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祁正阳把老婆挡在身后,心有余悸地看着裴炎,他本来还不信聂行风那番话,但这幕暗杀剧彻底
颠覆了他的判断,得罪了伯尔吉亚家族,他相信大舅子这次只怕凶多吉少。
「没那么夸张!」
看到众人心有余悸的面孔,裴炎气急败坏地吼道,最让他心境的母亲站了起来,嘴唇因为刚才枪击事件的冲击有些发抖,但精
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恐惧在瞬间攫住了他的心,急忙叫道:「妈,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好了,就这样吧。」裴夫人微笑着走过去,抬起手抚抚裴炎被打散的发须,「差一点就没命了,还说没事?傻孩子,别在逞
强了,母亲再没用,也不能让儿子替自己担这个罪名对不对?」
头一次,裴夫人的举止中没有带优雅做派,话声透出属于母亲的疼爱,然而,当她转过身来吗,表情已经换成了惯有的高傲矜
持,回到座位上坐下,目光看向聂行风,充满挑衅。
「聂先生,你不需要把聪明用在这种地方,你让那只黑猫弄来的道符根本就是假的,剩下的道符我都销毁了,不可能有留下来
,你只是想引我儿子上钩吧?别在拐弯抹角地套话,你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就说给你听,满意吗?」
露了底,裴夫人却毫无怯意,那份矜持做派仿佛已经渗进骨子里,跟她整个人混为一体,聂行风觉得比起裴炎,这位裴夫人才
更难对付,还好她没看出自己是事前跟乔串通好,以灯光为暗号搞假射击,刚才的灯光调节时他让一名警员做的,当时大家的
视线都在裴炎身上,没人注意到警员的小动作。
不过假道符跟他可没关系,他只是让小白去寻找证据,没让他弄假货啊。
聂行风还想再说,被裴夫人制止了,开始慢慢叙述:「引鬼害人是我做的,原因很简单,我想让裴少言死!这个家事我儿子一
手撑起来的,他从懂事起就帮他父亲打理公司,没有他,公司根本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而裴少言这些年做了什么?他
除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外什么都没做,没有我儿子辛苦打理生意,他能像大少爷一样这么坐享其成吗?」
「裴少言也是你的儿子。」葡萄酸小声说。
「他不是!他根本就是那个狐狸精勾搭老爷生下的种,狐狸精倒轻松,早早一走了之,我却要替他看孩子,上演母慈子孝这么
多年,我早受够了!」
裴天成脸如死灰,听了裴夫人的话,他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裴玲却别打击到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夫人,记忆中出身大家闺秀的裴夫人虽然有些做作,但个性平和,对他们姐弟很好,从
来没发过脾气,所以他对这位继母一直都很尊重,可是瞬间,整个认知都被颠覆了。
「阿姨,你真那么恨我们吗?」她颤声问。
裴夫人避开了视线,叹口气:「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吧,如果你老公在外面跟其他女人生了孩子,还带回来,你未必能做得比我
好。」即便只是商业联姻,作为女人的自尊,她还是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可是身份又逼使她不得不收留两个孩子。
裴玲默然不语,裴夫人点出了所有女人无法承受的底线,她看看祁正阳,祁正阳赶忙摇手辩解:「天地良心,我绝对不会对你
做出那种事情。」
魏正义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一直等到今天才想要害他?」
「我从来都不喜欢裴少言,他跟他母亲长得太像了,还好他安静懂事,小炎又很宠他,所以我也只能忍着,后来他毕了业,几
乎都在房间里作画,我们之间没太多交集,我只当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一个月前我偶然经过书房,听到他跟他父亲的对话,他提出要接手公司,老爷居然二话不说同意了,我知道老爷很宠他,
但没想到宠到这种程度,这些年来一直是我儿子在打理公司,凭什么所有生意都步入正轨后,家业却要全部转移到裴少言手里
?」
「说穿了,你是不甘心对吧?」张玄淡淡说。
「我是不甘心,当年我没争过那个狐狸精,现在我儿子也争不过裴少言,本来如果他安分画画,我还可以容忍他,可是他现在
的存在威胁到了我的儿子,我无法坐视不理!」
「那些害人的道符你是怎么弄到手的?」魏正义问。
「是通过朋友介绍找到的,我最初没当真,没想到居然灵验,最开始我在主楼试验时被佣人看到了,才会传出闹鬼的事,那鬼
力量很大,请来的专家都对付不了它,可惜总是无法成功害到裴少言,后来这个秘密被我儿子发现了,逼着我把道符销毁,我
只好照做了。」
聂行风猜想魏正义在裴炎车上找到的道符可能是薜彤放下的,也可能是裴夫人用剩下的一部分,裴炎跟李蔚然见面不是想跟他
买道符,而是付钱给他,要求他别再跟裴夫人接触。
「妈,这不是你的错。」裴炎走过去,说:「是那个混蛋想赚钱,所以故意引发你的恨意,如果没有他的撺掇,就算你不喜欢
少言,也不会害他。」
「傻孩子,我这都是为你啊。」裴夫人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你为什么要跳出来承认呢?他们那些证据根本告不到人
的。」
「因为他不想你一错再错下去,就算被人撺掇,你也不该对自己的家人动杀机,裴少言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你们同住了
这么多年,难道你对他一点情感都没有?」
听了聂行风的话,裴夫人发出一阵冷笑:「别再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来证明自己的清高,你们聂家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为
了公司家产兄弟阋墙?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争取一点权利,有什么不对?」
「妈,少言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一时生气,在跟我赌气。」裴炎很无奈地说。
兄弟手足,裴炎当然很了解裴少言的脾气,以裴少言的个性,就算把公司双手奉上,他都不会感兴趣,当时他提出要接管公司
,大半原因是出于对自己插手他感情生活的愤怒,父亲也是不想他不开心,才痛快答应,裴炎自己完全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
母亲为此走进死巷,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我不信,他跟他死去的母亲一样,最喜欢的就是夺别人的东西,我不会让他得逞的!」裴夫人突然激动起来,紧攥住的手激
烈颤抖着,眼视前方,愤愤地说:「我忍了这么多年,不想再忍下去了,小炎,别怕,一切马上都会过去的,裴家家业是属于
你一个人的,没人夺得走!」
「妈,你别这样!」
感觉母亲情绪有些失控,裴炎很着急,自从母亲跟那个会邪术的老人认识后,人就变得偏激暴躁,严重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跟平时端庄淑雅的风范大相径庭,两人独处时母亲也有过类似的状况发生,但在公共场合下还是头一次。
很显然,裴少言的话题拨动了她内心憎恨的那根弦,憎恶促使她整个人都竭斯底里起来。
「我没事,真的没事,有事的是别人。」裴夫人安慰裴炎,眼神又转到聂行风身上,咯咯地笑:聂先生,你不是很聪明吗?那
你知不知道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会做到什么程度?」
聂行风脸色变了,裴夫人肆无忌惮的笑声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他隐隐想到了自己在担心的事情,果然,裴夫人紧接着就给
了他答案。
「你说裴少言能不能真的醒过来?」
不好!他只记住在这里找凶手,忘了凶手会另有安排,虽然医院里有薜彤守着,但一个人难免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而魏正义
手下的刑警,特殊情况下可能只是装饰物。
聂行风急忙对魏正义说:「快打电话给医院的警察,问问他们裴少言的情况。」
「哈哈,别问了,情况一定很糟糕。」裴夫人的大笑声中还夹杂着裴玲的低泣,裴炎顾着照看母亲,大厅乱成一团,裴天成却
木然着一张脸,仿佛把自己置身事外。
魏正义立刻跟手下联系,却没人接电话,聂行风忙问:「谁知道薛彤的电话?」
裴炎把电话号码报给了他,裴炎曾跟薛彤联络过几次,记得号码,不过聂行风拨过去,也无人接听,裴夫人很得意地大笑起来
,看到母亲状似疯癫的样子,裴炎痛苦地皱紧眉。
好好的一个家,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他不知道,更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怎样的局面。
电话接不通,聂行风急忙冲出去,转身时却发现小白已经不见了,这个时候没人会注意到一只猫,霍离跟着他们跑到外面,说
:「别担心别担心,小白已经过去了,它瞬间移动的法术练得很好的。」
「我们也来瞬间移动。」
张玄抓住聂行风的手,聂行风狐疑地看他,觉得相信他的法术,还不如相信自己,谁知道小神棍的瞬间移动会移到哪里去?
「要搭车吗?两位先生?」
一辆黑车以飞快速度奔来,停在了他们身旁,车窗落下,乔探头笑问,他身旁的阴鹰看到张玄,哼的一声飞到了别处,可惜张
玄根本没注意到它的存在,对乔说:「你枪法挺准。」
「这是我头一次故意射偏。」乔叹气。聂行风把时间把握得很好,灯一暗,他就扣下了扳机,其实以他当时的心情,更想直接
射裴炎的头部。
在坐车还是用法术之间,聂行风犹豫了一下,决定选择后者,张玄和乔对话时,他用心法驱使意念,身形随即消失在月夜下,
张玄叫了声董事长后,也一起飞没影了,只留下车里眼睛瞪得老大的乔。
「谁能告诉我,聂什么时候也会法术了?」看看霍离,还有提着小竹篮跑出来的葡萄酸,乔问。
「答案自己找。」葡萄酸拉霍离跳上车,对乔说:「圣安医院,拜托快点。」
「我不是计程车司机!」乔很郁闷地踩油门把车开出去。
今晚好好的聚餐被聂行风中途打断不说,还让他大冷天的躲在户外玩狙击,还必须保证要失手,刚才他以为任务结束,跑过来
准备打个招呼离开呢,结果又被人搭顺风车,这义工做得真是太有水平了。
第十章
薛彤的电话接不通,不是他手机的问题,而是现在他根本没注意到电话有震动,裴少言现在的状况很危急,身体已开始激烈抽
搐,闻讯赶来的医生正在帮他进行紧急抢救工作,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站在旁边呆呆注视。
薛彤很后悔自己刚才的离开,只有几分钟,他没想到就被人钻了空子,也许该说,凶手就在等待他离开的那几分钟,而他设的
结界,对普通人根本没用。
裴少言因为之前失血过多,嘴唇上干得裂了口子,薛彤去帮他买水,裴少言喜欢那种带柠檬味的瓶装水,加护病房这里没有卖
,要去下面安有自动贩售机的楼层,裴炎调来的两名保镖不知什么原因被撤走了,不过病房外有警员看护,薛彤又在周围设了
结界,所以没太担心,反正来回只有几分钟的路。
谁知道他一回来就发现警员不在,他感觉不好,冲进病房,就看到有个医生打扮的人站在裴少言的病床前,背对着他,用力按
压床头,病房边的心电图机电源也都被关掉了。
薛彤立刻冲了过去,男人被他铁拳挥到,趔趄着摔到一边,按在裴少言脸上的枕头也落到了地上,看到裴少言四肢开始痉挛,
薛彤顾不得理会那男人,只是用力按动床头的紧急呼铃,男人趁机跑了出去。
刚才搭档负责引开警察,他进去杀人,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谁知薛彤会回来得这么快,还好虽然被发现,但任务完成了,现
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照事前制订好的路线逃出去。
动手前杀手探过路,知道这家医院安全措施的弱处在哪里,他顺着医院运送清洗被褥的通路一口气跑出去,很快便来到医院后
方只有内部人员经过的侧门,出去后,宽敞平直的石板平地直通前方道路。
男人冲出去,不过没跑多远,就猛地煞住了脚步,略显阴暗的路灯下,原本跟他搭档的同伴横躺在前面空地上,一个白衣小孩
立在那里,一只脚还踩在他身上,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到来。
只有五、六岁大的孩童,眼瞳却带着某种看不透的冰森,白色长衫被风吹起,衣襟飘飘悠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服饰,被他盯
住,男人心底本能地感到一寒,但属于杀手的戾气随即涌了上来,反而为自己先前的胆怯感到好笑。
「滚开!」
男人冲了过去,那个倒在地上的同伴他看都没看一眼,这个行业很残酷,失败的杀手就像没有了子弹的手枪一样,只是累赘,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丢弃。
男人是冲着白衣孩童过去的,在靠近同时,他抬腿踢了过去,十足十的力量,一旦被踢中,不死也是重伤,挡路者死,管他是
大人还是孩子。
谁知那一脚明明踹在了孩子的心口,却感觉像是踹了空,随即有物体击在他腿上,一股大力传来,男人被力量卷着凌空翻了两
翻,然后重重摔到地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踹出去的那条腿失去了知觉,根本不听使唤。
「收手吧,杀人造业,将来所有报应都会变本加厉地还到你身上。」
白衣孩童走近了,低头看他,眼瞳深处似乎带着某种怜悯,手里拿着一柄很小巧的白玉色宝剑,就是这柄看似玩具的剑刚才击
到了他,被孩童眼里那种怜悯之色激怒了,男人啐了一口,骂道:「小混蛋,要你管!」
小白脸色一寒,冷冷道:「身为刑狱之神,天下罪行,我管不得,还有谁能管得?」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手一扬,寒光向他射去,谁知冷光在中途被枚道符拦住,叮当一声,匕首落到了地上,张玄匆匆跑过来,
抬腿踹了男人一脚,成功地把他踹晕了。
「还好法术没当机,顺利赶到。」他笑嘻嘻说。
「没当机你现在才出现?」小白没领情,冲他翻了个白眼,就见聂行风也紧跟着跑了过来。
张玄能瞬间移动超乎小白想像,明明前不久他还得靠离魂转移空间的,现在看到聂行风也出现了,小白更吃惊,有种感觉,聂
行风恢复记忆了,属于天神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蕴藏,小白瞟了一眼张玄,不相信张玄没看出聂行风的不同。
「只是落脚点稍微错了一下,下次努力。」
被小白呛声,张玄只得乖乖承认,他的神力忽强忽弱,害得他掌握不住,不小心落到了医院隔壁的公园去了,害得聂行风跟他
一起晚到。
「我们都来晚了,裴少言这次恐怕撑不过去,你们上去看看,这里交给我,我有办法议他们交待。」小白说。
这个结果聂行风其实也猜到了,匆匆奔进医院,张玄跟上,跑到半路,转头去看,就见小白站在那里,一脚脚踹那个晕过去的
杀手,似乎想把他弄醒问话,不过那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猫在戏弄老鼠。
有些郁闷到了,张玄问:「为什么我们俩的法术比不上一只猫?」
「因为我们都没有小白努力。」
聂行风对道术不感兴趣,他所知道的那些都是顺便从张玄那听到的,他所依赖的也只是天神加附给他的一些灵力,张玄就更不
用说了,白白浪费了那个海神的身分,天道酬勤,小白法术能提高得这么快一点都不稀奇,如果它这一世不是猫的话,只怕法
力早超过他们两个了。
两人赶到加护病房,向护士小姐问起才知道,裴少言被人用枕头阻住呼吸,导致暂时窒息,现在性命垂危,正在急救中,他们
来到急救室前,就看到薛彤坐在走廊一边的长椅上,低垂着头,静静的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人偶。
看到他这副模样,张玄有种凶多吉少的感觉,显然这时候问什么都是多余的,他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两人没有走近,只是在
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