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生命去交换也是值得的原因,一个真正的家。
“够了,真的够了。”简济宁满足地微笑起来,“太贪心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么,为什么要戒了?既然它让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简耀东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沙哑。
“……我不能,我不能。”用双手蒙住脸,简济宁失声痛哭起来。“爹地不会答应的……我不想留在英国,我不想被遗
弃……爹地不会原谅我的……我总是不能控制地想和他们说话,可是爹地根本不在我身边,妈咪……”他倒抽了一口气
,又是惶恐又是委屈,“我根本不知道妈咪去了哪……我不能总是对着空气说话,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过程越
美好,清醒了就越痛苦……我真的快疯了!”
“没事了济宁,没事了……”简耀东急忙抱紧他,心中不可抑制地疼痛在四肢百骸放肆流窜。“没事了,你回来了,你
回家了……”
“骗人的!”简济宁吃吃地笑了起来。“亲情,那是一个谎言;爱情,也是。”
“爱情?”这是简济宁在今晚第二次提到这个名词,莫非是失恋了?“济宁,她是谁?济宁?”
简济宁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简耀东紧紧地抱了他一会才叫来了工人给他清理、包扎手上的伤口,服侍他上床。看着工人们做完这些悄悄离开,简耀
东叹息着坐到了简济宁的床边,轻轻地拨开他额上的凌乱的刘海,几个星期前他大哥留给他的印记仍有隐约的痕迹。简
耀东转过头去,再一次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不能带小宁走。”
不知为何,简耀东忽然想起了高心屏,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在他们的感情破裂高心屏明确表示要下堂求去时,她
清楚明白地说了这句话。“我不能带小宁走。”
简耀东没有说话,面对一个他仍然深爱但对方已然背叛的女人,他能保持风度不跳起来对她实行家暴已经算是好涵养。
“如果小宁是女孩子,我一定会带走他。可小宁是男孩,留在你身边会比跟着我离开对他更有利。”高心屏认认真真地
说着,“当然,如果你觉得是因为'他'不想我带小宁走,也随你。”
简耀东忍着气努力不让自己去在意高心屏刻意的炫耀,“因为简氏?”
“可以这么说。”高心屏毫无羞愧地笑了起来。她是个很独特的女人,从不掩饰她的野心。“耀东,我自己就是从社会
最低层挣扎上来的,住村屋穿妈咪和姐姐穿剩下的衣服,就算我每年考第一也一样没人看得起。钱有多重要,没有会比
我更清楚。小宁如果是女孩子,只要长得好看脾气好总能找到疼爱她的人照顾她一生。可惜,他是男孩。我不想他将来
因为拼搏地太辛苦而恨我让他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简耀东恼怒地站起身,道:“亲生妈咪不要自己的孩子,我见了不少。能遗弃地这么理直气壮,你是第一个。你不要小
宁,小宁也还有我,将来一定不会不幸福!”
高心屏难得地没有因简耀东的恶劣态度跟他起争执,只是平静地说:“那么,小宁以后就拜托你了。还有,如果你真心
希望小宁能幸福,不要把他交给你太太去照顾。耀东,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女人的妒忌心究竟有多可怕……”
那时因为羞愤和痛苦刻意无视了高心屏对他的告诫,难道说她才是对的吗?简耀东把手摁在简济宁的头顶,长久地沉默
。究竟要怎样的痛苦,才能让济宁选择用毒品来逃避?难道我真的,完全没有做到我的承诺?
第二天一早,简济宁果然准时坐到了餐桌前跟大家一起吃早餐,看他把自己收拾地无比精神清爽完全看不出昨晚曾经醉
酒过,简耀东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心疼他会伪装、恼火他太会伪装!见他在餐桌上居然还能跟郑锦慧谈笑风生母慈子孝
更是气地眼前阵阵发黑,用力一拍筷子,当下冷冷地命令道:“不吃了!济宁,你跟我上来!”
简济宁昨天晚上着实喝了不少,连自己是怎么换的衣服上的床都记不清楚,能挣扎着爬起来还是靠了他向来神经衰弱睡
不多的毛病。一头雾水地听了简耀东的命令就跟着他往楼上书房里去,谁知还没进门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就迎面砸了过来
。简济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文件夹砸到头上其实并不太疼,毕竟有点距离,简耀东也没怎么用力。简济宁还没什么反应,简耀东却已经几步赶了过
来,用力摁住他的额头就问:“打痛了没有?怎么也不知道躲呢?”
简济宁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喊了一句。“爹地?”怕我痛又为什么要动手啊?
简耀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回手镇静了一下神色才问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简济宁感觉有些奇怪,却仍是点着头应道:“很好。”
“很好?”简耀东恨恨地拧起了眉,“喝了那么多酒也不觉得头痛?你的酒量很好嘛?”
简济宁又僵住了,隔了半天才惨白着脸发誓:“我会戒的爹地。昨天晚上是意外,你相……”他想说“请你相信我”,
但想到这句话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也就默默地闭上了嘴。
简耀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住他,缓缓地问:“你还有什么想解释?”他期待着简济宁能在清醒的状态下给他一
个理由。失恋、工作压力、想念妈咪,什么都可以。至少能证明他这个做爹地不是那么失败。
简济宁却只是抱着头在沙发上坐下,不带任何希冀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上次的医生,除此之外没别的要求了。”
简耀东想破口大骂,却发觉胸口沉闷地怎么也喘不过气来。他用手抚着胸口急促地喘息,内心被极度的酸涩所涨满,完
全无法忍耐。
简济宁还在等着简耀东的发落,简济英却忽然冲了进来。神情急切地嚷道:“爹地,泰国那边发生暴乱,济霆被反政府
武装给扣了!”
简耀东猛然一惊,原本就感觉压力甚重的心脏狠狠一拧,仰面倒了下去。
“爹地?爹地!”简济英简济宁两兄弟同时发现了简耀东的异常,一起冲了上去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
简耀东毕竟不是第一次发病,两兄弟虽然惊慌但也没有失了方寸。简济宁已经在翻抽屉找药,简济英急忙准备去叫白车
。
“济英……”简耀东青白着唇拉住他,艰难地交代着,“泰国那边的投资……不能停!”
“我知道,我知道!”简济英连声应着,冲了出去。
“爹地,药!”简济宁翻出了药丸,送到简耀东的嘴边。
简耀东把药含在嘴里,苦涩的味道渐渐在唇齿间蔓延开,他已经没有力气把药吞下去了。“叫、叫济霆回来……”心里
明白这次的病发不同以往,说不定就不行了。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呼吸难以为继,简济宁要把耳朵凑过去才能听清楚,
“我有三个儿子送终,不能、不能少了一个……”
“爹地,你不会有事的……”简济宁放声大哭,扯住他的袖子哀求着,“别扔下我爹地,别扔下我……”
简耀东动了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已无能为力。手掌落在简济宁的头顶,三个儿子我最放心不下你,什么时候你才
能学会照顾自己啊?心脏又是一阵抽痛,简耀东连呻吟一声都做不到,晕了过去。
051.危险与机遇
“心肺衰竭……患者的年纪不适合动手术……建议用保守治疗……先用药物控制病情……从患者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可
能会昏迷很长一段时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爹地究竟还有没有可能会醒?”在医院焦急等待了数个小时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简济宁的脸色实在好不到哪去,
白里透着青看起来像是头七后还魂的鬼魂。
“这要看患者自己的意志力,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主治医生平静地看着简济宁,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实在是在
医院这种地方看惯生死,也就比一般人更为冷静和冷漠了。
简济宁腿一软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转头问刚从公司赶过来的Philip。“有烟吗?”
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正贴着禁烟的标志,小护士想出声提醒,却被医生阻止了。
简济宁抖着手点上烟塞进嘴里,才吸了一口便狠狠地咳了起来,一直到咳出了眼泪才感觉稍微镇定了那么一点。“我爹
地的情况现在适不适合转院?如果我安排他去一些医疗技术更先进的地方进行治疗,会不会有转机?”
“简老先生现在的情况并不是适合移动,但如果能把国外的心内科专家请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简济宁点点头对Philip说道,“这件事就拜托Uncle了,还有爹地以前的家庭医生聂Uncle,他
虽然已经退休,但在这方面一定比我们有经验,也请Uncle跟他联系一下。”
“我会办妥当,你放心。”Philip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沉静地道。
简济宁的目光却不在他的身上逗留,而只直接穿过窗户看着病房里插着管子一下子就显得老迈的简耀东和哭地一塌糊涂
的郑锦慧、何玉兰。他皱了皱眉,接着道: “大妈和小妈这样是不行的,我要请几个最好的看护照顾爹地和大妈小妈
。”
“我来处理。”Philip当下应声。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医生向简济宁点头致意,转身离开。到这时,心里才对简济宁这个富家子弟有点敬佩。每个
人都有自己的发泄方法,哭泣、愤怒、惶恐、诅咒、仇恨,歇斯底里的疯狂,极尽所能地诋毁。可简济宁,他太冷静,
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呼天抢地,而是直接考虑到治疗的种种问题,同时还能考虑到自己家人的情绪,实在是让人惊叹。
从他对他爹地紧张的程度,医生相信他不是对生命漠然的人,那就说明他早已习惯面对劫难,收拾残局。清楚明白狂躁
抱怨于事无补,要挽回只能靠自己努力。
简济宁不需要别人的敬佩,哪怕那个人是他爹地的主治医生。摁灭烟头,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僵。他努力去试着想点
什么,什么都行,偏偏一片空白。有些焦躁地在病房外来回踱了两圈,很闷,仿佛整个人置身于真空之中。努力喘了几
口气,感觉能呼吸到稀薄的空气后他伸手去转病房的门把手。
“济宁……”Philip却在此时忽然扯住了他的手腕,深深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什么事?”简济宁奇怪地问道。
Philip却只是注视着简济宁保持沉默,似乎是在掂量他的斤两。隔了片刻,他终于咬牙道:“泰国那边,你爹地出事前
有没有说过什么?”
简济宁怔住了,爹地出事后由于泰国那边的情况也很紧急,简济英没有跟来医院而是直接回了公司主持大局,现在
Philip却特地赶来医院问他爹地在出事前对泰国那边有没有什么交代,那是不是意味着……简济宁退后几步,整个人无
力地倚在了墙壁上,都这个时候了简济英还在想着怎么揽权陷害,简济宁分不清他现在对自己的大哥究竟是憎恨多点还
是鄙夷多点。只是觉得,好累!“爹地说,泰国那边的投资不能停……”
“果然如此!”Philip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如果这个时候撤资不但简氏损失极大,更会影响以后的发展,你爹地果
然不糊涂!济宁,你大哥现在在公司可不是这个意思,你打算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简济宁一抬头看到病房里的郑锦慧的身影,背上就激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痉挛似的剧痛
。爹地出了事、济霆不在国内、小妈方寸大乱,如果他这个时候敢跟简济英对着干……他能有这个勇气吗?简济宁下意
识地把自己抱成一团,仿佛如此就可以抵御他根本反抗不了的伤害。
“简济宁!你也是姓简的!争气……”Philip气恼地去拽简济宁的胳膊,努力压低声不想惊扰了里面的两个女人。然而
当简济宁顺从地抬起头,他却惊骇地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
简济宁的脸色极度苍白,仿佛是被放尽了鲜血的尸体泛着死亡的白。他用力咬着唇,眼睛睁地大大的,看着Philip的眼
神仿佛是看着一头与他对峙的野兽,随时都会因恐惧发出疯狂攻击一般。“你说得对……”简济宁神经质地抖着,慢慢
地松开自己,那动作就像是用一把无形的工具把他的四肢强行扳直。“如果这个时候,我做不到……那么,也就没有以
后了……”Philip听不明白简济宁究竟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音色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置之死地的疯狂和痛快。“你去
叫车,我跟你回公司!”
这句Philip听懂了,他很快走了出去。
简济宁在Philip走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撑着椅子,几次用力却根本站不起来。他越喘越急,双手拼命地在身上翻
找。终于,翻出一个药瓶,倒出几颗药丸飞快地咽了下去。冷汗已经把头发都浸湿,而素有洁癖的简济宁却感觉渐渐好
了起来,仰起头大口吸气,心里慢慢恢复平静,他知道他总算是从恐惧的水底挣扎了上来。
简济英微挑着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简济宁,反复思考着他手上究竟握着什么筹码才能使他这么胆大妄为地反对他的意
见!“济宁,”简济英轻轻地叫他,“你确定你没有听错?爹地说要继续在泰国的投资?”
“绝对没有。”简济宁眼睛都不眨一下,断然道,“事实上,我相信大哥也听得很清楚。”
“济英,我知道你要收回投资是为了止蚀,但是做生意眼光要放远一点,这次你爹地是对的。”Philip也在边上劝了一
句。
对上简济英似笑非笑的眼神,简济宁知道简济英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想通过收回投资这件事激怒那些反政府武
装,他不想让济霆活着回来。 “Philip,你出去。我想有些事需要我跟大哥单独谈一谈。”
Philip万分讶异地看了简济宁一眼,简济宁不但不想他在身边助阵更对他用了命令式的口吻?在整个简氏,胆敢用这种
语气跟他说话的,除了大老板简耀东,简济宁还是头一个!“你们好好谈,会议在半小时后开始,注意时间。”Philip
拍了拍简济宁的肩提醒他注意时间后便走了出去。
“大哥,Philip说的那些道理你不是不明白,所以我也不想浪费唇舌了。”简济宁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