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机关机,我想想还是过来告诉你一声。”她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我,“听说你根本不回家,我带了些换洗的衣服
和吃的给你,还做了鸡汤,Iki如果能喝的话,就给他喝吧。”
我心下一阵愧疚,我在感情上辜负了她,甚至还曾想过伤害她,而她居然——
“兮然,谢——”
“不要急着谢我,这次来还有更要紧的事告诉你,”兮然严肃地看着我道,“我爸爸下个星期要从美国回来了。我一直
想办法瞒着他Iki病了的消息,如果不瞒着他,他早就十万火急地赶回来了吧。”
“于是——?”我暗暗已经料到了结果,顿时吞进一个鸭梨。
“在我爸爸没有回来之前,你快走吧,如果让他知道你和Iki在一起,一定会杀了你的。”兮然抓住我的手,“你听到
我说的话了没?”
“嗯。”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呀,到时候万一被我爸知道了,就算我求他也没用的。”兮然一脸焦急的神情,眉头间不自觉皱了
个大疙瘩。
“别皱眉头,会变丑。”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眉间,心想,该来的总会来,来吧,无论是阿九,其思澈,还是傅轩
越,总是要面对的。
第十四章
我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以那样的方式发生在我的面前。
回到病房的时候,Iki已经悠悠转转醒了过来,绿色的眼眸亮晶晶的,看起来今天精神好了很多。我拉开椅子,在他床
边坐下,考虑着怎么开口。
他安静地盯着我看,什么也没有说。空气在彼此的沉默中缓缓流淌。
“Iki,你爱不爱傅轩越?”话一出口,直指尖口。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可是又无比期待着。我知道事到如今已经不能
再拖下去了,同时心里又紧张的不行,如果他回答我爱呢?
他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我,“你想要说什么?”
明明是我先开口,却被他先发制人,我支支吾吾地顿时慌了手脚。我要说什么?如果他爱傅轩越,那我就赶紧撤吧,如
果他不爱呢?他回答我他是被迫的,那我又能如何?手拉手和他私奔?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而且,以后也不会有意义。
“我只是想知道——”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手指,它们互相牵连,以极为别扭的姿势纠缠在一起,“你爱
不爱我?”
等我说完这句话,力气都从身体里抽出了大半去。我究竟是为什么要像个小女孩一样羞答答地表白啊,而且我是疯了吗
?我不是要问——
“不爱。”
等不及我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还等不及我收回问题或者扯开话题,那边冰冰凉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很斩钉截铁
的回答。
我咬着牙死死按着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千万别像少女初次告白被拒那样,羞愤交加地逃跑。可是我的双腿是那样颤抖
个不停,心里的失落迅速涌上心头,难过,委屈,心疼。涌上眼眶的是一阵阵热流,我重重吸了吸鼻子,把那股热流哪
里来的哪里塞回去,假装淡定地抬起头笑笑,“这样啊,嘿嘿……我是开玩笑的,今天是爪哇岛的愚人节。”
有本书上说:人不可以反反复复的无耻。
我已经无耻过多少次了?屡屡示好被拒不说,还要把脸无限热诚地倒贴上去。世界上真是没有比我更傻的傻瓜了。既然
被拒绝了,我应该洒脱地拍拍屁股走人的。
因为,拜托,少爷我可不是剩男诶!要是我想泡妹,眼前就有一个又靓又圣母的MM,难得大少爷我看上你,你居然不给
少爷我面子!
想是这么想(我也只敢这么想想),做起来又是另外一码事了。直到傅轩越空降这座医院的前十五分钟,我还在殷勤地
替他翻身。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仍然在昏睡,偶尔醒过来的时候也不赶我走了,只是沉默着,看着窗外。搞
的好像他才是被甩的那个。有几次我差点就想脱口而出安慰他,“没关系,我们分手了还是朋友。”可是我随即就反应
到,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哪里来的分手一说?
离开医院的那天,天空忽然下起了雨,于是我也该死的伤感了。这样偷偷摸摸的爱情如果彼此能够坚守,倒也不会觉得
辛苦,可是这是爱情吗?不是,是单恋。
******
我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了。整座小巷都是黑幽幽的,只有几盏路灯很勉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线。草丛里有不知
名儿的虫子颤颤微微地鸣着。
悄悄打开家门,摸黑进了洗浴间,把自己扔进大浴缸里。热水,蒸汽,沐浴露的香味很快充斥了整个淋浴间,思绪也渐
渐朦胧。
这些人,那些人……
******
我睡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勉强强醒来,一起身便看到床柜旁摆着的蛋花汤,上面浇了几点麻油,一看就是其思澈的手势。
想想肚子也真的饿了,便也什么都不顾地捧起来喝个精光。
我想,这就是生活吧。人和人之间互相碰撞,或交错,最终都会有分开的一天。而我之所以这么失落,也只是恰好因为
刚刚和一个人交错。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似乎就再也没有人把我和兮然放在一起说事了。我想我和兮然才是真正的分了手还是朋友的那种关
系吧。偶尔能从她的嘴里听到Iki的消息,傅轩越一直一步不离地照顾着他,请了这座城市最好的医生为他看病。傅轩
越……也是深爱着Iki的吧,用他自己的方式。
这样平静地过了两三个月,期间只见到过阿九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是秋天了,天微微有些凉意,不再是夏难以忍
受的酷暑。一身紧身黑夹克,一头短发精神地向上竖起的他,看上去又像是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
“阿九。”我把背包带子紧了紧,停在他三步远外。
“你回来了。”阿九坐在半米高的栏杆上,点上一根烟,然后歪头冲我笑了笑。
“你最近、还好吧?”
“还不错,跟了新老大。”阿九从栏杆上跳下来,拍了拍裤腿,“阿羽,这次哥是来向你道歉的。”
我一愣。
“上次哥让你干的事,是哥不对,哥是禽兽,不是人,你抽我吧。”阿九跨前一步,一把抓过我的手就要往他脸上抡。
我用力抽回手,往后退一步,“阿九,过去的事就算了……”
“这么说你是原谅哥了?”
“你们帮的那个线人医生会不会对Iki——”
“呵呵……果然就算到了今天,你最关心的还是他。”阿九似乎有些苦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正色地看着阿九。
“放心吧,那位医生先生什么都不会做,他甚至不知道我来找过你。”阿九耸肩,掐灭烟头。
“确定?”
“确定。”阿九伸手搭住我的肩,却让我微微一颤,“以后跟着新老大混,夜龙的事我就不管了,虽然有点不够义气,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可是真理呐。”
“……”
“我今儿个就是来跟你道个歉,哥一直觉得挺过意不去,不光对你,更是对那位小姐,如果你真的还把哥当兄弟,就喊
那姑娘一起吃个便饭吧,哥请客。”阿九加重力道按了按我的肩,像是表明决心似的。
“可是……”我犹豫。
“别可是,你认识九哥也好多年了吧?九哥一向为人磊落,想出那种馊主意真他妈叫九哥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来,九
哥这几个月越想越不是滋味,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着,浑身不舒服。你若真愿意帮九哥,就把她约出来,九哥一个粗
人,漂亮的道歉话不会说,也就只有行动表示了,你看可好?”
“好吧,我问问她。”我最终一口答应,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
三个人的第一次相处非常愉快,噢,不,是四个人。约定好的时间刚过,咖啡店门外透明的落地大窗户就闪现出一抹恐
怖又熟悉的绿色身影,正当我暗自纳闷 “不会这么巧吧”的时候,绿色身影就完整地从咖啡店正门冒了出来,兴高采
烈地老远就朝我们挥挥手,她的身后,跟着文文静静的兮然……
四人围成一圈,两位姑娘各要了一份点心。整个聊天过程中丝毫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尴尬,相反,倒像是十几年不见的
老熟人,凑在一起一股臭味相投的味儿。当然,这些多亏了语嫣。
“阿九你是什么星座的?”语嫣又喝了一大口橙汁。
“巨蟹座。”阿九抿了口咖啡,斯文地回答。
“巨蟹座的男人好诶,顾家又温柔,可比什么双子座的男人靠谱了。”说罢还不忘挑衅地看我一眼。
阿九也显得绅士风度极了,听罢竟没有往日里得瑟的叉腰大笑,而是笑不露齿地微微弯了弯嘴角……这家伙!真会装!
其实从他那身装备就可以看出来了吧!他今天居然穿了一套中规中矩的西装,而且看上去还是价格不菲的样子。
一行人欢快地用了餐,又去KTV,迪吧,桌球房各蹦跶了一圈,这才算满意。分开前还不忘交换了手机。
然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还要数两星期以后,从语嫣的大嘴巴里传出的消息。兮然和阿九正式开始交往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我心里一惊。
“为什么不会啊?气场对了当然就会啦!别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男人长得不错好不好,仔细一看阿九哥也是很经得起看
的!而且人家又成熟又细心最关键他是巨蟹座!”语嫣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仿佛说了一番非常了不起的话。
我无例外地白了她一眼作为这场口水袭击下的终结,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阿九,你最好不要……
第十五章
这个夏天的故事还没有完全变成回忆,跳过秋天匆匆的脚步,冬天就来临了。
起初让我非常担心的事情终没有发生,阿九和兮然的关系一直保持的很稳定。每天我放学回家几乎都能看到阿九早早地
站在学校门口的树下等兮然,他的手里拿的不是点心就是热咖啡,看到我,会心一笑。我便也冲他挥挥手,心想阿九和
兮然现在一定是快乐的。
而我,要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这座城市的冬天并不容易下雪,偶尔下个几场大雪,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尽管如此,S城的冬天依然冷的令人发
指,尤其是我这种不爱穿很多衣服的小孩。劣质的羽绒外套,只一件长袖T恤衫,一阵北风吹来就把我冷的嗷嗷直哆嗦
。为了抵抗寒冷,我只好走几步就狠狠地踩踩地面,一边发泄对寒冷的不满,一边运动驱寒。
******
某天回家的路上,忽然就飘起了雪花,先是一小朵,晶莹剔透,形状美好地飘落在我黑色的羽绒外套上,然后它很快就
化了,接着,一小朵一小朵的雪花陆陆续续从天而降,下着下着就成了一大朵一大朵的雪花。
我呼着热气,看它们是怎样在我面前迅速凝结成一团,又以极其快的速度消散开,最终融进周身的冷空气中。
前方的路段貌似出了交通事故,黄色的警界线拉的老长,一直拉到旁边的人行道上。三五个警察疏散着人群。有个女人
从自行车上不甘愿地被拦了下来,气愤地一把推开车子:“我小孩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呐!你们这么把路封了,我还要绕
个老大的圈子!”于是警察耐心地解释,女人不可理喻地继续抱怨。
为了显示我是可理喻的,在看到前方这个场景的时候我就早早做了绕路回家的打算。尽管我要绕的圈子也很大,尽管绕
路回去还要经过一个地方。
天气灰蒙蒙的,路人的行人行色匆匆。装修精美的小店里,客人难得的不似往常那样多,几个店员懒懒地趴在柜台前打
瞌睡。
在往前走,就是Iki的公寓了,当然,这里离傅轩越财大气粗的住宅也不远。
我承认人犯贱的时候九头毛驴都拉不走。低着头咬着牙从大楼门口走过去不就行了吗?或者干脆跑过去,可是我居然抱
着怀念一下的心态进了大楼,更神使鬼差地上了电梯,而且还好死不死地按下十二楼……我是要去拜年吗|||
好在我还算清醒,没有直接跑上去按他家大门的铃。我停在过道上,背靠着窗户,久久地回忆着第一次是怎样又惊又喜
地被他带回家,那时候他靠在电梯门上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问我是不是肚子饿的脸都绿了,我还在心里嘲笑过他缺乏
常识,人饿惨了也不会绿脸吧。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撕破了表面的和谐,我再也没有理由回去了,而他,也不会想要再见到图谋不轨的我了吧……这
样想着,我苦笑了几声,然后按了下楼的电梯。
图标显示有电梯正从底楼上来。我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等,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相同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凹
造型?难道仅仅是为了怀念吗?电梯就在这时“叮”地一声响了,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我走进去,然后就在
看到对方的一刹那“啊”地停住了。
天气很冷,他裹着看似很温暖的黑色大衣,右手捏着报纸,和我一样吃惊地愣在原地。好在他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继
而微笑:“造型摆得不错。”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斜靠在墙上,双手交叉地抱着胳膊,于是开始窘迫。
好在他并没有在意,走出电梯拿钥匙开了门,然后笑笑,“进来吧,外面冷。”
我愣愣地跟他进了门。屋子里的暖气开着,家具的摆设和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换了窗帘,深色厚重的窗帘
将客厅笼罩了一层淡淡幽暗。
按照往常,两条趴在沙发下的狗早就热情地扑过来了,可是今天没有。我几乎脱口而出地,“狗呢?”然后话一出口就
开始懊悔,不是被Palces带走了吗?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他拖了大衣,坐在沙发上,拿手蒙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很累的样子,“被一个朋友接回去了,本来就是寄养在我这里的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的心一阵抽痛,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吧,明明就是老情人……为什么被他背叛了还要帮他养狗?难道不恨他吗?是我
我就把狗给烧了吃红烧大狗肉。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把外衣脱了,然后走到暖气空调前,闭着眼睛吹热风。也许只是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吧,我又能说
什么?可是我也不想走,就吹热风。
“你怎么来了?”他的手移开,看向我,先打破了尴尬。
“路过。”我答,本来就是路过,就是路过!可是路过需要特意上楼吗?
“你、你的身体好点了没有?”我决定死蠢地转移话题。
“没事了,谢谢。”他礼貌地回答。
我看着他把整个身体都靠在沙发上,失去了大衣的铠甲,他看上去还是那样的瘦,脸色苍白,水汪汪的绿眼睛里细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