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唯仰起头,说:“你下来……”
聂闻涛低下头,王双唯在他脸上亲了亲,“我怕你被别的人占了便宜去……你说你不见老的,多让我操心啊。”
聂闻涛又只是“嗯”了一声。
王双唯说:“你去作安排吧。”
“好。”聂闻涛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问他:“睡会?”
王双唯摇头,“都睡一早上了……你整理好了没有?”
“好了。”聂闻涛看了看这个疗养山庄里他亲手给王双唯种的百合花地,杂草扯干净了,肥也施了,下个花季肯定会开得更好吧。
“背着我转转吧……”王双唯说。
聂闻涛蹲下身,让王双唯趴在他身上,然后稳稳地站了起来。
微风吹来,带动了满地的百合花,一些松散的花瓣随风飘动,落入人脚下,再也舍不得再次飘动。
人从花瓣上走过,王双唯趴在他背上,问他:“下午要去开会吗?”
“去一下,两个小时。”聂闻涛回答。
他们已经走到了繁盛的树荫里,王双唯说:“那好,等我睡着了再去。”
“今天开会的时间有点长,你到办公室睡,开完了再回来。”聂闻涛偏过头,脸贴着他微凉的脸,“冷吗?”
“不冷。”王双唯说。
“嗯。”聂闻涛淡淡地回应着。
“陪你出去的时候也不多了……”王双唯说着,“这次咱们就一起出去吧。”
“嗯。”
“我记性怎么就不好了呢。”王双唯漫不经心地抱怨着,“好多事都不太记得了,你说我都这么老了,李越天变成什么样了?”
“不知道。”聂闻涛淡淡地说着。
“唉……”王双唯叹息,“过去啊……”想想过去,模糊地觉得没什么抓得住的,只好放弃。
他伸手抓了抓聂闻涛的发,无聊地把玩了一会,看了看天上的阳光,又低下头窝在聂闻涛的脖子里,说:“你开完会就要回来,不要理别的人。”
“好。”
“晚上想吃鱼肉粥。“
“好。”
“我想睡了。”
“嗯。”
“你背着我转转,等我睡熟了再去,我不去办公室了,先在床上躺躺。”
聂闻涛闷不吭声。
过了一会,王双唯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成天守着我的有什么意思,你不看我烦我都看着你烦……”
心下又知道聂闻涛怕他醒来把他不在的一分钟当成了一小时,对自己叹了口气,说:“去吧,去吧,找不着你了我又要心慌了。”
带着困意的声音越说越低,“你说,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嗯……”
聂闻涛回过头,一阵带着暖意的微风吹过,那黑蓝的眸沉静地看着在他脖子边沉睡的男人,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回过头,沉稳地一步一步往他们住的家走回去。
26.番外:清晨碎雨
那天醒来时,天有点灰蒙蒙的,像要下雨,又像是没亮透,看看时间,才凌晨五点。
醒得有点早,就着窗外昏黄路灯的些许光线,他看着手臂放他在他腰上的男人面容平静地睡着,眉头偶尔蹩起,像想到什么又舒展开来。
他微笑了起来,在他脸上轻轻柔柔地吻了一下,头抵着他的头,呼吸着他的呼吸,尤如交颈鸳鸯。
他的下巴胡子冒了出来,触着有点粗硬,他用手摸了一下,微微的刺疼在指腹中传出来。
他微微动了一下,他知道男人已经醒来了,顺着下巴摸了下去,停在男人的胸前,然后手被醒来的男人拿住,放在了手心里。
被子被裹得更紧了……雨点打在了玻璃上发声了轻微的声响,雨终于下了。
微冷的空气里,他感觉着身旁的人温热的气息,于是,人都躺在了他身上,安心地听着声响,一片安然。
男人的手习惯性地他背后安抚了几下,小心地移了移他的身体让他躺得更舒服不压着他的心脏。
赤裸的肌肤相贴着,男人先睁开眼,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脸,墨黑,带点微微的蓝的眼睛,是他知道的最安心的眼神,他先是凑过去,亲吻着他的眼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睫毛。
当他安静地戏耍完,男人的头微微偏了一下,让他的头枕在了他的颈侧,他动了动头,闭上眼睛体会着此刻的平静。
灰蒙蒙的天亮了点,寡言的男人起了身,把他裹得严实了,才出了卧室。
卧室的门是打开的,听得见厨房些许的声响,他朦朦胧胧地听着,半睡半醒中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清晨的疲乏让他没有睁开眼,男人偶尔几次来到卧室只是检查他被子的裹紧情况,其实天太冷,他也不愿动弹,被子从他离开到现在都没松过。
男人查看了的那几次间,把他昨晚泽在地板上的书捡起轻轻地放到床边的小书柜上,又用手探了探他的头,让他喝了半杯奶,再吃完药。
等于他完全醒来,刚要下床穿衣服,男人又出现在门旁,眉头有点皱,大步走了过来,帮他穿衣服的手迅速敏捷,不到半分钟,保暖衣毛衣和裤子都已穿上。
最后他打着哈欠,摸着他的头,让他帮他穿着袜子,眼睛又透过窗户看了下外头,天还是很灰,看起来,今天的天一直都会这么灰着了,不过,倒也不影响。
到了餐桌上,吃完饭,又等着男人把东西洗好收好,拉开了门,男人拿起了伞,走到门外,男人把门锁了,把摇控器放到口袋里,拉着他戴了手套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中。
冬季的清晨,风吹来寒冷,微微把大衣的衣角带动,他把男人敞开的黑色大衣的扣子给扣上。
男人搂着他,撑着伞,俩人边走边扣……又是一阵风吹过来,男人的身偏了偏,伞往上挡了一下,那阵风呼啸而过,倒也没扑面而来。
扣子扣好,他正要把视线抬起,看到下面鞋带松了,蹲下身要系,被男人拉住,男人的脸冷漠看不出情绪,墨瞳里有着专注。
他微微笑了一下,蹲下身,把男人的鞋带松开再系了一次,起身在男人的脸上吻了一下。
男人的眼睛又看向了前方,搂着他,清晨碎雨中,缓缓地走着。
他偶尔停下,把小草上含着的水珠拨下,男人就一直站在他的身旁,撑着伞,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一秒都没移开过。
等到他回头,男人撑着伞,跟随着他往前走,直到另一个地点,他再度停下。
27.番外:王双唯之短暂离开
那天他走后,醒过来发现见不到人才知道他离开出了公差。
他前几天问,去德国,要不要去?
我说,去。
他又说,德国现在很冷。
他只说了一句,就又不说了,埋着头又在一旁看着文件,他的腿我在头下就那样直直没有挪动地躺了几个小时了,我顾着去查他腿有没有麻了,口里就随便地说了句,那就不去了。
果然,我一说不去了,他当时没说什么,但就真的没带我去了。
怕真带我去了,我又大而化之一次进了医院,又得鸡飞狗跳了。
其实这么些年,我对待自己都有点小心翼翼了,唯恐哪天出点什么事真让自己丢下了他见了阎王爷,那得有多舍不得啊。
尽管看不到他我也一点点不习惯,毕竟是天天看在眼睛里塌实惯了,这一走,睁开眼闭上眼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难免别扭。
母亲说我这对他不公平,天天腻在他的身边,不让他的人生有更多选择更多快乐,这是我作为他伴侣的失败,我不应该把他困在身边,应该给他更多的空间让他飞翔,他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孩子,本有广阔的天地任他自在!翔,我却把他一辈子都束缚住了。
母亲说的话,我是应该听的,但有时也很无奈,不想再过多解释,有些话不想说得太清楚了,别人不理解就算了,反正无非是这样,我们的人生是我们自己的,他们说他们的,到底是与我无干。
也实在不是矫情的觉得离不开他,只是,有天心悸醒来,发现自己要是死了,他不能见我最后一面,会有些可怜,而我可能连死去那最后一句我爱你也不能对他说,不能看见他的眼睛里只倒印着一个我的眼眸,我会不甘心,想到我不甘心,他可能就会难受,我就觉得难过了。
尽管,他难过了也不会说,对别人不说,对我也不说。
有时,我是真怕我死了,别人连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难过都弄不清,瞎安慰瞎劝慰,把他弄得烦了就真跟我一走了之了……
是啊……不管如何,我再肆无忌惮,我也无法安心死去把他一个人留着活着生活,怕他孤单,也怕别人不懂他,这样娘们一样的担心让我无法不好好多活几年……尽量着多活点日子,好过真的泽下了他。
我都有点不太想我死后他会如何的想法了,反正那肯定无趣得很,他说过的话总是会去做,看着他挺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那都是他觉得靠谱的,如果我稍提点他不太喜欢的……他就板着脸一言不发,随便我怎么折腾他玩闹他都不会松口,我要是生气他就躲起来不见我,等到我都懒得生气了又出现了,这样重复几次,我都懒得立什么遗嘱让他签字画押了。
有次为了这个事情我找了部挺傻的言情剧,看着那船都沈了下去,那老女人至死最后还怀念着送她上船的那个爱人,我立马从昏睡状况中完全清醒地说:“瞧瞧,这世上最深刻的爱就是你活很长的时间,然后用一辈子的心情去怀念爱人……”
我其实还想多说几句,但他就看了我一眼,打断我说:“看完了?”
“啊……”我有点伤脑筋。
果然,他一看大屏幕完了,就立马走了,丝毫不拖泥带水,因为时间到了,墙上时钟六点过一分了,他做晚餐已晚了一分钟。
接着,厨房响起了锅碗的轻微声响,我看着那大屏幕里那只大铁船,又只好无奈地撇撇嘴。
他走了两三天,说不想他那是骗人的。
但也得忍着。
我不太喜欢打电话,再加上这两天懒懒的,更提不起兴致拿起电话逗他玩,他也忙,尽管会配合我,但也不愿过多打扰。
这样一想,更是懒得提电话了,一天中间就发了个短信,说吃了饭吃了药让他别担心。
这样过了几天,游戏,上网,阅读,听音乐,偶尔去健身室转转,一个人过的也挺好的……
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见到他在旁边坐着,看着我眼睛一刹不刹时,都来不及问为什么就回来了,只好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
我扯了开,让他进来跟我一起躺着。
他向来抗拒不了我对他的温存举动,就算有时明知是我对他是耍弄他也会掉入陷阱,这次更不例外,他连犹豫都没有就钻进了我身边。
我抱住他时,他身上还有点刚从外头带来的冷气,磨了磨他的下巴,继续问:“怎么回来了?”
他只是摇头,不多言。
这么些年过去,他还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气了也只是瞪我几眼,然后一个人呆在他的角落里做事打发燥闷。
不是不会发火,只是自己消化罢了,这样的人,一旦真生气了,我也无可奈何。
“事情完了?”
他更不吭声了。
我抬起头,他的眼睛睁开着对上了我,黑蓝的一片,很漂亮很深沉的颜色,我吻了上去,他眨了眨眼,又继续看我。
“傻了?”我往上躺了躺,把他的头揽到我脸庞,脸贴着脸,气息相交时,我能闻到他呼吸间那炙热的气息。
他正值壮年,身体好,很少生病,每天都在忙,工作,照顾我,还有一些他自己要做的事情,过得很充实……其实,我觉得这样的他已经很好了,我陪着他也挺好的,我们是对方的一半,补上对方所没有的,多好。
看看我,为了这样好的他,都宁愿竭力多活几年了。
“明早,还要赶过去。”好半天,他终于开了口。
“偷着回来的?”我扬眉,笑,“想我了?”
他闭上了眼,手臂一揽,然后俩人紧贴。
他脸色不太好,我不再逗他,吻了吻他的额,让他入睡。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走了,十来个小时后,他打来电话,说他到了。
然后到了晚上吃饭时间,他打来电话说,吃饭了,然后就挂了。
再到晚上十点过后,他说,睡觉。
第二天,依旧如此,定时定点,淡淡几语就挂了。
我说:真想我了?
他一言不发,又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的嘟嘟声,我只好失笑摇头,这一天半天的懒还真偷不得……把他走的那天凌晨起来做的桂花糖放了一颗到嘴里,淡淡香气,甜而不腻。
或许这辈子他真不会说点窝心的话了,但也算了,就这么过下去吧,或许哪天这榆木疙瘩的脑袋能让我逗出几句拙劣情话出来也不可知。
一切,尽在人为嘛。
——第二部·完——
第三部
01.
我去美国时,王双唯不愿意跟我去。
我带了罗超,他是选来的接班人之一,王双唯说他有点像我……他说那话的那天,忙着把我刚弄好让他吃的东西给泽掉,趁着我在工作,他到处在找地方泽……最后找不到了,他回到我身边,指着在跟我谈工作的罗超这样说着。
他说:眼睛有点像,但没你漂亮。
他说这话时懒懒的——他说话总是懒懒散散不着边迹,很小时候,我为他这么轻慢的说话口气很久都无法好好入睡,有些东西堵在我胸口,难受。后来习惯忽视它,再后面一些时间里突然懂得一些东西,也是难受……再到现在,他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说着就好,好的坏的,都不错。
他说完这句话就问罗超:“你说是不是?”
罗超在那边看了我一眼,我看他一眼,该怎么对待王双唯,跟我的人都应该知道……他如果不知道,那么他以后就不会再知道。
我使尽一切往上爬,不是让人来轻忽他的。
罗超说:“不知道。”
“不知道?”王双唯推了推我,在旁边坐了下来,来了兴致:“你叫什么名字?”
“罗超。”
王双唯回过头问我:“他是干什么的?”
“接替者,之一。”我说。
“哦……”他翘着嘴角笑,“为什么不知道?它明明这么漂亮……”他拉着我脑袋往摄像头靠近。
我任他扯着……罗超在那边面不改色,说:“因为没想过。”
然后,王双唯就笑了,扯着我头发乐不可支地摇晃着,“看看,看看,聂闻涛,找着个跟你像的了,连脾气都是……”
他笑得眼泪都出了……他情绪不宜太过激动,我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让他缓过来。
“说话,说话,木头……”他咳嗽了一声,慢慢缓了过来,但脸上还是全都是笑意。
我不着痕迹看他一眼……然后不再看他,对罗超示意了一下,让他下线。
那边黑了屏,王双唯撇了下嘴,泽下“无聊”两字,又捧着碗到处找地方泽东西去了……转了一圈,没找到地方,躺到我身边一口一口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