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剪湖立马叫道:“说都说了怎么能收回去,给我吐出来!”慕染闻之失笑,“吐什么?”
剪湖这才意识到自己貌似被面前这小子给戏弄了,则更是佯装愤怒地骂道:“你小子,敢取笑你爹我,找打!”
慕染吓得立刻逃开,“哇,剪湖,你恼羞成怒啊?”那日慕染很高兴,而剪湖也很高兴,印象中这个淡薄的少年从来没
有这么笑过,就算以前在小楼里一起生活,他也顶多是偶尔打趣他这个养父两句,像这样开怀大笑却是从未有过的。
而自从来了京都,则更不见他这样因真心快乐而露出的欢喜笑颜了,这三年来慕染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虚伪,有时候就连
剪湖都觉得有些不认得他了,而那一刻,他却知道,慕染是真心在笑。
依稀记得那时候在小楼,慕染曾对他说:“我也就对你这样,因为我把你当做亲人,即便我们并无血缘关系。”
当时剪湖是感动的,那天他把还只有十四岁的慕染一把搂入怀里,说:“我这辈子都一定记得你这句话,慕染,幸好还
有你陪在我身边。”
第15章:夜间召见
慕染再见到宫泽锦,已是他伤病痊愈的时候,那日白天他刚接到翌日恢复上朝的圣旨,晚点的时候剪湖来到慕染屋中,
神色凝重,只道离府周围被布了监视的人。
慕染心里估摸着是宫泽锦的眼线,面上却淡淡的,他只关心剪湖的行迹是否暴露,于是询问道:“他们有没有发现你进
入我府里?”
剪湖得意地笑起来,“凭我剪湖的轻功,要躲过那些人的耳目易如反掌。”而后他脸色突然凝重下来,“对了,你今日
是不是见过冷弦?”
慕染一听剪湖这话,脸色顿时也变得极为难看,沉默了许久,他才微微颔首,“是,冷弦约我于林中木屋会见,我未时
出过府,难道是我疏忽了?”
“恐怕是。”剪湖抿唇思忖了片刻,忽而问:“你是怎么去的?使轻功去的吗?”
慕染摇了摇头,“我很庆幸我只是慢慢走过去的,若是使轻功过去,怕是如今宫泽锦已经知道我会武功一事了。”
剪湖轻轻呵出一口气,“他一早就怀疑了你,如今更是派人时刻盯着你的行踪,你以后万事都要小心才是。”
“我明白。”眯起眼,慕染沉声答道,忽闻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而后是一家丁的声音,“启禀公子,归公公造访。”
狭长的眼缝中忽然射杀出一丝杀气,“归禾?”慕染轻笑起来,“没想到宫泽锦的动作倒是挺快。”他瞥了一眼剪湖,
笑道:“估计今儿晚上我要在宫里过了。”
“慕染……”剪湖想要劝他别去的,可慕染却似乎早猜到他想说什么,于是冲他莞尔,后又压低了嗓音道:“你不用担
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剪湖面露忧色,“宫泽锦这会儿让你进宫,怕是为了你今日出府会见冷弦一事。”慕染点头道:“确实,不过既然逃不
掉,不如就坦荡面对吧。”
剪湖刚要说些什么,门外却响起归公公的声音,“我说离大人啊,皇上唤您入宫去,您看,您是否该尽快准备准备?”
慕染与剪湖最后对视一眼,投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继而款步走到门前,在那一刻身后的男子已潇洒而去,慕染打开门
,冷眼望着面前的归禾,双唇微微翕动,口吻清冷,“归公公,咱们走吧!”
~
话说慕染随着归禾来到宫里,却恰巧遇见了正要离宫去的安亲王。宫泽榆也有好些时日未见慕染,心里着实想念,这会
儿瞧见不免慰问几句,只见他温和羞涩如常,双手交错摆在身前,双颊略显潮红,小声问道:“小染,你有没有好点?
”
慕染瞧见泽榆这副模样,不自觉地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却让人感觉分外美好,就犹如冬日里的明媚阳光,温暖和煦
。
“已经痊愈了,王爷无须操心。”说着,一只手搭上了宫泽榆的肩膀,口吻虽淡,却显出了难得的诚恳,“谢谢你,安
王爷。”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宫泽榆会,离慕染也会。
慕染曾说:三年的时间足够我去发现一个人的真面目。而起初他也确实是坚定地认为宫泽榆此人心思慎密、内心阴暗,
可偏偏此人总是做着前后矛盾的事儿,他算计过他,也真心关心过他,这便让慕染在与他兄弟相称的这些日子里,越发
地猜不透他的想法。
“小染,你不用与我客气。”宫泽榆突然笑起来,神情间含了一丝喜悦,然而这抹欣喜方爬上脸庞,却又被一个熟悉的
声音硬生生地给割了断。
“这一声‘小染’叫得可真亲切,连我听了都觉得心下一颤,想必离大人更是心里暖和得如火烧了吧?”一个略带嘲讽
的声音由远及近,泽榆闻之大骇,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却终究逃不开明烬一步步地逼近。
慕染毫无失态,待明烬行至眼前,他恭敬地颔了颔首,“明太傅。”却并不对明烬那讽刺的话语多作回应。
而明烬却笑得很是张扬,视线扫过泽榆,见他躲在慕染身后一副畏惧的模样,于是笑意更深了,将泽榆一把拉到身边,
明烬再度开口,却仍是针对慕染,“离大人这次似乎伤得不轻,瞧你多日未上早朝,有人可是担心得紧呢!”
慕染淡笑着,轻声回答,“慕染身子一向不好,总是劳各位亲友担心,实在是过意不去。”
“哦,亲友。”明烬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嘴边的笑容却是格外的浓艳,忽然,他环住宫泽榆的腰笑问:“那么敢问离
大人,小王爷是你的亲还是友呢?”
慕染的脸色未变,倒是泽榆的脸唰的变得通红,将明烬推开,泽榆立马又逃到慕染的身边,怒瞪了明烬一眼,嗔然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
明烬笑笑,不羁地启口,“可是我就是想知道。”
泽榆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死皮赖脸而他又尤为畏惧的男人,只好沉默下来。但此刻慕染的声音却扬起,夹杂
着九月的夜风忽忽而过,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然是友,离慕染从来就没有亲,也不需要亲人。”那一刻他突然想
到了剪湖,于是又在心里默默地加上一句,“除了剪湖。”
那厢泽榆呆呆地望着慕染,听着他说出那番平淡话语,仿佛顿时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小染
还当他是友,只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他仍旧不舍得将视线从慕染身上移开,定睛望着他,泽榆感觉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悲切极了。心里有一
种莫名的痛,犹如千万只虫子正在一点点地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小染……”他轻轻地唤着,见慕染看向他,而他却
不知接下去又该说些什么。
“想说什么?”对方很平静地问道,泽榆知道,这一刻他必须说点什么,于是强扯了一抹笑容,“啊,朋友,是朋友啊
!”语无伦次的话语回荡在幽禁的夜空中,显得格外讽刺。他刻意没有去看明烬的表情,是不愿,也是不敢。可笑的是
,他虽然没有去看,可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此刻将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慕染微微一怔,未及开口,忽闻身旁归禾催促道:“离大人,皇上还在殿里候着呢,咱还是少作逗留,快些过去吧!”
归禾心知慕染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所以一直以来也不敢对他大声说话,无论何时都是客客气气的。
慕染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嘴角噙起一丝苦笑,对上泽榆的眼,他说:“抱歉安王爷,今夜有事,慕染就不再奉陪了
。”随后向一旁的明烬也轻微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归禾而去。
望着慕染渐行渐远的身影,泽榆的心在一点点地往下沉,偏偏此刻那个可恶的声音又传来,说着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残忍
话语,“朋友?呵,离慕染根本不在乎你,所以,小王爷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听到明烬的声音,宫泽榆就像陷入噩梦一般微颤起来,感觉到明烬的手复又揽过自己的腰,他便拼命挣扎起来,“请你
放开我。”
可明烬不但没听他的话,反而将他搂得更紧,“这么害羞作何?走,我送你回府。”
泽榆在明烬怀里挣了挣,却没挣开他的牵制,只能无力地说:“不用麻烦明太傅了,宫外有轿子候着,我自己回去就好
。”
“不好不好,明烬定要亲自送小王爷回去方可放心,小王爷就莫推辞了。”说着,便搂着他向前走去。宫泽榆无奈,比
不过明烬力大,只能被他半推半就地走,忽而又听明烬在他耳边低问:“小王爷故作无措姿态,难道只为博取离慕染的
怜惜?”
泽榆闻之大骇,赶忙抬起头,眸中尽是慌张神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快速地又别过了头,躲避开明烬那灼
人的目光。
而明烬只是笑着,意味深长地道:“不,你懂的。”他忽然握住泽榆的手,与之十指交扣,“有没有兴趣陪我四处走走
?”
宫泽榆轻轻地扬起了唇角,“夜里风寒,明太傅就不怕着凉吗?”
“哟,这会儿怎么不怕我了?”一句调侃之话过后,忽见泽榆唇边的笑意褪去,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明烬便立马转了
话锋,“初秋的夜风其实很舒服,难道小王爷不觉得吗?”
泽榆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你只是想同我四处走走吗?”
“当然还希望能与你谈谈心。”明烬笑道。
泽榆冷瞥了他一眼,甩下一句,“明烬,你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明烬倒是丝毫不介意他的话,只说,“若对象不是小
王爷你,我还不愿与他谈心呢!”
“走吧,咱俩喝杯酒去。”说着,泽榆便大步往前走去,明烬在后边望着,见这个同以往完全不同了的宫泽榆,不由地
勾起嘴角,笑着跟上。
~
而此刻在养心殿内,慕染正坐在宫泽锦对桌,那位叫人摸不透的君王如往日一般笑得不怀好意,他问他,“伤势如何了
,可还疼吗?”慕染轻轻摇着头,淡笑着回答,“不疼了。”
“那是痊愈了吧?”宫泽锦如是问着,口吻间隐隐透着些许不快,虽然他脸上仍然挂着一丝浅笑。
慕染刚想作答,忽闻宫泽锦再度启口,语气极是不佳,“伤好了,所以就可以到处闲逛去了?就可以去见冷弦了,是吗
?”
慕染一早便知宫泽锦此次召他入宫绝对与冷弦有关,却未料及对方竟会如此着急,开门见山便直切入了话题,如此看来
,宫泽锦这回确实是很生气啊。
而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儿,淡然启口,“我是去见了冷弦,但那又如何?”
至此宫泽锦终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缓缓走到慕染身前,抬起他的脸漠然而道,“离慕染,你不要忘记了,你可是朕
的人。”
慕染讥讽地笑起来,“是啊,您是皇上,这天下臣民皆是您的人。”
“但有一点不同。”宫泽锦轻抚着慕染的脸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天下人皆可负我,惟独你不行。”他纵身暧昧
地舔舐着慕染的耳垂,继而在其耳畔挑逗般地吐着气息,道:“我不曾负过你,所以,你也不能负我。”
慕染安静地坐着,忽然笑起来,有些讽刺的笑声,不知是在嘲笑谁,“皇上这话说得倒是有趣儿。”他顿了顿,复又开
口,“也是,伤害与辜负终究不同。”
宫泽锦的嗓音更冷了几分,“你在埋怨我?”伸手扣住慕染的下颌,他质问道:“你觉得我伤害了你?呵!”一声冷笑
溢出唇角,他微微蹙起眉头,“你背着我与旧情人见面就不算伤害了吗?”
慕染眯起眼,丝毫不闪避地对上宫泽锦的瞳仁,而后者却在那不友善的目光的注视下彻底动了怒,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
,捏得慕染下巴生疼,他说:“你老实对我坦白,今日你去见冷弦究竟为了什么?”
慕染垂眸浅笑,“皇上不是在微臣身边按了眼线了么,怎么会不知道?”狠狠拍开宫泽锦的手,他突然站起身,“有什
么能瞒过您的耳目呀?皇上,您又何须来问我呢?”
手背被慕染打得微红,隐隐泛起一丝疼痛,可宫泽锦却丝毫不理会,只是凄楚地望了慕染,问道:“你仍然那样在意冷
弦是吧?”忽而他话锋一转,扬声道: “朕把他从牢里放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同他叙旧的。”
“那你为何要把他放出来?”慕染笑意甚浓,可口吻中却含着一片悲意,“你大可以把他关在牢内一辈子,也可以让我
恨你一辈子。”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嗓音压得极低,叫人听了感觉特别的痛。
顿时,宫泽锦怔住了,而下一刻他却笑起来,笑得极为癫狂,却又极为苦涩,“哈哈,恨我?慕染,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
慕染讥笑着望着他,“当然,我离慕染此生最恨的人就是你宫泽锦,我恨不得要你死。”这些话换做其他任何人说,都
定当会丢了脑袋,偏偏慕染说来,只会让宫泽锦感到心碎。慕染也并无意隐瞒那所谓的恨意,其实宫泽锦自始至终都懂
的,他知道离慕染恨他,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
“呵,你恨我?你恨透了我?哈哈,好,太好了,”宫泽锦笑着,一步步地往后跌去,“因为冷弦,所以你恨我,是吗
?”
慕染没有说“是”,却也没有说“不是”,他只是分外冷静地望着宫泽锦疯癫的模样,听他在那儿一边笑一边说:“你
爱他对吗?你爱冷弦,你爱他……”
沉默了半晌,慕染终于幽幽启口,“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那么就是吧。”
宫泽锦一掌打在桌上,震得那些茶具响个不停,慕染依然表现得异常淡然,忽闻宫泽锦压低了声含着隐怒而道:“滚,
立刻滚出朕的视线。”
慕染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不屑的笑容,“微臣告退。”说着便毅然转身,朝殿外行去。
哪知他才走到殿门前,宫泽锦却飞快地追了上来,从背后将之紧紧环抱住,他略带凄然的嗓音在慕染耳畔响起,“慕染
,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
第16章:药下欢愉
“慕染,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从身后紧紧地拥住慕染,宫泽锦将下巴搁在其肩窝,嗓音凄楚,语中含悲,“别走
,不要离开,留下来陪朕。”
慕染愣了愣,而后突然笑开了,“好啊,皇上要臣留下,臣不敢不留。”
宫泽锦猛将慕染扳过身来,认真地对上他的眼,他说:“你一定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吗?”
慕染唇边的那抹笑意越发浓艳,“皇上言重了,微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然而宫泽锦只是静默地望着他,那神情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