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有用筷子插人鼻孔的……千奇百怪。最逗得是,一个胖子裸着那一身肥肉,一颤一颤地跳起了霓裳羽衣舞。
申邪也多喝了两杯,先回了他的紫宸宫。
我滴酒未沾,何非也滴酒未沾。他一直在看着我,视线灼热。
我端起酒杯,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了下去。呵呵,何非,不就是把“绯貉”二字倒过来念么?你可以改头换面蒙骗别人,可
你却骗不了我!
我推说醉了,回了凤月宫,留下那一室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持月……”温柔的声音唤我的名,一人自帘内走出。
“事已至此,你还来干什么?”我冷冷道,指了指门,“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持月,是不是我太久没来看你,你生气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绯貉,你不要再问了,我已经累了。”我是真的累了。
“持月……我们就不能好好谈一谈么?”绯貉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没错,我曾经是把身子给了你,但我从来没说过需要你负什么责,我不过是利用
你而已。况且,我也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我,而你也不是昔日的绯貉,你现在是何非。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都回不去了……
”说到最后一句,我的心中只余苦涩。
绯貉沉默了。我笑道:“何大人,现在你可以从我的寝宫里出去了吧?”
绯貉走了。临走时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的心莫名一痛。我甩甩头,把这荒谬的感觉从脑海中挥去。
算了,就这样吧。这样才是对你我而言最好的结局,不是吗?我紧紧闭上眼,一滴泪都不曾流出。
第二十一章
其实我有很多的机会可以下手杀了申邪,可我却从未下手。我总对自己说,时机未到,不宜操之过急。
春天是个引人遐思的季节。又快到花神会了。
申邪一时兴起,说要到民间微服私访,他问我想去哪儿,我想也不想就说了“杭州”。他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最后却还是遂
了我的愿。“好,持月若要去杭州,朕便陪你去杭州。”
杭州。你我的孽缘既是由此开始,便应当也在此结束。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凝月庄了。此次,我便要以你之血祭奠我上官家的亡
灵!
一年一度的花神会,人山人海。
花神庙附近是一片桃林,桃花灿若云霞,美不胜收。下有芳草萋萋,流水潺潺。微风吹过,落英缤纷,如同仙境。
“我想去庙里求签。”我扯了扯申邪的衣袖。
他笑道:“原来你信这个。”然后牵起我的手,朝花神庙走去。
这回,我诚心诚意地求了签,申邪也求了一支。
我抬头看了看花神像,神像的眼角流露着一丝悲悯。我想我定是被这袅绕的烟火薰得花了眼。
申邪与我同去解签。还是那个摊位,还是那个自称是“胡半仙”的老者,只是他的头发更加稀疏了,仿佛一阵大风过来就会被
全部吹跑。我却莫名地对这老者感到亲切。
老者接过申邪的签,看了签,又看了人,摇了摇头,道:“情深不寿,情深不寿啊……只可惜这是孽缘一段啊,若是挥剑斩情
丝,便可化了这一劫,否则,只能看公子你自身的造化了……”
我把自己的签递上去,“老人家,也帮我看看吧。”
老者接签看了,又看了我一眼,道:“公子命犯孤星,虽命中多桃花,只可惜这桃花注定都是结不了果,只能随风凋零,而每
每有转机时,却总是伴了血光之灾……只怕到头来,只会如同湖泊,困于群山环绕之中,再无路可走。唉,前尘旧怨何不放下
呢?”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劝君怜取眼前人啊……莫要失去了才后悔……”
申邪与我俱是沉默不语。那老者已经开始收摊子了,口中喃喃道:“作孽啊……作孽……”
“我们去看桃花吧。”我淡淡道,这几年来,我还没有好好看过一次桃花呢。
我与申邪漫步于桃林之中,飞红点点。
“持月,你对那支签有何看法?”
“一支小小的签,凭什么能决定人的命运?我才不信那个老头呢,尽是胡说八道。”我随口答道。
“可朕信。”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那你是要挥慧剑斩情丝吗?”
“不,朕斩不了。因为那人是上官持月。”他顿了顿,“朕不能斩,也舍不得斩。即使会死在你手上,朕也心甘情愿。”
我笑着拥抱他,轻声在他耳边说道:“那,你就去死吧。”申邪一声闷哼,不敢相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腹中的利器,刀柄上是楷
体的“上官”二字。
“既然你要死了,我也得让你死个明白。我没有得失魂症,那是我装出来的。”
“咳咳……朕知道……”申邪的口中溢出鲜血,“从你伤了贤妃的那天起……朕就知道了……”
“那你还……”我瞪大了眼,为什么?
“朕说过……朕……舍不得……”血已经濡湿了他大半个身子,他的身形摇摇欲坠。
“我对你的那些,从来都是虚情假意。我恨你!”
“朕也知道……可是……朕还是……爱你……”申邪说完这一句,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桃花落在他身上,像极了一场葬
礼。
一刹那,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穿着便衣的侍卫们涌了过来,太医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我站在那里,却
仿佛置身于事外,一切都变得遥远。隐约还听到申邪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他们不要伤我。
而我的眼中,只剩桃花灿如织锦……
第二十二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
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绿儿唱着歌,脸上挂着调皮的笑。
绿儿是宴会上的那个宫女,自我从杭州回来后,便一直跟随在我身边伺候我。她有一幅天生的好嗓子,我也不让她干粗活,只
教她弹琴唱曲,打发时间。
“公子,陛下又来了。”绿儿对我说,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继续唱。”
绿儿不敢拂我的意,便又继续唱了起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
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申邪站在凤月宫外,静静地注视着里面。他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踏进宫内一步。两年了,我也习惯了。
那日在花神庙后的桃林中,我真的以为他会就这么死了,心想总算报了仇,忽然很想笑,而我也的确笑了。如果我活着的意义
就只是为了报仇,那现在报完仇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笑得跌坐在地,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我真的,自从清玄死的那天起,我就落下了病根,,之后又淋了一宿的雨,且与人勾
心斗角,心力交瘁。我是自己在折自己的寿。
在无边的黑暗中,我又见到了爹娘和清玄,我上前想抱抱他们,可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远。我想要追上他们,可却只能眼睁睁看
着他们在我眼前消失不见。还有那些恨过我的女人们,都恶狠狠地盯着我,我笑得无谓。最后,是秋池彦,他还是像以前一样
,温柔地看着我微笑……
就这么浮浮沉沉着。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凤月宫,一旁的太医在给我诊脉,并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快去告诉陛下,皇后娘娘醒了!”
陛下?申邪他……还没死?
怎么会这样?
申邪来了。他削瘦了许多,脸色苍白。
“你还没死?”我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句话。
“是,朕还没死,你要是想让朕死,朕任由你来取朕性命。持月,朕只求你能原谅朕……”申邪握住我的手,额前发丝散乱。
这个在我印象中一向精明的帝王,此时竟如此狼狈。
我笑了。“我做不到,申邪,我始终无法原谅你。”
申邪突然就哭了。
孽缘,真是孽缘。我们两个,原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硬是扯到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后来,申邪又娶了几个妃子,但他仍然保留着我的皇后之位。他每天都会来凤月宫,可是却从不进来,只是在外面观望,看我
教绿儿弹琴唱曲,有时竟会在那儿站上一整天,我便会叫绿儿把门关上,阻了那道目光。
再后来,申邪当了爹,也就不那么天天往我这儿跑了,但每个月总是会有大半个月会来我这儿。
又听说,何非,也就是绯貉,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获得显赫战功,做了镇国将军,镇守边陲之地。又听说,他娶了一个与我长
得十分相似的西凉女子。这么多年了,他竟还是放不下。
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了,申邪竟还不肯放手么?他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我沉默着,又抿了一口茶,随后把茶盏放下。“绿儿,你下去吧。”
“是,公子,绿儿告退。”绿儿收了红牙拍板,退了出去。
我起身走到琴案前,拨动琴弦,是《春江花月夜》,我已经许久未弹奏了。
我的发垂在琴案上,银白雪亮,没有一丝杂色,从我醒来的那天就是如此,太医说是心力交瘁所致。如今,我这头白发,比宫
中任何人的发都要长,它足以把我整个人紧紧包裹,密不透风。
指上传来尖锐的痛楚,打断了我的思绪。弦,断了。
血从我的指尖滑落,一滴一滴。我望着指尖发呆,骤然把琴抱起,狠狠往地上一摔!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七分急切三分慌乱,随后是一声惊呼:“持月!”
他到底还是踏进了这凤月宫。
“出去!上官持月的事,与你无关!”我冷冷道。
“无关?!你是皇后,是与朕厮守一生之人,如何能无关?!”申邪说完,低下头查看我的伤势。其实也不是多严重的伤,只
是手指被断弦划伤罢了。
他突然含住我的指尖,舔舐我的伤口,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慌乱,把手指往后缩了缩,他皱了皱眉,“别乱动,消
毒呢。”
我全身僵硬地坐着,任由他进行所谓的“消毒”。
“这儿也要消毒。”申邪邪笑着,吻上了我的唇,“还有这儿、这儿……”我被打横抱起,置于床榻之上。
我闭上了眼,脑海中传来那日解签老者的话语:“劝君怜取眼前人……莫要失去了才后悔……”
这段孽缘……罢了,罢了,随它去吧……
——正文完——
番外一:狐狸和月老的那么一段孽缘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吟诗者手持一把折扇走进了月老祠。
“哟,花神大人,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小小的地儿?”月老忙不迭地出来迎接。
“不过是闲得无聊,随便走走罢了。”花神说完,坐了下来。
“那小老儿给您沏一壶茶去?”月老问道,花神微微阖首。
月老转身刚一进内堂,只见这花神就开始乱牵红线,嘴角还挂着一丝极其破坏形象的奸笑。这花神把红线牵得纠结,浑然不觉
已露出了本来面目。
“孽障!竟敢幻化成花神大人来欺骗我?!”月老从内堂中出来,见眼前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这哪里是什么花神大人,这
分明就是住在月老祠后面的那只红毛狐狸!
狐狸被这一声怒喝给吓了一跳,刚想溜走,却被月老手中的金葫芦给收了去。
“孽障!这红线一旦牵上就解不了了,看看你给牵的,乱七八糟就算了,啊?!竟然还把男人给牵一块儿去了!居然还是五个
男人!!有几个短命的也就算了,可线牵得最多的怎么能是天犯孤星的命格?!我当初怎么就没在看到你这孽障时一棍子把你
给弄死了?!”月老絮絮叨叨地说着,把葫芦放到了桌上,“罢了罢了,让他们自己纠结去,上面若是追查起来,也怨不得小
老儿我了!”说着又进了内堂。
是夜,桌上那只金葫芦慢慢晃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只见那葫芦口冒出了一道白烟。狐狸出来了。
常言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它这是要干什么呢?
只见狐狸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老者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嘿嘿,老头儿,你要成人姻缘,本大仙偏要成人孽缘,咱
俩走着瞧,这天下还没有我狐大仙办不到的事儿!嘿嘿嘿……”
说完再次化为一道白烟,遁出了月老祠。
从此,杭州花神庙外多了一个解签老者,据说,经他解签的人最后都能有一段修成正果的孽缘,至于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无从
考证。
又有人说,这解签老者其实是个狐仙,是真是假,依然无从考证。
能考证的只有一点,解签老者最后收了摊子和一个老头儿去了月老祠,然后月老祠里的香客就听到内堂里传来了解签老者的奸
笑声和老头儿的叫骂与呻吟声。
真是作孽啊作孽……
番外二:无望的爱恋
我叫雪衣。娘说,她是在下雪的时候发现我的,我一见到她,便“依依呀呀”地哭叫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肚子饿还是天气冷,
那时我的身上的襁褓仿佛也成了雪做的,于是娘给我取名为“雪衣”。
我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他们把我生下来,却又不负责任地把我丢在路边,我恨他们。所幸的是,娘把我捡了回家。
娘为了养活我,常接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来做,长年累月,熬坏了身子。我十岁时,娘终于熬不住,倒了下去。我找大夫给娘看
病,却没有足够的银两,而那些唯利是图的大夫居然对我娘见死不救!
娘走了,走得很痛苦。
我开始自谋生计,可谁会要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做工?于是,我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辛,通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有时饿个五六天
也不足为奇。
十五岁,因为偷了一只烧鸡,我被人贩子卖进了青楼,老鸨见我面黄肌瘦,便让我做了侍候人的小丫鬟。
十七岁,老鸨决定让我接客。当嫖客们开始为标下我的初夜而喊价时,我注意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他淡淡地扫了我一
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喝酒。
一千两,我的初夜被标下。我在房中坐着,忐忑不安。门被推开了,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那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做。我僵坐着,他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