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玷污了你的男人的死期。」
「他并没有玷污我!」
路克利欧尔严厉地断言:
「我是因为爱他,才会让他拥抱的……!」
奇里司的脸上充满了杀气。路克利欧尔闭上眼、捣住耳。他不想听见炮击的声音。
却在号令声即将响起的时刻,司令室的门突然开启。
「打扰了,阿利欧斯特提督。」
由将校率领的四名军官,进入了司令室。四个人全都将帽子戴到眼睛部位。其中一人向奇里司敬礼后报告:
「有紧急消息。」
「什么事?」
奇里司暂时中断了炮击的命令,头也不回地向对方询问。敬礼的军官则用强而有力的嗓音「报告」:
「船长——雷诺兹不在那艘船上。」
「……什么?」
奇里司缓缓回过身。
「怎么回事?」
「原因就是……」
此时四名军官一齐脱下帽子。
奇里司「唔!」地停顿呼吸。伫立在一旁的将校们口中漏出「啊啊!」的惨叫声。路克利欧尔也终于睁开了双眼。
最后,身穿将校服的男人将帽子脱下丢到一旁。
「因为他人在这里扮成海军。」
被赞誉为天鹅绒般的黑发,在窗口吹来的海风下随风摇曳。展现出各种风貌的细长眼眸微微一笑。
「雷诺兹·诺顿……!」
好几个人的声音重叠。停顿了一拍,军官们一起飞奔前去想要制服雷诺兹与他的部下,但是雷诺兹的动作还要更快。
没有给人拔出剑或枪的时间,雷诺兹用自身的剑抵上奇里司的喉头。
奇里司呻吟似地问:
「……你们是怎么潜入进来的?」
「在那些军官要上船时替换了身分。将校服是以前『持有过』的东西,所以也没有调度的必要。还好它的设计一点也没
变。」
(雷诺兹……!)
这是第一次路克利欧尔,发自内心用雷诺兹来称呼他,而不是用「提督」。光是见到他的身影,胸口就像要碎裂似的。
把守在雷诺兹周围的伪军官中,路克利欧尔发现了马克司威尔·闵采尔的身影。马克司威尔一和路克利欧尔的眼神交会
,便朝他打了个招呼。
刀锋抵住奇里司的喉头,雷诺兹要求道:
「停止炮击的命令,将这艘船连同鸦片全部丢弃。」
「这里没有什么鸦片。」
听到奇里司的否定,马克司威尔从口袋中取出小小的麻袋,将里面的东西撒在地板上。
「可是我在仓库里发现了这个东西。居然会有人刻意在诱饵船上装载『真正的』鸦片?
海军大人的常识真是令人无法理解。」
奇里司的表情随即僵硬。成为人质的奇里司附近,拿着枪的某个军官大叫:
「那种东西肯定是你们带上来的吧!」
「那么,这个呢?」
雷诺兹缓缓从口袋中取出红色宝石。奇里司「唔」地一声为之气结。
「帝国王室至宝,『红色人鱼之泪』,你觉得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那……个是……你……!」
「对,是我——从布洛格里其夫人那里借来的。这原本是付清鸦片欠款之前,奇里司提督拿来抵押的东西。」
(那个……确实是……)
路克利欧尔也确实曾经见过那个宝石。「红色人鱼之泪」是代代的王室所授予,装饰在帝国海军司令部的物品。能擅自
将它拿走的人十分有限。
(兄长大人……果然……)
(请你跟我们同行吧!奇里司·阿利欧斯特上校。」
「——!」
突然间,奇里司转身向雷诺兹展开攻击,雷诺兹随即将剑刺往奇里司的喉头,但路克利欧尔的尖叫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兄长大人!」
路克利欧尔的叫声让雷诺兹的刀锋一瞬间出现迟疑。没有放过这个瞬间,奇里司强行握住路克利欧尔的手臂,拖着他往
司令室外面直奔。
雷诺兹阻止了拿起枪的马克司威尔一行人。
「住手!会射中路克!」
马克司威尔机灵地立即把枪口对准司令室内的军官们,射穿了他们的手脚。
「把他们关在司令室内!」
雷诺兹留下这句话,独自一人往奇里司与路克利欧尔身后追去。
奇里司拉着路克利欧尔在船舰内奔跑。被拉着手腕的路克利欧尔频频叫唤着奇里司,借以确认周遭的状况:
「兄长大人、兄长大人!?」
但是奇里司毫无回应,只用惊人的力量拖着路克利欧尔跑。他对途中遇到的士兵们怒:「别跟上来」,使他们让开道路
。比起哥哥,路克利欧尔更担心紧追在后的雷诺兹,然而当他回头张望时,却见到雷诺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给上前盘
查的士兵们看。看到那张纸条,上兵们纷纷大吃一惊地往后退,为雷诺兹让开道路。
路克利欧尔被哥哥带到船底的仓库。奇里司将路克利欧尔推进仓库内,快速地锁上门。
「兄……兄长大人……?」
奇里司的样子十分怪异,路克利欧尔察觉到这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时,奇里司倚靠在门上说:
「……我……跟那家伙……不一样……跟那种……野狗……!」
哥哥究竟在说什么,路克利欧尔完全摸不着头绪。
「洁身自爱的人,怎么可能当得上提督……!」
(兄长大人……?)
突然有种讨厌的预感。
路克利欧尔用短剑朝自己正后方的麻袋刺去。那里原本应该是用来「伪装」鸦片而装入的小麦粉。
但是路克利欧尔闻着那个粉末的气味后,发现了——
这根本不是小麦粉。
而是真正的鸦片。
「兄长……大人……?」
路克利欧尔叫着哥哥,想再次询问他。
海军应该随时保有正义。海盗才是罪恶,海军是制裁他们的正义化身才对。
奇里司所犯之罪,不仅是「默认鸦片的私售」而已。奇里司本人,才是私售鸦片的幕后主使者,路克利欧尔终于明白了
。
正当此时,枪声响起,是仓库外传来的。路克利欧尔顿时停止思考,全身僵硬了起来。
奇里司抱住路克利欧尔,隐身于层层堆叠的麻袋后面。
「奇里司。」
门被打开,传来雷诺兹的嗓音。刚才的枪声是击落锁头的声音。
「快出来。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不利的事?」
奇里司仍抱着路克利欧尔,躲在麻袋后面嗤笑道:
「你总是从我的手中夺走一切。」
「若提督之位对你如此重要,你为何要走私鸦片。」
「……!」
路克利欧尔猛然抬起头,用干涩的声音,问着同一件事:
「为……什么……」
「我说过了吧!光洁身自爱是不够的。想要在军中得到相当的地位……鸦片是很有效的药。只要将鸦片给那些F·B的老
头子们,就可以……」
只要让F·B的贵族或高级将校们对鸦片上瘾,就等于掌握了他们的弱点。这是奇里司的言下之意吧!但路克利欧尔全然
无法理解。
「但……但是……雷诺兹……提督他……!」
雷诺兹是比奇里司或路克利欧尔都还要贫困的平民出身。即使如此,他还不是只靠着自己的实力而爬上了提督之位吗?
路克利欧尔想这么说,但这只会让奇里司更加愤怒而已。
「别把那家伙跟我相提并论!」
路克利欧尔被狠狠按压在墙上,第一次得知了奇里司心中的黑暗面。
恐怕奇里司一直都对雷诺兹抱持着自卑感吧!对出身平民,却靠实力发迹的雷诺兹……
(……这个人……一直都很孤独吗……)
路克利欧尔非常能理解奇里司的心情。因为那种嫉妒和羡慕,同样也出现在路克利欧尔的心里。
不过,情况并不容许路克利欧尔从容不迫地思考这些事情,奇里司将枪抵住路克利欧尔的头上,缓慢地在雷诺兹面前现
身。
雷诺兹的表情变得险峻且阴沉。
「我不会让给你的,雷诺兹。」
奇里司用发狂的声音叫着:
「只有『这个人』我绝对不会让给你!……他是我的!」
知道「这个人」指的是自己,路克利欧尔再次感到战栗,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
路克利欧尔从不晓得这个哥哥对自己执着到如此地步。他宁愿一直都不知道,与其受到哥哥如此对待,他还宁愿哥哥厌
恶自己。
雷诺兹好一阵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生命掌握在奇里司手里的路克利欧尔,路克利欧尔也一样只是凝视着雷诺兹。
终于,雷诺兹缓缓地开口:
「我们现在就遵循海军的传统,来一场决斗吧?奇里司。」
那口吻已经分不清是认真或开玩笑了。见奇里司只是默不吭声,雷诺兹则继续说道:
「快枪你很得心应手吧?我们就比那个。这里太狭窄了,在甲板上决一胜负吧!」
「……胜利的『奖品』呢?」
「那当然是——我们可爱的『公主』和这艘船的『宝物』罗。」
雷诺兹瞥了鸦片袋一眼回道。路克利欧尔现在当然没有余力再因为那种被当成女人的事而生气。枪仍抵在心慌意乱的路
克利欧尔身上,奇里司逐步朝雷诺兹靠近。
虽然他沉默无语,却代表「同意」的意思。
雷诺兹走在前头,三人前往甲板。
强劲的海风像是要刮倒所有的事物般吹打在甲板上。烈日当空,太阳灼热地照射着。
奇里司怒骂着满头雾水,纷乱吵杂的士兵与军官们:
「让开!无论是谁都不许过来打扰!」
身为提督的奇里司的命令,让士兵们一起退开。甲板上出现了宽敞的空间,奇里司和雷诺兹再度对峙。
雷诺兹的部下们紧追到甲板来,看见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地询问:
「你在做什么啊,老大。」
「梢待片刻,很快就结束了。」
雷诺兹丢下剑,拍了一下插在腰际枪套上的枪枝,然后在弹匣上留下一颖子弹,其余全都丢弃。
「子弹就一发,这样可以吧?」
「可以。」
奇里司也同样丢掉子弹,只留下一颗。围绕在周围的士兵们顿时骚动不已。
「现……现在是什么状况?难道是……决斗吗!?」
「为什么提督得跟那种海盗决斗啊!?」
「喂喂,让流弹打中是很危险的,快退后,快退后。」
雷诺兹的部下们似乎对于雷诺兹超乎常理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没有多加询问,让士兵们往后退,空出一块容易
决斗的场地。
奇里司将路克利欧尔赶到粗大的桅杆后面,待在那里子弹就打不到。
「站在那里看着。」
路克利欧尔一受到命令就会反射性地服从,但这时却想要努力地加以反驳,因为他已经厌恶只能唯唯诺诺地默默看着一
切。而且雷诺兹前几天才被子弹贯穿了肩膀,他的身体一定还没痊愈。
(提督……)
为了保护自己而遭子弹贯穿肩膀的雷诺兹,令路克利欧尔爱怜不已,几欲发狂。现在路克利欧尔的心中所渴求的「提督
」,不是奇里司而是雷诺兹。对路克钊欧尔而言,「提督」只有雷诺兹一个人。
然而回忆起雷诺兹并不希望听到自己叫他「提督」,所以路克利欧尔在心中改了称呼。
(……雷诺……兹……)
自己总是无能为力,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明明雷诺兹好几次都向自己伸出手,自己却为了无聊的嫉妒与猜忌心,总是
采取违背真心的举动。
若是因为这场决斗而令雷诺兹丧命,那便是自己的责任,路克利欧尔心想。
数一、二、三走三步后,转过身拔枪射击,这就是快枪的决斗方式。剑术上应该是雷诺兹比较强,但在枪法上,奇里司
长久以来被尊称为名人,而且雷诺兹现在还负伤。这场决斗,对雷诺兹而言可说是绝对的不利。
路克利欧尔强烈地希望阻止他,然而他的脚却动弹不得。
「一、二……」
担任见证人的马克司威尔口中开始缓慢倒数。
「……散。」
在马克司威尔说完的同时——
路克利欧尔的脚动了。
「……雷诺兹!」
路克利欧尔大叫着飞奔到雷诺兹的面前。与此同时,两人的枪口喷出火花。
「……路克!」
雷诺兹射出的子弹,命中了奇里司的大腿。然后,奇里司的子弹——
「怎么……会这样……!」
雷诺兹呻吟似地说着。
奇里司射出的子弹,打中路克利欧尔的侧腹。
路克利欧尔缓缓地跌落雷诺兹的怀中。
「你在做什么啊……!」
痛到颤抖的路克利欧尔迷迷蒙蒙地仰头看着雷诺兹。第一次看见雷诺兹的表情如此愤怒又焦急,所以觉得有点好笑。路
克利欧尔用满是鲜血的手,轻轻地触碰雷诺兹的脸颊。
他一直都想这么做,一直都想触碰雷诺兹。
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路克利欧尔只是微笑注视着雷诺兹。路克利欧尔的这种笑靥,雷诺兹也是初次看见。
「为什……么……」
大腿流淌着鲜血的奇里司唤道:
「为什么!路克利欧尔!」
「快找医师!」
雷诺兹抱起路克利欧尔,对部下指示。可是他的话传不进陷入错乱状态的奇里司耳中。
「住手!别带走他!」
雷诺兹抱着路克利欧尔的手臂,被奇里司紧紧抓住不放。雷诺兹用眼神示意,马克司威尔便上前压制住奇里司。
「住手!放开我!那是属于我的!是我的弟弟!」
雷诺兹不管他,打算离开甲板。路克利欧尔的手臂紧紧地环绕在雷诺兹的脖子上,像是在撒娇一样。
奇里司的膝盖无力地靠在地板上。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同时船也开始大幅倾斜。
「……!?……怎么了!?」
士兵们顿时吵成一团,位于左舷的士兵叫着:
「是……是炮击!是海盗船发出的炮击!」
「你说什么!?」
像捅了蜂窝似的混乱喧闹声,充斥在整艘船上。
「船要沉了!准备逃生用的小船!」
「逃生器具呢!?足够所有人的份吗!?」
失去了实质上应该发出指示的提督,船上顿时纷乱无序。
「那些蠢蛋们,抢先动手了吗?」
海盗船虽然看似处于雷诺兹的领导范围内,但严格说来船员并不完全受命于雷诺兹的指挥。急着抢功的他们,还没等雷
诺兹一行人归来便开始攻击了。
雷诺兹对马克司威尔下令:
「发出紧急信号。」
「YesSir」
马克司威尔从怀中拿出信号弹,点火射向天空。
船再度大幅倾斜,这次比刚才的第一击还要猛烈。船的倾斜角度已经让海浪涌上甲板,好几个人被抛进海里。
在大弧度歪斜的甲板上,雷诺兹抓住船桅,扶住路克利欧尔的身躯。随着流出的血液,路克利欧尔的力量也跟着从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