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夜未眠 三、四——藤村紫

“……我们真的来了。”
而且来到这种超高级的饭店。
一树的母亲对饭店非常有兴趣，本身也是日本某大饭店健身中心的会员。不过，没想到一树也会选这么高级的饭店。
“这里是比便宜饭店安全多了，毕竟他手无缚鸡之力啊！”
“你—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确定了跟艾玛相约时间还没到的桔梗跨坐到卓也的膝盖上来。
“喂。”
“刚才那个还不够，我们再来接吻好不好？”
“傻瓜，我们是为了一树的事，可不是来度假的。”
虽然服务生不以为意地站在距离这里约五公尺的地方连头也不回，但是跟完全不在乎别人眼光的桔梗比起来，卓也是要面对现实多了。
“你应该蛮适合当演员的。”
“我又不能言善道。”
想说应该不是演员而是艺人的卓也被桔梗强硬地堵住了嘴。跟刚才在电梯里的不同，吻渐渐变得又深又浓。
桔梗不知何时学会了这诱惑般的吻。
卓也手伸进恋人的黑发里揉搓时也同时睁开眼睛。
“嗯……”
爱抚加上亲吻，桔梗的表情变得愈来愈陶醉起来。
卓也胸口忽然掠过一阵刺痛。
他会这么粘着自己是不是因为不想让其他怪异的气氛近身呢？
卓也这才想起桔梗在飞机上的时候情绪虽然一直很高昂，但静下来的时候就闭着眼睛。
还以为桔梗是因为事情不受自己控制才害怕的卓也发现自己错了。
他责备着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你在害怕什么？”
缓缓睁开眼睛的桔梗如梦初醒似地咬住下唇。
面对卓也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无法逃避。
他闭上眼睛几秒后才投降似地低声说：“我觉得……广东话听起来很可怕。”
“是满有迫力的。”
“……也不是迫力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已经习惯抱着桔梗身体说话的卓也，还是决定不去管别人的眼光了。
“幸好有你跟我一起来，要不然我打算去找二叶的。”
对不起嘛……桔梗打心底反省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无助。
“你有自觉自己只是个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我只对你这样啊！对我爸妈、二叶或一树都不会这样。”
不用他说也心知肚明的卓也只能叹气。
“算了，反正我从以前就当哥哥当惯了。”
“什么哥哥，是恋人啦、恋人！”
该做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还需要这么强调吗？卓也用眼神笑问。
“谁会吻自己的亲弟弟？更何况其他的事？”
桔梗瞬间面红耳赤。
“其他的……”
说到这里的卓也又回到现实中。
他拥紧了桔梗，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叹息。
卓也到现在还会想起他的梦游症。
虽然最近已经没有再犯了，但是万一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其实这也只不过是辩解。
想到之后要面对的问题所带来的不安，除了赶快找到一树问个清楚之外，卓也也只有告诉自己多辛苦一点了。
“时间差不多了。”
点点头的桔梗脸上却掠过一阵担心的阴影。
就好像明知卓也有烦恼却不敢问的表情。
这样的神情比索吻更让卓也觉得窝心。
然而，不想加深桔梗不安的卓也只能转换话题以引开他的注意力。
“别跟艾玛提到她工作的事。”
“我知道，这样才有免费的房间可住啊！我会加油的。”
等桔梗苦笑地从自己的膝盖上退开，卓也也跟着起身。
两人才从楼梯下来就碰到刚好从电梯出来的艾玛。
艾玛把银发扎成马尾，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看起来不太贵的毛皮围巾。
“哇——好漂亮喔，在哪里买的？”
桔梗立刻识相地问。边回答在米兰的艾玛不走正门，反而往后门走去。卓也和桔梗也默默跟在她身后。
艾玛的脚步丝毫没有迟疑。
看来她对这附近的地形已经摸得很清楚了。
跟在艾玛身后的桔梗发现她走路虽然没有走台步时夸张。但就是有一股与众不同的优雅气质。
或许身高和体态也有关系，但绝不只这些条件。
颈项上系着一条白色毛皮的艾玛，外罩一件咖啡色的及膝羊皮外套。
长及膝盖的黑皮靴子和手套也全都是黑色羊皮制品。
头上的马尾则只用黑色橡皮筋绑著而已。
当桔梗想绕到她正面看的时候刚好走出酒店。
“……哇！”
外面的风虽然不冷，但习惯了酒店温暖的照明忽然走到室外就觉得周身寒冷。
把视线转回艾玛身上的桔梗狐疑地眨眨眼。
她的四周好像弥漫着一层温暖的空气。
“……只有你看起来很温暖。”
听到连卓也也这么说的桔梗更是吃惊。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的艾玛挽住卓也的手腕。
“你会冷吗？那我们靠在一起走好了。”’
卓也报以～笑，另一只手则抓住桔梗。
“别迷路了。”
等松了一口气的桔梗抓住卓也的皮外套后，艾玛微笑地说我们得走一下子。
铺着石块的地面要是一个不注意的话很可能会被绊倒。
周围的人都走得好快。
半岛酒店的外围除去狭窄的步道，就跟把银座的商店密挤在一起的感觉差不多 。
就算擦撞到身体也没有人会道歉，在这么狭窄的街道会撞到是理所当然的。
艾玛走着走着偶尔会停下来对桔梗指着橱窗里的皮包，然后甜腻地要卓也买给她。
看到反射在橱窗里的三人。桔梗不禁有点落寞起来。
夹着卓也走在一起的三人，在路人眼中看来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景象？
艾玛浑身充满了十练的气质。
他虽然不喜欢她碰卓也，但像这样并肩走在一起，桔梗只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青涩了。
吃完饮茶之后，把卓也和桔梗带到中环逛街的艾玛还叫他们提了大包小包的。
把到 “置地广场”和“嘉轩广场”逛了一圈就已经累垮了的卓也留在长椅上休息，艾玛把桔梗拉到附近的男装卖场去。
“你们没有带比较正式的服装来吧？”
艾玛边说边抓了七八件外套下来，催促着桔梗到镜子前去试装。
“接下来是我陪你买衣服的时间，这些全部去给我试穿。”
被赶到镜子前的桔梗这才开始慌了手脚。
“不行啦，我虽然有带爸给我的附卡，但是卓也说不能用啊！”
从艾玛手上抢过那八件外套准备还给店员的桔梗，忽然感到一股异样的空气，只见艾玛一扬下颚，旁边三个店员立刻过来帮桔梗试装。
艾玛则坐在店长拿来的椅子上满意地点头。
“你这个发型不错，虽然长发也不难看，不过还是这个发型比较适合你。”
“……别人也这么说。”
艾玛果然有眼光，挑选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桔梗的尺寸。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一个男装卖场，会有如此适合自己的衣服，连肩膀和腰围都分毫不差。
知道桔梗心里犯嘀咕的艾玛直接了当地回答：“这是香港粉领族所穿的套装， 尺寸介于L和M中间。腰身尤其做得特别好”
要记住这间店，丢下这句话的艾玛让桔梗试穿完八件后留下其中两件，又叫店员拿了搭配的长裤过来。
上下都穿得相当称头的桔梗被艾玛用衣架打了一下屁股。
“……嗄？”
“抬头挺胸站好”
用衣架抬起桔梗下巴的艾玛就跟模特儿学校里的老师一样严格。
“你的骨架长得不错，下巴抬高，挺直腰杆。”
桔梗照艾玛的话做了之后，一旁的店员直用只会单字的日文大赞真好看。
“心情不好的时候买衣服是最好的发泄。还是卓也不喜欢你穿西装？”
“不会啊，他反而说这样比较诱惑……啊……”
想把话收回去也来不及了。眼前的美女调侃似地嘿嘿一笑。
“那就好啊，几件衣服我还买得起。”
“……你为什么要买衣服给我？”
艾玛笑而不答，又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去结帐。
接著到了别家店帮桔梗打点好皮鞋和皮带之后，艾玛接着把脑筋动到卓也身上。
“要不要我去带他来？”
知道艾玛瞎拼是要发泄心情的桔梗也懒得阻止她。不料她却自信满满地说这个尺寸一定合卓也。
“带他来也没用，卓也从来不接受女人的馈赠。就算是在店里也一样。”
“……是啊！一树是会收，但也会记得回礼。”
“不过、一树不是我喜欢的型。”
我不是要把一树推销给你啦，桔梗苦笑地说完后艾玛美丽的指甲轻抚上他的脸颊，就跟富婆和小白脸的感觉一样。
“卓也虽然是个普通男人，但是像他那么温柔又认真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
“是啊，我也是对他一见钟情”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卓也吗？”
“……嗯……不想”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在店员到仓库里拿不同颜色的外套时，艾玛又到隔壁店里买了一个要送给卓也的皮制钱包。
不只服装要称头，连钱包也不能太寒酸。
“那……你告诉我。”
“除了某个人之外，他是我认识过最成熟的人。”
艾玛太过简短的说明让桔梗失去了分析的时机。
特定的对象是指家人吗？在桔梗如此追问之下，艾玛也只给了一句“你说呢？”就敷衍过去。
那能叫恋爱吗？想这么问的桔梗又想到她应该跟卓也发生过肉体关系。
在桔梗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店里的电视萤幕上正好照出刚才走过的“置地广场”一角。
好像是展示这一季服装的走秀录影带。
“那里也会走秀喔？”
“是啊，不过买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从新加坡来的有钱人吧！”
“你也参加过吗？”
一时嘴快的桔梗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他正想转换话题时拿衣服的店员终于回来了。
“我就知道还有其他不错的颜色。你看看。”
对店员半赞半怒的艾玛把决定送给卓也的西装炫耀给桔梗看。
“焦茶色？不过好像有点金属光泽。”
“这套西装的手工相当精细，缝制在布料里的金属线太细或太粗都不行。”
茶色虽然有点老气，但相当适合卓也也不一定。
尤其是腿长的男人穿起来更好看。
接着到领带的卖场去吧——！扬声大叫的艾玛身上已经没有刚才那种尴尬的感觉。
 “……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
回到饭店的三人把买来的战利品全数丢在沙发和餐桌上。
艾玛伸长了腿悠闲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看著硬帮卓也换上新鞋的桔梗。
“你怎么也跟她玩起来了？”
“艾玛的品味很好啊，我真是对她另眼相看呢！”
“那当然。”
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经过奋战后还完好无缺的美丽指甲，艾玛苦笑地帮桔梗加油。
“你就觉悟吧，卓也。”
将两手像蜘蛛一样撑开，桔梗把卓也压在窗边后开口就去咬他身上衬衫的钮扣。
“快住手啊！”
看到被整得狼狈不堪的卓也，艾玛在一旁捧腹大笑。
“把这些东西都拿去还给店家。”
“……你果然是这种人。”
“你就不要挣扎了啦！”
绝对绝对绝对很适合你……趁卓也被自已的叫声惊得失魂的几秒间，桔梗迅速地帮他换上衬衫和领带，然后跑到艾玛的座位旁再度大叫：“真是太——帅了……”
“你看吧？”
“哇——卓也真是太帅了、太帅了……”
在脸前双手握拳，一脸激动兴奋得已经说不出更好赞美的桔梗在室内跑来跑去。
“……看来他对快乐颇为饥渴。”
“艾玛。”
卓也一脸无可奈何状。
他的确是没有盛装跟桔梗一起去吃过饭。
“穿这种不能弄脏的衣服叫我怎么吃饭？”
“我们待会儿要吃的虽然是北京菜，但上菜却是法国套餐式。你就算不叫套餐，每样菜也会算好人数份量送上来。”
“怎么又吃中菜？中午不是才吃过？”
“拜托，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食好吗？”
艾玛叹息地卷住卓也的领带。
“……我们可不是来美食之旅的……”
“别说了。我已经跟经理人说好了。”
“经理人？你是说那个在楼梯旁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吗？你对他说了什么？”
这是秘密，嫣然一笑的艾玛回到寝室去补眠。
而桔梗就像小佣人似地把三人的东西一批批地分出来，再轻手轻脚地走进艾玛的寝室，把新衣服吊到浴室旁的大衣柜里。
穿回原来衣服的卓也看着忙碌的桔梗在室内走来走去。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或许是买东西可以稍微发泄一下吧！”
很像女孩子吧？桔梗笑着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乾净之后，为自己和卓也泡了三亚茶。
“艾玛是很厉害，可是不像悠那么坏心眼。”
“是吗？”
反正今晚要住在这里，桔梗能发现艾玛好的一面对自己来说也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她好像有在帮我们调查一树的事。”
“是啊，现在急也没用。我看我也去小睡一下好了。”
桔梗缩在沙发上用长外套盖住身体。
卓也伸手按下墙上的自动开关把窗帘拉下来之后，室内整个暗了下来。
用自己的外套盖住桔梗的腿部，卓也也找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忽然听到门轻轻打开的声音，卓也睁开眼睛。
艾玛打了一个要他进来的手势。
“室内虽然有暖气但是也有空调，你拿这条毛毯去给他盖上。”
艾玛指着放在衣柜上方棚架的毛毯说。
“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好姐姐了？”
“怎么？你嫉妒啊？那应该平常就对他好—点啊！”
“我……”
艾玛又催促卓也赶快拿毛毯过去。
卓也照做了之后关上客厅的门又回到寝室。
艾玛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窗前的空间除了桌椅之外还有一架方使眺望的望远镜。
“你拿了那么多东西一定很累吧？你可以睡我的床。”
“拿那一点东西还累不倒我”
睡你的床不好吧？没有明说的卓也坐在艾玛身边的椅子上。
横亘在半岛酒店所在的九龙岛，和刚才去购物回来的中环所在的香港岛之间是维多利亚海峡。
从这里不但可以看到海面上的游艇，连搭乘站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