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笑了。跟在他身边时间也不短怎么就还是那么不开窍呢?不过,这沈烟倒是不错。
岳映再看沈烟时,眼中却是一愣。
这少年看自己的眼神……是在赞赏自己吗?真是有趣。
“师傅您真是料事如神!我们没说过您是怎么知道的?”沈清满脸写着佩服两字。
“傻徒儿!”岳映笑着摇摇头,“他身上有一股‘默止’的独特香气,‘默止’可是搏儿专为音儿所制。”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也越发心生敬意。
而岳映却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寻常之气,转眼一看,关铭的眼里果然闪过一抹戾气,快得叫人难以察觉,却又浓烈得叫人
难以忽视。心里不禁对他与沈烟之间有了一丝好奇:他为什么要对沈烟如此反常?现下,他又为什么生气?
不知不觉间,已是夕阳西沉入暮三分。就着一个稍大些的偏厅,岳映师徒几个和沈烟一起吃着饭。
沈烟本来照着他们的意思是要坐在沈清和沈杰中间的,可等沈烟坐下,沈清还没落座就被人先行一步了。那个人自是关
铭。沈清被他这么一弄心里顿时气郁难解,可当着一无所知的沈烟面前又是不好发作,只好讷讷的坐到一边。
这情景不知怎地,看得岳映只觉好笑,脑海里又仿佛见到来这里之前的日子。不知道那些个人这几日是不是已经闹翻了
天?
想到这里,嘴角又是挂上了笑。
而这边厢,暗地里却是开始斗翻了天。一桌子的菜,只要是关铭觉得好的,基本上就奠定了其必进沈烟碗里的命运。结
果看得雷漠音和索搏一愣一愣的,因为谁都没见过关铭这副样子。
而沈杰却是二话不说,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夹进去的菜又是挑出大半,理由大同小异,总结起来就是五字:吃多了不好。
一会儿功夫下来,桌上的菜少有不被他们不染指过的。自己都是顾不得吃,只管这么夹进夹出,真是看得旁人也是不禁
不易乐乎起来。最后还是沈烟哭笑不得的说了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才结束了二人之间的“战争”。
雷漠音和索搏其实在一边早已冷汗津津,是个人都闻得出空气里冒着多浓的火药味儿。真怕下一刻,关铭就忍不住发了
脾气把碗一摔桌子一掀,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不过,显然他们是被这二人弄得晕了头,把岳映忘在了一边。
岳映终究是拿出了师傅的架子,看了显然已经有意要撕破脸皮的二人一眼,轻咳一声,轻而易举地就压下了两只“狮虎
”。
对此,沈烟笑得神色如常。
不过恐怕多多少少还是受了点影响——他夹了些个菜给岳映,却忘记了这里的菜卖相好的,只怕是没几个没进过他的碗
。
沈清刚从那二人之间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一看沈烟的举动,心里直喊糟糕。嘴边也叫了出来:“烟儿……”
他这一叫,沈烟算是反应过来了,筷子停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真正尴尬。
而岳映还为着刚才那二人的失态感到有些失望,所以故意不说话,只是看着沈烟,想知道这少年会怎么办。
饶是沈烟也觉得自己此时真是不礼貌到了极点。
第47章
气氛顿时有些僵化,唯独那索搏和雷漠音却是暗暗的带着三分期待,想看看这叫沈杰沈清还有关铭这大煞星都不平常对
待的少年郎究竟有何出彩的。
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烟尴尬归尴尬,但到底是精于世故的“老年人”,马上收敛了尴尬神色,换上叫人欢喜的笑脸,清朗声音道:“哈哈
,一不小心就忘了这里到底不是家里,规矩是不一样的。请师傅莫怪烟儿罢。不过,不知师傅知道我们那儿的风俗不?
”
岳映摇摇头说:“这倒不曾问过清儿和杰儿。”
沈烟心里暗道:这就好。
“在我们那儿,这菜是进过别人碗里的,吃起来才是吉祥。”
岳映抬眼看他,心里带着怀疑,嘴里问:“为何?”
“进过别人碗,不是说人人都尝过,也只是走走形式摆摆样子罢了。这代表人人碗里有菜,生活餍足,也有有福同享之
意。这等风俗一般只在家里才适合的罢?请恕烟儿逾越了。不过今日是烟儿头次见到师傅,您照顾清哥和杰哥这么多年
,恩师若父,烟儿代他们祝福您,望您生活富足健康常在!”
说罢,沈烟站起身来抱拳恭敬一礼,脸上笑颜诚挚,使人如沐春风。
他这番话,若是换了别人来说,许就不叫人相信。但沈烟是何人?上辈子是官场商场上的老狐一只,说话技巧自然是炉
火纯青,就是骗你卖身也是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更何况这番话也并非临时起意瞎编一气,其实他是想着沈清和沈杰
受他照顾多年,学艺归来,也是真的想借此机会代他们好好谢谢他。
而刚刚那番话,他说得认真,做得样子更是认真,叫人即使知他是骗,也被他骗得心甘情愿。
就是岳映,一开始也对他的说词有些怀疑,但他暗暗看了沈杰和沈清二人的神色,从一开始的微微担忧到现在赤裸裸的
动摇,显然,这二人根本对这无所知。既然如此,他也选择相信罢。毕竟这世界太大,哪里有怎样的风俗,任是谁都无
法说尽的。再者,他也是难得见到如此机敏会说话的少年郎,心里不禁又多了三分赏识。从而牵动嘴角舒缓的向上扬了
扬,眉眼间尽是温和。
“你这少年倒是会说话。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了你的心意了。”
而这边,沈清和沈杰听他这么一说,还是颇多怀疑的——自己长这么大还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但见其说的认真,
心里就不禁动摇起来。
也许,这是真的?
只有沈烟,才知道自己这话编得有多瞎。但看他们的神色,都是将信将疑,不过气氛已然缓和。心里也是暗暗庆幸。
待他坐下,岳映又是悄悄打量起来。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显然这四人间不似寻常。而以关铭的性子……这事儿恐怕以后
有的麻烦了。
再看沈烟,和沈清他们说话时的样子干净纯粹,但比起完全的纯粹来又少了份棱角多了分体贴,对待关铭也是坦坦荡荡
没有一丝的暧昧。既对谁都不偏一分,也对谁都不倚一毫。
这孩子,不简单。
待用过晚膳后,几人除了关铭有事不得不离开以外,都难得清闲地坐在院中闲聊。恰巧莫炎又差人送来一盘新鲜的枇杷
,众人边说边吃了起来。
可这枇杷固然好吃,但剥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沈烟看沈清吃的辛苦,其他人则干脆就不吃了,于是便开口道:“清哥,剥皮前先用指甲像这样,”他拿着一颗演示道
,“刮上一圈,皮自然就松了,吃起来也会容易许多。”
沈清照他说的那般尝试了下,果然比先前方便许多,品尝之余对他夸赞不已。
众人见状,也不禁伸手拿过一颗照他的法子剥,果然比先前吃起来要方便。
吃罢,岳映说起了此行的目的:“谢长齐找我来,是为了在必要时给他个支援。”
“因为黑焰教?”沈杰抬眼到。
“嗯。”
“师傅,徒儿这就有点不明白了。我们苍门不是一向倡导修性无为的么?怎么这次竟插手这事儿来了?卖面子给他们?
依着师傅们的脾气,应该是不会理睬这些个的吧?”问这话的是雷漠音,只有在岳映面前她才会收敛冷淡,露出小辈的
谦恭稚态。只是言语间依然带着一份我行我速的调调,说话直接。
岳映闻言笑了,“你啊,还真是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论修性,真是赶不上搏儿呢。”说话间神色带着三分宠溺。
而向来冷漠大化的雷漠音听着他的话,竟然俏皮地吐了吐舌,露出和平时全然不同的女儿家样子。这叫不熟悉她的沈烟
看得一愣,再看其他人,大概是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并没有像他这般惊讶。
其实见他这么吃惊的样子,和雷漠音比起来,其他人觉得还是他更有趣儿些。
“当年这事儿我是没管过,他们几个也没有要管的意思。而今,当年的‘齐云’双杰已经死了一个,只怕那黑焰教对谢
长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谢长齐好歹身为武林的盟主,他若出事,不利于这整个武林。恐怕,黑焰教要的就是这群龙无
首。”
而这,也正是谢长齐他们最担心的。
武林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龙混杂,干啥行业的人都有。而任何一个武林人士,不是光说厉害就可以吃饱饭
的。他们有些也做着寻常人的生意,有些也是些平凡的庄稼汉,也许难以想象,但在周围,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某些人
心中的英雄。或许是卖肉的张三,或许是卖菜的李四,或许是那卖柴的王樵夫,又或许是那打酒的店小二?武功归武功
,吃饭归吃饭,谁说大侠就一定得在江湖飘着?他们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平凡人最期望什么?平安。这些个江湖
人亦是如此。
黑焰教会被归为邪教,自然也是因为他们违背了这个所有人的本质需求。他们在周围发动暴乱,原本小小的矛盾在他们
的参与下被扩大。赌坊妓院在他们的支持下越做越大,抢劫盗窃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等等等等,由此而引发的动乱层出不
穷。
当淳朴的思想不能再生存下去时,平静已然是可望而不可及了。因此,黑焰教的破灭实在是必须之举。
而今,若是叫这黑焰教在此时复苏——在此次选举新任盟主的关头,上届与下届交替时,必然出现空隙——新任的没有
得到众人信服,旧任的已然失了实权,谁来领导被黑焰教搞乱的生活回到秩序?只怕到时黑焰教余众就等着看好戏了。
而师长当年嘱咐过,他们以后定要修性无为,却也同时说了若是天下需要,就应当舍弃私欲以天下太平为己任的话。而
这,向来尊师重教的岳映自然是铭记在心。
所以说,其实岳映在某种程度上对这武林是没有任何热情与关切的。只是为着师长的教导而已。
第48章
“那师傅你这是为了维护武林的‘和平’了?”雷漠音又插话到。
岳映笑着摇摇头佯怒道:“音儿你这是在埋汰师傅了?”
“音儿不敢~”嘴里说着,人却是笑得颇坏。哪里还看得出白天时一丝的冷漠?
“我来,是为了劝谢长齐把比武进行下去。”说这话时岳映的神色已然认真。
“师傅您的意思是……”沈清沉吟到。
“薛云雾的死,实在蹊跷。想他和谢长齐并称‘齐云双杰’,功夫定是过人。更何况他还保管着那黑焰教的掌教令,平
日里定会小心万分。而一个功夫过人又时时带着戒心的人,是世界上最难杀的人之一。可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就这么
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被杀了呢?来人恐怕远远比我们想的要厉害。既然已经知道了来人的目的,再怎么说,谢长齐这时候
都不能死。说得再难听些,就是要死也得在选完下届盟主再说。”所完,他端起杯子喝起了茶。
“所以,师傅您这次来,其实是为谢长齐来保命的?”说到这,雷漠音又是满脸的不屑。
“音儿说得也太直白了些。”岳映淡笑到。
“……师傅您的话更直接好不好……”索搏真是有些受不了这师徒俩。
“呃呵呵呵呵……”岳映听他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沈烟在旁看着,顿时觉得这岳映真是个奇人:超脱又不失童稚,洒脱又不失体贴,心里不禁生出浓浓好感来。
“话说回来,”沈杰似是想起什么来了,“师傅,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一说到这个,所有人都看向笑眯眯的男人,直看得他笑不下去了把话说清楚了才算完:“他们这不是不知道么……”
所有人,当然不包括沈烟在内了,都是不禁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咳咳……”岳映顿时感觉自己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为师的尊严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再看他们虽然不露声色,但还是带着些微促狭的表情,不禁苦笑开来:“看来为师平日里是该听听小六的话,免得你们
一抓到机会就尽晓得埋汰师傅我……”
那委屈的神色又是惹得众人一笑,就是沈烟也不自觉的更加喜爱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师傅了。
“我早说了你又是从来不听的。”
随着突然出现的声音,一道人影同时出现在树冠左右,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人,一听这话和语气,都是放松下来,甚至还
带上了三分幸灾乐祸。
“……步律你能不能别一来就拆我的台?!”岳映的好脾气在这人面前宣告瓦解。
只见来人年纪似乎和岳映相仿,甚至还有可能要比他年轻些。身材颀长,只是一个飞身就从上方站定在岳映面前。脸上
神色促狭,一双好看的单凤眼微带取笑意味地看向坐在那里的岳映,更多的却是止不住的暖暖笑意。
“谁叫你敢不说一声就随随便便跑出来的?你知道我刚开始被你吓得有多不轻么?二师兄,你说,你怎么给我赔礼道歉
?嗯?”原来来人正是岳映的六师弟,轻功绝世,人称“步生烟”的步律。沈清轻功卓越,正是全拜此人所赐。
“赔什么礼?道什么歉?”岳映这时拿出自己多年不见的师兄架子,冷哼一声后转头喝茶。
步律听他这么一说眉毛一挑,想着这人怎么又在这里摆起谱来了?刚想出言调侃两句,再看周围,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们
,立刻明白过来了。知他是在故意摆架子后,心下一笑,想想还是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为难他的好,免得他下不来台,
到时候又闹起脾气来就不好收拾了。
“六师傅,您也就只会说说而已。哪次不见你还是这么宠着师傅的?若是师傅不听,你也就由着他的性子去了。真不知
你哪里来的脸说他。”雷漠音却是不放过他,故意板着脸不看,其实心里却是坏笑。
其实,雷漠音跟在步律身边的时间是最长的。偏偏她生得一副冷淡样子,外人见了都没人看得出她曾经师承步律。其实
,步律在她身上的影响远比在其他人身上的要大得多。倒是看上去花心其实颇为老实的索搏总是被人误会,每每被人怀
疑时他也只能苦笑。谁让他生得一双桃花眼呢?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是真理也。索搏常常在夜里如此叹息。
“音儿!”岳映一听,脸上不由得微红了起来,这孩子自己平时也没少宠爱啊!结果胳膊肘尽往外拐!真不知心里有没
有记着他的好的?!
步律见他一副又羞又愤的样子,心里也是笑得不行,自家的二师兄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么可爱呢?真是可爱得让人又想怜
惜又想欺负呢……
不过为了不让他太丢面子,还是帮他开口教训道:“音儿,不得无礼,为师平日里可没有说过你可以欺负你师傅。”
“是。”见步律脸上带着丝严肃,雷漠音这才收敛调笑,老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