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臣+番外——夜蝶姬

作者:夜蝶姬  录入:05-10

苏桓修指缝里流淌出丝丝血迹。

宁华,这是逆伦之孽。你是清白的,是无垢的。你要能坦白的面对悠悠众口。既然不能给你结果,就不可以给你希望。宁华,这痛苦,我一个人担。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苏桓修轻轻抿唇。宁华时流淌在他血管里的毒。让他痛,让他挣扎,可是,他离不开。

他,甘之如饴。

第五章(2)

离开宁华的书房,苏桓修仍旧是云淡风情的模样,闲闲的往皇宫的角门走。迎面一人策马而来,苏桓修正要闪避,马蹄声却蓦地停住了。

虽是诧异,苏桓修也没有抬头。宫禁之中可纵马而行的只有三人,皇上、太子,以及皇上疼爱有加的,二皇子殿下。

苏桓修慢慢退到路边,行礼。

“苏太傅免礼,冲撞到太傅,是本宫的不是。”

听声音正是二皇子。苏桓修道:“二殿下言重。”

皇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好模样。二皇子的模样也是极俊美的。苏桓修粗略的扫了一眼,二皇子眉目酷似皇上,一身风度也颇有皇上的影子。皇上的偏私想来也有些原因。

“苏太傅学识渊博,本宫一直很是钦羡。曾在路过四弟那边时听过太傅讲解的兵法,很是有些见解,不若……”二皇子点了点马鞭,“不若以后常与本宫走动走动,本宫也好常向太傅请教。”

这算是抛出来的台阶?

苏桓修仍旧素淡道:“谢二殿下抬爱。桓修才疏学浅,愧对二殿下一番心意。”

二皇子道:“这是不给本宫面子么。”

苏桓修略牵了一下唇角,恭恭敬敬的垂首道:“臣不敢。”

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二皇子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面上仍然平静,眸子里却是风云几变。“苏太傅不妨在讲兵法的时候多想想着天下之势。本宫的宫门时刻为太傅敞开着。”

苏桓修神色如常:“谢殿下。”

马蹄声又渐渐地远了。苏桓修抬起头来,揉了揉额角。想起二皇子说的天下之势,觉得十分头痛。不过自己与宁华看来已经被不知不觉的卷了进来。于是他很认真的开始想。

说是天下之势,皇上治理的山河很是太平,一时半会儿的出不了什么乱子。眼看着皇上岁数已经不小,身子骨儿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太医们就算个个都是杏林圣手,也抵不过时间的力气。真正可能翻云覆雨的,不过就是这个小小的皇城。再往小了说,也就是这块宫禁罢了。

皇上子息不甚厚,一共只得四子。长子太子宁世,温和敦顺,德行出众,却过于优柔寡断。太子生母是皇上的发妻,已故的端惠皇后。帝后关系甚笃,端惠皇后薨前,皇上曾许诺其子必得江山。是以太子日渐显得庸常,而皇上仍一力保着。

二皇子宁暄则是四个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军政才华从他少年时就已然是扬名天下。其母和妃背后的林氏家族是百年大族,势力盘根错节渗透到各个环节,是二皇子最大的助力。皇上对这个儿子也极亲厚,是以朝中现在亦有大量大臣倒向二皇子。

三皇子宁暝相对而言要低调许多。其母瑞昭仪出身有名的书香门第,连带着宁暝也一身文人的洒脱气,风流儒雅,于朝政上甚少挂念。

眼下风头正健的两位都是大有希望,胜负不分。因为,另一件举足轻重的东西,仍牢牢地掌控在皇上手里,并且没有要放出去的意思。

——兵权。

至于宁华。苏桓修轻叹一下。他不想去想宁华若与之相夺究竟有多大胜算。他希望宁华只做个闲散王爷,要一块离皇城不远不近的封地,做一世富贵闲人,这对谁都好。

心不在焉的走着走着,觉得身边的路越来越熟悉。蓦的一抬头,竟是又快走到宁华的书房了。苦笑一下,每次进宫都只来这里,竟都已经成了习惯。登时心下涩然。向前走了几步,紫藤正值花期,一串串的花轻灵的流泻着,很是漂亮。

苏桓修倚在花架上,细细的看着,像要把那风景深深地印刻在脑子里似的。他想起从前紫藤花花期时,宁华总喜欢在花架下看书,看着看着就和衣眠在花下。飞溅的落花里,他把宁华抱进书房,放在小榻上。宁华总抓着他不放手,蜷缩在他怀里,一脸的安然。

忽然有人贴上了他的后背,暖暖的,与他记忆中最微妙的部分倏尔叠合。他清亮的凤目一阵湿润。

风轻轻的吹着,细碎的落花覆在两人身上,温软美好。

宁华抱着苏桓修的腰,脸轻轻的贴了上去。眼前人的气息平和淡然,只是靠着就觉得要醉了似的。他低声呢喃:“桓修,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很喜欢……”

苏桓修几乎是坠在了一个缤纷绮丽的梦里,几乎是要答应了。“四殿下,我……”

“四殿下!四殿下!”碧青宫离的内侍高声焦急的呼唤,一下子震醒了苏桓修。宁华脸色一暗,从花架后绕出来,刚要呵斥,那内侍却看见救星般扑倒在他脚下:“四、四殿下,快到碧青宫去,瑾小主……瑾小主突然病重,现在不大好……”

宁华眼前一黑,苏桓修忙一把托住他,焦声问:“请太医了吗?去请皇上了吗?”

那内侍道:“正在请,小主一定要殿下现在就去,殿下快和奴才走吧!”

见宁华的眼神一直游离着,苏桓修握住宁华的手用力捏了一把。宁华摇晃的视线终于有了焦距,一脸无措的看着他。苏桓修心疼的给他理了理衣领:“抓紧去吧。”看着宁华仍无助的盯着自己,他咬了咬牙,拉起宁华道:“我……我陪你去。”

第六章(1)

这是苏桓修第二次踏进碧青宫。

迷离交织的檀香气与汤药味,很压抑也很窒息。宁华一直死死掐着苏桓修的手指,苏桓修想反手握住他,却没有挣开。宁华的力气夹杂着恐惧与绝望。苏桓修刚一动,他立刻就更用力地握了下去。指上一阵闷痛,苏桓修无声的抽气,用拇指轻轻安抚宁华的手。

宁华回身,狠狠撞进苏桓修怀里,箍住了他的腰。苏桓修拍拍宁华的后背,低声道:“四殿下,快些,瑾小主还在等。”

宁华在他怀里抽搐了一下。苏桓修拉着宁华,到了瑾贵人的寝殿门口,用力将他推了进去,随即顺手合上了门。倚在门上,他长长地吸口气,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多了四道乌青的瘀痕,疼得钻心。

身后是一片空寂。苏桓修觉得脊梁整个儿的发凉。日光森森的落着,有些发白。空气凝颓,一丝儿风都没有。碧青宫的树上,所有蝉都没有被粘掉,叫声响成一片,沉重的聒噪。

今夜,想来是要有场大雨了。

也不知宁华现在怎么样了。

突然重心不稳向后倒去。苏桓修一惊,顺手捞住门框,而去势太急,勉强顿了一下还是跌进了门里。大腿硌在硬木的门槛上,生疼生疼的。来开门的内侍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把苏桓修拉起来:“苏太傅怎么靠门上了?奴才没注意……哎呀,现在赔礼是来不及了,快跟奴才走,瑾小主这会儿要见苏太傅,要赔礼要降罪,也等……”

苏桓修苍白着脸站起来,试着挪动了几步,疼得厉害。没有防备之下的一跌极重,那内侍的话又兜头而下,直直砸进心底。板起脸低喝道:“莫要乱说!”甩开内侍的手相碧青宫内殿疾走。那内侍在身后若有若无的咕哝:“奴才还什么都没说……”

听得心里更加烦乱,还夹带了无以言说的恐惧。宁华……瑾贵人是宁华的支柱,是他在宫里多年唯一的依靠。不论她平素再怎么冷淡,总归是宁华最近的血亲。苏桓修记得上次看见她时,她的气色就已经很不好,气息凌乱,但绝到不了这个地步。这突如其来的病重怕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罢,如此算来,更是凶险难测。

若是……若……宁华,你该怎么办。

大腿上的疼痛愈发剧烈,麻木的发散到整条腿上,已经分不清摔到了哪里疼在哪里。走进内殿,一闪神又拌到门槛。苏桓修扶住门框深吸了几口气,敛掉一身慌乱,抬袖擦掉满头冷汗。这一停,腿上疼的更甚。他揉开自己的眉头,强迫自己站直。

若是万一,他就是宁华最后的依靠。

他不可以软弱。

“苏太傅么,来了就快进来罢。本宫撑不了多久了。”

仍是清冷的女声,却不再空洞,糅杂了无数的心事进去。苏桓修心底更凉了几分。强压了疼痛,走到帘前,撩起灰袍前摆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瑾贵人榻前:“臣苏桓修在,瑾小主请讲。”

眼角余光扫视一圈,却没有看见宁华。

“苏太傅莫再找了,本……我让宁华先去了偏房。有些话我们也好放开了说。”

“是。”

“苏太傅,宁华年纪尚小,有些东西怕是不会去想,而太傅应该是明白人。”

“瑾小主,这……”

瑾贵人轻轻一笑,“原本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耽误不了他们的。谁成想他们那么急。算我大意了。”

苏桓修的心直直的坠到了底。

果然。

“瑾小主,”他低声问:“瑾贵人,是……谁?”

瑾贵人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什么都不要问了,事已至此,只说我现在吩咐的,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苏桓修默然垂首,算是应了。

瑾贵人喘息几下,继续道:“风云诡变,远处的尚且受那池鱼之殃,何况宁华和你正在中心。我下葬之后宁华应该有一次机会分地封王,请太傅劝说宁华封于远京之地,求富贵一生,亦……亦求,闲散一生。”

“……是。”

“剩下的,就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不情之请了。答不答应,太傅随意,我不强求。”

苏桓修心里一抖,作为母亲的不情之请……这……

“苏太傅,若是宁华从此去了远京封地,苏太傅能否抛下已经在京畿的一切荣华,追随宁华,互他一世周全。”她轻叹道:“宁华……只他一个,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臣自当忠于四殿下。”

瑾贵人却笑了。

“那苏太傅是怎么个忠于法儿?”

“臣……臣……会护四殿下一世周全,直待他儿孙绕膝,得享天伦……”

“苏太傅,”瑾贵人轻轻打断他:“一生能得真心几何,宁华的心意,我做娘的如何不知。而在我看来,苏太傅对宁华,怕还在他之上罢。”

瞳孔蓦然一阵收缩,苏桓修道:“臣曾向小主保证过。必不变更,小主不必担心……”

瑾贵人长叹一声:“你明明知道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不是这个意思。”

“……是臣,配不上四殿下。”

“若是因为苏太傅这身灰衣,我自会想办法让你脱去。”

灰衣。

苏桓修眼底一阵死灰。

他重重的扣了个头。

“瑾小主……臣意已决。”

“行了。”瑾贵人的声音说不出的疲惫。苏桓修平放在地上的五指收拢成拳。

“也不知道你在折磨谁……你先去吧。秦霜,送苏太傅。风荷,把宁华叫回来。”

秦霜从帘后走出来,却是苏桓修认得的。第一次去碧青宫,正是这位秦霜和他说,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苏桓修恭恭敬敬的给瑾贵人磕了个头,跟着秦霜退下。

“不如怜取眼前人呵……”

瑾贵人的声音幽幽渺渺的,有细细的喘息声。苏桓修在门口一顿,苦笑一下,走了。

不如怜取眼前人,不如怜取眼前人,不是他苏桓修不想怜,而是他不敢怜,也不能怜。

第六章(2)

苏桓修这一路走得失魂落魄,秦霜也默默无语的跟着,绕进碧青宫门口的紫藤花架,几片花落下来,搭在苏桓修的眼睫上。他急促的眨眨眼,一片水光终究还是敛在了长长的睫毛里。

“太傅……太傅可是要出宫回府?”秦霜低声问。

苏桓修停下脚步,靠在花架上摇了摇头:“我……就在这等着吧。”

瑾贵人怕是撑不过今晚了。他不敢想象宁华骤然失去瑾贵人会是什么反应。他,要守在宁华身边。

秦霜也知道现在的情形,没怎么客套,陪苏桓修站在一边。两个人都觉得难受,没话找话说。

“秦公公,太医到了没?”

“到了,太傅刚来碧青宫太医就赶过来了,只是瑾小主说她在见太傅的时候不见其他人,和四殿下一起去了偏房。”

“那……皇上呢?”

秦霜哽住,半晌摇了摇头。

苏桓修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方道:“瑾小主这……”

“太傅。”秦霜劫下了他的话:“太傅也清楚,何必再问。”

凭自己和瑾贵人的只言片语推测出来的和从别人那里得到确认的当然不一样。苏桓修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份。“小主……说过是哪边的人吗?”秦霜还是摇头:“小主一直不肯说,倒是让奴才转告太傅一句话。小主说,因果相替,命既如此,她从未怨过,亦从未恨过,要四殿下和太傅万莫执着。”

苏桓修叹道:“四殿下聪敏早慧,其中关节想必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说到瞒住,又谈何容易。”

秦霜顿时无话。宁华亦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岂有不知。半晌,叹了口气。

两个人强打起来的一点说话的精神这会儿也没了。眼睁睁的看天色一分一分的沉了,夜色蓝下来,又黑下去。巨大的阗黑盘桓流淌着。身后的碧青宫杂乱的声音忽然拔高,随即一下子静了。

苏桓修浑身一冷。猝然的安静使他战栗起来。这……这……

宁华!他悚然一惊,拔腿就走。猛一发力,双腿伤处一阵抽痛,跌倒在地。“苏太傅!”秦霜惊呼一声,忙过来扶他。苏桓修先一步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秦霜,匆匆赶往碧青宫。

他走到碧青宫门前。深檀色的大门在门边的宫灯里闪着沉重而诡异的光芒。他想要推开那扇门,犹犹豫豫的,又一直不敢。他直觉得觉得,这扇门的背后是另一个世界。陌生的。他无法推测着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狠狠咬了一下下唇,颤颤伸出手去,刚要触碰到那扇门时,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细弱的身影,背对着屋里跳动的烛光,像一根崩到极点的弦,优美的弧度下,只稍微一拨就会崩断。

是宁华。

宁华额角上渗着一丝鲜血,满脸苍白。没有表情。没有眼泪。

苏桓修暗暗觉得心惊。“四殿下……”他试探着向他走了一步,轻轻唤着。宁华的视线缓缓投向他,麻木的。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宁华的眼里一亮,又灭了。

苏桓修心底又是一紧:“四殿下?”

宁华眼底阗黑无底,让苏桓修惊慌不已,他的宁华的眼睛,干净的像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怎么能有这样的颜色。“四殿下,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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