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同顿住,心想他大概不愿碰医院里的东西,也就不再坚持。
方妈妈好奇地打量唐阅,忍不住问:“唐先生是做什么营生的?”
唐阅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在经纪公司上班,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方妈妈认识字,一看那身份便震惊了。
印名片的时候人往往喜欢把自己的职位写的很牛逼,更何况唐阅这男人是真的很牛逼,出色的长相配着不凡的身份,于
是他在方妈妈眼中顿时散发出一片金光。
方义同见情况不对,赶忙把面条塞给她:“妈,再不吃就要凉了,我先出去一会儿。”
“哎,哎,去吧。”他妈呆呆地应着。
ACT:46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出医院,唐阅忍不住道:“小方,怎么不说话?”
方义同淡淡地“哦”了一声,那语气分明是“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唐阅停下脚步,方义同惯性地向前走了一段后也停了下来,回过头不解地看他。
“你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很不利于谈判啊。”唐阅无奈地笑了笑。
这气氛着实尴尬,方义同也不愿意一直不出声,可事实上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以前他们还能聊聊音乐话题,但发生那
件事后,他已经觉得和唐阅聊音乐简直是自讨没趣。
就这样无言地走到唐阅车前,方义同才开口道:“唐先生,我们谈谈解约的事吧。”
“可以,”唐阅点点头,“你先上车。”
方义同没有动。
唐阅见他一副抗拒的模样,不由好笑又好气:“放心吧,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既然要谈公事,那咱们必须找个能谈公
事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谈,毕竟你这个情况牵扯到几方利益,解决起来不简单,”说着他微微耸肩,“——你不是想让我
跟你在寒风里站几个小时吧?”
对方这么一说,方义同便也觉得自己太过多虑——唐阅是不缺伴儿的人,对他的兴趣又能维持多久?再说今天确实是要
谈正事,站在街上委实不合适了些。
于是两人便来到一间环境静谧的咖啡厅。
这家店桌与桌之间的距离比较大,彼此还隔着阔叶植物,的确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两人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唐阅点
了两杯咖啡,便笑着对方义同道:“说说吧,为什么要解约?”
被他一问,方义同面上便有些赧然。
唐阅也不戳破他的心思,两人静默了一阵,才缓缓道:“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就不得不说你有些偏激了。”
方义同微微抬头直视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唐阅叹了口气接着道:“小方,我追求你光明正大,可没用过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至于你,既然不接受我,也是明明白
白说清楚了的,我一没威逼,二没利诱,你这是闹的哪一出?难道我们之间竟然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不,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我只是觉得我不适合这条路而已。”方义同十指攒得死紧——唐阅说的也不无道理,可
是……
“什么叫适合?适合不是一时半会看的出,很多人只走了几步就再也走不下去了,没人会预料到他最后能否成功,但是
,只要有一点可能,就不应该轻易放弃——小方,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一定要解约?据我所知你是独自在这里打拼,
资料上写着你的父母都是农民,现在你父亲又受了伤,正是需要资金的时候……既然你这么喜欢音乐,又有机会摆在面
前,你何不为你的父母考虑一下?”
方义同的神情出现了一丝不明显的松动。
……没错,眼下正是他家最困难的时期。
现在离开久星,就要支付一大笔违约金,父亲的医药费住院费尚且没有着落,他再坚持下去,不是雪上加霜吗?
唐阅轻轻咂了口咖啡,温和地笑道:“小方,别把眉头皱那么紧,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可得考虑清楚。”他顿了顿,又
说:“你也误了好几天课,老师那边难免会有些意见,不如这样,最近久星筹划了一个少年团体,所有的曲目都准备好
了,接下来只差录音、拍MV,可惜其中一个人前几天出了点意外,不得已退出了,你音色条件比他还好一些,可以去试
试——当然,成不成功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我可不便帮你。”
——唐阅最后这句话看似无情,实际上却正好说到了方义同心里。
“那个新人团体不由我负责,以后即使在同一家公司,我们也很难见一面,你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小方,拒绝我,
不等于同时拒绝你的前途。”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方义同几度捏紧了手指又松开。
唐阅看着方义同的表情,知道他开始犹豫了。
事实上,他是真的欣赏对方的才能。
这个少年对于音乐的感悟和把握别具一格,如果就这么没落了,他也会觉得遗憾。
唐阅从口袋里摸出张小小的卡片。
“这是那边负责人的名片,你拿着,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愿意的话,明天直接和他联系,”唐阅说着看了看表,“——
时间也不早了,你打算回家还是回医院?我送你吧。”
这个时间公交早就停了,唐阅态度又十分坦荡自然,方义同若是拒绝就未免太小心眼外加矫情。于是他先道过谢,然后
说:“去医院。”
此时的李宅正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
李夫人忙着拦李老爷,而李老爷正举着把M9对准不远处的三儿子,雷霆大怒地咆哮道:“你闪开,让老子蹦了这个不肖
子!”
“你个老东西敢动他试试?!”李夫人美目圆睁,双手叉腰,气得浑身哆嗦,“我怎么就这么命苦!要知道老娘比你小
十好几岁,正是最青春的时候不顾家里反对跟了你! 结果成天担惊受怕不说,你如今居然把枪口对到我儿子身上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生老三的时候你在作甚?你在跟张郑两家搞什么作死的火拼!老三出生以后你抱过几次?你说说
,你摸着良心说说!”李夫人说着说着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老三是我一个人疼大的,你敢杀我儿子,有种就先蹦了
老娘我!”
李老爷看着风云变色的老婆,不争气的怂了,他连忙丢了手枪把老婆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一旁的李二哥哭笑不得地朝三
弟抬抬下巴:“你先出去躲躲,哥待会有话问你。”
于是李建忠蛋腚地从父母身边路过,跑去后院的凉亭里坐着了。
今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空气里满是暴雨过后的淡淡泥土味。三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而想起方义同的温润的笑脸
,他便顿时觉得被父母骂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要和男人在一起,本来就不指望家人能轻易接受,以后就算被打断
胳膊腿儿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伤养起来麻烦了点而已。
三儿想着想着,忍不住掏出手机给方义同发了条短信。
彼时方义同刚好从唐阅的车上下来,看到三儿的短信,忍不住笑了笑。
这抹笑容被唐阅尽收眼底,他微微眯起眼睛,嘴里却打趣道:“谁啊,瞧你乐的,该不是恋人吧?”
他原以为对方会红着脸否认,没想到方义同稍微怔了怔便肯定地点点头,表情里没有丝毫欺瞒意味。
唐阅不由一愣,方义同趁他再次开口前鞠了个躬,匆匆道别后走进住院部大楼。
来到病房外,方义同拿出小灵通将短信再看了一遍,看完后,他第一次这么懊恼自己的破电话不能发短信,又不知道三
儿那边情况如何,也不能贸然地打电话过去……
——以后如果能买个手机就好了,二手的就行。
想到这里,方义同不由惭愧了一把。
他的父亲正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忍受病痛,可他居然还想着换手机……这实在是有点过分。
方义同摇摇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李二哥正保持着深沉的抽烟姿势,对着弟弟吞云吐雾。
“我擦,好呛!”三儿不大能受得了烟味儿,恶狠狠地把二哥的烟头子掐灭了。
二哥淡然地看着断了半截的烟:“一根50块,赔我。”
三儿摸出五毛拍在桌子上,“不用找了。”
李建业把那五毛装在裤兜里,敲着石桌道:“老三啊,你最近和爸有过节?”
“没啊。”
“那你怎么搞个男人气他?”
“靠,我又不是要气他!”
“三儿啊,”二哥语重心长,目光沉痛,“底下的人偶尔玩玩男人不要紧,你有样学样想尝个鲜,哥也不说什么,但你
要是跟男人认真就不对了,男人有什么好的?前不凸后不翘,摸起来就跟案板似地……咳,”李建业自知失言,赶紧转
移话题,“——你看你二嫂,多漂亮贤淑呐?你娶了予希,以后她们俩逛街买东西还能有个伴儿,再说了那谢予希哪点
不好?你二哥阅遍花丛都敢说没几个女人比她样貌生得水灵,那丫头又不骄纵,对你也真心,以后还不是被你收拾得服
服帖帖?老三,俩男人走不长久,他到底不如女人贴心,结婚以后女人还能生个孩子给你延续香火,可男人呢?男人能
吗?你好好想想。”
李二哥闭口不谈社会压力、家庭阻碍,只是从弟弟的切身利益分析情况,可没想到三儿仍旧一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
样子,“我早想过了,想要孩子的话可以领养,至于李家香火,不是还有你么?哎,我还真要感谢你了,哥,你可得多
生两个,多得爸见了都嫌烦,这下他就不会催我生了,哈哈。”
“你!你个臭小子不打不听话是不是?!”李二哥拍案大怒,在怀里摸了半天,惊道:“老子的枪呢?!”
二人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人,那女人和声细语地说:“下午见你的衣服沾了泥点子,我就拿去刷了一下,那把枪
我搁在你房间里啦。”
李建业的脸唰地就白了:“我的心肝诶,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动那玩意儿么?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不要紧,我按你教的方法把它拆得差不多了,绝对安全。”二嫂微微一笑,纯真得像出水芙蓉。
李家兄弟二人同时抖了一下,李建业颤声道:“……拆了?”
“拆了,”二嫂走过来握住二哥的手轻轻摩挲,“建业,以后不要在上衣里装这么危险的东西……”
李二哥欲哭无泪道:“老婆,知道那枪花了多少钱么?”
二嫂笑着拍拍他的脸:“知道你的命值多少钱么?”
李建业不敢言语了,乖乖地跟她回房。
三儿看着二哥的模样不由腹诽道:NND,还服服帖帖呢,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分明是你吧!
ACT:47
时值深夜,李家该闹的闹完了、该哭的哭完了、该解释的也解释完了,李老大扶着沙发接过二儿子端来的水一饮而尽,
双目通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老三,你老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李家也快是时候要交到你们手里,你大姐既
然嫁去安家,以后定是要帮你姐夫;你二哥现在也算有点成就,你愿意跟着他干、还是想分家,全凭你自己定夺——不
过老子话说在前头,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李家从此可没你的地盘!”
三儿的目光瞬了瞬——他明白老爸的意思,并非从此不认他这儿子,而是说李家的势力,他将不会得到一丝一毫,就连
原本分派给他的弟兄们也必定会被抽回去。
这一小帮人虽说数量不多,平均质量比起总部的人手来也差了那么一点,但其中很多人都是从小和三儿玩到大的,要说
把他们都调离,三儿还真有点不舍。
——不过他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有些事情必须有舍有得,拿了一头,就只能放弃另一头。
李夫人端着宵夜从侧厅走进来,瞥了丈夫一眼,嗔道:“又在闹什么?”
“你的好儿子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毁了自己!”李老爷重重拍了一下沙发,“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爸,您先别生气,”一直安安静静的二嫂微笑着开口,“您想啊,三弟长这么大都没谈过什么女朋友,看来这倾向是
早有啦,您现在怪他也为时已晚了,也怨我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没早点注意到三弟的心理状况……唉。”她说着说着
便不留痕迹地把责任转到他们身上,同时伤心地垂下眉毛,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要说在这家里,李老爷最疼的是老婆,接下来就是这个准儿媳了。话说李家大女儿刚出生那会儿,李老爷真是乐得成天
合不拢嘴,结果谁也没想到这小丫头才五六岁就满嘴自称“老娘”,整个一流氓小太妹,比他老婆还彪悍。李老爷盛怒
之下把几个平时和大小姐走得近的手下臭骂一通,又苦口婆心地纠正了一段时间,可小太妹居然变本加厉,于是李老爷
终于绝望了。直到女儿长大成人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他才算舒了口气。
幸运的是走了一个女儿,他家又进来个新女儿。
二儿媳的姓氏在武侠小说里不少见,但放到现代就挺特别了——上官,听着就像大户人家的闺秀。实际上她家境还真的
挺不错,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钢琴师。上官桐从小就接受着再正统不过的教育,且不说她人长的纯美如画,再加上
个性又温柔娴淑,简直是活脱脱的小仙女,她爸妈不少有儿子的朋友都想招她做媳妇,可二老喜欢的女婿是知识型的儒
雅男人,他们觉得这样的人才配得起上官家的文化底蕴。于是乎上官桐迫于无奈只能结交一些和她一样中规中矩的男生
,说好听点是温和,用李二哥的话来说,就是窝囊。
小仙女遇见李二哥的时候还在上高三。一次她和几个同学走夜路回家遇到混混打劫,小男生们吓得抖如筛糠,居然还有
人躲到她身后去。上官桐刚准备掏钱包,旁边就陡然跳出个高高大大的人影,噼里啪啦三两下就把混混们撂翻在地。只
能说李二哥出现得实在是巧,上官桐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酷毙了。
之后她如何不顾家庭阻拦执意要跟着李二哥,暂且不提,就说李老大吧,这么一个有才有貌有情有义的儿媳,他能不喜
欢么?打他第一次见过上官桐后李家就开始不断往上官家送大礼,可李老爷觉得值,简直太他妈值了!二小子实在争气
,这儿子没白生!
后来又出现个谢予希,与李家真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李老大满心指望着老三也娶个美娇娘——结果你瞧瞧这小子
都干些了什么?!男人?他竟然对他老子说要跟个男人过一辈子!
李老大本来消下去一点的气在看到二儿媳的时候又冒了上来——你说女人哪点不好?老三怎么就偏偏嫌弃女人?!
他无比沉痛地挥挥手,“小桐啊,我这儿子让你看笑话了,你不要自责,这跟你没关系,不早了,你跟二小子休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