绝直接回答。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矛盾呢？叶梵利用了他，欺骗了他，他要不要原谅叶梵呢？他自己都指望有一个人可以给他答案，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够去给别人答案呢？

“他背叛了我，还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人。”顾拓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看样子，他是一定要敏天给一个答案了。敏天看了他一眼，从那双深邃的双眸中没有找到任何情绪，他想了想，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何必再问我呢。”

以顾拓的个性，出了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想杀叶梵。

第五十九章

顾拓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但是他没有再回话，也没有再执着地要敏天给一个答案，他只是从王礼那里接过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船舱内的气氛很诡异，王礼似笑非笑地看着敏天，顾拓低头喝着酒，敏天的目光落在舷窗外，谁也不敢看。三个人各怀心事，直到游艇停下，敏天第一个站起了身，这个鬼地方，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顾拓在这时候开了口：“不要杀叶梵，留着他吧。”王礼闻言吹了声口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戏谑地看着顾拓说：“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菩萨心肠了？还是说，你是在为了某个人留下叶梵的命？”有些话他们彼此之间不想挑的太明白，叶梵和顾拓之间，早已经不是只有兄弟的关系那么简单，他们还是情敌，就算那个争夺的情人已经死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顾拓冷冷扫了王礼一眼，抬步往外走，“你管的太宽了。”说完，人已经走出了船舱，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凉意和湿气，水雾粘在睫毛上，视野似乎变得有些朦胧了。

王礼的声音从身后轻巧地传来：“我可是为你好，就算你不想杀叶梵，可叶梵却想杀你，留着他，你不怕夜长梦多？”在王礼的概念里，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么不管以前的关系多好，都是要格杀勿论的。

顾拓半侧过头，眼眼角的与余光瞥了王礼一眼，淡淡答道：“他没有杀我的本事。”王礼轻勾着嘴角，耸了耸肩，“既然你如此固执，那我也不管你了，反正如果你死在他手上，我也不会为你难过的。”王礼说完，重新进了船舱，不一会儿，游艇就沿着河道开远了。

顾拓和敏天站在岸边，顾拓背对着河，夜里有些大的风吹的他的头发纷乱飞扬，他的目光看着远处，也不知道落在哪一点上。敏天抬步要走，却突然听到顾拓低声说了一句：“本来也没人会为我难过的。”

这话说的太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消散了，顾拓说完，低头看了看脚下，抬步往前走了。敏天却愣在了原地，没有人会为顾拓难过吗？怎么可能呢？当时听说他出车祸死了的时候，自己的心脏疼的差点就要裂开了。怎么会没有人为他难过呢？只是不说罢了。还有沈争，那个深爱着顾拓的男人，一定会为他难过吧。又或者，沈争不会让他去死，沈争宁愿自己代他死。

已经走远的顾拓脚步很轻，几不可闻，夜色下，只有那道修长消瘦的背影，透出几许寂寥的意味。敏天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轻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回到房间里，拨通了魏祖年的电话，魏祖年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他有没有受伤。敏天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却是不寒而栗。魏祖年知道他们今天要偷袭顾拓，却没有提醒过他，是不是对魏祖年来说，他就算死在事故里也无所谓呢？

第六十章

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他可以信任的。最初他信任顾拓，结果被顾拓抛下，就算那不是顾拓的本意，可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后来他信任叶梵，可叶梵欺骗了他，而现在这个魏祖年，就算他知道不能完全信任，可至少也曾相信过。可结果呢？信任的结果，不过是又一次被抛弃，甚至被背叛。

“如果今天是别人接起了你的电话，告诉你我死了，你会有什么感想？”冷笑着，敏天问出了这个问题。放在今天之前，他是不敢这样对魏祖年说话的，毕竟魏祖年知道他的一切伪装，可到了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和魏祖年之间不过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而既然魏祖年还想利用他，自然就不可能去拆穿他的伪装。

电话那头魏祖年沉默了一会，随后轻笑着问：“敏天，你在生气吗？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狼烟要埋伏顾拓，我并不是事先就知道的。”这样的回答，敏天不知道要不要相信。所以他只是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地等着魏祖年继续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魏祖年轻叹了口气，又说：“算了，看样子你不相信我，那我们不提这件事了，顾拓今天去和谁谈生意，你知道吗？”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敏天冷淡地回了话，“我不知道，他没有让我跟着进沈家花园，不过王礼也回来了，今天就是他救了我们。”

两位蛛王同时出现在国内并不是正常的事，上一次王礼会过来，是因为他辖区内有一批货要在中国这边出手，而那批货到了国内被狼烟的人截了，当时他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找顾拓帮忙，最后还是顾拓帮他把货抢了回来。而这些，都是他跟着顾拓回来后听顾拓的手下心腹说的。

那么王礼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呢？是又有货要出手，还是有别的目的？事关蛛峰，敏天知道他估计探听不到消息，只能先告诉魏祖年王礼到了，好让他们做些准备。

魏祖年沉思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看来，顾拓是忍不住了，那批货在他手上呆得太久了，再不出手，恐怕他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那批货？敏天疑惑地皱起了眉，难道魏祖年已经知道顾拓和王礼的目的了？也知道他们这次的生意是在做什么了？可是，那可能吗？自己并没有提供太多的线索啊，他怎么可能猜到呢？

脑子里飞转了片刻，敏天还是没想出其中的奥妙，便索性问魏祖年：“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那批货？”

“就是他九年前想带去马来西亚处理的货，当时因为那批货，他不是差点被人干掉吗？”听着魏祖年的话，敏天挑起了眉梢，原来九年前不是单纯的仇杀，那些紧追着顾拓不放的人，是想得到他手上拿着的货？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低声问了一句，敏天很好气。电话那头魏祖年哈哈大笑，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愉悦，“敏天，你还记得你之前在牢里时被人套出来的一个电话号码吗？”

电话号码？敏天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很快就想起来，他之前坐牢时，确实被一个叫俞烈的家伙套出过话。

第六十一章

“那个号码怎么了？”意识到那不是一组普通的电话号码，敏天皱起眉，沈声问道。他记得那个电话号码是顾拓以前每个月都会打的，虽然一直不知道电话的那一头是谁，但是他知道，那个号码对顾拓来说应该很重要。

他会知道那个电话号码，也是因为偶然，有一次顾拓打电话时他正好醒过来，当时他就躺在顾拓的臂弯里，所以清楚地看见了那一串数字。他从小对数字就比较敏感，看过一次的号码大多都可以背下来，而且因为他知道那个号码对顾拓来说很重要，就下意识地记住了。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他被人用不正当的手段骗出那个号码，还被人善加利用了。

电话那头魏祖年依旧在笑，笑得并不响，却很明显是带着快意的。“那个号码是和蛛峰联络的号码，顾拓每个月通过那个号码听手下回报情况，如果上头有任务下达，也会有人在那个电话里告诉他，这就是为什么他每次都只是听，而不怎么说话的原因。”

“你们打过那个电话了？”

“没错，九年前蛛峰就要顾拓处理掉那批货，但是他没能脱手，一直拖到现在，连蛛峰上头的人都忍不住了，如果顾拓在短时间内再不处理掉那批货，那么接下来，就不止我们的人要他的命了。”

“那批货是什么？”什么样的货，能让蛛峰要杀一个蛛王？什么样的货，能让顾拓在身边藏了九年都无法脱手？又是什么样的货，能为顾拓引来那样的杀身之祸？顾拓把那批货藏了九年，真的是因为无法脱手，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脱手？

魏祖年在电话那头似乎轻叹了口气，随后才笑着问：“你知不知道，蛛峰最初是由一个家族统治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十二位蛛王？”

“竟然有这样的事？”敏天很惊讶，其实他对蛛峰真的不大了解，在马来西亚的时候虽然听他们说了很多事，但基本都是些外面人也知道的，真正核心的内容，顾拓根本没让他接触过。

便听到魏祖年又说：“那个家族被现在的某位蛛王背叛，全族的人都被杀光了，当时他们伪造成意外，但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一个婴儿逃过了那一劫。根据时间推算的话，那个婴儿今年也有二十多岁了，蛛峰现在之所以有十二位蛛王，就是因为组织里的大多数人都无法信服那个家族以外的人。所以只要那个人站出来，就可以轻易地毁掉十二位蛛王的地位，还能把当初背叛的那位杀掉。”

“那和顾拓手上的货有什么关系？”

“九年前，背叛的蛛王就找到了那个孩子，他要顾拓把那个孩子处理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拓似乎没有下手，他不但没有杀掉那个孩子，还伪造了那个孩子已经死亡的事实。这件事在最近被曝光了，因为只有他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所以上头要他把那个孩子杀掉。如果他这一次依然做不到，那么上头会亲自动手，到时候，他会成为当年背叛者的代罪羔羊。”

魏祖年的一席话说的敏天有些心惊肉跳，如果是这样的理由，那么顾拓也许真的难逃一死，可是，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留下那个可能会威胁到他地位的孩子呢？那个孩子和他，根本就是非亲非故吧？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敏天，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查出顾拓在和谁联系，他很有可能是想找人保护那个孩子。”隔了会儿，魏祖年再度开了口。其实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谁都无法预料，没有人知道顾拓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