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钟赛花一个巴掌拍在闫焕脑门心上,打得闫焕脑袋一缩,声音立刻没了。
“小焕焕,你要丢人现眼没关系,可千万别再老娘跟前扫我的面皮,不然当心我动家法!”钟赛花单手叉腰,媚眼如丝
冲闫焕呵斥一番,又转头对楚青道: “楚兄弟,别的我也不多说,我们已经在这将军府里等了你好些天了,那白真现
今正被关押在洛阳地牢,你需不需过去看看?”
去看白真?楚青想了想,施施然站起身,拂了拂衣衫下摆,忽然觉得旅途疲惫一扫而空。
“自然是要去的,我还正困惑这白真为何会有胆量朝身为朝廷命官的樊旸下手。”
庞充闻言即可自告奋勇道:“我来给楚大人领路,这白真胆大包天,大人一定要好好审上一审!”
这庞充墙头草当得十分妥帖,楚青心道,当初楚淮卿被白真害到监牢里去的时候,没准这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只是
换了个主语罢了。
可惜这些问题楚青向来懒得追究,毕竟懂得见风使舵,才是奴才的真本分。
地牢中的阴冷与湿气并没有因为人多了些而改变。
朝下的阶梯上,庞充一人孤身在前,钟赛花闫焕楚青紧随在后,最后还跟着一溜烟的家仆与好几个自告奋勇要来当护卫
的镇东军将士。用庞充的话来说,人多气势大,也能无形中给人以心理压力,没准白真一见这么多人盯着他,立刻就被
吓得腿脚酥软,什么都招了。
众人一路走到底,进了地牢专门用来审犯人的厅堂,没想到洛阳知府已经等在此处。正中的地方摆了两张红木靠椅,相
互见礼之后,楚青与知府各坐一张,闫焕钟赛花门神般杵在他两边,其余侍卫仆从于二人身后排排站,上十双眼睛牢牢
盯着一个方向——幽暗深沉的地牢回廊。
“带人犯!”
哐啷,哐啷,铁链声夹着回音传出来,透过四面墙上火把射出的光线,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拖着白真从尽头走出来。白真
耷拉着脑袋,头发披散而下,衬上他白色的囚服,看在楚青眼里像极了刚从井里爬出来的贞子。
楚青满肚子感慨,尤记得刚穿越来时见着的第一个人便是白真,地方也是在这监牢里,想不到时过境迁,牢里阴冷的空
气没变,两人所处的方向却彻底掉了个个,人生果然不可谓不喜感,也应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老
话。
“人犯抬起头来。”洛阳知府轻抚着山羊胡,不紧不慢道。
趴在地上的白真动了动,才十分费力地抬起眼,脸色倒还红润,他打着哈欠地依次扫过眼前这一大群人,目光忽然就顿
在了楚青身上,眸子里的懒散顿时没了,先是诧异,继而转化为惊恐,挣扎两下爬起来想往来的方向逃,立刻又被狱卒
抓住,两名狱卒完全无视其尖利的咆哮,将其狠狠按跪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
“呔!罪人白真,还不快快闭嘴!”洛阳知府忽然厉喝一声,别说白真瞬间没了声音,就连楚青也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
蹦起来。
四周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知府满意地点点头,对楚青拱手道:“楚大人,白真这厮我已经审过很多次了,可惜他竟然死不松口,什么都问不出来
。”
“不松口?”楚青诧异道:“知府大人,你手段是不是太温和了一些?”
知府愣了愣,道:“我是未曾对他用过刑,关键是樊将军如今正在府中修养,没得他的命令,我亦不敢胡乱用刑。”
楚青仿佛听见了个跨世纪的笑话一般,“当初白真要断我双腿的时候,怎的没见你蹦出来说一声不得胡乱用刑?”
知府脸色红白一阵,被堵得哑口无言,楚青望着白真,本还觉得他有些可怜,可看他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又着知府的话一激,顿时半点怜悯的心也无了,只冷着声音道:“白真,我就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出手谋害樊旸的?
”
“我为何要告诉你?”或许是知道知府不敢怎么对付他,经过初见楚青的惶恐之后,白真亦定下心来,高高昂起头,竟
然脸露不屑,“楚淮卿,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怕!”
“呀,居然还有点硬骨头,看你平常娇滴滴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管哪里都是软的呢。”楚青轻抚着下巴,“好吧,我说
了我只问一次,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懒得再与你废话,来人呐,给我打!”
“遵命!”站在楚青身后的镇东军将士们早因为樊旸的事情将这白真恨到了骨子里,得楚青一言,顿时浑身一震,大喝
着上前,两人按住白真,又有两人取来了实心木制的刑棍。
“你敢打我!?”眼见自己被按住,白真满脸不信,“我告诉你楚淮卿,你敢打我试试看,我身上可有……”
“难道你还能怀上樊旸孩子不成,真是可笑,别以为成天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自己就真能变成女人了,对付你这种狐假
虎威仗势欺人的家伙我从来不会客气。”侍从在一旁送上茶水,楚青悠闲地抿了一口润过嗓子,淡然道出一个字:“打
!”
执杖的士兵早就摩拳擦掌,得了令,哪里还会考虑太多,大喝一声,“啪!啪!啪!”两根实心木刑棍左右开弓,直往
白真屁股上招呼,白真本有所恃,料不到楚青真会不管不顾地对他用刑,顿时惨嚎个不停,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楚淮卿!哎哟!住手!哎哟!我告诉你我身上可有……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楚大人,打不得!打不得啊!”从刚才开始就脸色不对的知府忽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冲过去就要掰开两个行刑士兵的
棍子。知府一动,他身后的官府衙役也一道动了,两个士兵打得正起劲,见得知府带了一堆人冲过来,察觉到事情不对
头,相互看了看,便没继续下去,停了棍子退到一边。
楚青满心好笑,直看着那知府唯唯诺诺地将浑身颤抖的白真扶起来,好像对着他亲爹一般。
45.被遗忘的男人
“知府,你昏了么!前几日你拖着不审说什么将军养病不好定夺,如今楚大人来了你居然还要护着这个家伙,你知道将
军差点就死在这人手上么!”楚青不言不语,庞充倒第一个红了眼要冲上去,即使堪堪被身边的仆从扯住了,两只脚还
凌空朝前踢,恨不得将鞋甩到白真脸上。
知府满脸的汗,支支吾吾说不清个所以然出来,楚青意味深长地望向他,见他护白真护得紧,忽然一拍手:“我明白了
,指使白真去害樊旸的就是知府你吧!”
“楚大人,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干过这等事啊!”知府吓得浑身一颤,已经狼狈不堪地跪了下去,连声道:“冤枉啊
冤枉,苍天可鉴,我从未干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楚大人明察!”
“你要我怎的明察。”楚青放下手中茶盅,“我们现在正在审白真对不对?你审了好几天也没审出个结果对不对?现在
你在明显是在包庇他对不对?你要包庇他就是怕我审出结果对不对?我审出了结果你就要遭殃了对不对?所以是你指使
的对不对?”
楚青一连串对不对说得知府眼冒金星,张了半天的嘴也没蹦出一个字,楚青却没那么好的心思再磨下去了,朝那两个执
杖兵士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又将白真按在地上,刑棍高高扬起。
“不能打!”知府一闪身扑到白真身上,四五个狱卒也嗡嗡而上,竟然要去夺下刑棍。
“娘的今天我就不信问不出个结果来!”楚青一直保持的淡定气度荡然无存,狠狠拍了把扶手,连喝三声:“打打打!
谁敢拦着也给我按住一起打,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大伙上!”
“兄弟们上啊!”
楚青身后的十来名士兵齐齐爆喝一声,蜂拥而上,这些随着樊旸南征北战的阳刚小伙子怎么可能是知府那几个手软脚软
的随从能比得上的,几个硬邦邦的拳头一招呼过去,顿时将人打得哭爹喊娘,场面乱成一团,连着庞充也不顾形象地冲
了出去,谁也不对付,扯住知府的衣领肥厚的手掌左右开弓打得知府两个腮帮子肿得通红,见将人扇得软在了地上,还
不解气地又踢了两脚。
待一切安静下来,知府那一帮人已经被庞充领着将军府的家仆牢牢看紧在角落,庞充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道:“这
个吃里爬外的老家伙,也不想想将军之前是怎么对他的,我说怎么听闻楚大人老来提审这个老东西居然也过来了,原来
是来碍事的,真找打!”
知府老脸青紫,两泪涟涟,嘴里还嘶哑喊着:“打不得啊……打不得啊……打了就完了……全完了……”
“完你个奶奶,我看你这老头是疯了!”庞充又欲冲上去,倒被楚青伸手阻了,“庞管家,正事要紧。”
这回再没人阻拦,楚青办事也干脆,指着白真道了声:“继续!”
“啪啪啪!”皮肉撞击声伴随着白真的参加又响了起来,还一浪高过一浪,士兵们似乎很有经验,刑棍舞得虎虎生风,
带上轻微的震动,打在身上包管疼到骨子里,却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好几十杖下去,白真已叫得嗓音沙哑,衣服被冷
汗浸透,却还没有皮开肉绽流出血。
楚青见差不多了,一抬手,士兵才停下。
“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好像弄得你不招,我们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一样,谋害樊旸可是重罪,到头来不都是个死么?
”楚青蹲下身,挑起白真的下巴, “谁指使你的,说吧。”
白真却咧开嘴笑了笑,“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多久……没几天了……樊旸自然会有人对付……等我出去了……你们全都得
死……”
“你这狠话放得是一点没有约束力,罢了,既然你敢在此与我放狠话,我亦没有必要跟你客气。”楚青站起身朝四周看
了看,对不远处一个士兵招招手,指着一个铁架道:“你把那东西推过来。”
白真顺着看过去,顿时浑身一颤。
待铁架到了跟前,楚青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烙铁,故意在白真眼前晃了晃,哐啷一下丢进不远处的火盆里。
“你……你……你不会是想……”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呀。”楚青眨眨眼,打断白真的话,“我看看,你这脸蛋不错,左右各打个标记想必会十分的别致
。”
说罢,他也不再去看白真的脸色,转而又拿起一根细细的铁刺,朝庞充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回楚大人,此乃拔指甲所用。”庞充故意提高了声音,“就用尖的这一头,从犯人十指的指甲尖尖刺进去,再往上一
挑,就能将指甲盖掀开。这可是个厉害的玩意,十指连心,有的人犯连话都还未说出口就能给活活疼死。”
“唔,是个好东西。”楚青连点头,指着白真道:“来几个人把他按住。”
白真满脸惊恐,见几个士兵朝自己抓来,急忙奋力反抗,可惜他刚被打了一顿,早没了力气,别说士兵,估计一个孩童
来按他他都挣不开。
“楚淮卿,你不可以对我这样!你会遭报应的!你不能动我!不能!”
“真是瓜噪,庞管家,这个交给你了。”楚青潇洒地对庞充打了计响指。
庞充立刻带着敦厚的笑,朝白真走去,抓出他一只手指,将铁刺对准指甲盖。
“不……不……”白真脸色顿时一阵青白,“楚淮卿!我要是出了事乔大人一定会杀了你!你们以为樊旸还能活得久么
!乔大人若是发现我死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乔大人?”楚青皱眉想了想,似想通了什么,又转头看着那洛阳知府,轻道:“他说的,可是那个劳什子尚书省右仆
射乔宇桓?”
知府衣衫凌乱地坐在墙角,点点头。
“所以你百般护着白真,也是怕那个什么乔宇桓?”
知府再点头。
楚青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年度笑话一般,指着白真道:“你就因为畏惧一个从二品京官的威胁,才偏袒这个差点害了镇
东大将军的祸害?”
这回知府没再点头,却似十分困难地用沙哑的嗓子吐出三个字:“高……太傅……”
“哼哼……楚淮卿,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多久……”白真亦在这时插进话,“知府帮着我,也是他知道了现在的局势,乔
大人说过了,京中有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要对付樊旸,兴许就在这两天,就算我不动手,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难道我
还坐以待毙不成?你们等着吧,楚淮卿,樊旸一倒,再无人会有胆子追究与我,到那时有乔大人相助……我定要你死无
葬身之地!”
“一群傻帽!”楚淮卿指着白真的鼻子就差破口大骂,“对付樊旸?大人物?真是蠢钝如猪!告诉你们,就算天皇老子
要对付樊旸也得先问问他手里的那块兵符再说!”
事已至此,是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了。
“原来幕后黑手还是京官?难不成是樊将军的仇家?”钟赛花轻轻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楚兄弟,现在你打算如何做,
上京告御状么?”
“那是他们当官的事情,我才懒得管。”楚青烦躁道:“谁知道这么早就会把樊旸牵扯进去啊,罢了,我也只能先提醒
提醒他,唉,我还真是烂好人。”
胡乱让人将白真重新关回牢里,连带着关进去的还有那吃里爬外的知府,楚青领着一群人出了地牢,折腾了这么久,天
色渐晚,闫焕与钟赛花又扯了楚青去酒馆说是要为他接风洗尘,楚青无法只得跟着去了,待吃饱喝足了从酒楼出来,天
都黑了一大片。
闫焕来了性子,与上十个镇东军的士兵拼起了酒,连带着钟赛花也参与了进去,闹得整个酒楼鸡飞狗跳,楚青实在忍不
住,只好先行告辞,与庞充还有几个家仆先行往将军府走。他一路走一路想,先是从萧晋齐想到齐铭,再从齐铭想到樊
旸,再到乔宇桓,再到这一堆破烂事,最后望着将军府气派的大门,他自语道: “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然后,他扭过脸。
然后,他看见一个叼着枚草叶顿在不远处墙角的男人。
然后,他知道他忘记什么了。
他小心翼翼走到那人身边,蹲下来,轻轻推了推他道:“小山子?”
穆远山懒洋洋应了一声,扭过脸,看也不看他。
“小山子?”楚青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忙挪到另一边去,堆了一脸的笑:“实在是对不住,我一忙起来就……”
“你忙,你忙,我当然知道!”穆远山脑袋连点,吐掉嘴角的草叶,顺势打了个哈欠,“这三个时辰都过去了,您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