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来自追星情结,遗憾来自自卑,裕也觉得自己不是隆的对手……他好郁卒。
突然,裕也的沉思被下午的节目主持人安田祥子打断了。
“藤本,对不起,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一瓶宝矿力。雅子还没回来,我一紧张就觉得喉头干渴。”
平日好强的祥子,此刻竟然神色紧张,裕也幽幽地报以微笑。
“是,我马上去。”
“对不起,把你当跑腿的差遣。”
“不,我本来就是跑腿的。”
裕也当玩笑话搪塞过去,可是一颗心却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是的,我本来就只是……)
他这个连午饭也没吃的AD,以小跑步的方式离开了体育馆。此刻裕也的心境沮丧至谷底,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小裕!”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裕也回头一看,脸蛋开始泛红。
“齐田先生。”
如果齐田没有那种怪嗜好,裕也或许会被他成熟的青年实业家丰采所吸引,而成为他的崇拜者。现在齐田正眯着俊俏迷人的眼睛看着裕也。
“你好像很忙。”
“是的。”
裕也慌慌张张的垂下眼脸。面对曾经强吻他、抚摸他、脱他衣服的齐田,裕也原本应该将他视为强暴者定罪,恨他轻薄他。可是青涩的裕也,只知难为情地低下头避开齐田的目光。总之,这号人物出现在学校,只是徒增裕也的困惑。
齐田也是毕业于绿丘,而且是为今天的学园祭设定主题的“传说中的执行委员长”,所以他今日的出现应该只是单纯的来看看学弟妹们努力的成果。
“隆呢?”
“他在舞台后面。”
“谢谢。”
举起手边打招呼边走的齐田,凭其英挺的容貌及入时的打扮,立刻像偶像人物一般吸引了女同学们的视线。
从愕然中惊醒过来的裕也,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继续向前冲。
距下午开场时间还有五分钟时,裕也给了祥子一瓶宝矿力。
拨开人群才得以跑回来的裕也,此时汗流浃背,几呈虚脱状态。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谢谢,雅子跷头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学姐,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祥子一面喝着宝矿力,一面凝视着笑着安抚自己的裕也。
她的脑海里想着……
“如果真木真的是个双性恋者,会栽在裕也的手上也不足为奇。因为裕也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俊美……,看来那张照片真的是被偷拍到的了。
真木隆……在开学典礼上即以一头金发及姣好的容貌,迅速成为学校的名人……真木隆不但受到女同学的青睐,连男同学也有人视他为头号大帅哥,视他为性幻想的第一对象。传说今年暑假有人和真木隆拍拖,这个人就是藤本裕也。
藤本裕也,在第一学期结束之前,是生活指导室的样版优等生。可是暑假过后,他不但染发,还戴上了耳环。
耳环原为一对,但是藤本只戴了一只,另一只则在真木的耳垂上闪闪发光……,看在外人眼里,都认定他们真的正在拍拖。
一位是帅帅坏男孩,一位是可爱美少年。这一对受到某部分女孩热烈喜爱的情侣,已被一张照片证明了彼此的关系。但是这张具有强劲杀伤力的照片,却在今天早上被替换上了真木的裸照。
而祥子正是少数目击那张照片的人之一。
它给祥子的感觉是唯美的。眼前的裕也是如此的可爱,就算他真的和真木在一起,祥子也不觉得恶心、肮脏。
(如果换成是我们班上的男生,我就无法接受了。)
祥子认为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对,她会默默给予祝福。
“喂,时间差不多了。”
打断祥子幻想的,正是真木隆。
接着裕也走开了。他似乎是刻意不在人前和隆出双入对。
(其实根本不必如此,你们早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一对了。)
对于裕也怯生生的反应,祥子报以甜甜的微笑后,拿起节目表,打开麦克风。
“下午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还站着的人请就座。”
不一会儿,乐团开始演奏。
……裕也静静待在舞台的一角守着舞台,看着两位英姿挺拔的帅哥,真木隆和齐田叶……
两人并肩而立,侃侃交谈。齐田以专业制片、专业导演的眼光,欣赏一群高中生乐团笨拙而卖力的演出。
裕也觉得飘荡于他们俩四周的空气就是不一样……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裕也无法用言语表达。总之,他们两个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突然,齐田把脸凑到隆的耳边。
裕也心头一惊,脸蛋又开始泛红。
裕也之所以会受到惊吓,是因为他以为齐田要吻隆的耳垂。而脸之所以会泛红,是因为他明白齐田之所以会有此动作,是因为乐声太大,他必须靠过去才能和隆沟通。裕也为自己误会他人而感到羞耻脸红。
但是,裕也会如此误解是有原因的。因为隆曾向裕也告白过,自己和齐田有性爱关系……
看着背对自己的齐田和隆,裕也越是想像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越觉得他们是如此成熟……
(是的,他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了。)
齐田向往自由自在的恋爱。对自己而言,那个未知的性爱世界,只不过是齐田的成人游戏之一。齐田的的确确是个成熟的男人。
而隆,他可以和齐田以对等之姿交往……虽然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十六岁,但是他的身心都成熟得像个大人。
(和不曾跟女孩约过会,不曾跟女孩接吻过的我比起来,隆是天,我是地,我们的等级有天壤之别……)
虽然大人并不认为“早熟”和“绝对好”是画上等号的,但是对成长中的少男少女而言,“自己的发育比别人晚”却是一种莫大的压力。尤其对性象征以及由性象征延伸而出的,性经验的“早和晚”,更是格外的关心。当然内向的裕也也在行列之中。
年满十六,尚无接吻的经验,在统计数字上,是否属于“晚”之类型,其实裕也自己也弄不清楚。
裕也所知道的,只是隆什么都体验过了,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曾尝试过。
在这种“差别”认知之下(我就是这么的稚嫩无能,才会被隆捉弄……),裕也的心境被带到了悲伤、绝望的境界。
“我喜欢他,可是……”
无意识中,裕也开始喃喃自语。
“嗯?你说什么?”
因节目在进行,而得到片刻空档的祥子劈头一问之下,裕也才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喃喃自语。
(我刚才在说什么啊?)
我喜欢他……我喜欢真木……
(不,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我喜欢其木,所以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像真木一样……)
接着裕也的思绪开始跳跃了。
易言之,裕也的思绪从界定自己的“喜欢”和隆的“喜欢”意义并不相同起,开始一层层的由“自己因憧憬而追逐”、“被追而困惑逃避”、“误会隆和杏奈的感情”等几个阶段往虚幻的方向进行跳跃。
——就算真木真的喜欢我,我也只不过是他有趣的玩偶,充其量我只不过是个愚蠢的玩偶……)
“喂,藤本!”
突然听到思绪中的人物疾言厉色的呼唤,裕也猛然抬起头。
“你发什么愣啊?是不是太累了?”
隆的口气是温柔的,但是刚才呼叫“藤本”二字的责备声调,却仍然在裕也的耳边轰轰作响。
“对不起,什么事?”
裕也匆匆看了隆一眼,即把目光移往他处。因为担心隆从他的眼神中,看穿了他的心思。
“负责传令的人都不在了。赶快到播音室去……算了,我自己去好了。”
“到播音室?要我去传话?”
“训导主任还没来呢!”
“对啊,老师们的夏威夷乐团。知道了,我去叫他们。”
“不必了,我去。”
“这里没有你不行。”
留下这句话后,裕也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虽然无法像真木一般成熟稳健的掌控全局,但是至少该扮演好自己份内跑腿的角色。刚才隆近乎责备的呼唤方式,裕也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其实刚才隆会吼得那么大声,是因为他已经叫了裕也好几声,裕也都傻愣愣地没有回话,让隆误以为裕也是否累的晕头转向,但是却遭到裕也误解。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地不易搞定。
然后,就在倒数第二个节目“服装秀&设计比赛”在盛况中接近尾声的时候——
裕也疲惫地靠在工作人员席位上,欣赏身兼解说、司仪、模特儿三职的隆,在舞台上华丽的演出。
不,不是单纯欣赏,正确的说法应是看得目瞪口呆、心荡神驰。
如果不是在舞台上,大家看到隆那套超级古怪、超级夸张的服装,一定会捧腹大笑。但是现在裕也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隆,并深深为活跃的隆所吸引。
走完了台步,担任模特儿的绿丘高中一年F班同学,穿着由红兰女子高中服装设计科所完成的服装,抬头挺胸一字排开。
“请大家看清楚自己所喜欢的服装编号之后,填入刚才所发的选票中。只能填一个号码,复选无效。”
隆不疾不徐的声调,裕也依然听得如痴如醉。
“如果有小迷糊忘了带笔的话,可以向我们收选票的服务人员要笔。不过可千万别忘了你们所选的号码。OK!我们将在‘小幸乐团’表演完之后,公布名次。然后从第一名的选票中抽出一名幸运者,我们将送他一份超炫的礼物。请大家踊跃投票。”
裕也悲哀地叹了口气。
(真木真是帅呆了……被这种人戏耍,我无话可说。)
将视线自忙着接受女生献花的隆身上移开后,裕也站了起来。
他现在只希望所有的节目赶快结束,好让他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想一想。
为方便统计选票而表演的小幸乐团现场演奏终于结束,在人声沸腾中进行的公布票选成绩及抽奖活动也落幕了。
“今天所有的节目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光临。”
在主持人祥子向所有来宾致意之后,舞台节目正式落幕。
“结束了。”
祥子高呼万岁。
“大家辛苦了。”
“累歪了。”
“忙死了。”
在工作人员一片喊累声中,声音已经嘶哑的隆不忘做个ENDING。
“各位工作人员,大家辛苦了。因为展示活动还在进行,所以我们暂时先解散,六点钟回到这里集合,进行半小时的清扫及撤场工作。然后就可以去参加后夜祭(晚上的活动)。请大家多多帮忙。”
“知道了。”
隆倾着头在鱼贯而出的行列中搜寻裕也的影子,可是一无所获,于是转而询问还在体育馆内的祥子。
“藤本呢?”
“应该是去收意见箱吧!”
“喔……又出去了。喂,体育馆要上锁了。再不出去,会被关到六点钟。”
隆催促着还逗留在体育馆内的工作人员后,商量好保管借来的乐团设备对策后,马上前往学生会。因为让同学填舞台节目感想后所投递的意见箱,最后都会被送回学生会。
意见箱果然送回了学生会,可是裕也不在学生会。
“会长,藤本呢?”
“应该回他们班了吧?”
“喔。”
但是,卖咖啡的一年A班,仍然不见裕也的踪影。
“藤本?刚才出现一会儿又走了。”
“或许到医务室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真本,你把他操惨了。”
“我哪有。”
但是,裕也一整天都跑来跑去却是实情。连隆都不能否认今天的工作的确是超量了。
“医务室。”
但是,医务室仍然没有裕也的影子。
女学生们口中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裕也,有可能去看展示吗?
“也有可能喔。”
因为裕也生性耿直而认真。身为学生会副会长,走遍全校看看所有的活动是义务。即使裕也已经精疲力竭,他还是有可能到处去参观。
不,或许……
“或许他已经昏倒在某个地方了……”
隆仔细回想,裕也今天真的是跑太多地方了。所以从早到现在一直想找机会解释误会的自己,才会迄今还看不到裕也的人影。
身为AD的人,越是机伶就越忙碌。有AD的努力,才有顺畅的活动。因此今天的活动之所以能够那么顺利的运作,应是建立在裕也的努力之上。如果合计裕也今天所走过的路的话,裕也的工作量极有可能是隆的双倍。
“裕也这小子本来就没什么体力……”
边走边嘟嚷的隆,越想越担心。
这段时间,裕也一直抱着膝盖蹲坐在体育馆后面的阴凉处。
他把从今年暑假第一天到现在所发生的,以隆为中心的事全都细细想了一遍。
虽然他认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受到真木的戏弄,但是脑海里所想的仍然是隆的笑靥。
他告诉自己,应该为隆的谎言而生气,没想到却不争气地藉机和隆在一起……,裕也心中有一个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自己”,这个“自己”赞同裕也心中的声音。
这个声音告诉裕也,他会因为这场游戏而被当作同志。但是另外又出现了一种反驳的声音,这个声音问裕也,同志有什么不好?前者的声音听到后者的声音,沉默不语。
齐田和真木,他们俩的确是同志关系。但是今天,自己待在舞台的一角看着他们两个,却丝毫没有因“同志”这两个字,连想到阴暗、恶心、可悲。齐田曾经说过“性爱是一种名为肢体语言的沟通方式。”对于这种见解,裕也可以坦然接受,因为这是真理。
裕也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精神受到戏耍,肉体被当作玩偶欺辱,他多希望这种事是不存在的,但是……
(但……如果真的如此,这或许表示真木或多或少还是喜欢我……)
最后裕也说服自己,这种事情想一辈子可能都无解而准备站起来的时候——
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心头一震。
(会是真木吗?)
“算了,不可能的。”
但是,从体育馆一角拐出来的正是真木。
“我在找你。”
裕也反射动作地看了一下手表,他以为已经到了集合时间。
“还不到五点半啊……”
隆却有点诧异。
“已经五点半了?”
隆一面说一面坐在裕也身边。
“我已经找你一个钟头了……”
“找我?我出了什么错?”
“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