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一跃过临洮。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
铁蹄破城日,血祭祈安平。
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谢安逸,四体不勤又手无寸铁,却生了一颗向往江湖草莽的热血心肠。遇见风流倜傥、路见不平的英俊大侠韩舸,两眼放贼光,威逼利诱将人牵回家,各种表忠心各种套近乎各种卖萌各种撒娇~~~
待到一朝烽烟起,韩舸不是韩舸,谢安逸不是谢安逸~~~~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安逸;哥舒翰(韩舸) ┃ 配角:秦望昭;曹缊之
楔子:
万里山河锦,如画江山绣。一朝烽烟起,遍地是哀歌。
元贞九年九月,西原大举进犯,预备由两国边城临洮入境,两军于临洮僵持。
古来死未歇,白骨碍官路,亲戚牵衣顾泣,悲号自相顾。
至年冬月十六,一人着红衣于城上祭祀一场,血祭祈平安。后城门一路大开,西原军长驱直入陵国都城平沙,天子李蕴携诸侯城头降。至此西原皇帝赵频一统天下,纪年正月即位,年号熙宁。
第一章
老子叫谢长安,是西平郡王哥舒翰半年前在街边捡回来的不要钱的儿子。
老子问他为什么不让老子跟他姓,他喝的烂醉如泥,依旧宝贝似的搂着他那两个血红色的杯子,斟满两杯酒,自己喝一杯,地上倒一杯,祭奠死人似的。
听见老子问他,他倒酒的手一顿,然后学起古时狂士,仰着头,酒水朝着面部一泼,酒水顺着他英俊的脸的轮廓往下淌的时候,他半死不活的开口说道:“谢,我的心上人,姓谢……”
呸,不用掩饰了,老子看见你哭了。
好吧,既然是他的心上人,跟着娘姓么,老子也不吃亏。就是不知道这传奇的娘,是个怎样的女人,叫他这样的男人牵肠挂肚、毫无怨言、半死不活、借酒浇愁的守着活寡。
老子以前是临洮城里横着走的小乞丐,临洮城破后,老子成了孤儿,以前的姓名被老子故意忘记了,道上的小弟尊称老子一声“狗子哥”,日子过的饥一顿饱一顿,却也饿不死,还很自由自在,老子很满足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偶尔能够吃一只“抚顺居”的黄澄油亮的烧鸡~~的腿也好,人生就圆满了。
那天老子刚死皮赖脸的弄到了一只肥的流油、香飘十里、新鲜出炉的烧鸡,自己撕了两条鸡腿,剩下的给弟兄们分了。老子闻着鸡腿的香味儿,心情飘飘然,坐在街口拉胡琴的瞎子老张头身边欠他。老子对他那破京胡很有兴趣,一直想要拉上一拉,老张头宝贝似的不给我碰一下,烧鸡的诱惑是无人可挡的,他终于答应给老子玩玩儿。
老子一激动,满是油的手抓起京胡,闭起眼睛,脑袋左摇右摆、右手乱七八糟的一通瞎拉,很是陶醉。等老子睁开眼的时候,妈诶~~~~这么多穿官靴站在前面,一抬头,最前方那个长相英俊、身量颀长的男人直愣愣的盯着老子,明显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老子心脏怦怦直跳,装的不动如山,一会儿他回过神来,蹲下身来,很和蔼的问老子愿不愿意跟他回去,给他做儿子。
老子说不愿意,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一个人蹲在他身边,他对那人耳语了几句,那人起身就走了。他抿着嘴笑,把老子骇的心底发寒,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一会儿那人回来了,手里一个牛皮纸包,香味儿挡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完了完了,老子口水止不住的分泌,七寸被捉住了……
就这样,老子被这个鼻子尖的男人无耻了用烧鸡骗回了家,给他当了儿子。
第二章
听小莺姐说,老子的爹哥舒翰是开国功臣,将近一年前西原攻打陵国的先锋将领,皇帝赵频钦点的西平郡王,年纪轻轻封侯拜相,前途不可限量。长相更是没得挑,是西原旧都清海郡里一等一的风流美男子,五官刀刻般俊美,身姿松柏般挺拔。不嫉妒的说实话,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他俊秀与霸气并存,且毫不违和的男人。
又听小覃姐说,想要嫁给他们王爷的女子,可以从平沙城护城河太清的源头流水似的排到尽头,还得转个弯儿折回去才行。连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素勤公主都对他家王爷落花有意,借着皇上的口欲结秦晋,都被她家王爷流水无情的拒绝了,只说自己早已心有所属。说到这的时候,小覃姐的脸上,掩饰不住的自豪,好像老子爹多么的不畏强权、追求真爱似的。
位高权重?老子才不信呢,虽然府里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可位高权重的人,会脑子抽筋的跑到临洮这边陲小镇来当个打酱油的节度使?
风流?老子也不信。老子来了半年了,家里别说二三四五娘了,老子就连大娘的一根毫毛都没见过。他除了上府衙打打酱油,从不出去应酬,准点出门准点回,一回来就摸出他那两个杯子开始喝酒,喝花酒的时间都没有。
好几次他真的喝多了,醉得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叨着“安逸……谢安逸……谢安……”
哦,原来他的心上人、老子的传奇娘叫谢安逸,幸好不是春花啊冬梅之类的,恶寒~~~
哥舒翰是个很好的爹,他从不管老子的闲事。老子不爱穿那些个广袖的华服、不爱吃饭的时候姐姐们伺候着布菜、不爱上学堂念书,喜欢上树掏鸟窝、喜欢满花园的捉蝈蝈儿、喜欢小覃姐嘴巴里不干不净的那些路边小吃,他都随我,老子对他很满意。
除了不小心碰了他的宝贝被子被打了一顿狠的,他从没给过我脸色。老子就明白了,这个杯子,比他节度使的印章还重要,难怪姐姐们经常告诫我什么都能干,就是别碰他的杯子。得得,以后不碰就是了。
不过也怪不得老子手痒,这一对杯子,外壁血红血红的,内壁洁白如血,对比之下,愈发红艳。我从没见过颜色这么纯正的红色瓷器,鲜艳的就像是刚刚从血管里流出来的鲜血涂在外壁似的,极其能够吸引视线。老子直觉,这对杯子,肯定和我那谢姓的娘脱不了关系。
老子做了决定,虽然他打了我一顿,等他老了,我还是要给他养老的。
被他捡回来一个月的时候,我就和他很熟了。老子问他满大街的小乞丐,捡谁不是孩子,干嘛捡老子这么不省心的一个。
他看着老子,目光却虚浮的像穿透过了老子的身体,在看另外一个人,嘴角居然浮起很无奈却很温柔的笑意:“有人曾经也像你,大剌剌的坐在街边的墙角,明明不会拉京胡,嘲哳刺耳,自己却摇头晃脑、陶醉的不行,也不怕荼毒了别人的耳朵……”
哦~~老子明白了,老子娘也这么干过。嘿,还是个豪放不羁的江湖女子……
第三章
眼看年关将近,天越发个寒冷,老子爹也越发蔫吧了。
他最近连象征性的打酱油都不愿去了,整天关在屋里,谁来求也不见,吃的极少,只是不要命的对着空气喝酒,屋里被他倒的到处是酒水,俨然一个藏酒的地窖,身上都被陈年的花雕熏出了一股死气来。
好几次老子半夜被尿憋醒,路过他的房门,都听见他屋里有压抑到让老子气都喘不过来的呜咽声,那种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带着克制的哀嚎,听的老子鼻子发酸……
老子怕他在屋里想不开,颠颠地跑去叫他稍移尊臀到院子里去喝,冷就冷点,好歹有人照看着,他极其不识好歹的拒绝了老子。
老子以德报怨,忧心的去问小覃姐,他这是发什么神经呢,玩忽职守的,也不怕掉脑袋。小覃姐听了这话,立刻红了眼眶泪水就往下淌,梨花带雨的说道:“长安啊,王爷他这是心里难受哪~~~你听话些,不要嘴巴上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问,好吗?”
这个连太守大人家的府邸都比不上的寒碜王府,据说以前是一所大户人家的家宅,临洮开城之日被一把大火吞没,老子爹猪油蒙了心的非要住在这里,只好依了他的意愿在此新建了一座王府,连布局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来的,与一般的大户人家无异。
府里整日沉浸在一股低沉压抑的气氛里。再这么下去,老子一定会发疯的。
这日清晨,天不大亮,老子很早就悄悄的起来,准备趁着整个王府的人都未就位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找老子的小弟们,请他们吃包子去,老子是个情深意长的大哥。
小莺姐很反对老子和小弟们来往,说是平白丢了王府的脸面,堂堂郡王府的小主子,和一群叫花子凑在一起成何体统。老子才不管什么脸面,那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王府里的耗子洞都被老子一一搅翻过,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门口去。老子成功的摸到门口,很好,没人,老子轻轻的拿下门栓,做贼似的将门慢慢拉开,钻出去了在将门带上。一转身,娘诶~~~~~~~
大门左方的墙角,站了一个年青人,是个长相清秀的瘦削小哥,看起来形容憔悴、风尘仆仆的样子,背上负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袱,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见老子被吓了一跳,他歉意的笑笑,开口说话道:“是小王爷吧,唐突了。”
此人十分有礼仪,对老子也没有巴结阿谀之意,老子~~额……那个……我对他十分有好感,于是问道:“这位哥哥,大清早的等在这里,你找谁?”
“受命前来给郡王爷送东西,不过我不想见他,你帮我转交,可以吗?”
“可以啊,可是近送进去了老~~~额我爹估计也不会看的,他最近心情不好。”
“他会看的,你说是小栓子送来的,我家主子还在来的路上,今日午时邀他上城楼一叙,麻烦小王爷转达了,”他语气笃定,对老子笑笑,递过包袱转身就走。
第四章
老子一头的雾水,傻愣愣的提着个包袱在门口站了半天才回过神,往前一望,那哥哥人已经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里了。
老子不敢耽搁,直觉这貌似装着木盒的包袱和那句话极其重要,也顾不得请兄弟们吃包子了,回身关了门就去找老子爹,老子知道他一定醒着。听他身边的怀叔说,他睡眠一向差,进来愈发不眠不休了,若不是他武功高强底子好,老早就垮了。老子还是有点心疼的。
老子直奔他卧房,敲敲门,他嘶哑的声音立刻响起:“门没锁,进来吧。”
他心情不好,老子也就老实些,进了门规矩的站定喊了声爹,他爱理不理,佝偻着上身窝在床头的雕花靠背上,弯着一条腿,垂着眼,两手摩尼着他的宝贝血红瓷色的杯子。
老子说道:“爹,刚刚有个年轻的小哥送了东西来,指明给你的。”
“嗯,放在桌上吧。”
看他这鸟态度,老子就说撒,接着说道:“那小哥说他叫小栓子~~~”
老子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利索,他猛地一震,倏的抬起头,见了鬼似的,老子看见他拿着被子的手居然在颤抖,他慎重的将杯子小心的放在床内侧,嘴里说道:“他人呢……”
随后修长的腿下地,急不可耐的朝老子走过来,老子从没见他这么激动过,他几乎是夺过老子手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果然是个精致雕花的木盒,他打开之后,修长的手指就抚上去,动作轻柔,老子比他矮的多,一不小心就看见他低垂的双眼里满目的柔情了。
啧,这东西该不是老子娘的吧~~~~
老子嘴巴里接着进行着转达任务:“爹,那位小哥说他家主子还在来路上,邀你今日午时上城楼一叙……”
眼睛却忍不住往木盒子瞟,里面貌似都是谁家的孩子幼时的玩具,看起来年代久远,有竹篾编制的只剩一条腿儿的小蚂蚱,有一面破了个洞的拨浪鼓,一只烂的只剩骨架的纸糊的风筝,一串看起来黑黑的貌似是糖葫芦的东西,一把长命锁,一个浅碧色的香囊……
老子正数的认真,就见老子那个拿着香囊正要打开的爹,动作一僵,急切的又轻柔的放下那个香囊,方向一转,两只手就搁在老子肩膀上了,劲儿大的老子龇牙咧嘴,激动的把老子摇来晃去,嘴里急急问道:“主子,他有没有说他主子姓什么?”
老子被摇的天旋地转,还是要回答他的问题:“没有……没有……爹,别摇了~~你午时去不就知道了。”
他这才放开我,冷静下来似的,看也不看老子,接着拿起那个香囊,嘴里说道:“长安,你出去玩儿吧,让阿怀来见我。”
老子念念不舍的出去了,临走前隐约瞟见,那个香囊里是一撮头发……是老子娘的么?他们可真老套……
别人约的午时见,老子爹打扮的光鲜亮丽、风流倜傥的,他这样子,老子才信爱慕他的女子流水似的长。怀叔也不带,辰时一个人就出门了,看他那样,满怀期待似的,别叫他落空了才好。
第五章
哥舒翰到了酉时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又是烂醉,一路跌跌撞撞的高歌“别梦依依~~呃~~~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呵呵~~哈哈哈哈……”
他衣衫凌乱不堪,浑身的酒渍,和不知跌了多少跤沾染上的灰土,神情悲不自抑,满面怆然,恍然有泪水划过。
一直等候在门口的怀叔立刻上前去扶将住他,将人半架着进了府。他犹自提着酒坛子癫狂的唱到:“誓扫匈奴~~不定~~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河边骨……哈哈哈哈……”
呸,老子真是乌鸦嘴,还真给说中了,果然落空了回来……
进了府,他发起了就疯,推开了怀叔,跄踉着就奔着院子里墙角一直放置的躺椅去了,东碰西撞的,待倒进了凉意浸透了的椅子,终于消停了,蜷起身子,紧闭着双眼,眼角却止不住的往外淌着泪水,死气般浓厚的悲意,看的老子鼻头一酸,眼泪就往下砸,恍然想起他蹲在老子面前笑着问老子是否愿意跟他回去的模样,这是老子以后的爹,规矩的要伺候他终老的……
王府里都不是外人,可老子还是不愿意让大伙看去了他这样软弱的时候,大吼一声:“该干嘛干嘛去,散了,怀叔去弄点热水来,小覃姐去屋里拿大麾来。”
估计是老子从来没有发过威,就算是捡回来的小王爷,积攒着也是有些淫威的,大伙被吓得一愣,迅速散了。
老子蹲在这个年轻的爹面前,抬起手给他擦去泪水,将他散乱的长发捋顺,学着被老子故意忘记的过去里,谁轻轻拍打老子哄老子睡觉的动作,轻轻拍打老子爹哥舒翰的背。热水端来了,大麾也拿来了,我让怀叔去院门口守着,将大麾盖在他身上,洗了把布巾给他擦脸。
怀叔说今日冬月十六,老子一愣,这才记起临洮城开,已是一年整。
老子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哥舒翰,爹,你要是心里有话,不能对别人说,就对我说吧,我是你儿子,谢长安。”
哥舒翰微微一僵,老子知道他是清醒的,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要将那些个悲意吐出来一些似的,他不堪重负的老人一般开了口,老子听见他说话,觉得字里行间都背负着重量似的,他再憋着,就要被不知名的过往压死了。
在这个凉意钻破衣襟浸入骨血的夜晚,他蜷缩着背对着我,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将他迷一般的过往,说与我听……
“我遇到谢安逸的时候,是在元贞八年三月,那日我……”
……
临洮是陵国和西原边界的边关小城,西临无定河,南北依傍叠苍山和枕流山两大绝壁,易守难攻,天然的边界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