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安洛

“啪！”听见怒气冲冲的声音，赵老板手一颤，茶杯便掉在了地上，茶水刚好渐在那班主白面的靴上，晕开，形成几个小黄点。

“你？”见自己的靴子被那茶水污了，那班主的脸色更加难看，满脸横肉，此刻都凝结到了一起，看上去有种令人想吐的冲动。

“京班主，小人不是故意的，我这就令人再给你定做双一模一样的靴子！”赵老板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京班主虽然长的令人不敢恭维，但却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就是那个妹妹前些日刚被宣入宫，现在正圣宠，谁敢招惹啊？也就因此，京华戏班的名气迅速提升，且常驻戏月楼。幸而京华戏班的唱功还算一等，否则他这戏月楼早该关门大吉了！

“呸！就你？赔的起吗？知道这使用什么制成的吗？知道这双鞋的工序多少吗？说出来，吓死你！”京班主眼睛往上翻，脸上写满了不屑，其实他也就是为了提高气势，顺便敲诈几笔，这双靴也就比普通靴高半倍的价格。

“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给您提供免费的唱戏场所怎样？”一听他那不屑的语气，赵老板心里是冰凉冰凉的，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烂摊子，人家绝代虽说未开场以前没有后台，但人一出，戏一场，这后台的气势怎么也比这京华班的后台大，但人家就从没有耍过打牌，真是人丑爱作怪啊！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那些鄙视的眼神也只能埋于眼底。

“哼！罢了罢了！算你还算识相！你先快点去解决外面的麻烦！”见占到了便宜，他也不多说什么，就踢了一边的凳子，就大步离开。市井之人就是市井之人，永远都是贪小便宜的嘴脸。

赵老板心疼额看着自己的凳子，这凳子可是举国上下唯独的一把啊！他可是拼了许多年的积蓄才定做的这个造型独特的凳子啊！吞了一口气，罢了，谁让人家有个争气的妹妹呢？

看到混乱的场面时，赵老板顿时心生气愤，这分明是闹场子！刚刚自己受的罪一定会如数讨回来！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所谓的‘闹场子’的人竟然是风绝。

“这是怎么回事哟？哎！哎！哎！都散开！是谁要砸咱戏月楼的场子呢？”这声音这气场倒与刚刚完全不同，颇有大老板的气质。

听到人家大老板的声音，人群中不自觉散出一条道来，当看清站在中间的的眉头紧锁的人是风绝时，赵老板立马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走了眼，当确定是风绝时，心下大喜，这风绝回来了，我看你这京班主的老板还能蹦跶几天！

“哟！风绝公子！贵客啊！可是还要再我戏月楼开唱？”刚刚还是怒云密布，现在便立刻万里无云，满脸堆笑的看着那人。

“赵老板，还是借一步说话吧！”风绝看了看围在四周的看客，心里竟有些堵得慌，他向来不喜热闹，至于戏子这一行业，仅仅是自己喜欢，还不会被人怀疑自己的目的。

“好！好！好！公子里面请！”赵老板面露喜色，当目光扫过那些看客时，眼里便多了些不耐烦：“好了！好了！各位还是先听戏吧！”

待来到寂静的后院时，赵老板这才发现，随风绝而来的竟然还有两人，这才仔细打量那两人，这一看不打紧，倒是惊的赵老板心里直感叹，这女子宛若天人，秀雅脱俗，自由一股高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自若，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气若幽兰，让人一时之间看不出她的芳龄，大约有二十左右。再看那男子，身材魁梧，面带威色，虽然看年龄约为四五十左右，但那英气却如年少的儿郎，像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看来这些人身份都不简单啊！虽说他阅人无数，但是这两人却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想必是他国之人。

“咳咳！”风绝冰冷的看着那个对着唐将军和碧姨上下打量的赵老板，心有不耐，于是咳嗽两声以提醒那人注意礼节。

“赵某失礼了！还请各位见谅！”听到咳嗽声，赵老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立马将目光移开，微微作揖以示歉意，末了还不忘再奉承一句：“这两位非平凡人之相啊！看来赵某今日是遇到贵客了！”

“无碍，怎么换了戏班？绝代还在宫内吗？”风绝也不多理他，问道。

“老爷，茶来了！”一丫头模样的少女举着盘子走进来，将茶轻轻的放置在各位的面前，便悄然退去。

“哦！绝代啊！唉~说来话长了！”赵老板深深的叹一口气，接着道：“现在的戏班是京华班，这京班主仗着自己的妹妹被选入宫成了妃子，且现在又是正值圣宠，在这戏月楼里横的紧，我们每个人见他都要退避三分呐！”

“这与绝代有什么关系？”见赵老板不再说话，风绝突然有点急，若是这绝代散了，他找沈尤昌就又要浪费不少时间了，况且现在的局势，他是等不得啊！

“公子别急，这绝代还在这戏月楼开着场子呢，只是七日之内，只有一日是绝代开场的日子，唉，如果不是看客们的强烈要求，怕是绝代早就该散去了！他京华再怎么有后台，也抵不过众人啊！公子可要莫怪赵老板我啊！我也是迫于无奈啊！”说完，赵老板一脸苦色，有几分可怜之相。

“赵老板，可否现在带风绝去绝代？”听到绝代还在戏月楼，风绝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契约书早在自己还在宫中的时候已经被交于沐凌岚手中了。

“好，公子先随我来！”听完后，赵老板便立马起身。

“好！”风绝起身，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着也已起身的两人道：“碧姨，唐世伯，你们先在此等着我好吗？我去去就来！”

听到那称呼后，赵老板再次看了那两人一眼，心下一惊，他叫她碧姨，这夫人竟然如此年轻？想他夫人应该与她年龄差不多了吧！却已有几分珠黄，唉~差距啊！

赵老板在一个落魄的阁楼前停住了脚步，“就在这里了！真的对不住！那京班主实在……”

“我们进去吧！”未等赵老板说完，风绝便推开那个腐朽的木门。

“沈老板！我给你带稀客来了？”刚到院子内就看见沈尤昌正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兀自发呆。

“公子？”看到来人后，沈尤昌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一瘸一拐的走向那人，“您可回来了！回来就好！”

“沈老板，你怎么了？腿？”这数日倒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绝代竟如此落魄，毕竟是自己组建起来的戏班，如今看到这幅景象再无心也会有所不忍。

“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似乎有些惭愧，还未等两人开口，赵老板便逃也似的走开。

“唉，不提也罢！”话一出口，沈尤昌便泪流满面，完全不似男儿。

此情此景正应了一句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第二十三章：红颜多情自古是，无奈君心不似

“沈老板，莫急，且慢慢道来，风绝若能帮到的必会全力相助！”风绝将沈尤昌扶到一边的石凳上。

“那京华班真不是东西！仗着自己妹妹受宠，就横行霸道！说白了就是靠一女人来养活！我呸！”回想起这数日来自己所受的屈辱，就怒火冒万丈，狠狠的敲了石桌，直到渗出血，才发觉痛，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沈尤昌不动声色的将手隐于袖内，继而道：“失态了，公子不要见怪，我不忍心让绝代就此散了，毕竟都是一些优秀的人才啊！可那京老狗总是动不动的就咬人，每月付的定金少，还开的场子多，我们绝代每七日却只有一次，付的定金却比那京华班多，我不服，找赵老板理论，这才知，这赵老板也是听从那京老狗办事，且那京老狗就是看不得我们的绝代的好，这才如此刁难，我就去找那京老狗，却被打折了腿，唉~不说了，提起就难受，想我沈尤昌也是在宫里头待过的人，却受到这等屈辱！”

“沈老板何必与那小人计较呢？只是伤神而已！”风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该做些什么，这个京华班好日子到头了！

“君子不与小人较，公子回来了就好！那么多人照着公子，看他京华班如何掌管风云！”沈尤昌点点头道，似乎从没想过风绝这次的回来会是要契约书，所以语气不免有些信誓旦旦。

“呵呵，沈老板，我会帮你解决京华班的，但是，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毁了我的契约书，沈老板可否现在取来？”风绝在优雅的面容上漾起淡淡笑意，看得沈尤昌不禁忘情轻叹，这人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摄人心魄，美的惊魂。

“沈老板？”见那人痴痴的望着自己，分明没有半分起身之意，不禁有些恼羞，眼神忽然变的有些冷淡。

“啊？公子刚刚说什么？”沈尤昌听到声音，立马收回目光，脸色尴尬的问道。

“我要我的契约书，沈老板可否现在取来？”风绝摇了摇头，又重复道。

“契约书？公子可是要自此以后便离开戏台？”显然，沈尤昌有些震惊，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人，仿佛要从那人脸上看出来一丝不真实，可是，无论如何都是那双坚定的眼神。

“嗯！”

“好！我这就去取，公子这么做必定有公子的道理，只是可惜了一块好材料，说真的，公子的唱功，舞步可谓是全天下最好的！”沈尤昌虽有不舍，可这样一个尤物，毕竟不是戏台上的小生，何况他一直对自己也算照顾，自己再有百般不舍，也要答应。

待走到门口时，沈尤昌才蓦然想起，那些契约书全在宫中，且在那权力至上的人手里，且那人吩咐自己不可告诉任何人，这可怎么办才好？沈尤昌回过头去看向坐着的那道白影，心下为难，这恩不能不报啊！暗自思付了半刻后，才下定决心。

“公子？”待到那人面前时，他突然又有了一丝犹豫。

“嗯？”见他面露难色，且手里空无一物，当下便明了几分，难道他还想再让自己出几场？不过也罢，只是几场，只是他未想到的事，他的契约书竟不在此。

“公子，沈某这才想起，在宫内时，皇上已取走了绝代所有的人的契约书，还吩咐沈某不得告与任何人。”微微折身，待话一出口，便不敢抬头看那人半分。

“嗯，我知道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如此淡然，或许自己从内心就喜欢戏子这一行业了吧！戏台上，任其如何风华并茂，任情如何百转愁肠，都无关风月。

沈尤昌也没想到风绝竟如此淡定，当下便佩服几分，果然够沉稳，是乃做大事者也。

“风绝可以再出戏台几日！”

沐王府内，桃清雅无聊的折下花园里的不知名的小花，握在手里，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这几日虽说王府的人对她毕恭毕敬，但她要的不是这儿，她要的是那人，是那初见时，就让自己心里流过莫名的泉的沐靖王，可是，如此近，却又仿佛那么远，她知道他早就回来了，可是她不想去找他，她想看看他到底记得她几分，可是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或许他早已忘记了她。

终是下定了决心，桃清雅猛然起身，拍掉自己身上的尘土，将那朵残花随意一仍，没于浅浅的草丛之中。

“王爷！桃清雅姑娘求见！”站在书房门口的奴才看了一眼仍是一身清雅之姿的桃清雅，眼神里写满了敬佩之意，虽是青楼女子，却洁身自好，也是少得的女子。转身推开房门，跪在距离门槛三步的地方。

“桃清雅？”沐凌夜先是一愣，继而才恍然大悟，自己在那段决心不定的时间内邂逅的一青楼女子，想到此，便觉得有点愧疚于她，虽然自己从未碰过她，可却给了她希望，于是便大手一摆，道：“哦，让她进来吧！”

“是！”

“王爷可真是狠心，回来了也不知去看一眼清雅，你可知我在王府等你的日子有多苦？”说着便满眼蓄泪，掏出手绢，那是王爷给他的，轻轻的抹去眼角的几滴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本王……”见她那副模样，沐凌夜更加愧疚，刚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唉~无心插柳柳成荫！

“王爷，我……我不是有意要指责王爷的，只是，多少有点不甘，若多有得罪，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原来一切果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再看那人的眼神，除了内疚，却无半点男女之意，果然还是忘了自己，红颜本如此吧？可是自己不甘心啊！自己连表现的机会都还没有，就被拒于千里之外，即使得不到此人的心也要永远的待在自己身边，只可惜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所以才会那么惨淡的收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无碍！本就是本王的疏忽！”沐凌夜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下那人的肩膀，谁知只是轻轻的一拍，衣衫便顺势滑下，一下子便露出了大半个香肩，见状沐凌夜便立马转过头去，道：“本王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

“王爷，清雅其实一直都喜欢王爷，清雅知道，清雅只是一青楼女子，清雅不奢求那么多，只希望能永远伺候在王爷身边，即使做奴婢，清雅也愿意！”桃清雅不慌不忙的拉好衣衫，衣衫是她故意穿的很松垮，是她自己扯掉的，本来以为温玉在怀，就能抓住那人，却不想那人竟是如此的正人君子，当下心里更加赞叹几分，于是轻轻的走到沐凌夜面前，低眉轻语。

“清雅姑娘已是自由身，做什么可以自由了，如果清雅姑娘钱财不够，可到府上任意领取！只是请恕王府不能留人了！府内的侍女也已足够！”沐凌夜不看那人，他怕自己一心软，就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往往多情却是无情的一笔。

“王爷，清雅哪里也不想去，请王爷收留清雅，好吗？”听到那话时，虽然这情况自己早已猜到，可是当亲耳听到，却是抑制不住的心痛，‘咚’的一声便跪在地上，满眼生花，本就桃色的脸，此刻更是通红，几滴泪珠挂在脸上，滴落，晕染在绣着荷花的裙摆上。

“唉~姑娘这是何苦呢？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姑娘何必苦苦的抓住不放呢？”沐凌夜深深的叹一口气，上前想要扶起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手还未碰到那人，便又生生的缩回。

“可是弱水三千，清雅只愿取你一瓢饮！”虽带着几丝哽咽，但语气却如磐石般坚定。

“姑娘只是见过本王几次，怎可说爱呢？或许姑娘只是一时之间会错了意，芸芸众生，必有姑娘心仪之人！男女之间是要靠缘分的！”沐凌夜无奈的看着那倔强的人儿，只得苦苦的劝导。

“若说是一见钟情，王爷会信吗？是啊，芸芸众生好男儿多的是，可那都中不是清雅心中的良人，至于缘分，谁又知那缘分的深浅呢？为何王爷就不肯给清雅一次机会呢？不试怎知有无缘分，缘分深浅？”桃清雅抬头望向那人，语调如春雨般轻柔，却是字字珠玑。

“清雅姑娘，相识便是缘，我们只是有缘，无那分罢了！清雅姑娘还是另寻良人吧！你这么好的姑娘必会有好的归宿的！”沐凌夜认真的看着那张哭花了妆的脸，虽是淡妆，却还是出现了胭脂痕。

“清雅不懂，为何无分？”倔强的脸往另一个方向一转，她怕看到他那张决绝的脸，那比任何话都令她那颗心痛的难于窒息。既然爱上了就不会轻易放弃，只是她一直以来的原则，只是这原则怕是在这人身上要打破了吧？不，不能破，她一定要得到那人。或许是抓住了他的不忍，自己才可以有一丝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