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心——ふゆの仁子

全身草木皆兵。
「我没闻过的味道。」
鼻子埋进他的颈侧。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探入西装领口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游走在胸口。
淳宏咬紧牙根承受那股迂回的触戚。
「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呢……」
池岛苦恼地叹息。
「明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明明心想能见到你就很高兴了，我却——贪得无餍了起来。」
池岛是个率直的男人，这点至今仍未改变。贴合处传来的温暖把淳宏的理智都麻痹了。他感到一阵激烈的焦渴，全身渴

求著池岛的抚摸。
「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背後的叹息让淳宏被紧握的手变得灼热，皮肤底下的每一处都在隐隐发疼。他好想逃开，却又希望能被他一直拥抱下去

。南辕北辙的思绪在内心不断拔河。
「淳宏……」
「我好像醉了——」
他知道这样很诈，可是除此以外他已别无他法。低下头的他硬起头皮说完这句话，感觉到池岛浑身一僵。
「我们……更改预定计划，找家饭店吧?」
淳宏以点头代替回答。
两人一出电梯便拦了一辆计程车，前往附近的饭店。
站在一旁等待办理住房手续的时候，六年前毫不在意的外界眼光令他不安极了。旁人会对两个男人同住一间房这件事抱

持怎样的想法?是当作单纯的出差，还是——
「久等了。」
拿著钥匙的池岛站在淳宏面前。淳宏正准备站起来时，脚下一个踉呛。
他说自己醉了只是藉口，可是照这样看来，说不定他是真的醉了吧!视野在摇晃，脚下也在摇晃。
「没事吧?要不要扶著我的肩膀?」
「对不起……」
淳宏接受池岛的好意，让池岛半扶半抱地走向房间。
一路蹒跚地经过走廊，一进房间他便整个人倒进床上。就算他自认没醉，实际上也喝了不少。
「淳宏，你还好吧?」
池岛咻地一声抽掉领带，跟著走向窗前。
「还好。」
「西装不先脱掉会弄皱哦?」
「嗯，我知道……」
淳宏试著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真拿你没办法。」
池岛在床沿坐下。淳宏把头埋进他的臂弯任由他扶起自己，西装上的烟味掠过鼻尖，唤醒他原本昏昏欲睡的欲望。
「这样的你感觉跟高中时代一模一样。」
池岛莞尔一笑。
眼镜下的笑脸让欲望生根发芽。
「我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吗?」
淳宏的视线斜瞟著池岛。池岛微微一惊，接著像要把他看穿一个洞般，歪著头细细打量淳宏。
「首先是身高。你长高了不少吧?视线的位置完全不一样了。」
「哪有那么夸张……顶多才三公分左右。」
其实他比较希望能长得再高一点。
「三公分还不够吗?你跟我差不多一样高了。」
池岛耸了耸肩。
「体格也不再是以前的少年体型。」
修长的手指滑过淳宏的身体。
「整体来说还是很瘦，不过西装穿在你身上会变得这么有味道，我倒是没有想像过。」
池岛眯起的眼睛加快了心跳的频率。
「只有这样?」
嗓音带著沙哑不仅仅是喝醉的缘故。
「应该还有吧，不过隔著衣服只看得出这些。」
池岛的语气意有所指。
「那，你要不要脱掉它看清楚一点?」
淳宏耐人寻味地提议。
「淳宏……」
「……帮我……脱掉西装好不好?」
池岛的动作骤然停住。
看著他明显僵硬的表情，淳宏不禁暗骂自己的失言，他扯出笑脸试著打开僵局。
「——开玩笑的啦，你别当真哦!」
他挣脱池岛的怀抱准备下床。
「你说穿著衣服看不出来，我才随口说说罢了。」
整个人头重脚轻。尽管如此他还是挣扎著想离开房间，气人的是踏在地面的双脚根本不听使唤，手也一直抖个不停。
可是他非站起来不可。这种情况下他无法继续面对池岛。
他不想自讨没趣。也不想後悔。
「淳宏……」
性感的呼唤扰乱了他的心。一心急著想逃的他一站起来，脚下突然发软。
「小心!」
池岛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颈项感受到的温暖令他全身僵硬，体内的躁热也不安分了起来。
「啊、抱歉……我……」
他低头藏起滚烫的睑颊，伸手想推开舆他密合的胸膛，手腕却被池岛毫不费力地抓住。
「——你真的是开玩笑的吗？」
抬起视线，池岛正一脸严肃地凝视他。他抓著淳宏的双手凑向嘴边印上一吻。柔湿的触感直袭脑门，
指尖麻痹了，全身麻痒得像有千万只小虫在爬动著。
「池岛先生……」
「我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池岛向上凝望的眼中写满认真，不容他随便笑笑来敷衍自己。双手受制於池岛，淳宏在床沿坐下。
「六年前你也试探过我，就跟刚才一样。」
如此低喃的池岛把脸移近。知道淳宏已经失去抵抗的力气，他轻轻啃咬他的耳朵。
「唔……!」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池岛的手跟著老练地解开淳宏的领带。
「池、池岛先生——」
领带被抽掉的声音格外清晰。
在视线避无可避的距离下，池岛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
「把你真正的想法告诉我。」
「真正的想法……?」
「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到什么地步，只是想跟我说话聊天?还是——」
隔著衬衫的摩挲，淳宏的全身蜷缩了一下。
「你敏感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
喷过来的灼热气息令他体内深处热血澎湃。
「你这个人真坏……」
「人都在旅馆了还说什么坏不坏?我本来就是这个德性了。」
「那就是说……你从以前就这么坏了。」
而自己也纵容他为所欲为，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你会觉得我坏，是因为你不够诚实。」
池岛边说边在淳宏的手臂印上一个又一个亲吻。故意发出的声响加深了他的难为情。
「——我好想你。」
磁性的呢喃。
「淳宏……我真的好想你，这六年来……我没有一天忘了你。」
「池岛先生……」
「六年前的圣诞节，我早就察觉到你要离开我了。」
总算心心相印的他们定下了圣诞节之约，谁也没想到一个原本可以毫无保留印证爱情的日子，竟成了最後的诀别。
他们订了饭店的蜜月套房，享受精美的法国料理，极尽奢侈之能事。
即便是重逢的此刻，想起当天的情景依旧让人心如刀割。
第二天在驶向归途的计程车上，淳宏把一生的眼泪都流乾了。他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哭也哭不够。
哭得再多也死不了心，勉强自己遗忘终究无法忘情。
「请你原谅我明明知道却什么也无能为力。」
颤抖的声音忏悔著自己的过去。
「原谅……?」
「我是个狡猾的大人。」
池岛抬起头来，镜片下的眼角依稀泛著泪光。
「为什么说你狡猾?」
「我明知道你有意退让，却没有试著去挽留你。」
淳宏的心恍如被针狠狠一扎。
「因为我是个烫手山芋……对吧?」
「不对。」
池岛坚决地否定了淳宏的话。
「应该说恰好相反。」
「相反?」
「没错……事实上我一直认定你会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
淳宏的心痛得绞成一团。
如果办得到，他就用不著这么痛苦了。当时的自己除了退让再也无计可施。
「当时的我根本不可能做到。」
「——为什么?」
池岛认真地问。
「……因为当我知道你有妻小的时候，我的心整个都凉掉了。」
伤透的心甚至不再相信他的爱情誓言。淳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爱他爱到无路可退。
「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淳宏强颜欢笑地说：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听你为过去的事情辩解。」
「可是……」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以前的我也很自私幼稚，从来没有设身处地去想过你的心情。直到今天听了你这些话，我才知道

其实你也一样伤心——」
对一个厮守多年的伴侣说出他们之间的事，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其中的痛苦一定远超乎他的想像吧!
「淳宏……」
「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他推开池岛的怀抱。
「什么怎么办……?」
「我为这段感情伤害了别人，而你也是如此。你觉得这样的我们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是高桥的脸。但不只是高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一定伤害了更多的人。
「你认为伤害过别人就没资格得到幸福吗?」
池岛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淳宏的脸颊。
「即使这个人痛定思痛想重新出发，也一样天理不容吗?」
「……我不足这个意嗯。」
淳宏摇摇头。
「只是……」
「只是什么?」
刻不容缓的反问令淳宏一时语塞。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些什么。
应接不暇的前尘往事搞得他脑筋都快打结了。
既想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又怕再受一次伤害，只见他的表情怱喜怱忧变换不定。
「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呢?」
池岛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重复了搭电梯时也说过的一句话。落寞的神情让人看了为之心酸。
「池岛先……」
池岛竖起食指抵在淳宏唇前，无声地示意他暂时沉默。
「原以为缘分已尽，上天却又安排你我重逢……所以我一时得意忘形了吧!」
池岛苦笑著自我解嘲。
「池岛先生——」
「分开了六年的时间，我差点又重蹈覆辙。」
池岛曾误会淳宏是做援交专接男客的高中生，让淳宏百口莫辩，委屈了好一阵子。
这件事池岛至今仍相当自责。
「你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可我却老是忘了要把你当成一个男人看待……也不是说那时候我不把你当成男人看待，只是…

…潜意识里我始终把你当成了小孩子吧!也或许我是刻意那么想的。」
淳宏当时确实还是个孩子，这点他并不否认。
「你是因为我还小才喜欢我吗……?」
「——啊?」
望著池岛目瞪口呆的表情，淳宏继续说道：
「是不是因为我是个高中生，你才对我感兴趣?」
「等……等一下，你怎么突然……」
「一点也不突然，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很重要。」
对淳宏而言，这种事可不能一笑置之。
他很清楚六年的岁月轨迹非同小可。
「……我不否认一开始确实是冲著高中生这个头衔。」
池岛吞吞吐吐地招供了。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淳宏仍忍不住胸口一窒。
「可是见过面之後，高中生这件事就跟我喜欢你完全无关了。」
「……真的吗?」
淳宏握了握拳头。
「我的体格在这六年之间或许改变得不多，但是——我毕竟不再是十七岁了。」
「这个我知道。」
池岛温和地捧起淳宏低垂的脸庞。
「……池岛先生。」
「我爱你，淳宏……从过去到现在，这份感情始终如一。」
他深情款款地重申了一遍。
「今天的重逢让我更深切感受到，我爱的不是高中生的你，也不是成为社会人士的你，而是神保淳宏这一个人。」
「真的吗?」
「要我怎么说你才肯信呢?」
池岛一脸的无奈。
「我也跟你一样，我好高兴能再见到你，却又挥不开心头的不安。」
「嗯……」
「你认识的是六年前的我，我好怕跟现在的我比起来你会感到失望，也担心你会觉得不适应。」
进烧烤店、喝酒都成了天经地义的事——这样的自己在思想和见解上都跟六年前截然不同了。
「融人社会的同时，或许我也失去十七岁时的热情了。你喜欢的那个我还剩下多少，我实在没有把握。」
「这点我也想问问你。」
池岛柔声问著已经语无伦次的淳宏。
「问我什么?」
「我也跟六年前不同了。」
「池岛先生……」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更是个背负赡养费的穷光蛋，既没有当年的热情，搞不好还变成一个坐吃等死的欧吉桑了。」
「你乱——」
「再加上我是个对你虎视眈眈的大色狼——」
他微笑著捣住淳宏正打算抗议的嘴巴。
「我们分开了六年，就算我说喜欢现在的你，你也不会马上信以为真吧!这点我们是一样的。这段期间我们彼此都有改

变，但起码我可以断言，只要你还是你，我对你的爱就不会变质。」
池岛站起来：
「我并不是因为你是高中生才喜欢你……就我们当初认识的情形来说，你会怀疑也是合情合理，但那终究只是个契机。

这样你还定无法释怀吗?」
池岛谨慎地挑选措辞。
望著那真挚的表情，他当然相信池岛句句发自肺腑，同时也感到满心的喜悦。
他迟疑著用力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该胡思乱想。」
「不要道歉。」
池岛扶著淳宏的双肩，把额头抵住他的。如获大赦的表情让淳宏也跟著宽心起来。
「你知道你刚刚那番话让我多开心吗? 」
池岛继续笑道。淳宏一颗心小鹿乱撞。
「知道你到现在仍然真心喜欢著我，我简直快喜极而泣了。」
「我也……很高兴。」
纵使心中仍有几分犹豫，他还是斩钉截铁吐露了自己的想法。
「——真的吗?」
在无法撒谎的距离下，淳宏以视线回应池岛的确认。拜池岛的坦率所赐，淳宏也学会了坦然。
「我已经受够教训了。要是再度面临分手，这次我一定会彻底崩溃。」
悲痛的声音拨动若他的心弦。池岛搁在肩膀的指尖传来颤抖。
「我爱你。可是……如果你心中存有迟疑的话，我希望你坦白告诉我。」
池岛的心情他能理解。因为他也是同样的心情。
光是想到分手刚字，他的心就像要撕裂一样。
原以为此十无缘，却又失而复得。
正因为加此，他绝对无法忍受再一次的失去，
更拒绝『相见不如不见』或是『此情可待成追忆』这样的想法。
「假如又像六年前一样放纵感情却不去了解对方，说不定我们又会重蹈覆辙。如同你不是六年前的高中生，我也不再是

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们可以尽情陶醉在重逢的喜悦里，可是等彼此的了解加深，或许会为了人事全非而感到失落。」
淳宏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无法推翻这个猜测，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以前被池岛拥抱的时候，池岛映在淳宏眼里的体格是那么雄壮有力，跟平常的外在形象大相迳庭。
但现在呢?
虽说成长的幅度不大，他终究不是少年体格了。所以他才会问池岛能否接受这样的自己。
「——填补六年的空白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池岛轻叹一声。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