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纸画屏风有个特点,那便是从里边能隐约看到外边,而外边的人却看不清里面的一切,据说古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以屏风为栏,在内沐浴更衣。
沐扬坐在红木方凳上,双脚搁在踩脚横木上,而后从腰间取出那把沙漠之鹰,将事先准备好的灭音器装上,最后打开枪的保险。
此刻走道里隐隐传来脚步声,沐扬邪恶地舔了舔唇角,笑得极为妖冶,那双漂亮的凤眸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沐扬清楚地听到容凯的声音响起,“可以了,你忙你的去吧。”似乎是打发了领他过来的那个女生,容凯走进包厢,顺手关上了房门,而与此同时,沐扬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口离屏纸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见容凯走到榻榻米上坐下,那个角度正好背对着屏风,沐扬将枪口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心里暗自说道:容凯,准备下黄泉吧,就让我,送你这最后一程。
而正当沐扬要扣下扳机的时候,容凯却又站起了身,向着他的方向走来。沐扬略微一怔,倒也不着急着开枪了,想看看容凯那老家伙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而事实证明,他好像太高估了那老头子。
却见容凯只是款步来到屏风前,笔直地站在那儿不知在沉思些什么。沐扬邪恶地翘起嘴角,心说这老家伙还真会替人着想,竟挑了个这么好的位置站着,敢情是特地为了方便他开枪吗?
嘲笑一番之后,沐扬再度将枪口移向了容凯心脏的位置,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只听一声闷响,容凯似乎还未从巨大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沐扬却一刻不缓地又对准了他的肺部开了一枪,子弹穿过肺叶逼得他瞬间张口,想叫叫不出,却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下一刻人已堪堪倒下,双眼一翻就这么断了气,其间一点波折都没有,事情的发展如同最初的计划一般。
至此沐扬方才从屏风后走出来,看一眼那面染上血迹的屏画,他不禁轻叹一声,“杜鹃啼血,还真是够应景的。”言下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容凯的鼻息,确认那人已死后他才又勾起一抹邪恶至极的笑容。
目光无意间一扫,沐扬忽然发现容凯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扳开他的手指一瞧,才发现其掌心赫然躺着一只针孔摄像头。
“原来如此。”沐扬恍然明白过来,这只老狐狸恐怕是打算在屏风上装上这摄像头,拍下今天他与安锐一起吃饭的画面,好方便他日后在暗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看来容凯此次来北京会见安先生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想和安氏合作,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容家的生意上出了问题,需要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来给他镇压场子,所以之前这老家伙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女儿嫁进尹家,偏偏他拒绝了这门婚事,容凯想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到利用远在北京的安先生在道上的名声,刻意伪装出自己与安锐的友好关系,欲以此来暂时稳住容家出现的问题吧?
冷笑着又看了地上那具尸体一眼,沐扬无情地甩下一句,“你就不该把算盘打到我和洛轩头上来,死了也活该。”而后他飞快地闪至窗边,窗户面朝一条小巷,底下人流相对较少。他坐上窗台打量了一会儿,在确定下面没有人时,纵身一跃从二楼跳了下去,临走前眼中闪着的那道光芒极其冷冽,让人深刻感受到这个长得好看得过分的男人实质的可怕。
安锐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和陆泽还在路上,在得知容凯死了的消息后,车子就一路狂飙至店前,在看过容凯的尸体后,他便叫了几个弟兄过来将尸体悄悄处理掉了。
所幸事情没闹大,最初发现尸体的是老板娘本人,她本是想今天来的也算是贵客了,就亲自过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她可以帮忙安排,却不料瞧见的竟是容凯的尸体。好在老板娘聪明机灵,她老公怎么说也是混黑道的,所以她对于死人倒也不会像一般女人那样害怕,当时她只是想:这事儿一定不能传出去,不然非但安先生有麻烦,连她自己的这家店也可能开不下去了。
于是她就给她老公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之后告诉外边的人,说没她的吩咐谁都不准进这间包厢。
直到尸体被处理掉,老板娘和几位在场的弟兄才都松了口气,反是安锐表现得有些愧疚,对老板娘歉意地道:“抱歉,这次是我给您添麻烦了。”说来她这么一个女人,能在这样血腥的场面下表现得如此镇定,倒也实在不容易。
老板娘听了安锐这话,微笑着摇摇头,说:“安先生言重了。”
待人全散去,包厢里只剩下安锐和陆泽两个人后,安锐才掏出手机拨通了沐扬号码。电话一被接起,他立刻压低了嗓音质问,“尹沐扬,你是故意的对吗?”
沐扬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悠然,“哦?我怎么了吗?”安锐像是料准了沐扬会这态度,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便再度启口,“容凯死了。”
沐扬轻笑一声,反问道:“那又如何?”
安锐的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倒也表现得平静,“是你干的吧?”
沐扬丝毫不露畏惧,反是特淡定地问道:“是又如何?”
没想到沐扬会承认得这么爽快,安锐先是一愣,而后旋即扬声,“怪不得之前怎么问你都不肯说是杀谁了,你明知容凯这次来北京是专程为了来见我,可你偏偏挑这时候杀他,这不摆明了是给我添麻烦吗?”
靠在酒店套房柔软的大床上,沐扬一手端着一杯红酒,另一手握着手机,幽幽启口,“又不是没给好处,安先生,三箱货并不是个小数目,要是这样你还责怪我,未免太不上道了吧?”这句话顶得安锐顿然语塞,而沐扬却依然表现得极为慵懒,浅抿了一口酒,他复又问道:“容凯手里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嗯。”安锐轻应了一声,嗓音仍旧低沉。
“既然看到了,那你也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吧?其实我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今天我要是不动手,难道你还要等到那老头子真利用安氏在外头招摇撞骗时才动手吗?”
安锐想想沐扬说的也在理,于是长叹一声倒也不再追究,“算了,反正也没造成太大的影响,倒是你,不是和陆泽说要过来和咱们一块儿喝下午茶的吗?人呢?”
闻言,沐扬“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原来安先生都知道了啊,我也不过就是使了些小伎俩而已,你还真跟我较真了?”
当初沐扬那么说纯粹是为了从陆泽口中逃出安锐和容凯约了见面的地点罢了,不过听安锐的口气,像是来了劲儿似的,只闻他道:“不行,说了要过来陪咱们喝茶的,限你半小时内到,我就在你杀人的那间包厢等你。”
沐扬一听安锐这么说,立马抱怨起来,“不是吧,安先生,现在还没到喝下午茶的时候呢!”
“那就过来请我吃饭,因为某人的缘故让我瞧见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导致我刚才都没有胃口吃东西,外加我现在内心极度需要有人开导,不然我也会有杀人的冲动。”说着,安锐又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你只剩二十五分钟了。”
“OK,真是怕了你了,我这就过来,要是饿了就先点菜吧,我过去帮你们买单总行了吧?”沐扬常常觉得安锐这人有时候真像是个孩子,虽然那家伙实际上都已过了而立之年,但似乎只要不是谈正事,他总显得很是随和,而沐扬一直都很欣赏安先生这种公私分明的处世态度。
电话里,安锐满意地笑起来,“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那你快点吧,咱们一边吃一边等你。”
断线后,沐扬将手中酒杯中最后一点红酒一口饮尽,这才起身又走出酒店。伸手拦了部出租车再度回到了之前的那家日式料理屋,这回换了老板娘亲自领他上楼,他心说这女人一定是知道实情的,但瞧店里的情况,看来这里死了人的事儿并没有传出去,所以这些员工和顾客才能都表现得如平常一般。
进到包厢后,安锐和陆泽果然已经在吃了,沐扬微笑着走过去,自顾自地在空位上坐下,随后冲二人一扬手,道:“尽管点尽管吃,这顿我请客。”他说这话时的口气特妖孽,惹得安锐和陆泽二人纷纷笑起来,继而安锐打趣儿道:“行啊,你尹少主发了话,咱们怎么着都得把本给吃回来才成。”
于是那天中午,三人聚在一块儿吃了顿丰盛的午餐,其间聊侃万千,不知不觉聊到了杀人的话题上,安锐笑嗔尹沐扬这杀人的方式太过血腥,哪儿不好开枪,偏偏对着肺部开,弄得好好一张屏风就这么毁了。
而沐扬却狡辩说他这叫有艺术气息,看那屏风徒有杜鹃有什么意思?要“杜鹃啼血”才更有意境。安锐说沐扬这叫强词夺理,沐扬却靠他那张舌灿莲花之口把安锐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安锐只好认输。
再来陆泽又问沐扬什么时候走,沐扬不假思索地甩出两个字来,“今晚。”
安锐倒是没料到他那么快就打算离开,也就是随口调侃了一句,“怎么这么急着走?难道是赶着回去见情人?”
沐扬却也丝毫不介意,顺着他的话笑道:“是啊,最近捡着了个宝,以前没尝试过不知道,现在才真正晓得,原来金屋藏娇的感觉还真不错。”
二人对着沐扬那认真的神情狠狠地打量了一番,却也说不准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反是沐扬看他们那使劲想要看穿他的表情,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我逗你们玩儿的呢,我说你们俩的反应也太有趣儿了吧?”言下夹了一粒花生米送到口中,“不过最近确实养了个男宠,可漂亮了。”
“哦,就是那天在酒吧你提到的那个男宠?”见沐扬点头,陆泽又玩笑着问道:“那是你漂亮还是他漂亮?”
“有机会的话你亲自来上海瞧瞧不就知道了。”说罢,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沐扬从兜里掏出手机,看屏幕上显示着的是宸飞的名字,便欢愉地接起,“怎么?我亲爱的弟弟想我了吗?”
那边,尹宸飞只说了一句话,却让沐扬的笑容顿时僵止在嘴角,而后那残留的一丝笑意也一点点地褪去,最终他寒着声道:“我立刻回来。”
而宸飞说的那句话很简单,短短六个字,却是中心明确,他说:“哥,蓝逸凌跑了。”
20.
经过几天的摸索,逸凌发现尹宸飞的夜生活确实很丰富,暂不提那家伙三天两头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着各色男女回家过夜,只说他每天不弄到凌晨两三点绝不会回家,仅仅这一点就有够令人震撼了。
素闻曜天老大、尹家二少爷尹宸飞是个风流公子,总爱四处沾花惹草,在外头也不知欠下了多少情债,偏偏他这样的人,整天追着他跑想要倒贴的男男女女还是源源不绝,有的人就算明知道尹宸飞只是在玩,却依然愿意拿真心陪他玩游戏。
逸凌深知如果要避开宸飞而有所动作的话,那么在宸飞出去逍遥之时便是最佳时机,所以这一晚他特地趁着莫凡在场的时候演了一出戏,这出戏的精髓就在于他吐血了。
通常一个人吐血则说明他病得很严重了,而逸凌所追求的效果正是要莫凡认为他病得命悬一线,不送医院就必死无疑。所以,逸凌就当着莫凡的面演了一出吐血大戏,莫凡哪里知道那些血是逸凌那只小狐狸事先准备好的,不过就是演出必备的道具而已。
当然,这所谓的道具也不是那么好弄的,逸凌可是把这间房翻了个遍才在洗手间的柜子里找到了几片剃须刀片,用那刀片割破自己的手指,而后将一只很小的用来装消炎药片的塑封袋套在他的手指上,盛接了不少血,最后他将那个血包藏在自己的口中。
再来就是当着莫凡的面咬破那只装有血的袋子,使之亲眼瞧见他吐血,这样便可让对方相信他真是突然病发,命在旦夕。
所有的一切都在逸凌的计划之中,他料准了以莫凡这种大好人脾性,看到这情况铁定以救人为先,果然当莫凡瞧见他吐血后急得什么都顾不着了,立刻派人叫了车,将逸凌送到了医院抢救。
他被送去的是尹家的私人医院,不过所幸的是那些医生到底也只是医生而已,即便这里仍属尹家管辖,但尹沐扬还不至于让这家医院里的每个医生去学习一下拳脚功夫。
所以当逸凌被送入手术室以后,身边的那些医生就被他全部打晕了。接下去的问题就在于如何逃出去。不过看来老天还是挺帮他的,将医生的白大褂脱下穿在自己的身上,逸凌从门的缝隙看出去,看莫凡走开去打电话,此刻手术室前只剩下了一个人,而他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却在经过那个男人身后时一记手刀重重地打在男人的后颈处,继而迅速将昏迷了的男人拽到手术室内,这才合上门从走道的窗户逃走。
他之所以要把那人拖进手术室也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而莫凡回来后没瞧见那个本该守在手术室前的男人,心里确实是有些奇怪的,可也没有升起太多怀疑,只当那家伙是有事儿走开一下,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小时后都没有任何动静,莫凡这才感觉奇怪,走到手术室前方才发觉这门竟是虚掩着的,他一推开便瞧见里边凌乱地躺着好几人,显然都是被打晕过去的。
“糟糕!”莫凡低喝一声转身就冲出了手术室,却在那时迎面撞上了闻讯赶来的尹宸飞。宸飞见他慌慌张张的模样,心里顿时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回事?”
莫凡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停了一拍,他颤抖着声道:“二少爷,蓝逸凌逃走了。”
“什么!”
“立刻封锁蓝逸凌离开上海的一切渠道!派几队人分别在机场、码头和车站24小时监守,一经发现疑似蓝逸凌的人物立马带回!”尹宸飞的命令一发出,尹家下面所有的弟兄纷纷忙活起来,无一人得闲。
宸飞心里火大得很,他没想到蓝逸凌居然真能逃跑,这一来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和他哥交代了。所幸沐扬对此也没太追究,他一下飞机就直接赶回了家,而后就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等消息,就他那表情,任谁都猜得出蓝逸凌一旦被抓回来,铁定完蛋了。
而逸凌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暴露得这么快,他一逃出来就飞快地往码头赶了,在出逃前他曾算过时间,自认为应该可以顺利逃离上海,却不料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尹家,没想到尹家的办事效率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逸凌本是计划从上海火车站搭乘列车先到南京,再中途转车去别处,可当他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守在那儿了。所幸他事先长了个心眼,并没有鲁莽地冲出去,而是在边上观察了一阵,不然的话他一定不会知道那些身着便衣的家伙其实是尹家的人。
仔细瞧了好一会儿,在确定事情已经败露以后,逸凌立马又往另一个方向逃去,几番折腾之下,体力消耗了不少,却没有任何收获。
这大上海就犹如一座迷宫,如今逸凌身处其中,并非不知如何走出去,却是每一个出口都被人封堵,他宛若一只瓮中之鳖,欲逃无门。
“可恶。”心中暗骂一句,逸凌恨得直咬牙,难道真的只能等着尹沐扬的人找到他,然后被抓回去继续乖乖地当男宠吗?他不甘心。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逸凌的眼帘,“那个人是……”将正朝他的方向走来的那个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却见这个长得不丑也不帅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倒还算随和,分明就是之前在宴会上公然调戏他的人。
“宋昱!”逸凌大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下一刻眸中瞬间泛起一抹杀光,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样东西,在阳光下闪着些许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