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无赖 下——夭卡

第八十七章：追忆

乔碧梁神情自若，仿佛那被指责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甚至还有心情玩笑：“杨洛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样大？你给段小五

当了几年的奴才，难道也是这样过来的？我听说那不是个容易伺候的主儿，你在他手下吃了不少苦吧？”

既然乔碧梁那么镇定，叶子的激动倒显得可笑了，他冷笑一声使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也不怎么苦，段小五并不是

传闻中的那样坏。”

乔碧梁笑道：“哦，原来你还挺护主呢，唉，也是，他待你应该也不至于怎么坏，毕竟……你们的关系……大概也不仅

是主仆那么简单吧？”

叶子听出这话别有所指，不禁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乔碧梁道：“我的意思你不懂？杨洛你真是跟我生分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遮掩的？你这般撇清，却不知道你主子那

边早已经嚷得世界皆知，我只是好奇，以你的心气和脾气，如何会容得他抱你？”

这话说得直白，叶子倒是一怔，反应过来忍不住冷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做这些勾当呢？你如今眼里看到的便只有

这些？”

乔碧梁也冷笑：“哦，你这是嫌我浅薄庸俗了？没错，我便是这样！我十四岁便上了汝南王的床，日夜交欢，你难道还

指望这样的人有什么清高的格调不成？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却也不及你鄙视我来的强烈，你总是这样，仿佛天生要比人

高贵，却也不过是给人做奴才的命？”

叶子只听到他言十四岁便上了汝南王的床，后面的话就完全听不下去了。

乔碧梁名义上是汝南王义子，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个义子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可是，他自己这么明白地说出来，

还是让叶子难以接受。

乔碧梁看他脸上既惊且恨的神情，更是铁了心要讲下去：“你道我自甘堕落，却不知道我堕落却也别有乐趣，可有兴趣

听我给你讲一讲？你那个段小五看来蠢得要命，想必床上功夫也不怎么样，不如我指导你几下，好让你们以后做的顺利

点？”

叶子低下头，低声道：“够了，不要讲了。”

乔碧梁一乐：“呵，这就不爱听了，我还偏偏要讲呢，汝南王如今五十多岁，别的不讲，偏偏床上功夫了得，你要是见

识过一回，大概就要自叹弗如了，一晚上下来包你死过几回，我真奇怪我居然能够活到现在！你在段家这么久，段匡亦

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概也能略知一二，当年他设计害死我父亲，如今还能厚颜无耻地感慨旧情，不仅丝毫没有愧疚，还把

这亡人的儿子给拉上床百般侮辱，当然，跟杀父仇人上床都上的不亦乐乎的所谓儿子就更加无耻了，可是，这世上无耻

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你就单单看我一个不顺眼？你难不成是怨恨我当日没有给你却宁肯混上各种老男人的床？”

叶子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乔碧梁踉跄了一下却还能站住，挨了打反而凄然一笑：“打得好，要不是你今日打

我，我还真不知自己已经混帐到什么样子，只是，杨洛，你如今打我，是以哪一种身份，哪一种心情？”

叶子颤抖道：“我没有什么身份，当年寄住乔家也不过是个无名小辈，若说我替乔老爷打你我也没有这身份，只是，这

一巴掌我只要你记起一个人来，你替她取了名字，却又弃她而去，且不说你做什么，你若是有心，这么些年就一点不念

及她吗？”

乔碧梁喃喃道：“青青……”

当年乔夫人生下女儿，连名字都未来得及取就死了，乔碧梁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婴儿茫然道，叫青青吧，青青的……

好看……

乔碧梁突兀地笑了一声蹲下身去：“我没有心……青青若是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哥哥，大概也会怨恨我吧……我便是有

心，哪里有脸去见她……”

叶子见他终于软下来，不再赌气似地说些狠话，只蹲在哪里捂着脸，肩头抖动似是难过，也不禁心软，俯下身去搂住他

，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轻轻拍着他。

乔碧梁哭了一会，倒是累了，歪倒在叶子怀里，忽然道：“你当日为何去了段府？”

叶子道：“你失踪了好久，我找不到你，便猜会不会是段匡亦抓了你去，我没有本事杀了段匡亦给老爷报仇，但至少想

看一看你在不在段府，后来，就被段家的人抓住了，挨了一顿打，然后——”

叶子似乎不想说下去，但是乔碧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是等他说下去。

“那家的小少爷——也就是段小……段斜然，便留下我来当仆人了。”

乔碧梁道：“他要留你，你就留下？你那时不是还带着青青？你怎么就在段府一留这么些年？”

叶子道：“开始是我走不掉，他一直……后来我出去过，找了个妇人看护青青，我想我无论怎样也可以活下去，可是青

青还那么小，眼睛又看不见，没有钱的话，大概是活不长久，段家的工钱算是很高，段斜然那边的还是两倍，我原想忍

他几年，至少可以赚出养活青青的钱来。”

乔碧梁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听说因为段小五喜欢打人，所以没人愿意伺候他，段家于是出了两倍的钱，还真有不

怕死的人去了，他……大概没有少打你吧？”

叶子道：“开始几年是这样……是喜欢打人……不过打到后来我摸清了他打人的特征，总能避开要害，打不死就好了。

”

乔碧梁道：“他那么打你，我觉得你根本不恨他。”

叶子道：“恨？恨段小五？我为什么要恨他？就因为他打我？这理由岂不是很无趣？”

乔碧梁道：“原来你喜欢挨打，我竟然不知道！”

这话分明是讥讽，叶子并不理会，乔碧梁又道：“你心甘情愿留在段家，挨打都不当回事，怕不是仅为了赚一点钱而已

吧，段小五是个什么货色，我却是略有耳闻，段家里最没用的废物，和皇宫里的什么王爷打得火热，把那王妃的醋劲激

起来闹得鸡飞狗跳，这样的人物，想必你是喜欢得很吧？他与你夜夜同寝，我才不信你们之间能清白到哪里去！”

叶子想，说来说去乔碧梁关心的却还是这点事情，不禁苦笑：“我同他做过什么，我心里有数，你只若不信，我也没有

办法。”

乔碧梁道：“我信与不信都算不得什么，我有什么资格来要求你呢？我做了什么事情，我自己也清楚得很。”

两人再次沉默，乔碧梁似乎倦得很，靠在叶子肩头眯起了眼睛。

叶子只抬头透过稀疏的枫叶看着黑蓝的天空，许久，低声道：“你说得对，我心甘情愿留住段家，当然不会仅仅为了一

点工钱……”

他歪头看看乔碧梁，乔碧梁似乎已经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是一张惹人怜爱的脸。

“碧儿你难道没有发现，其实段小五和你长得很像……确切地说，是很像曾经的你……那一日我初见他，正是我被打得

半死的时候，恍惚中看见头顶上方有一张笑眯眯的脸，还以为是见到了你……他和你一般大的年纪，五官倒也罢了，神

情竟是出奇得像，时而天真，时而残忍，时而执着，时而散漫……他坐在石凳上无聊地抛石子玩，不时地皱皱眉头，伸

伸胳膊踢踢腿，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你，我不敢跟他说话，真怕自己忍不住就喊出碧儿来……可是，我又知道他不是乔碧

儿，他心里一直住着一只暴虐的野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他把我吊在树上一打就是一天，直到自己累得打不动

……我一点也不恨他打我……因为，只有这样，才提醒了我，他不是乔碧儿……我的碧儿，如何会舍得打我……”

第八十八章：争论

乔碧梁恍恍惚惚睡了一夜，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在叶子腿上，身上盖着一件他的衣服，饶是这样，还是觉得被露水湿

透禁不住浑身发冷。

叶子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醒了？”

乔碧梁仰脸笑道：“你怎么不睡？”

叶子道：“都睡过去来了野兽怎么好？”

乔碧梁道：“这个时候哪里会有野兽？再说，小时候都不怕，如今却怕了？”

叶子不接他的话，只催促道：“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吧。”

乔碧梁道：“你这是急着回去见段小五呢？”

叶子只顾把他扶起来，乔碧梁又道：“你一夜未归他会管你不成？”

叶子道：“快点走吧，衣服都湿了，仔细又冻出病来。”

乔碧梁懒懒地起了身，忽道：“腿麻了，走不得路。”

叶子盯着他看了两眼，他也毫不在意地回视过去，叶子瞪不过他只好低下头，却默默地走回来把他背起来，一声不吭地

往回走。

乔碧梁趴在他肩膀上，忽然叹息道：“杨洛，你有多久没背过我了？”

没有收到回应，乔碧梁伸手拧了拧他耳朵，道：“你如今怎么净会装聋作哑，段小五说你是个哑巴，你难不成真的成了

哑巴？”

然而无论怎么撩拨，叶子只不再开口，乔碧梁也觉得无趣，只老实地趴着不再乱动，许久，却又低声道：“我只是想到

我的杨洛这样子背着某人，而那个某人却不是我，就会觉得很难过。”

这是一路来讲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是沉默着走回了段府，刚到大门口，就见一个人正热切地向这边挥手，定睛一看，

却是段斜然。

段斜然看见叶子回来，兴奋地喊道：“嘿，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一晚上……”

然后就看见叶子背后探出乔碧梁的脑袋来，像是睡梦初醒般：“哦，到了么？”

叶子放乔碧梁下来，并不理会段斜然，想直接走进去，可是段斜然却挡在门口那，使他不看他都不成。

段斜然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指着乔碧梁，似乎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大概也知道此时应先说点客套话，可是仿佛不受控制

般就要吐口而出：“你……你背他……”

乔碧梁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看见段斜然堵在门口，就笑道：“我记得贤弟一向喜欢赖床的，怎么今日倒起得这样早？

”

段斜然一跟乔碧梁说话，就有些心虚：“呃，我……我找不到叶子了……听门房说他出门去了……就，就想在这里等…

…”

乔碧梁道：“呵，贤弟对区区一名下人倒是上心得紧啊，想必是段府的规矩大，下人是不得夜出的吧？”

段斜然道：“也……也不是，我就是……找不到叶子了……”

乔碧梁道：“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贤弟难道还担心这人半夜私逃了不成？”

段斜然急忙否认，窘迫之中倒也鼓起勇气问道：“乔公子如何……如何与我的叶子在一起……呃，我是指，一起回来？

”

乔碧梁道：“嗐，这说起来倒要叫贤弟笑话了，昨晚段伯伯的那个小情人回来了，哦，就是传闻说是私生子的那个……

”

段斜然道：“可是二哥哥？”

乔碧梁道：“呵，原来你倒是认他的，那可就是他了，一看见我和段伯伯在一起，不知道就闹起什么脾气来，段伯伯忙

着去哄他，反倒让我觉得不自在，于是就想出来走走，结果遇到了叶子，十分投缘，不免就多聊了几句，竟然发现原来

是故人！”

段斜然立即一呆：“唉？故人？”

乔碧梁笑道：“可不是，他原是我母亲族里的一个亲戚，曾经寄住在我家里的，我家变故之后便失去了联络，却不想今

日倒在段府遇见了。”

段斜然睁大眼睛显然难以置信，他只知道叶子倒是有个瞎子妹妹住在黎塘村那，怎么忽地又冒出乔碧梁这么一个有头有

脸的亲戚了？而且，只是亲戚便也罢了，瞧方才乔碧梁依偎着叶子的神态姿势甚至亲密暧昧，顿时心里不是个滋味。

因为觉得难以置信，不自觉地要向叶子去求证，叶子只是冷着脸，却没有否认。

段斜然觉得喉咙发干，干巴巴道：“可是……叶子明明是个哑巴，又如何……”

乔碧梁皱眉道：“贤弟这可就不对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净说他是哑巴呢，我这表弟嘴巴伶俐着呢，昨晚还跟我讲了

一篓子的话呢。我只听说段贤弟管教下人很是严厉，我表弟向来腼腆内向，大概是怕了贤弟的手段，才不敢乱讲话的吧

？”

段斜然觉得冤枉，别的不说，叶子怕过他？那真是笑话！

他忙于辩解：“不……我没有……他，他真的是不讲话的……不信你问……”

他随手抓过靠着门口听热闹的门房，道：“你问他，问他，他们都知道叶子是个哑巴！”

那门房原本缩着脑袋听得欢快，却不想被猛地抓来作证，顿时木纳了脸，诺诺道：“哦，哦，是，是的……”

活脱脱一副被逼无奈要作伪证的模样，乔碧梁在边上只冷笑一声。

段斜然也觉得这证言没有说服力，那一声冷笑尤其刺耳，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一把揪住叶子道：“那你跟我说个话，说

啊！”

叶子只冷冷看着他，根本没有开口的可能性，段斜然只觉得怒气上涌，啪地一巴掌就打在他脸上，恶狠狠道：“你他妈

的倒是说句话啊，我知道你不是哑巴，可是，你倒是跟我说句话啊，跟不三不四的人你倒是有说有笑的，怎么一到我这

就装哑巴了？”

说着依然气不过，抬手还要再打，却没有打下去——手腕被乔碧梁钳住了。

乔碧梁抓着他手腕，冷笑道：“这原来就是贤弟你管束下人的方式？你喜欢打人我管不得，可是，如今你打的这位却是

我至亲之人，不能任你由着性子打，再说，我既然与他相认，势必就要到带了他走，贤弟你便是尊贵些，也再没有理由

欺负我的人！”

段斜然一呆，道：“什么？叶子要走？”

回头去看叶子，叶子已经走进门里去了。

乔碧梁又道：“我们乔家虽然业已没落，可是还不至于给人家做奴才去！表弟给你做了这么些年下人，如今已经成年，

难不成还要留在这里供人驱使？”

段斜然很想说我没把叶子当奴才，可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来，而且，即使说了乔碧梁大概也不会信，看他那架势似乎

是下定决心要带叶子走了。

段斜然觉得非常心慌，拼命要寻些理由来说服自己叶子不会走：“叶子是我家的……他都来了好几年了……我要是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