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冷的雨——允之

“……”七色的小灯，在脚底散发着幽幽的光，显得黑色的地面有些空灵。杨旭看着穿城而过的河水往前推去的波纹，

想到上次他握着夏安的手，讲了一半的话，叹了口气，他说：“我不知道他要不要我。”

黑暗的桥底，看不清杨旭的表情，只是这口气，让夏安有些后悔，开了这个话题。“应该……应该……”

“什么？”杨旭停了脚步，同时拽住了夏安的胳膊。

夏安被这么一扯，打了个趔趄，被杨旭带进怀里来。

四目相对，如此近的距离能看见夏安局促仓惶的眼色。杨旭大掌覆上夏安的后脑，按在肩膀上，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

睛，“你说应该什么？”

下意识的抓着杨旭腰上的衬衫，夏安还没从这突来的变化中醒过神来，“什么？”

“你刚刚说我应该怎样？”

经过杨旭的提醒，他才回答：“就是要，充满信心……”

杨旭觉得，要是说别的事情，夏安都能握起拳头，满脸阳光的在空中摆个姿势，喊跟李丽丽学的那个“Fighting”。“

充满信心？”他觉得声音都在颤抖，动作也随之紧了紧。

后颈都能感到男人呼出来的温热气息，这个姿势让自己窘迫，他本想挣一挣，但见杨旭这样，就抬起双臂环过男人的腰

，顺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的抚着。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耳朵一热，湿湿的，接下来就是硬硬的触碰，轻轻的吮吸……

手臂的动作停了，如果不是悸动，如果不是杨旭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他肯定会认为，时间已停滞不前。猜测，就在

杨旭松开他的时候，舌尖舔唇角的一瞬间，得到了确信。他半张着嘴巴，定定的看着杨旭，指尖都在颤抖。

手机的音乐唱过，转成嗡嗡的振动，在髋骨处继续提醒着杨旭，电话的存在。夏安的注视渐渐的散了光，躲躲闪闪的看

向了别处。

手机接起来，杨旭压着声音，重重的说：“苏言，你最好给我个好的理由！”

电话那头，喧闹的很，杨旭甚至听到了东西碎掉的声音，像是酒瓶。

“你哪里啊？”他问。

那头悉悉索索，电话已经换了人，金景吾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杨旭，是我。你现在到一条街的晓岸茶餐厅来。苏

言，你先别喝了！”

“怎么了？”杨旭看了看夏安，又问：“你们现在在哪啊？”

“现在在酒吧呐，你别管了，到晓岸去就好了，在那碰头。”

随风摆动的水，拍打着石壁，发出潺潺的声音，在肃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小花园的景观灯，低低的照着枝蔓，倒

有些“火树银花”的味道。再往前一步就能跨出桥底的石板路，两个人站在阴暗里，听着水声，看着夜色，沉默。

头顶的车，来来回回。

“我……你……”夏安嗫嚅。

杨旭在客户那里的能言善辩，一遇到夏安就派不上用场。刚才他做的事，想必真的会吓坏夏安的，怎么就不能找个好的

时机……

夏安捏着裤缝的手，紧了又送，“苏言哥哥找你有事，你忙吧，我先回去。”说完，往回走。

杨旭咬着下唇，吞下要一起去的建议，转身跟在夏安后面，保持一米的距离走着。

一人上楼，一人取车。

第三十章：难念的经

杨旭到晓岸的时候，苏言正在包厢的独立卫生间里吐。

“新专辑出完了，空了是吧，喝这么多酒……”杨旭把钥匙扔茶几上，上去给他顺着后背。“这是怎么了？”

“已经吐了两次了，我闻够那味儿了。”金景吾靠着沙发，说。

苏言一反往常，话少了很多。胳膊遮住眼睛，泪水从仰起的脸上滑下来，在沉默的包厢里依旧悄无声息。忙专辑忙得天

昏地暗，依照公司的意思炒绯闻，整天带着面具迎合记者，笑着和歌迷互动对他们说爱，他真的累了。新人来，旧人去

，经纪人前脚后脚的跟着时时刻刻的嘱咐，这个娱乐圈不成文的规则。

夜半人静，他不能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想，这样的忙碌，假笑的虚伪，他还能坚持多久。喜欢的音乐成了公司的商品，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个商品，他的脸，他的声音，就连他穿的舞台装都能成批成批的赶制……

金钱的腐朽之气，在高层和合伙人的脸上，现在连隐藏都开始不屑。

他和女艺人谈笑风生，为了讨巧儿甚至还忍受过敏抱着最讨厌的猫。猩红的丹蔻，纤细的双手，私下攀上来的时候他无

力，像讨厌猫一样，把女人扔开来。

为什么他要呆在烟雾缭绕的包厢，看满脸横肉的老板脸色，听坦胸露背的女人调笑……无数次他都想，是什么让他忍受

这些，以前那个高傲的苏言，到底去了哪里？

像是被释放的囚犯，他简直想插上翅膀从家的窗口飞进去，落在心心念念的爱人身边，拥抱她，亲吻她……他的真真，

会含羞把他推开，赶他去洗澡……

唯有空空的客厅，空空的卧室，空空的厨房。条件反射，他发疯一样去开大衣柜，看到整整齐齐挂在那里的女装，跳起

来的心才落回原地。

苏言坐在沙发上，摁完熟悉的手机号码，却听到铃声从沙发下传来。摸出手机，苏言想了想又拨了妈妈的电话，那边一

看是苏言，忍不住大声责怪：“你个兔崽子，怎么当人丈夫的啊，老婆都流产了……”

妈妈噼里啪啦说的很多，夹杂着许真真的声音，很轻，但是苏言听清楚了，她说：“您别说了，他是忙……”

曾来没这么痛过。他扒着病房的门，看着妻子毫无血色的脸，绷劲了手。姜白色的骨节，狰狞着，苏言恨不得抽自己两

巴掌。

苏妈妈戳了下他的脑门，把他推进门，就合门办手续去了。说实在的，她是看不上真真这丫头的，家里穷，也不懂得讨

长辈欢心。但是，婚也结了，日子总是要过的。

办了出院手续，苏妈妈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来来往往的人，走来走去的脚在她的眼底近了又离开。孩子们的事情，她可

能真的不能再掺和了……

大手摸着真真的脸颊，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掌，苏言那一刻，真的害怕。她就像个易碎的娃娃，疲惫的容颜，强

忍着酸楚，自己的女人，他又怎么不心疼。

附身，苏言抱住女子柔软的身躯，哽咽着道歉：“老婆……对不起……”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许真真终于掉下泪来，滚烫的泪，润湿了苏言的肩膀，烫伤了他的心脏，“是我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我会好好注意的……呜呜，苏言，我对不起你……”

愧疚的哭声，声声敲打着苏言的胸口。他抱着珍爱的女人，胡乱的亲吻她脸颊的泪，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安慰自己。

那个小生命就这么没了，这个爱情结晶，他们期待了那么久。他悄无声息的来，也悄无声息的的走了……

“苏言，我们回家吧。”许真真搂着苏言的腰，虚弱的说：“这里不好。”

“你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咱们在这休息休息好不好？”男人把她的头发拢到耳后，说。

“这里不好，我想回家。”这么一说，她的声音又有点变调。

“行，我们回家。”回家，这个词说出口，苏言觉得异常苦涩。买在玉林小区的房子，他很难在那边呆到完整的一天…

…家，曾经两个人梦想拥有的温暖摇篮，又到哪里去了呢？

真真恢复的不错。苏言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件很严肃的事，他憋屈，就给金景吾打电话。

酒不醉人人自醉，但是他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杨旭来了，他也知道。

“我想退出了。”苏言闷声说。

“你说什么？”杨旭和景吾异口同声。

“我说我想退出娱乐圈，明白了？”他抬起身坐定，长吐一口气，认真的解释。

两个人点了点头，金景吾自己点了根烟，又给杨旭和苏言点上。

“你想清楚了？”杨旭深吸了口烟，又轻轻的吐出来。

苏言点头，脸上露出难得的沧桑成熟，“我有件事没和你们说呐，这几天我放假，本想和真真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可是

二人世界是过了，却不甜蜜。”

烟夹子手里，燃着，他深沉的继续：“真真流产了。踩着凳子够东西，翻了……我们的孩子没了。我这两年，过的特别

累。你们都知道，我是个特受不得拘束的人。我现在和动物园的动物没啥区别，供人参观，为人表演。以前我也知道娱

乐圈多么黑，可是现在我真的看够了。一代新人换旧人，音乐算个屁啊……都说高处不胜寒，我觉得我受不住了。哄得

别人开开心心，我自己不开心，我老婆不开心，我甚至连和你们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你想好就成，我们这边时刻准备迎接你，要做什么你一句话。”金景吾覆上苏言搭在沙发上的手，紧接着杨旭也把手

放在了上面。

“到时候需要钱，你说话就行了。”杨旭这边弹了弹烟灰，又加了一句：“最好是找找你们老板那，有没有什么漏洞…

…”

“我明白。”苏言说。

杨旭进门，特意放轻了脚步。夏安的房门虚掩着，借着月光能看清他蜷着的身形。男人轻轻的合上门，进了浴室。只是

他不知道，夏安一直醒着。

第三十一章：两处闲愁

与往日不同，杨旭穿戴整齐了，餐厅还没出现那个人的影子。他推开门，看见依旧睡着的夏安，心想，难道今天还休息

，怎么睡起懒觉来了……临走的时候，杨旭特意去看了看夏安，再次确信只是睡着，他也就放任他睡了。

无疑，夏安又迟到了。要是别人肯定会编个理由，也就是他，被骂一顿，还要扣半天的工资。

他努力的想把昨晚的记忆，从脑海里甩掉，可是想起来他竟然脸颊发烫。李小军看他一副魂不守舍得样子，打趣道：“

哎，我说夏安，你不是思春吧，现在都要秋天了！”

“啊？”当事人莫名其妙的发出单音节。

“我说你想什么呢？想哪家的姑娘啊？”故意露出猥亵的表情，李小军勾着夏安的脖子，嘿嘿的笑了。

“才没有……”夏安拨开他的胳膊，离他远了点，坐到凳子上望天。

“可是你真的很不对劲啊……”李小军摸着下巴，俯视。

“李小军……”夏安转过身体，吞吞吐吐的问，“你说，吻代表什么？”

李丽丽听见了，两眼放光，赶紧扒上来八卦，“夏安你和谁吻了啊，我这还想给你介绍女朋友呐。”

被李丽丽挤到一边的李小军，凑上来，“你和姑娘接吻了？”

“你们小点声……”红着脸的夏安，头都要钻到桌子低下去了，“我才没和谁吻。”

“你没和谁吻？”姓李的两人相视，瞬间异口同声的问：“你的意思是你被人吻了？！”

“夏安，我可跟你说啊，现在的女孩子可不得了，主动起来跟狗皮膏药似的。”李小军望着加油站唯一的女生，笑言：

“是不是啊，丽丽？”

巴掌噼里啪啦的落到李小军的头上，李丽丽冒火的跳起来，“你才狗皮膏药呐！”

“我有说你吗？你干嘛对号入座。”

“你还说是吧，再说我可真打了。”李丽丽摩拳擦掌，冲着李小军挑眉。

“哎呦姑奶奶，我是说咱们夏安想法这么简单，别被一个吻弄迷糊了。现今社会啊，女孩子脱衣服比谈情说爱快多了，

接吻算什么啊……成，哥们儿说错了行吧，我出去干活儿了哈。”说的起劲的李小军看见李丽丽的脸变了，就摆了摆手

，出去了。

“夏安，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这样的，你别听他胡说。”看着夏安沉思的样子，丽丽说道。

“我就是心乱，我会好好想想的。”

他心里是很乱，昨天杨旭的举动让他心慌，今天李小军的话让他心悸。如李小军所言，上床都不算什么，那个不算吻的

吮吸，又算得了什么呢？心底，他暗暗的责骂自己，拿时间想这些，真够傻的。可是，昨夜久久不能入眠，他躺在床上

，难道不是在期待什么吗？

桥下，男人那双如烈酒般让他迷醉的眼睛，凝视他，让他心跳加速；那隔着咫尺的脸庞，早已在昨天的昨天……刻进了

他生活。是这样的吗？

夏安抓着裤缝的手，渐渐的松开，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进了一个漩涡，越来越接近湖水的底部……那深不可测

的地域，使他与氧气之源，早已遥不可及……

杨旭下午早早结束了工作，打算回家和夏安呆着，好好的谈谈。岂料一开门，没有看到预期的身影。百无聊赖的打开电

视，刚看到感兴趣的经济节目，李程的电话就进来了。

“你干嘛呢？”

“看电视呐，你干嘛呢？”杨旭边调低声音边问。

“杨旭，出来见个面吧。”李程提高了音量，貌似很开心，“我的股票涨了！”

约见的咖啡厅，离家很近。考虑到停车困难，他就没开车，步行过去的。樟树的绿色，愈发的浓重。踩着格子的行人道

，他忍不住感慨，时间真快，转眼夏天跑的只剩短短的尾巴。

这边他还是很熟悉的，尤其是对面的那个蛋糕店，他也算老顾客了。心里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夏安带块蛋糕，当甜点。

咖啡馆不大，设计倒是很浪漫，小资情调浓厚。没张桌上都插着一只新鲜的玫瑰，红的似火。旁边的杂志，放在镶着蕾

丝的木质篮子里，细节处平添了一份温柔。

“你怎么来这边了？”杨旭点了一杯蓝山，随口问。

“其实我就这么转悠过来的。”

杨旭失笑，早已猜到他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这边了。

“这两年，你还是喜欢蓝山。”李程平调的叙述，“所有的都没变，除了你……”

听到这，杨旭抬头，目光从李程脸上移到他身后的屏风，很快又恢复到之前搅拌咖啡的动作。

“杨旭，如果你我，之间有一个人，是个女人，所有的都会完美。每个人都会幸福。”他苦笑，“这么长时间，我没找

到让我有幸福感的伴侣，没了空虚，分了心痛，可是我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停留很久。我知道，当年你一直放不下，我也

知道我很不是东西，明知不能给你什么还一直从你那边获取。”

杨旭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听着，听的心里酸涩不堪。当爱已成往事，而校园里那个在舞台上搬架子鼓的男生，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