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米杰不经意地提出邀约:
「如果是这么回事的话,我和你上床倒无所谓。」
然而,觉坚决地摇丁摇头。
「这样是行不通的,这么一来,我不也成了同性恋?」
「说的也是……」
米杰不快地噘起嘴。
难得自己主动开口邀约,没想到竟然碰了个软钉子。
「真是抱歉,米杰,我虽然也喜欢你,不过,我们俩都是男的,这就不太好了。我有个梦想,那就是有一天能够向死去
的母亲介绍着:『这就是你的孙子!』」
「真可惜!我还蛮喜欢你的,而且,你恐怕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完美的人了。」
米杰像个孩子似的垂头丧气,用汤匙不断搅动着桌子角落上放置的糖罐。
觉微笑着回答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嘛!不过,我真的很喜欢米杰,这种感觉是我从来不曾有过的。明明今天才刚认识的,竟然有这种奇
妙的感觉,真是令人无法置信。」
「唉,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难道不觉得可惜吗?老实说,我现在的心境还蛮复杂的,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再回到
车站前面,找一个适当的女主角?」
「嗯!这个嘛……我看还是下次吧!时间不早了,也许家里的人正在担心着我呢!」
为了要在狂妄的兄弟面前争一口气,才赌气地离家想要『放弃童贞』,却还担心着家里。米杰觉得这家伙真是奇怪,而
且,如果真的为了上床而要找女孩子搭讪的话,怎么会选在日正当中的大白天呃?不是该等天色再暗一点以后?
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真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怪家伙。米杰心中不禁疑惑着。
然而,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说出口,米杰故作毫不在意地建议:
「这样的话,包在我身上吧,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替你安排一下!」
「什么安排?」
「当然是女孩子啰!女孩子,觉初次体验用的女孩子。放心吧!全交给我。这方面我是最拿手的。」
「可是……」
「如果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那可就惨啦!」
觉烦恼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答应了。
「说得也是,那么就麻烦米杰了。」
「太好了,你安心吧!一定帮你办得稳稳当当的。那么,把你家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吧,事情一有了眉目,我会马上通知
你的。」
「嗯!」
米杰催促着觉,抽起一张桌子旁边的纸巾,在上面写下觉的地址及电话。
也将写有自己连络电话及地址的纸巾递给觉。
「这是连络我的方法,想到就可以打电话给我!」
然而,觉并没有接过它的意思。
「对不起,我不习惯打电话给别人……」
「你这个人实在是……」
米杰张大着嘴,楞了好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觉。
然后夸张地耸耸肩。
「什么嘛!像个骄纵的千金大小姐。好啦!我和你约好,一个礼拜之后,会打电话给你——」
「嗯……,这样也好,如果米杰想起来的话……」
感觉自己的人格似乎受到质疑,米杰不由得皱起眉头。
「搞什么嘛,你难道不信任我?」
「不…不是的。」
「还说不是,好吧!我发誓,我和你约定下个礼拜一定打电话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什么约定……我不喜欢那种等待的痛苦滋味…」
看到觉回答着自己的认真眼神,米杰不由得屏住呼吸。
「我懂了,我不作任何承诺,你也不用刻意等我,不过……不过,我一定会和你连络的!」
这时候,觉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却又奇迹似地笑了。
当觉和米杰走出咖啡店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之前,两人大约在中午十二点左右,走进这家店。这样一算,少说也
将近五个钟头了,彼此因为相处融洽,连时间都给忘了。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了,一群群黑色的归鸟正向西边落日的方向,缓缓飞米杰特地送觉列车站。
「那么,再见啦,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然而,觉却——
「嗯!那再见……」
连这句话也说不出口。
穿著蕾丝花边的连身洋装及衬裙,一身女妆打扮的觉的身影,在昏暗的天色下,随着电车的渐行渐远而愈来愈小。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直到电车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米杰才感慨万千地喃喃自语着。
有种预感……
下个礼拜,米杰相信自己一定会打电话给觉。然后,以毫不在乎的语气邀约他:
「关于上个礼拜的事,有的idea要告诉你,可不可以出来一下?」
过了晚上七点钟。
终于回到家的觉,受到满、小十夜、新三兄弟热烈欢迎。
新更是激动得边哭边飞奔出来,大喊着:
「觉哥!」
小十夜也不经意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太好了,没事就好了。」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交抱着双臂,满只是深深地点着头,脸上浮现极度疲倦的表情。
……事实上,他们三个人用了这个一个礼拜一次,难得的宝贵假日,竭尽所能地寻找觉的行踪。
三个人各自骑着脚踏车、开着车到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好拜托父亲看家,各自坐着电车,每逢车站就下车到
处询问是不是有看到一个长得像觉的人。
但是,这种大海捞针的寻找方式也终告失败;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可靠的线索。而且,今天又是难得的大晴天,车站的职
员都异常忙碌,再加上最近作觉这种打扮的女孩子还为数不少。
三个人找得脚都快断掉了,结果只有宣告投降,筋疲力尽地回家。
「已经尽了全力仍然徒劳无功。」
正当三个人垂头丧气、沉默无语地坐在客厅时,觉却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觉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紧紧搂着觉哭泣的新,像个小孩似的。
「我还以为觉哥被坏人带到奇怪的地方,搞不好还被打了药呢……」
「新,好了啦,放开觉吧!」
和有点口不择言的新比较起来,还算冷静的满抓住他的后颈项,将他从觉的身上拉开。
「真是对不起啊,觉。自从你出去之后,我们谈了很多很多,平常对你实在太忽略了……真是该好好的反省,对不起…
…」
「咦?你在说什么?」
觉疑惑地瞪人双眼。
这次换眼睛有点湿润的小十夜开口了。
「满哥,讲话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是这样的,觉哥,真是对不起,关于今天的事,我们是该好好反省的;所以,从今
天开始我不会再擅自在外面过夜,也会尽量控制打电话的次数和长度。……我会有节制,像个学生一样,有分寸地和别
人交往,我会遵守约定的!」
「我也一样。真是对不起,觉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千万则像今天这样突然离家出走好吗?」
「咦?」
看着三兄弟一个接一个的低头道歉,觉脸上不由得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这三个人要这么慎重其事地向我道歉呢?觉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事实上,他早就忘了今天早上兄弟激烈争吵的事了。
现在,觉脑海里全是:
『啊!今天是多么幸运的一天啊!』
米杰是个朗朗、容易相处的大好人,对于突然在自己眼前哭泣的觉,一点厌烦的表情都没有(这是觉自己的幻觉);甚
至,带着觉到咖啡店去,亲切地安慰他(当然,这也是觉一厢情愿的想法)。
对于相当怕生的觉来说,通常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他总是紧张得几乎要崩溃;然而,在米杰面前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米杰太有耐性了吧?(这也是……)
面对觉的境遇,米杰亲切地倾听,甚至帮觉一一将他搞不清楚的谜题解开(不用说,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觉的幻想)。
『今天怎么会这么幸运?』
怀着这种心情回到家中,却见到三个兄弟莫名其妙、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三个人似乎忘记了当事人——觉的存在,自顾自的胡言乱语。
「哈!哈!哈!是啊,是不是在室男是个人的自由啊!」
但是,完全放松的三人组似乎有点乐过头了。
「在室男?」
新的一句话,让觉狐疑地抬起眉毛来。
「在……在室男!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和我吵架,所以我才说要去放弃童贞的!是吗?」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事实上是如此),觉自言自语了起来。
「?」
正在手舞足蹈的兄弟三人组,突然同时停止动作,转头看向觉。
觉伸出食指,指着这些兄弟的鼻尖,自信满满地说:
「你们看着好了,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曾经讥笑过我是在室男!」
……就这样,月乃宫觉「第一回(男扮女装)的最后童贞计画」就这么落幕了。
从表面上看来,的确没有达成目的,然而,却因此获得音川米杰这个强而有力的助手,觉还颇具反击的力量。
加油啊!觉。
千万则认输哟!觉!
胜利女神就在前方向他招手!
5.重逢
在自家兄弟面前一阵装腔作势之后,觉在之后的一个礼拜和平时一样,没什么改变。
想要放弃童贞却没有对象,除了向女人搭讪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所以再怎么焦虑也于事无补。
再者,觉的忘性可是比一般人都强。
就算前一天晚上气得怒发冲冠,睡了一夜之后,隔天早上就忘得一乾二净了。
然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却是其它的三个兄弟。
以前总是把家人丢在一旁,自顾自的和恋人玩在一起的景象犹如梦境一般,每个人都按时回家,围着饭桌愉快地一起用
餐。
「啊!还是觉作的饭最好吃!」
「说得也是,家真是个令人安心的地方!」
「对!对!」
然后不时的观察觉的表情变化。
『那么,我马上去放弃童贞!』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深怕觉再度说出这句话。
就在这个礼拜三,觉回到久违了的大学。平时总是以『在家创作』的名义,来逃避面对人群;但是,想起前次上课的时
候——
「你再缺席的话,小心要留级了!」
被教授下了最后通牒的事,只好乖乖地来上课。
觉独自躲在可以容纳将近五十名学生的实习教室的角落里,沉默地在素描本上用铅笔涂抹着。
(反正,把教授出的作业赶快件完,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这就是完全不擅与人打交道的觉心中的想法。
快速移动着手上的铅笔,觉正对面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人群的中心是美大称得上前一、二名的焦点人物,『帅气、有钱的大少爷』——立川信浓。有关于立川信浓的传闻,就
算是与世隔绝的觉也略有耳闻。
他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为他哭泣过的女子,就算手脚并用也数不完。
「令人憎恨的女性最大公敌!」
或者——
「自以为长得帅的讨厌鬼、王八蛋!」
类似的评语层出不穷,有一部份学生似乎视他为眼中钉。
然而,对于觉来说,他倒是个耐人寻味、有趣的家伙。
事实上,曾经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觉发现他近于一板一眼,对于任何事物只要有一点点小变化,他都有跟不上的现象
。可以容忍的范围顶多在正负一公厘之内,说的极端一点,例如一个昨天和今天发型不同的人对信浓来说,就宛如『陌
生人』,而对他(她)视而不见,这种行为在别人眼中看来,却是不诚实的象征。
即使他本人狐疑着:
「奇怪,昨天一起出去的女孩子到哪里去了?算了,反正我也认不出来!」
但是,像信浓这样长得帅、教养又好的富家大少爷,是不会将内心的慌乱表现在脸上的。
为了这件事,觉曾经忍不住捧腹大笑,然后——
「这小子真是诚实啊!」
对信浓的看法因为他的认真而改观。实际上,对连班上同学的脸都记不得的觉来说,信浓是这个大学里,自己唯一欣赏
的人,即使从来没有开口交谈过。
……觉一边暗自思考着,一边完成了教授规定的功课。
觉带着素描本给教授检查。
「啊!好久不见了,月乃宫。」
秃着头的美术教授,一边将快要从鼻梁上掉落的眼镜推上去,一边翻阅着觉的素描本。
「嗯,不错、不错,带有强烈跃动感的有力笔调,你的个性完全表现在线条上,这一点对你来说是相当有利的。不过,
你得再认真一点,多来学校上课,不然的话,我实在不能让你拿到学分!」
「好……」
「至少,得让人稍微感受到你对绘画的热情,别荒废了你的才能啊!」
「…谢谢教授……」
觉敷衍地点点头,回到座位,手脚俐落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老掉牙的对白,然而,任凭教授再怎么威胁利诱,觉还是不改一贯的作风。
……之后,时间缓慢地流逝,从觉上次的『最后在室男』大作战,而让其它三个兄弟陷入恐慌以来,第一个周末终于到
了。
十月中旬晴朗的天空,宽广得无边无际。
清澈的蓝天似乎要把人给吸进去做的……
蓝的有点虚幻的大空,让人不禁想乘坐着白云作成的小帆船,无忧无虑地旅行,直到地平线的彼端。
几乎每个礼拜都是这样,觉从一早就忙着洗衣、扫地,为家事尽心尽力。
然而,在这个绝佳(或者兜风)的大好天气里,月乃宫家的客厅里却聚集着觉另外三个兄弟。
三个人鬼鬼祟祟地以眼角余光窥视一旁用吸尘器忙碌地打扫的觉。
「觉哥真的忘了上个礼拜的事了吗?或者只是按兵不动呢?」
「嘘,小声一点!」
三个人的眼光不停地在觉身上打转着。
这时候,觉关掉了吸尘器,走出房间。
「喂!喂!喂,觉哥,你要去哪里?」
小十夜慌张地询问着。
「洗手间。」
觉冷淡地回答。
「幸好只是去洗手间……」
三个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姑且不论现在正与信浓交往的小十夜,对于虽然身为男同志却总是处于攻击、主动、领导地位,偶尔也会和平常人一样
和女孩子约会的新及满而言,在这种好日子,却没有办法和恋人约会,实在是太痛苦了,痛苦得几乎要哭干了眼泪。
仲井也说:
「难得的过末假日,你为什么不陪我?」
带着责难的口气(这是新的情形)。此外,连宇佑见也抱怨:
「最近你都不来我家了,莫非你……」
被怀疑是不是有了「外遇」(这是满的情形)。
如此这般,三个人被期待着周末约会的恋人们不停地逼问、闹别扭,一不小心就可能面临分手的命运。男同志之间的交
往在传统社会来说,是不太寻常的,所以不得不加倍小心。就连小十夜也担心这么久不和信浓连络,只怕信浓都会忘了
自己。(小十夜一直把信浓的近似『病态的一板一眼』,误认为他患了严重的健忘症。)
即使如此,兄弟三人就算因此和恋人的关系陷入紧急状态,只要觉不要丢下——
『那么,我要放弃童贞。』这句话,然后又跑出去,三个人就十分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