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温开水——粗饭淡茶

母亲亦是笑了起来，“哎呦，这怪我，光想着要省电话费，怕超了时间，没说清楚，冯清今天来家访，想和你谈谈小喆

跳级的事。”

“跳级？”秦铮愣了片刻。

“秦喆利用假期的时间自学了四五年级的课程，我在学校里给他做了个测试，直接上六年级，绝对没有问题，想问问你

们的意见。”冯清说到这里，露出佩服的目光，“你这弟弟还真是聪明又好学啊。”

秦铮听了吓了一跳，他知道秦喆成绩好，但还真的不清楚他的成绩可以好到这个程度，沉默了许久才问道：“那小喆自

己的意思呢？”

“他当然是想直接去上六年级了，这孩子好强的很，在学校里有谁比他考得好一次，能难受好几天。”母亲轻叹了口气

，“这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格。

秦铮想起他那个不争气的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吧。”

这两年秦喆个子窜的慢了下来，乍一看和一年级时的小土豆没什么不一样，依旧是那么小小的一点，他看秦铮提前回家

，兴奋地把书包丢在一旁，冲进他怀里就不肯撒手。

“臭小子，你现在本事了。”秦铮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听着秦喆骄傲的说：“那是！”

“学习重要，但也别累着，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捏捏秦喆的小脸，秦铮有些心疼地说，小孩子已经没了小时候的婴

儿肥，虽然依旧很白，但是瘦得厉害，看着他心疼得紧。

“每次回来都说他瘦了，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好了，你们俩过来吃饭吧，别让人家客人等。”母亲朝秦铮使了个眼色

，他会意过来，带着秦喆去洗了洗手，一起坐上餐桌。

此时虽然已经是傍晚，但好在太阳还没有落山，他们便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母亲为了招待冯清，多弄了几个菜，秦喆看

着食指大动，不再理会别人说什么，趴在那里只顾着使劲吃。

秦铮坐到冯清旁边，有些歉意的对冯清说：“这几年谢谢你照顾小喆，我听说你对她很上心，麻烦你了。”

冯清淡淡一笑，“没什么的，小喆这么乖，又聪明，我也很喜欢他。”

秦铮知道对方的心结已解，心里的内疚少了很多，说道：“如果小喆自己愿意，就让他去读吧，以后什么时候跟不上了

再复读一年就是了。”

“我才不会跟不上呢。”秦喆坐在秦铮旁边吃得正欢，听到这话抬头反驳，他刚和一块排骨奋战多时，满嘴的油光，看

得冯清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你弟弟太好玩了。”

秦喆脸一黑，却在秦铮的目光下没敢说什么，悻悻地又夹了一块排骨，吃了起来。

吃了饭，秦铮把秦喆撵去写作业，又和冯清讨论一些跳级的手续以及可能遇到的问题，后来见天色渐晚，才送了她回去

。

待秦铮回来时，秦喆已经写完了作业，一个人坐在院子门口等他了。

“怎么了？”看秦喆的表情严肃，秦铮吓了一跳，走过去弯腰把他抱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坐在门槛上。

秦喆比小时候高了不少，攀在秦铮身上沉甸甸的，像个猴子。秦铮在心里感叹，这孩子也一天天慢慢长大了，又这么聪

明，将来肯定很有出息吧。他这样想着，伸手狠狠捏了秦喆的脸，那孩子疼得呲牙裂嘴的掐回来，劲儿倒是也长了不少

。

“冯老师已经结婚了。”秦喆说。

“嗯，怎么了，我知道。”秦铮摸摸他的头。

“你不会娶她了吧。”

“当然不会，想什么呢你。”秦铮笑了起来。

“那也不会娶别人了吧。”秦喆继续问。

“嗯，暂时不会。”秦铮回答，他想着还是得再等两年，秦喆现在还太小，他好歹要攒了他大学的学费再赚娶媳妇的钱

。

“那就是以后还会？”秦喆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你就这么希望你哥我打光棍啊。”

“那又怎么啦，我陪哥哥一起。”秦喆使劲攥了攥秦铮的手。

“说什么傻话，等你大了也要娶老婆的。”

“不行不行。我不要老婆，我要哥哥就行了。”秦喆八爪鱼一样勒着秦铮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撒手，一边说着还一边晃

悠，撒娇的意味十足。

秦铮噗嗤笑出来，心里想着，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笑，“明天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庆祝你跳

级成功！”

“什么好吃的？”秦喆问。

“明天带你去镇上，你就知道了。”秦铮看秦喆那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馋样儿，笑得更开心了。

第 11 章

第二天一早，秦铮带着秦喆去学校里办了跳级的手续，随后便带着他去了镇上。

这几年，镇上的发展很快，几乎与秦喆上次来时完全变了模样，他跟着秦铮在大街上走着，看着那些高楼大厦，瞪大了

眼睛，瞧不够似的，让秦铮好几次都只得停下来等他看完了再走。

“哥，那些楼都好高啊。”秦喆再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是啊，比咱们那里高些，不过里面的房子很小，没咱们那儿舒服。”秦铮笑着拉了拉秦喆的胳膊。

小孩子依旧是依依不舍的模样，直到看不见了才恢复了正常的速度，随即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块十分漂亮的广告牌

，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秦铮心不在焉地听着，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对了路，拉着秦喆站到一个小屋前。红色墙壁，白色门口，透过玻璃门可以

看到里面走来走去的人群，门外站了个老头儿朝着路人憨厚地笑着。

秦喆认识字了，盯着招牌看了片刻，奶声奶气地念道：“基——德——肯——”

“念反了，是肯德基。”秦铮噗嗤笑了出来。

色拉和炸鸡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穿着制服的女孩子站在柜台前微笑着问秦铮要点什么。他想了想，蹲下来将秦喆抱起

来，说：“想吃什么就点。”

秦喆瞅了半响，小声嘟囔着：“好贵啊。”

“没关系，你吃就是，今天哥请客。”秦铮眨眨眼，鼓励道。

最后，秦喆选了一个儿童套餐和一杯圣代。秦铮没舍得再点，只是看着秦喆狼吞虎咽的吃着。他以前听说，小孩子都爱

吃这个，便一直想着带秦喆过来吃一次，一直找不到时间，这一次看他这么乖巧，就干脆带他过来了。

“哥哥，你不吃吗？”秦喆吃了大半，看秦铮一直在旁边看着，伸出油乎乎的爪子把啃了一半的鸡腿塞到他眼前。

“你吃吧，我不太爱吃这个。”秦铮笑着回答，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咽下口水的冲动。

秦喆瞪着眼睛，嘟囔着：“很好吃的，你怎么会不爱吃呢？”

“快点吃你的吧，吃完了我带你去玩别的。”秦铮翻了个白眼，催道。

“好~~”小孩子听到后面还有好玩，乐颠颠地把剩下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出了肯德基，秦铮又带秦喆去了一个公园，让他自己去玩滑梯，玩蹦床，玩跷跷板，那些他小时候没玩过，秦喆小时候

也没玩过的东西，好像在那一天统统补回来了。这样平常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奢侈，秦铮心里却并不觉得委屈。

母亲身体健康，弟弟也渐渐长大，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们路过秦铮以前的初中，秦铮小时候虽然没有秦喆那么成绩优秀，在班里也算是尖子生，母亲又在

教育上舍得花钱，他初中时便是在镇上的学校上的。

“你好好学习，如果考上镇上的学校，我就送你过来读书。”秦铮对秦喆说道。

“考到这里要多少分？”秦喆好奇地问。

秦铮报了一个分数，看到小孩子露出嚣张地笑容，爽快地答道：“没问题。”

“等你考上了，我就再带你来吃一次肯德基。”秦铮笑着摸摸秦喆的头，随口说道。

“好，一言为定！”

一年以后，秦喆如约考上了这所初中，秦铮却因为一起工伤事故摔断了右腿，打了石膏坐在医院里唉声叹气。母亲坐在

他旁边，看他那担心的模样，心疼地说道：“小喆从小就懂事，让他一个人去报到也没什么。以后他也住校了，我正好

找份工作。”

秦铮看着母亲花白了的头发，摇了摇头，“妈，算了，你现在身体不如以前，还是好好休息吧。这几年我也存了些钱，

小喆的学费也已经交了，等脚上的伤好了，我就去再找工作。”

“你给我乖乖地养上两个月，等伤好了再说。”

“厂子那边给赔了多少钱？”秦铮突然想起来，问道。

母亲听他提起这事，微微红了眼睛，“我去找你们领导，人家根本不理我，说要你自己去拿。你现在伤成这样，怎么可

能去拿嘛。”

秦铮苦笑起来，他大约料到，工厂不会给钱，以前有个工友胳膊被夹进了机器里，一级伤残，也不见工厂拿出一毛钱来

，自己不过摔断了腿，能理才怪。

秦铮这样的伤，晚上不必陪床，母亲便匆匆赶回村里，帮他准备明天的饭菜。医院里做得东西太贵，他们不舍得买。

黑夜里，秦铮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旁边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微微打着酣，他却有些睡不着了。他这一伤，光医药费

就把前些年攒的钱折腾进去了近三分之一。秦喆以后的学费又成了难题，且还不说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医药费很可

能成为一个无底洞。他越想越头疼，烦躁的翻了个身，却看到病房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钻了进来。

“小喆？你怎么跑来了？”秦铮怔了片刻，看着那孩子小耗子似的钻进他的被窝，把下巴靠在他肩上，两条腿夹住秦铮

的腰，软软地喊了声“哥……”

秦铮无奈，只得把他抱住，低声问道：“你从学校里偷跑出来的？”

秦喆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嘿嘿干笑起来。

秦铮发泄似的打了他屁股一下，听到他哎呦一声，又急忙捂住他的嘴，轻叹道，“你这孩子真不省心。”

“哥，我这不担心你嘛。”秦喆像小时候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秦铮哭笑不得，往旁边挪了挪，让秦喆躺得舒服了些

。

“你小心点，让老师发现了，肯定会批评你。明天早上早点起来，让妈送你回去。”秦铮拍了拍秦喆的头，又不放心的

问道：“和班里的同学相处的还好吧？老师对你好吗？没和别人打架吧？”

“别老把我当小孩子。”秦喆撇撇嘴，抗议道，“老师让我当班长来着，不过我没答应。没劲。我要好好学习，才不想

浪费那些时间呢。而且我年纪小，他们不听我的。”

秦铮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笑容，他就知道，“不当就不当。”他安慰道。

“哎，哥，我和你说哦……”

那一夜，秦喆终于得了机会，声音像炒豆似的啪啦啪啦和秦铮说了一大堆，从班里的同学哪些和他一样是村里的，哪些

是大老板的孩子到哪个老师脾气好，哪个老师不喜欢他，直到困得受不了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秦铮却睡不着了，他抱着秦喆，比量着他现在的身高，想着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周围一片静寂，秦喆迷迷糊糊，又喊了声“哥……”，伸手抱住秦铮的手臂。他蜷缩在秦铮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可是却像是清醒着似的，一次也未曾碰到秦铮受伤的右腿。

第 12 章

镇上的初中素来以严格闻名，早上六点便有早自习，秦铮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便把秦喆叫起来，小孩子朦朦胧胧坐起来

，看着外面还未亮的天气，打了个哈欠。

秦喆正到了长身体的时候，年龄又小，嗜睡的厉害。秦铮看着心疼，犹豫了很久还是咬牙将他叫醒，低声吩咐着。母亲

一贯勤快，早早来了，见秦喆竟然在这里，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赶紧放下盒饭，让他匆匆吃了点，拉着他回学校去了

。秦喆一直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出了门，被走廊上的凉风吹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又跑了回来。

秦铮正准备吃点早饭，再好好睡一觉，一抬头，便看到秦喆跑了回来，愣了片刻，问道：“怎么了？忘带什么东西了？

”

秦喆嘿嘿干笑两声，小声问：“我周末可以直接来这里吗？”

秦铮无奈地点点头，看着秦喆眼睛亮了起来，转头跑了。他笑了起来，这孩子怎么越发毛毛躁躁了。

秦喆渐渐到了叛逆的年纪，性格也和小时候有了些许不同。秦铮每次看着都觉得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实在做的一般，从未

正经管教过，就这么散养着，也不知会不会娇惯了点。可是秦喆从小就懂事，偶尔调皮也未曾给家里惹过什么大麻烦，

且他常年在外面，母亲又心软，恐怕就算他惹过什么事情，自己也不知道吧。

他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太过杞人忧天，秦喆那么乖巧，他又何必在这里自找没趣呢？

母亲回到医院，脸色微有些不好，坐在一边直发愣。秦铮问她出了什么事，母亲只说秦喆偷溜回去时被老师发现，挨了

一顿骂。秦铮打听了那老师的名字，便明白了，那是秦喆他们级部的教导主任，为人极严厉，最喜欢对犯了错误的学生

拳打脚踢，想来是母亲看着心疼了。

“小喆从小到大，哪里挨过那份打啊，这些老师不都该是为人师表的吗？怎么那么狠啊。我看他对其他几个偷跑出去的

学生都和和气气的啊，怎么到了小喆就使那么大力气呀。”

秦铮苦笑，“人家那是给老师送过钱的。”他上学时便知道一些学校的黑幕，只不过受了点欺负也不愿回家说，没想到

过了这些年，学校果然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要不然咱也给老师送点儿？”母亲轻声问。

“不用，那些老师不会主动为难学生的，只要小喆别总是犯错，平时不会怎么样。”秦铮有心让秦喆受点磨砺，因此安

慰道，“我当时也碰上过，也就这么过来了。”

母亲听了这话，有心心疼的摸了摸秦铮的胳膊，当初那小小少年如今已经长成有担当的男人了，眉眼间温和又沉稳，无

论什么事都那么心中有数的样子，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样懂事，母亲微微有些内疚。

“妈，到周末的时候把小喆接过来吧，那孩子从小没受过打，心里肯定委屈。”秦铮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他

终究也是心疼的，母亲点点头，“我周末去把他带过来。”

可惜那一天，村里有了点事情，母亲便没有来得及去接秦喆。秦喆背着书包，一个人穿过大半个镇子，蹦蹦哒哒进了秦

铮的房间。他一下子跳上床，扑进秦铮的怀里，笑嘻嘻地说：“哥，我想死你了。”

秦铮笑了笑，轻轻摸他的头，“才一个星期呢，有什么好想的。怎么样？上初中还习惯吗？”

“还好，就是老师好凶哦。”秦喆窝在秦铮怀里，也不闲热，秦铮推了他几次，怎么也不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