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飞鸟琳

他完全不通世故，便算没有失去记忆之时头脑也似白纸一张，这时越想越是不明白，他跟朝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不能理清思路讲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不对劲。昨晚朝熙的手指的触感、还有今早嘴唇

相接的亲吻，都似乎一直印在肌肤上无法拭去，再联想起朝熙临走前郑重的神情，不禁隐隐地甜蜜又隐隐地害怕。

他揣着满腹心事，整日里都神神叨叨的，若是换了别个，只怕早看出来他是在想着朝熙。可元迟虽然机灵，毕竟年纪太

小，哪想得到其中的关节，往往对着见清讲三句话，见清也答不得一句，焦躁起来，不免埋怨：“你今日怎么了？说话

做事总是心不在焉，不能专心一些吗？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大人们都不会骂你，却要骂死我了，岂不冤枉？”

见清更是惭愧，元迟平日里带着他干些简单的活，也算是在陪伴照顾他，自然不能带累了元迟，连连道歉：“我没什么

的，不会再不专心了。”如此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第49章

见清整日忐忑，相反地，朝熙不但没这些烦恼，心情还相当愉悦。晚间回去，朝熙也不含糊，直接又把见清往榻上按。

见清便算有再多心事，也全都被打断了，朝熙的动作比前晚还要露骨，可若是挣扎，恐怕会更不好意思，于是只能听之

任之。比不得见清白纸一张，朝熙于这些事情极老到极熟稔，见清又一味地顺着他，自然是再容易不过。明明是未经人

事的身体，却出奇的敏感，轻轻一碰就会有反应，可想而知朝熙内心的满足。见清并没有身体遭到戏弄的自觉，连一丝

屈辱都没有感觉到，只是纯粹地害羞，不过铺天盖地的快赶已经让他招架不住，很快连这点羞怯也都顾不得了，只是随

着朝熙的动作扭动喘息，高朝过后瘫软在朝熙的怀里。

昏黄的灯光下，朝熙看到见清那种毫无防备的餍足神情，半闭半睁的妩媚双眼，微张的水润双唇，心里是无穷无尽的怜

惜，笑道：“舒服吗？”

见清脸红，诚实地点头。

朝熙吻过那双嘴唇，道：“那咱们以后每晚都这样。”

见清无法拒绝，羞惭地将脸埋到他肩头。

朝熙果然说到做到，从此每晚都用双手抚慰见清。那具身体渐渐习惯了情郁滋味，越发地依恋着他，不再害羞扭捏，偶

尔还会主动索求。这每晚的功课使得朝熙在见清眼里有了不同的含义，即便无法清楚地宣之于口，见清只要一想到朝熙

就觉得满心都是甜的，之前的一些疑虑也都忘在脑后。

朝熙眼看着见清的变化，有一种看到果实成熟般的欣喜，这个过程的有趣之处在目前看来几乎不输给那枚果实本身，于

是朝熙不焦不躁乐此不疲。

然而有一晚，见清却一反常态，虽然敌不过朝熙的力气被一把推倒在榻上，却生生地抓住了朝熙的手不让他碰自己。

朝熙看到他脸上不同寻常的沮丧神情，极诧异，也不勉强他，而是抱着他哄道：“怎么了，难不成白日里遇到什么不顺

心的事？我本来看到你跟元迟相处得很好，以为你不会有什么麻烦，所以没有特别去留意你的事情，不过若是真的有什

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这话倒也不是虚言，朝熙是真的认为见清跟着元迟那个机灵鬼绝不会吃到亏。

见清嗫嚅着想说话，却半天没办法说出口。

朝熙后来找了元迟来问，才知道了这事的首尾，说来其实是微不足道，但对见清却是极大的触动。原来朝熙白日里总是

有很多事务，见清就一直与元迟做伴。元迟聪明伶俐，不但得到朝熙的喜爱，部中其他的魔族也都拿他当小弟弟一般疼

爱。大家遇到元迟总是亲热谈笑，见清总跟着他，大家自然也会跟见清说一两句闲话。朝熙是为了什么原因把见清留在

了身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是自然不会在见清面前提起，见清懵懵懂懂一直都搞不清楚状况。但时间久了，不免会

遇到一两个大嘴巴的。

第50章

那日南翼峰上完工了一批新式样的连弩，见清便跟着元迟扛了那兵器分送给大家试试手感。山上有一位喜欢钻研兵器的

魔族，名叫磔矶，这批连弩便是他花了许多时日改进而成。大家拿到手里都觉得很新鲜，摆弄起来津津有味，你一言我

一语的只在谈论这里轻便那里灵活之类。见清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也就没去细听。眼看着分发得差不多，就跟元迟收

拾了剩余的几件准备送回兵器作坊，却在山道上遇到了一高一矮两个绿发魔族，都是见清不曾照过面的。

那高个儿接过一只弩机，试射一次，不置可否，递给矮个儿道：“你试试。”

那矮个儿摆弄一下，也是兴致缺缺，随手就扔回给见清，对着那高个儿道：“这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就是朝熙大人新带

回来的男宠吧？”魔族常年征战，都是身形壮实，就连年纪最小的元迟也是四肢矫健，可见得这“病秧子”是指见清了

。

那高个儿听说，就将见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道：“自从那个容璧死了之后，朝熙大人好多年都不肯再要别人侍寝

，怎么突然就找了这么一个？这小脸倒还标致，可身段比起容璧可就差远了。”一边说一边对元迟挑挑眉，示意询问。

元迟懒洋洋地翻个白眼，道：“你们二位可是真闲，比磔矶大人的那只八哥还聒噪。我们还有活要干呢，不陪你们磕牙

了。”

那矮个儿眼珠儿一转，笑道：“你干嘛这么护着他呀，嫌我们两个老家伙讲话不中听么？我们承认了，这位是个了不得

的大美人，还不行吗？”说着拍拍见清的肩头道，“朝熙大人在魔族里是出了名的长情，你能侍奉他，真是走了大运了

。”便拉着那高个儿摇摇晃晃地走了。

元迟知道见清听了这些话必然会往心里去，却也不便劝他，只若无其事地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见清已经在八宿山上待

了数月，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轻薄言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他们提起的容璧是谁？

”

元迟听他果然有此一问，只能答道：“那容璧恐怕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吧，那时候我都还没出世呢，也是道听途说的，

大概也就是美得惊世骇俗，朝熙大人爱他爱得什么似的。他的死也许跟朝熙大人有关，于是朝熙大人一直心有歉疚。可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了。”

见清无法再问下去，可听到那两个绿发魔的言语，自然觉得山上的一切都有了不同的含义，原本在他的头脑当中，根本

没有“男宠”、“侍寝”之类的概念。

且说见清怀了这样的心事，当晚被朝熙按在身下时，便不能再像往常一般视之为天经地义，犹豫半晌，开口道：“大人

会不会觉得我笨得厉害？”

朝熙好笑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有谁骂你笨吗？”

第51章

见清道：“我早知被大人留了下来从此便是大人的侍仆。我一无所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托庇于大人，为奴为仆也

是甘愿。可是在大人身边也并没有真的做什么事情，大人的衣服并不是我缝制，大人的用物也并不是我准备的，虽然觉

得奇怪，不过一直以为只要一切听从大人的吩咐就可以了。今日才知自己的用处何在。”

朝熙忍俊不禁：“谁跟你说你是我的奴仆了？你倒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处了？”

见清脸又红了，讲话也越发含糊，朝熙好不容易才听明白：“每晚大人那样……对我，实在是……舒服，今日才想明白

其实是应该由我……来为大人……做那些事情。我也实在是笨得很了……”

朝熙笑问：“哪些事情？”

事已至此，见清光是不好意思也是无用，便抖抖地一件件解下朝熙的衣衫，将手按了下去。

朝熙果然不舍得再逗他，握住了他的手，抱起他趴在自己胸口，道：“旁人讲的话你也不必尽信，我从没想过要拿你当

作妖奴般对待。不过你且先回答我，撇开所有无关的事情不谈，你愿意跟我做‘那些事情’吗？”

朝熙这话真是一语中的，连见清自己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被他一问愣了半晌，才答道：“大人不但救了我回来，还花

了那么多工夫为我疗毒，我早想清楚，不论大人叫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不过，就算不谈大人对我的恩情，‘那些事

情’我自然也是愿意的。”说着又挣动出手来想要学着样儿抚慰朝熙。

朝熙看到他说这话时虽然仍是害羞，却也诚恳无比，不禁大喜，翻过身将他压在身下，连连亲吻那双红唇，好一阵子才

又放开他道：“你若真愿意在榻上满足我，却不是动手的，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别再胡思乱想了，总之不会让你难受的

。”

见清本来自以为弄明白了，也下了决心定要将这事做好，此时听了朝熙这不明不白的话，重又云里雾里。他秉性柔顺，

虽然不懂朝熙的意思，也听话地不再多问，心想一切顺着朝熙总是没错。那晚朝熙比之往常还要热情得多，见清被他弄

得舒服，转眼便将这些谈话抛在了脑后。

次日朝熙找了元迟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元迟见他这么快就过问这件事，不免惴惴，恐怕他怪自己没将见清看好，

不过还是一五一十地讲了头天的情形。朝熙才知道见清已经听到了容璧的名字，恐怕他又多心，却也无可劝慰，勉励元

迟几句便罢了。倒是想起前晚见清提起自己一无所长时一副落寞神情，才心中一动。

晚间回去便问见清：“我们在沼泽里捡到了你，看你打扮，应该是泽仙那一路的，想来从前练过法术。现在还能想得起

么？你练过什么样的法术？”

见清听到“法术”二字，有些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在脑中呼之欲出，仔细想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只

能怔怔地摇了摇头。

第52章

本来这日朝熙回来的挺早，可见清一阵发呆，很快就是黄昏日尽之时，朝熙看到他皱了眉苦苦思索，不禁又有些怜惜，

抱了他的肩哄道：“是我不好，不该跟你提这些，你一时想不起也没什么，将来总有全部想起的一天。”

见清却仍是悒悒不乐，无法释怀。

朝熙道：“既然你有兴趣，不如我来教你法术好了。”

见清乖乖地点头。

朝熙笑道：“今日便从最简单的学起，只需点着这灯火就算成了好不好？”说着手指轻点，灯芯上就燃起了淡淡的灯光

。

见清平日并不曾留意这等小节，今日才知原来每晚朝熙都是用法术点亮灯火的，一时大感兴趣。

朝熙便解释如何聚集体内的炽灼之气再释放出来，又教他几句口诀，吹灭了灯火让他去试。

对朝熙而言这自然是最最不值一提的法术，见清听他解释也是清楚明白，可自己试试念出口诀，哪里有什么炽灼之气？

更不用说要点燃灯火了。见清连试许多次，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诀窍，这山洞之中并没有燧石之类的东西，眼见得天黑了

下来，连朝熙的脸也都没有办法看清了，仍是无法点起灯来，焦急不已。

朝熙也是意外，忍着笑自己点燃了灯火，才看到见清眼圈鼻头都红了，再拖得片刻只怕都要哭出来了。见清连最简单的

法术都学不会，才知道自己真的笨到这个地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喉咙哽着想哭，却连哭都哭不出来，沮丧得不知所

措。这个法术在朝熙看来只是个小小的把戏，说要教给见清，只是要逗他一笑而已，哪知道适得其反，饶是他老于应变

，此时也有些呆住了。见清泫然欲泣，朝熙再也想不出什么来哄他，干脆按下他抚摸亲吻，只希望混过这一时了事。见

清被他逗得几下，便是全身酥软，无心再想，只能罢了。

虽然晚间一时放下，到了第二日起身，还是不免想起，这实在是太大的挫折，见清做不到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白日里得

了空，便讷讷地问元迟，会不会点燃灯火的法术。

元迟听到“点燃灯火的法术”几个字，就像听到了什么极荒诞的事情，默然瞪他一会儿，也不答话，不知念了个什么口

诀，手掌推出，凌空划了个圈子，眨眼的功夫，满山坡的衰草全部烧了个清光。见清目瞪口呆，元迟翻个白眼道：“早

跟你说过不要小看我，我年纪小，个子矮，可是力量是很强的。”

见清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元迟才有点明白过来，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原来你连点灯火都点不起来呀，看你平常就

傻傻的，那也算很正常。不会法术就不会吧，这山上也没有谁来指望你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把自己照顾好就得了。”

见清心中难过之极，就仿佛独自个儿掉进深渊里爬都爬不起来，反反复复思索着朝熙讲给自己的那几句口诀。

第53章

那几日见清失魂落魄绕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与他做伴的元迟分外吃力，觉出了见清骨子里的那点拧劲儿，差点要开始后

悔自己当初在他面前逞能，还不如也跟着装可怜说自己也什么法术都学不会算了。近来磔矶琢磨的新兵器告一段落，元

迟就带着见清去帮他收拾用过的作坊，那些大大小小的钉子锤子凿子分门别类整理起来颇花心思，见清呆楞楞地将工具

归错类了都不知道，元迟跟他说话三句里听不进一句，神神叨叨念念有辞。元迟说不出的烦躁，可是想到朝熙着紧他的

程度，又拿他没办法，抱怨也没法抱怨，劝也没法劝，不知他何时才能放下这一茬寻思点儿别的。

元迟在第三百六十五次对见清说话没被搭理之后，索性不费那劲了，想从前自己独自一个做事情也做得挺好，见清想发

呆就让他去发呆好了。

一阵凉风吹过，元迟隐隐感觉脑门上一凉，自言自语道：“咦，竟然下雨了吗？”

八宿山位置偏僻，雨云往往被群山阻隔无法到达这里，下雨是极少的事，所以元迟纳罕，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哪知不过

一会儿，雨点儿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淅淅沥沥没完没了，便拉着见清找地方避雨。

见清在山上也待了相当的时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下雨，新奇之外还有些异样的感觉，伸出手去接雨滴，却发现雨水落

到掌中凝成了一颗颗淡蓝的珠子，顺着手腕衣袖簌簌滚落到地上，身周的衰草渐渐地成了青绿的颜色。他一边跟着元迟

在雨中奔跑着找避雨之处，一边心想原来自己也是会法术的，只不过是跟朝熙的法术略有不同而已。

当晚朝熙回来时雨仍未停，见清一边为他脱下被雨淋湿的外袍，一边笑道：“我有一样东西要给大人看。”

朝熙也不知他有什么花样，只微笑点头。看到见清拿出一根以丝线串起的蓝水晶链子，朝熙在西方山岭里什么奇石没见

过，正准备随口赞一句“这串水晶的颜色好看”，突然觉得灯光下闪出的光晕并不太像水晶，于是接过来细看，只见那

些珠子颗颗圆润剔透触手微凉，疑惑道：“这些原来是水珠吗？”

见清点头，眼睛笑得弯弯的，很是得意。

朝熙又问：“今日山上突然下起雨来，你用法术把雨滴凝成了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