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早有防备,头一偏,伸手接住了甩过来的茶杯,不过紧接着魏正义的拳头就挥到了,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对打不知有多少次了
,彼此早心有灵犀,乔哪会让他揍到?侧身闪开,跟着拳头也招呼过去,两人你来我往在聂家大厅开始上演全武行。
聂行风摇摇头,起身走到另一边,腾出空间给他们师兄弟交流感情,张玄却火了,敢在师父面前这么放肆,这两个家伙心里根
本就没有尊师重道这个词,是可忍孰不可忍,看他们越打越激烈,张玄冷笑,淡淡说:「你们慢慢打,回头损害的物品按一赔
十赔我。」
一句话戳到了魏正义的死穴上,上次钩明侯的钱他还欠着乔的呢,高利贷利滚利,他现在根本就是月光族,哪有钱赔师父?
魏正义急忙收了招,谁知脸腮一痛,被乔趁机揍了一拳,他不敢还击,只能捂着腮帮子,一脸悲愤地瞪乔,后者占了便宜,很
得意,叼着烟卷想返回座位上,不料魏正义突然一伸脚,乔没防备,被绊个正着,向前一扑跌到沙发上,雪茄也飞出好远。
看到这幅画面,张玄以手抚额,怎么说这对徒弟一个是督察,一个是黑道少主,怎么凑在一起就这么幼稚呢?幼稚得连他都看
不过眼了。
「你刚才说的精神病患者是怎么回事?」聂行风也觉得玩闹该适可而止,于是开口发问。
话题终于被引回正题,魏正义忙跑过去捡起那个抽了一半就在战火中英勇献身的雪茄,弄灭了,放进随身带的一个小塑料袋里
,乔皱皱眉,问:「你干什么?」
「取证,我答应局长的,要不你早被请去警局了,少爷。」
魏正义没好气地说,又将两天前他们在郊外废弃酒厂发现的弃尸和遗留在现场的雪茄烟蒂的疑案详细讲了一遍,老实说,他现
在是百分百的渎职,还当着疑犯的面交代案情,要是传出去,绝对被局长大人乱刀砍死。
「我发誓,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见张玄和聂行风听完叙述,把目光转向自己,乔立刻说。
「你的信誉度有待商榷。」张玄冷冷说。
「不过智商值得相信。」聂行风说:「至少以乔的智商来说,他不会做这种事。」
这好像也不是句好话,不过祸从平地起,乔自己也很郁闷,立刻想到李享,裁赃嫁祸是李享的拿手好戏,如果真是李享做的,
敖剑只怕也有参与,可是这种嫁祸手段在他看来太肤浅,不符合敖剑的个性。
「跟李享有关?」张玄显然跟乔想到了一起。
聂行风摇摇头,雪茄证物看似棘手,但其实什么作用都起不到,乔的律师会用几十条理由证明那是有人盗取了乔抽过的烟蒂,
嫁祸给他,如果是李享做的,他应该用更致命的办法,而且他觉得以李享跟他们之间的矛盾来说,李享如果要报复,可能首先
要对付的目标是他和张玄,而不是乔。
「Lanceros,跟在现场发现的雪茄一样,是乔最喜欢的牌子。」魏正义看着证物袋里的雪茄说。
乔冷笑:「你倒是挺了解我,连我最喜欢的雪茄牌子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随身携带烟袋,不会把烟蒂随便扔?」
魏正义当然知道,所以在听了喜悦来的报告后才觉得奇怪,见乔拿出随身带的一个很精巧的黑革烟灰袋,他说:「也许你在公
司抽烟时用的是烟灰缸,清扫员或者周围的人随时都有机会取走。」
「我办公时不抽烟。」
乔只在饭后,或休息出游时抽,他烟瘾不大,多半还是为了装门面,而且在黑道混,他的疑心病很重,绝不会用公共场所提供
的烟灰缸,所以才会烟灰袋不离身。
「你最近都有参加过什么活动?」聂行风问。
这样推算,能拿到烟蒂的人范围就大大缩小了,虽然乔经常出席各种酒宴,但跟他有过接触的人应该不是太多。
乔想了想,这一个月来他的应酬很多,不过聚会时即使抽烟,他也绝对会在抽完后把烟蒂收好,同头扔进粉碎机,这倒不是他
谨慎,而纯粹是习惯作祟,既然是习惯,当然不会轻易改变。
「肯定有漏洞啦,要不你的烟蒂是天外飞仙过去的啊?再好好想想。」魏正义说完,又问聂行风:「董事长你也抽烟,你的习
惯呢?」
自从跟张玄在一起后,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聂行风想了想以前自己抽烟的习惯,他因为不嗜烟,所以携带型烟袋很少用到
,大都是用普通烟灰缸,有时忙起来,就直接掐灭,扔进垃圾桶,顺手就好。
「我想起来了!」
被聂行风提醒,乔想起半个多月前在一次商界酒会里,他不小心跟人碰撞,对方酒杯里的酒溅在他上衣上,他跑去洗手间清洗
,匆忙中手里拿的雪茄就没像平时那样放进烟灰袋里,而是随手扔进了洗手台旁的垃圾桶,当时洗手台前还有一个人,但他因
为有些醉意,没有特别注意。
魏正义一拍手,不用说一定就是那个人了,急忙追问:「你再好好想想,他到底是谁?」
乔摇头。
他只记得参加那个酒会的有好多新面孔,对一个外国人来说,亚洲人长相都差不多,一时间他不可能全部记住,更何况当时他
还喝醉了,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得体,应该是长相很帅气的那种。
「天底下帅气的人可多了。」什么都没问出来,魏正义没好气地嘟囔。
「参加酒会的人可没那么多。」张玄说:「去跟酒会主办机构要名单看看不就知道了,女士pass,中年、矮个、肥胖pass,剩
下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商界酒会他跟随聂行风参加过几次,知道出席的人身分越高,酒会的入场限制也就越严格,不相干的人很难进去,即使允许带
同伴,也有名单统计,所以应该不难查。
「师父你真是太聪明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魏正义很高兴地说:「这个简单,我马上去查。」
张玄把这个行动派的大弟子叫回来,时间已经很晚,查案也不在一时,看魏正义的模样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过,还是去睡一觉
明天再去查也不迟。
魏正义想想也是,于是听从了张玄的安排,又对乔说:「你的仇家怎么这么多啊,连个精神病患者的死亡都能跟你扯上关系。
」
「我怎么知道?」乔自己也纳闷,说:「同头把酒会名单拷贝给我一份。」
「你想干嘛?」
「看看是谁这么想跟我沟通。」乔冷笑。
敢诬陷他,就得有诬陷他的觉悟,这个人现在在乔眼里已经是个死人,对待敌手,他绝不会手软。
魏正义当然明白乔的想法,所以没接话,把名单给他才怪,他可不想自己这边案子还没破,就又接其他弃尸案。
「已经确定死者是精神病患了吗?」聂行风问。
「确定,这两天我一直在郊外别墅群和几家比较出名的精神病院之间跑,不过还没有查到什么有力线索。」
大型病院没查到线索,魏正义打算接下来把目标转向中小型精神病疗养院,凶案现场附近的别墅群他也在调查,可惜时值冬季
,别墅几乎都是空的,看来那边的住户跟凶案的关联也不大。
「等等,等等,我怎么感觉自己一直听到精神病这个词?」打断魏正义的话,
张玄皱眉喃喃说。
「因为我一直在说啊,这个词是整个案子的中心嘛。」魏正义很奇怪。
张玄摇头:「不是从你这听到的。」
更早以前他就听过,当时没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现在又被提到就很巧合了——在同一天里有两个人提到了这个平时绝
不会用到的词汇。
张玄抬起眼帘,蓝瞳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对聂行风说:「今早裴少言生气时说溜了嘴,提到过他有个患精神病的情人,当时裴
家人脸色很难看。」
「裴家?」魏正义的刑警神经立刻兴奋起来,问:「是房地产大亨的裴家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师父!」无心插柳柳成荫,魏正义又跳了起来,像大只警犬一样兴奋地咬着自己尾巴在原地里不断转圈,「我说
的废弃酒厂,还有那些别墅群都是裴家的产业!」
张玄眨眨眼,看聂行风,「董事长,我们好像又无意中介入了新事件喔。」
魏正义也连连点头,张玄的话就像是在毫无线索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让他觉得前方整个都明亮起来,再也坐不住了,说
:「不行,我回去再调查看看,这么重要的线索留到明天的话,我会憋吐血的。」
他匆匆跑出去,乔也被他拉走了,「你也跟我一起去,你的事我累死累活的做,你倒在旁边轻松装大爷。」
「没人让你管。」
乔的话音刚落,已被魏正义拉出去了。
张玄也很兴奋,丢下一句他也去查线索后,也跑去了楼上,聂行风摇摇头,对这对见风就是雨的师徒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玄查案时不喜欢被打扰,聂行风去把厨房收拾干净,又冲完澡,才去楼上,见张玄还窝在书房里,盘腿坐在地板上对着计算
机出神。
别墅的地板都有配区电器供暖,直接坐在地板上也不会觉得有寒意,但毕竟是冬天,久坐还是会让人感觉不舒服,聂行风拿了
个坐垫塞给张玄,说:「很晚了,休息吧,线索明天再查。」
「董事长,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思绪被打断,张玄抬起头,看着聂行风微微笑,双肩有些发酸,他靠在身后墙上,晃动肩
膀解乏。
聂行风瞪了他一眼,「我只是想提醒你,张天师,你已经不跟案子了,再怎么努力,也是没钱拿的。」
「我知道,你就不用再打击我的积极性了。」张玄垮着肩膀说。
「查得不顺?」聂行风其实是问了句废话,查得顺的话,张玄早不是这副模样了。
「裴少言曾有个患精神病的男性情人,就是死者,他们经常在郊外的别墅里幽会,我查过,那些别墅有一栋到现在还在空置着
,平时去的人又不多,是个适合幽会的好地方,后来他们的事被裴家发觉了。
可想而知,他们的恋情不可能为家人所承认,于是裴少言约情人来别墅提出分手,争执下他失手杀了他的情人,他很惊慌,就
暂时把尸首拉到那个废弃酒厂里,准备日后再毁尸灭迹,却没想到被发现。想想看,裴少言的转变在一个月前,突然停止画画
,去父亲的公司,尸检报告也说死者死亡有半个多月以上,这正是裴少言杀人后性情大变的时间。」
张玄侃侃说完,又泄气地叹了口气,嘟囔:「不过这些都是我根据线索推理出来的,事实上我什么证据都没查到。」
聂行风揉揉他的秀发,微笑问:「你有没有打算改行做推理小说作家?一定会成名的,因为你很有幻想天赋。」
一拳头挥过来,带着主人被取笑后的羞恼。
聂行风轻松抓住了拳头,偷袭未成,张玄缩回手,拍拍身旁地板,示意聂行风坐,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推理大致上倒是说得过去。」
现在聂行风明白了为什么裴玲要让小满姓裴,她是知道了裴少言的性向,所以打算把最小的儿子过继给裴少言,作为早年丧母
的姐弟,裴玲给予裴少言的除了手足之情外,还有母爱。
不过他觉得像裴少言这种醉心艺术的人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洁癖,尤其是感情方面,他们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会一直走下去,
如果他和情人有情变,提出分手的也绝对不是他。
昨天裴少言看他跟张玄的眼神有不屑,但更多的是嫉妒,可是他嫉妒什么呢?
人只会嫉妒比自己强的人,可是他们所拥有的裴少言都拥有,只除了一样——爱,同样的爱上同性,可是他们却那么幸福,这
对于裴少言来说是致命的,他那些偏激之词与其说是对他们的讥讽,倒不如说是变相的羡慕。
「还有一个致命的错误。」不想太打击张玄,聂行风只说了-个重要的疑点。
张玄蓝眸看他,求取指点。
「如果凶手是裴少言,那乔的烟蒂又是谁放在凶案现场的?裴少言不是个喜欢参加聚会的人,就算他为了发展事业那晚去了酒
会,从时间上来看,他没有了解乔的机会,充其量只知道他是个商人,陷害乔的一定是对他很熟悉,知道他家世背景的人,他
利用乔的身分引起警方的注意,藉以掩藏自己的存在,这一点,裴少言不符。」
「……董事长,你打击到我了。」
被聂行风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张玄呻吟一声,把自己摔进了聂行风怀里装死,聂行风笑着揉揉他的头发。
其实没那么糟糕,至少从裴少言的表现来说,他与精神病情人的死亡绝对有关联,否则就不会拒绝张玄的帮忙,那感觉倒像是
杀人偿命的决绝,这些聂行风在魏正义一开始讲述事情经过时就想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没有证据,任何推理都是没意义的
。
见张玄一脸沮丧,像没精打釆的猫儿,聂行风用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滑动,有种逗猫玩的错觉,他好笑地说:「当然,也不能
说裴少言与凶杀案完全没关系,也许你的推论都是对的,只是中间少了一些串联的关键点,所以说,纸上谈兵是没用的。」
「那不如实地操作吧?」张玄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聂行风安慰,心情立刻大好,伸手勾起聂行风的脖子,半仰起身,
那一脸技诈的笑让主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聂行风没推开,吻着他,笑问:「不查了?裴家的案子,还有羿的失踪?」
「不查了。」
查也没有钱拿,他才懒得管,至少今晚不想再操心了,至于喜欢玩失踪的小蝙蝠,他更不担心,董事长肯定还不知道葡萄酸已
经跟自己说了他拜托骊山精怪帮忙寻找的事,所以才在这里逗他,张玄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养的招财猫偶尔也会表现出
潜在的恶趣味。
所以,大好春宵拿来玩推理简直是暴殄天物,见聂行风逗他,张玄也不点破,只将那个吻进行得更激烈,吻吮中他伸手将聂行
风推倒在地,旁边摞成小山高的书籍被撞倒,散了一地,纠缠在一起的躯体随即压在了上面。
情如墨,由一管轻柔狼毫小篆挥戈勾挑,渲染了雪白纸笺,长夜正漫,一室温柔书香。
若叶整晚都心神不定。
确切地说,从他去聂家之前心情就一直忽上忽下,有对羿的担心,有对师父身体的忧虑,但更多的,是对前途未卜的迷惘。
若叶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他的世界在木清风的指引下一直很清明,非黑即白,绝不会有灰色,他对任
何人或事都没有太执着的感觉,如果说有,应该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硬闯进他的世界,搅乱一池春水后,又莫名其妙失踪的羿。
他不认为羿真会有危险,他担心的是更深的一层,有种直觉告诉他,羿其实是跟危险并存的,他根本就生活在黑暗之中,就像
蝙蝠,黑暗才是它们向往的颜色。
若叶不希望羿变成那个样子,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决定别人的人生,可他无法左右自己的理智,他只是驭鬼师,他可以驾
驭阴魂厉鬼,却无法驾驭人,对他来说,人是比鬼怪更可怕的生物。
「师父,请您保佑羿。」对着面前的白玉棺柩,若叶说。
保佑羿一直保持那份纯善,不任意挥使自己的戾性,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若叶抬起左手,拥有着生
杀之气的手掌看起来跟普通手掌没什么两样,他有自信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戾气,既然自己可以做到,羿应该也可以做到,
他一直认为羿要比自己聪明得多。
冷风划过,仿佛冬季穿破窗口缝隙刮进来的厉风,若叶神色不变,眼眸却瞇了起来,这里是地下室,根本没有窗户,再加上他
在四周做的结界护持,再凌厉的风也不可能刮得进来,进来的是戾气带动的阴风,不属于阴魂的气息,而是种更强大阴狠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