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光 上——季潮

作者:季潮  录入:02-12

伊西利恩摸了摸鼻子,有些后悔今天的易容做得太用心,阿列赫诺是不会认出自己的。付了钱接过围巾,丝绸质地的黑色围巾,勾织着银色暗纹,在围巾的下端是帕维尔的俄文名字“Павел”,细小而璀璨的奥钻一颗一颗拼凑成五个俄文字母。没有拆开包装,却已经能感受到绸缎的微凉,黑色很适合帕维尔的高贵气质,但是伊西利恩觉得,少主人戴上也一定不错,虽然乔伊斯只可能把这条围巾塞在抽屉的最底层。伊西利恩走进包厢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乔伊斯的踪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下半场的演出都快要开始了。

伊西利恩紧张地扫视了一下包厢的环境,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于是快速地走向洗手间的方向,里面也是空无一人,正当不安地开始分析少主人行踪的时候,手机适时地打断了伊西利恩不好的猜想:“伊西利恩,我在316号包厢,你过来吧。”

伊西利恩莫名地挂断了电话,难道是遇到了什么熟人?316号包厢正对着舞台,是观看演出的绝佳位置,所以少主人答应了朋友的邀请?可是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少主人会轻易地离开?无论答案是什么,那个人一定不简单。

在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伊西利恩觉得这个剧院应该扩建了——

弗朗西斯科转过身,对伊西利恩友好地伸出手:“我们又见面了,神奇的假面先生。”

伊西利恩把刚才白白担心的事情全都算在弗朗西斯科的账上,用讥诮的语气说道:“原来是你带走了少主人,你的本事让我大开眼界。”

乔伊斯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冷冷说了一句:“你们太吵了。”下半场开始,管弦乐团已经开始暖场演奏。

“是啊,所以假面先生,您可以出去了。”弗朗西斯科笑了笑,接过伊西利恩手上的围巾,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你……”伊西利恩气结地看着得意的弗朗西斯科,目光转向乔伊斯。可是男爵阁下只是平静地说道:“伊西利恩,你先回去吧。”

第三十三章

乔伊斯从来不知道再次遇到弗朗西斯科的时候,居然没有争吵没有动手,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坐在包厢里面欣赏帕维尔的音乐表演,哪怕这种平静只是表面上。

乔伊斯一直等到洗手间没有人的时候才过去,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巾,打开门的时候却看见正欲敲门的弗朗西斯科。

弗朗西斯科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自以为帅得没天理的笑容:“我还以为洗手间的门坏了呢。我们……也算是有缘了吧?”

乔伊斯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就绷直了神经,不打算和弗朗西斯科纠缠不清,毕竟帕维尔的音乐会对于自己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没有理由要为不相干的人破坏了心情。侧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弗朗西斯科却先一步把门关上,顺便堵在门前。

“我们之间难道连一句招呼都不能打吗?”

一把枪却抵在了弗朗西斯科的胸口:“您可以和我的子弹打招呼。”乔伊斯的声音冰冷地没有任何温度,只是一把九毫米口径的勃朗宁手枪,就让乔伊斯在气势上占了上风:“让开。”乔伊斯并不想在帕维尔的音乐会上生事,但是弗朗西斯科有任何轻举妄动,都难逃子弹的无情。

弗朗西斯科却丝毫没有为生命受到威胁而变色,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想知道戴夫受伤后,贵府的管家去了几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乔伊斯眯起眼睛盯着弗朗西斯科,这个男人手里掌握着他目前最想要知道的信息,但是思及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乔伊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去求他的。

弗朗西斯科继续补充道:“我在戴夫的病房装了监视器和窃听器,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是让人惊讶啊。”

“你想要什么?”在一阵静默之后,乔伊斯还是开口了。

弗朗西斯科略略思索:“陪我去听完下半场音乐会吧,一个人坐在包厢里面很无聊。对了,你在哪一间包厢?我在316号,很不错的视角啊。”

乔伊斯的枪依然没有收回,可是抠着扳机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并不值得自己信任,而且他还对自己撒了谎,至少自己是看见他和玛格丽特小姐一同出现在歌剧院门口,到了他嘴里,却变成了独自一人,但是最终乔伊斯还是放下了手枪。看完帕维尔的音乐会就可以知道戴夫和希曼的关系,乔伊斯咬了咬牙,点了下头。

弗朗西斯科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双手插着口袋和乔伊斯走在长长的走廊上面,殷勤地为他打开包厢门——果然只有他们两个。

这样独处的感觉并不好,乔伊斯直觉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却依然努力说服自己留下来,对了,伊西利恩,打了电话让伊西利恩过来,刚刚挂掉电话,弗朗西斯科就恶魔一般凑近乔伊斯的耳朵:“我希望这个包厢只有我们两个人。”

推开门扉的伊西利恩还带着一丝紧张的情绪,看到少主人安然无恙才松下一口气,却因为下一刻被赶出包厢感到无比郁闷,对上的只是乔伊斯垂下的双眸和弗朗西斯科高深莫测的笑容。

下半场开始,乔伊斯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帕维尔的身上,而非旁边这个是不是絮絮叨叨,动手动脚的男人。直到那双握惯手术刀的手攀上乔伊斯的肩头,执起一缕黑发在鼻下轻嗅,男爵阁下终于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却一下子被弗朗西斯科拉坐在椅子上,看过去还是一张无害的脸一抹温柔的笑,弗朗西斯科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马上就是这场演奏会最精彩的部分了,错过的话,你一定会抱憾终身的。”顺着弗朗西斯科的手指看去,主持人款款走上台来,开始介绍起德国天才钢琴家路易·萨赫斯。

路易和帕维尔合作!乔伊斯瞪大了眼睛看着在掌声中走上台的路易,真的是他!抢走路德维希的那个男人!那么路德维希也应该来英国了?乔伊斯抓过茶几上的高倍望远镜,他知道路德维希有坐在第一排看演出的习惯,果然,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看见了一个栗色头发的脑袋!他来了却从来没有联系过自己!难道自己和他之间已经不堪到连见面都不行了吗?乔伊斯狠狠攥着拳头,指节都变得惨白。

“你好像不太高兴?”弗朗西斯科顺势轻轻搂住乔伊斯,对于乔伊斯突然神色大变感到有些好奇:“路易的钢琴,帕维尔的歌声,不是最令人期待的事情吗?”

舞台上面,流畅的音符汇成气势磅礴的乐曲,帕维尔的咏叹调将这场音乐会推向最高潮,可是乔伊斯却无心去欣赏这器乐和声乐的完美交融。

“你的脸色不太好。”弗朗西斯科有些担心地盯着乔伊斯煞白的脸。想起临来歌剧院的时候,缴获了拜布尔一瓶龙舌兰,于是起身倒了一杯酒递给乔伊斯:“喝点酒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乔伊斯抓起手边的酒杯,一仰脖子把整杯辛辣的液体都灌进喉咙,灼烧的疼痛呛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也顺带拉回了一些理智,睁大了眼睛盯着手上空空如也的杯子,居然那么大意地喝了弗朗西斯科给的酒,上一次在霍华德堡的经历让乔伊斯紧张地瞪着弗朗西斯科。

似乎看出了乔伊斯的不安,弗朗西斯科在那个杯子里面又倒了一口酒,当着乔伊斯的面喝光,晃了晃透明的玻璃器:“我没有下药。不过你这样喝龙舌兰酒,很快就会醉的。”

可是乔伊斯依然感到从身体里面涌起来的热度,脑袋有些晕,酒量不好的自己一般只会喝些红酒或者苹果酒。没有想到会一口气喝了整整一杯龙舌兰酒,乔伊斯揉了揉太阳穴,跌跌撞撞地推开弗朗西斯科要出去找伊西利恩。

“你不想要希曼的录像资料了吗?”弗朗西斯科抓住了乔伊斯的手腕,“在我家,但是我只希望你一个人去。”弗朗西斯科抬眼看了看房门的方向。

希曼?乔伊斯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他要抓住希曼的把柄,他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要从父亲那里夺得权势……这样才有机会抢回路德维希!

既然乔伊斯没有说话,弗朗西斯科就当他已经默许了,取了大衣披在他肩头,拿起乔伊斯的围巾,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朝外面走去。

靠在墙上玩着手机游戏的伊西利恩没有想到他们会中途离席,立刻迎上去却发现乔伊斯的脸色不太好,吞吐间也略带酒气:“少主人,你没事吧?”

弗朗西斯科巧妙地隔开了伊西利恩伸过来的手,亲昵地拥着乔伊斯:“乔伊斯先生今晚要去我家里谈点事情。”然后有凑近伊西利恩,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说:“是私人的谈话。”

乔伊斯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弗朗西斯科的,可是脑袋却昏昏沉沉,只想走一些离开这里吹吹凉风:“伊西利恩,你先回去吧。”

如果这个时候乔伊斯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也可以,如果伊西利恩有阻止的行为也可以,那一夜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改变了两个人生命的轨迹,或许,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纠缠在一起。

第三十四章

乔伊斯不喜欢弗朗西斯科的住所,它太过于温馨,仅仅是一盆花一个抱枕一个小摆设就可以看出女主人的高雅品味和独具匠心。似乎是意识到了乔伊斯的不自在,弗朗西斯科笑了笑:“这是我小姨玛格丽特的房子。不过我从读大学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乔伊斯冷着脸,一副不领情的样子:“把东西给我。”

弗朗西斯科指了指楼梯:“我的房间在三楼,上去吧。”乔伊斯面无表情地跟着弗朗西斯科身后,上楼的时候却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下意识地抓住了前面的人,弗朗西斯科转身就软玉温香抱了满怀,看着乔伊斯带着红晕的脸,很想一口咬下去:“没有想到你的酒量那么差。”

因为要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才会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乔伊斯想要推开弗朗西斯科,过于亲近的怀抱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弗朗西斯科半搂着乔伊斯上了楼:“好了,别逞强,到我房间去喝杯果汁,或者炼乳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番茄汁就好。”乔伊斯轻声说了一句,这般温柔的弗朗西斯科对他来说毫无抗拒能力,哪怕危机意识一而再地提醒自己要小心这个男人的糖衣炮弹。

弗朗西斯科去拿果汁的空隙,乔伊斯开始打量起这间非常舒适的卧室,他们家也安装了自动操作系统,所以暖气已经提前开启,一张很大的床,海蓝色的床单让这间整洁的卧室看上去更加亲和一点。旁边的衣橱门上有三大块穿衣镜,包角雕花都做得极其精细。极具现代感的书桌上面是已经开机了的银色苹果笔记本,随手可及的地方有三层置物架,整整齐齐地码着各种类型的书籍,但是没有一本是医科专业书,看来弗朗西斯科并不喜欢在卧室里面涉及工作问题。偌大一个房间,却没有用装饰墙或者玻璃门隔成几个部分,沙发、矮柜、床、办公桌、衣橱恰到好处地排布在一起,错落有致又浑然一体。

“对我的房间还满意吗?”正当乔伊斯在仔细研究墙上的装饰画时,弗朗西斯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你现在站的地方本来有一块漂亮的印度地毯,是我在参加印度圣城瓦拉纳西的医疗救援行动之后带回来的,不过它今天早上被送去清洗了。”

乔伊斯没有理会弗朗西斯科的话语,拿过托盘上的杯子,浅浅啜饮起甜美的饮料,加了蜂蜜和冰的番茄汁口感非常好,乔伊斯觉得脸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发烫。

弗朗西斯科的电脑连接进医院的数据库,希曼和戴夫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连带两人之间亲切的谈话,希曼恶毒的计划和阴谋。原来戴夫也是父亲的孩子,原来希曼是那个女人的哥哥,原来二十几年前的恩怨,在下一代身上还要重演,不过以前是为了一个男人,现在是为了一个家族的名利。戴夫想要继承权不过是为了更加顺利地迎娶公主,而希曼却是堂而皇之地想要自己的性命。

乔伊斯一言不发地站在电脑面前,手指紧紧抠着玻璃杯:想要我死,恐怕你们会死得更快。如果不是被弗朗西斯科阻拦,那天杀了戴夫还真是明智的决定。

“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录像。”乔伊斯把玻璃杯放回餐盘上面,推开门想要回家,却被弗朗西斯科一把抓回,锁在墙壁和他的臂弯之间。

“你确定你有力量对付你的敌人吗?”弗朗西斯科低下头去,看着那双魅惑的紫色眼睛。

乔伊斯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面是愤怒又坚定的光芒:“是,我什么都没有,父亲形同虚设,母亲早已仙逝,我没有财政大权,除了伊西利恩没有别的帮手,但是我不想死。”

弗朗西斯科看见那汪紫色里面折射的倒影,从来不愿意涉足黑道事务的他第一次有了打破原则的想法:“我可以给你帮助,只要你信任我。”

可是乔伊斯却给了他冷漠的回绝:“我只信任我自己。”推开前面的弗朗西斯科,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这样的氛围,脚却不小心勾到一旁的边桌。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抱住几欲摔倒的身体。

弗朗西斯科低沉的嗓音充满了蛊惑:“别否认,你信任伊西利恩,既然你能够信任别人,那么多一个我又何妨?”

乔伊斯触及到身后温暖的胸膛,觉得酒醉后的灼热感又重新回到身体:“那么你想要什么?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

“很多……”

“但是我给不起。”

弗朗西斯科让乔伊斯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你总是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也总是想要操纵别人,为什么不试着把自己交出来呢?”

“我……”来不及思索的回答被弗朗西斯科滚烫的嘴唇封住,托起乔伊斯的脖子让他靠得更近,以便可以掠夺地更深。灵活的舌尖描摹着薄唇的轮廓,轻轻抿住他的下唇,如同一道珍品,需要细细地品味着……

乔伊斯觉得自己疯了,或者是那一杯龙舌兰酒让自己无时无刻不清醒着的大脑罢工了,面对弗朗西斯科突如其来的索吻,竟然没有推开他,明明可以拒绝,却偏偏放任他的行为。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把自己交付给他吗?

看见乔伊斯没有挣扎和抗拒,弗朗西斯科仿佛得到允许一般,热切的吻变得激烈和狂暴,恨不得要把怀里的紫玫瑰揉进身体,唇齿在交缠间也不再温柔。乔伊斯扬起脖子想要争取更多氧气,可是微张的嘴唇给了弗朗西斯科可趁之机,舌头钻进去寻找另一条共舞嬉戏,霸道地要触及乔伊斯口腔的任何地方,好像这是属于他的领地。

缺氧让大脑更加混沌起来,但这样的索取让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乔伊斯涌出一阵不满情绪,张口回敬着肆意在他口中搅动的舌头,一抹铁锈味在两人的口腔中慢慢散开,可是弗朗西斯科依然没有放弃他的权利。

直到乔伊斯再也坚持不住地攀住弗朗西斯科的肩膀,医生才好心地松开乔伊斯,抹了抹沾在嘴唇上的血迹:“你的吻技有待加强。”

“你……”从令人晕眩的热度中被一盆冷水泼醒,乔伊斯有点老羞成怒,却被弗朗西斯科再次抱进怀里。

弗朗西斯科的嘴唇贴近乔伊斯的耳畔,温柔的语调仿佛窗外明朗的月色:“今天留下来吧。”

留下来吗?乔伊斯不知道应不应该留下来,可是突然想到为了看一场帕维尔的音乐会落得有家不能回的境地。真的要留下来吗,面对陌生的环境和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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