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这年岁,很不太平。李遥安自从做了行商,就再没打算管过别人的事。
如果不是……如果恩人托付,如果不是早夏有一手好厨艺,他才不会,才不会把他带在身边——!
【真的吗→_→】……算了,这终归还是缘分罢。
这是一个“在路上”的故事。
遇到一些陌生的人和陌生的事,直到他们也再离不开彼此的故事。
——前路迢迢,不离不弃;——
——行过回首,尘香满径。——
稍微有一点单元剧的性质,主要是遥安和早夏一路上遇到的故事。
其实是温柔攻X乖巧受
温柔攻有点小傲娇,乖巧受有点小别扭
世界背景有点苍凉,但文风依然是治愈向=v=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遥安,早夏 ┃ 其它:行商,在路上,一定好人多
第一章:凝恨对残晖
李遥安赶到长安的时候,晚了不止一步。
嘉会坊,昌隆街,循着记忆一路找去,到达时已是日薄西山。
驾着马车停在一处宅院门前,抬眼望去,朱漆的大门紧闭,顶上被人摘去了额匾,两侧仍旧挂着挂着大白的灯笼,不像是新的,
恐怕已经有些时日了。
自从皇族迁都洛邑,迫得长安百姓迁家移户,昔日皇城早已不复威严,现如今留守长安的百姓,大多都是那时无力迁居的贫穷人
家,这间宅院的主人原本是宫中的老御医,迁都之后却不知怎的也没有离开,只是把家搬出了皇城,搬到了外郭城中,嘉会坊里
。
前半生攒下了些微薄的家财,于是每日清贫闲居,接济百姓,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两年前李遥安逃难之初便是受了他的照顾,只是后来去学了些经商的门道,便拜别了恩人,做了个四处云游的商人,直到五天前
接到恩人病重的消息,他快马加鞭从青州赶来,可毕竟已过去了太多天,连送葬的队伍都赶不上,更别说见人最后一面了。
皇城虽已人去楼空,但昔日贵气仍在,院中故人西辞,门前却是干干净净,不像是无人问津的模样,李遥安轻车熟路地将马车引
去偏院,几步到了正门,只用手轻轻一推,大门应声而开。
时值夏末,庭中树却还都枝繁叶茂,看不出枯叶凋零的痕迹,暮色在院中笼上一层淡金,地面干净得只见树影,只是周围空旷无
人,再也看不到救命恩人的身影,再想想自己甚至那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李遥安心中半是怅然,却说不上另一半是什么滋味。
灶间升着一缕炊烟,看来这家中确实还有人在,可李遥安思来想去,只记得恩人亲戚早已散尽,实在想不出现在还剩下什么人…
…莫非是附近邻家借灶,又或者是老天知道他今日要来,所以特地赐下了个田螺姑娘?
老天爷对自己一向很好的,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活到今天。
一整天赶路,此时早就饿得头痛,偏偏这豌豆的清香,加上新熟的麦子香,又夹杂着零丁的芝麻的甜香混在一块儿,扑面而来,
李遥安胃里的馋虫被勾得蠢蠢欲动,也懒得管它是人是鬼,跟着香味便找了过去。
灶间的门没有关,蒸腾出的热气比外面热了不少,李遥安轻手轻脚地溜进去,果然看到灶上蒸着几屉东西,旁边则守着个陌生的
背影,不像是邻家借灶的大婶,但也不像是个姑娘。
正想着要不要上前确认,那人好像闻见动静,有意无意地转过头来。
是个不到弱冠的少年,眉目似是刚刚长开,黛色的瞳,微挺的鼻梁,浅绛色的唇,掩饰不住日后的丰神俊朗。
是个漂亮的少年,可惜不是田螺姑娘。
……嘛,田螺家或许有男有女,不过长安这边的田螺倒是挺少见的——
看少年已经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李遥安疑惑道:“你是谁?”
少年又是一愣,莫名其妙道:“这话不该我问你么?”
“这里是吴御医的宅子,我收到了消息来吊唁的,”李遥安从怀里拿出书信放在桌上,少年走上前来取,李遥安却绕过他直冲着
那蒸笼去了,“好香,你蒸的什么?”
两只灶台,一只已经熄了火,腾腾的热气却很是诱人,李遥安想伸手去揭开蒸笼,却被热气烫回了手,少年没听到他说话,取过
信来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可惜来得晚了,师父两天前便走了,不过有样东西留给你。”
说话的语气沉稳得很,和外表的年纪有些不符,李遥安回过头,问:“你是他徒弟?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我正巧是在你走之后来的,”少年收了信,完全没有发觉他对着那笼屉一脸好奇的脸色,只道,“你跟我来,我把那东西给你
。”
……眼色好差,客人已经饿得不行了,好歹也要招呼一下嘛。
李遥安心下暗叹,他了解恩人的脾气,去世之后家里值钱的东西一定都捐给了附近街坊,还能留给自己的,无非就是自己当年临
走时落在这里的一块玉佩罢。
午后书房光线昏暗,空气中的书香淡得虚空,只留空空如也的一张书桌,连架上的书也已经所剩无几,少年从一只空柜的最下层
抽出一只木盒给他,打开,果然不出所料。
盒里铺着金黄的绸缎,卧着万分熟悉的一块玉,李遥安拿出来掂量几下,正面雕着活灵活现的一只麒麟,反面则是一个“裕”字
,流苏红得发亮,玉石白得耀眼。
是自己仅剩的一样,还和过去有关的东西。
少年道:“师父的牌位设在后堂,墓立在城北的坟岗,你若要吊唁可以前去。”
或许是后事料理的多了,他的语气虽然彬彬有礼,却好像在处理公务一般,也不再多寒暄什么,直接转身出了门。
屋里屋外都是晚饭的香味,李遥安将盒子丢到一边,只把那块玉收进怀里,几步跟了过去,皱眉道:“我可不可以先吃饭?”
少年停在廊中,抬头望了一眼庭院中的夕阳,又回头看了看他,点头道:“你如果要吃完饭再去坟岗,天恐怕就要黑了,这年岁
夜晚冤魂作祟,晚上最好还是不要出城。”
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李遥安道:“老人家没有教你如何招待客人么?”
他的长相端正疏朗,和凶恶搭不上半点关系,然而天生的狭长凤眼一旦微眯起来,神色中总有股与生俱来的威仪,可惜对方全不
放在眼里,道:“你一定要吃完再去也无妨。”
总觉得他说话不咸不淡,李遥安瞪了半晌却讨了个没趣,但饿肚子的力量毕竟是无穷的,双腿完全不理会胸中的怨气,主动迈步
跟了过去。
灶间里的蒸笼不再滚烫,李遥安揭开盖子,白茫茫的视野里浮现出几点翠色,定睛看去,雪白的糕饼上巴掌大小,上面嵌着绿豌
豆,雪白衬着盈碧,干净分明。
“你做的?”制法虽然简单,却很养眼,好像白玉上点缀了翡翠珠子,李遥安拿起一块来咬下去,做馅的芝麻糖还有些发烫,渗
到松软的白面中去,一丝甜馨可口得很,少年点点头,揭开另一边的盖子,将一屉的糕饼倒在布筐里,热气溢了半个屋子。
“给谁吃的?肯定不是你一个人。”
又几口下去,香气已充盈到口中的每个角落,屋子里也满是这股甜香,李遥安的眼睛亮了一亮:恩人不仅收了个徒儿,还是个好
厨子。
少年点点头,道:“师父叮嘱了,叫我临走前尽量把家里的粮食用完,做的好吃些,分到街坊邻居家里去。”
原来连粮食也要分去的,看他端着筐子要走,李遥安连忙又拿了一个,道:“你做他徒弟,他不分给你家,只让你送给别人?”
少年看他拿了一个,便从筐子里又拿出了几个,一边摇头道:“我没有家。”
方才还说临走,难道不是叫他处理后事之后回家么?李遥安奇怪道:“你没有家,等把粮食都分完了去哪儿?”
少年怔忡片刻,忽然脸色一白,转身道:“不知道。”
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好大的脾气,做徒弟怎么受得了?”恩人生前明明喜欢懂事乖巧的小孩,怎么收了个这样的徒弟?李遥安无奈地想。
太阳完全沉进了西山,大半边的天空好像浸上了水墨,李遥安把第一块糕吃光,院里院外寻不见那少年的踪影,想必是去跟邻居
送吃的去了罢。
糕饼的味道确实好,能喝些水更好,自己马车里的水袋也快空了,他干脆出门到偏院的马车里取出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大概是闻到了香味,车里养的鸟儿等他喝完了水,立刻扒着鸟笼上下乱窜起来,一边窜还一边叫,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这鸟儿是做行商的第一年遇到的同行送的,黑毛金嘴很是高贵,名字却叫刁嘴,养到现在已经很是熟络,李遥安揉了米粒大小的
丢到笼子里,它啄了几下吃净了,又开始叫唤。
又丢了几粒进去,啄了几下,却不吃了,只是叫。
“不爱吃?”李遥安皱眉道,“果然叫刁嘴,当初就不该要你。”
干脆丢了颗豌豆进去,啄了几下,吃完了,心满意足地站定,粗哑的嗓音来了一句:
“——三流货!”
“……呸!”
学什么不好!偏学砍价的人说话,三流货你有本事吐出来呀!
几口吞了剩下的那块糕,李遥安恼火地敲了敲笼子,直到把那鸟儿吓得吱呀乱叫,这才心满意足地攥着水袋离开。
想回院中找水井打水,转过弯就看见个人趴在门前,鬼鬼祟祟地从门缝间朝里打量。
“有何贵干?”
街上仍旧有些荒凉,夜色已近仍不见太多行人,这地方若是一所荒院,拾荒的都是常客,一句话打发了便是,李遥安走上前去,
一手按在门上作出要进院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
那人连忙后退了几步,李遥安只觉得一股脂粉的香气冲进鼻腔——拾荒人身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味道,他出乎意料地回头,映入眼
帘的也是个模样漂亮的少年。
年纪好像比那徒儿还小些,身上的衣服虽已刻意掩住了复杂的花纹,放在街上仍是艳丽得惹眼,少眉目间有过描画装点的痕迹,
残留的胭脂衬得一副墨眸粉腮,天然惹眼。
——戏子出门也不会穿这样的衣裳,是什么地方来的少年,一眼便瞧得出了。
先是抬起了头,触到李遥安的目光,又慌忙低了下去,少年犹豫着道:“不知……不知早夏大夫去了哪里?”
“早夏?”原来那少年是叫早夏,李遥安确认道,“你要找的,是院里那个看起来比你大些的人?”
“正是,”他抿了抿唇,更加低下头去,黯然道,“早夏大夫已经不在这里了么?”
“他马上回来,”李遥安推门闪开一条空隙,道,“你找他就进来罢。”
那少年却反而向后退了一步,道:“不,不麻烦公子,我就在这里等也可以……”
那声音有些慌张,又很是无助,李遥安明白过来,轻笑一声,道:“你们那种地方我从来不逛的,对你更也没有什么兴趣,早夏
还做了些吃的,应该不介意分你些。”
听到这句话,少年好像终于松了口气,急忙鞠躬道:“多谢公子!”
第二章:别晨堪惆怅
李遥安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少年进了门之后就开始跟他讲早夏的事?听说自己是吴御医的故人,反而讲得更自如了。
“李公子,你可知道,吴老爷说早夏是学医的好苗子,当初无论如何都要收他做徒弟呐。”
傍晚没了太阳,过院的夜风微微凉了,树下有一副石桌石凳,少年坐得端端正正,衣裳的花样却仍旧惹眼,李遥安把早夏做的糕
饼拿出来,还冒着零星的热气,少年却动都不动一下,仍旧跟他说话:
“李公子是商人罢?”
李遥安点点头,又找口井打了水,倒了一杯给他摆上,少年只是道了声谢,依旧道:“说到做生意我想起来了,以前这附近来找
吴老爷瞧病的邻居有不少,吴老爷总说自己脑子不够用,账就都交给早夏来算,从来没出过错。”
李遥安无事可做,于是坐下来听他讲。
“对了,早夏做东西也很好吃的,”少年这才拿起一块糕,却要递给李遥安,“李公子,你有没有尝过?”
明明是拿来招待的,却弄得自己像客人,李遥安心觉好笑,只又点点头,道:“尝了,不错的。”
“是吧。”少年很欣慰地露出笑来,“真要说早夏哪里不好,就是见了生人胆小,加上在——”
见了生人胆小?李遥安一脸惊讶,正要反问,门吱呀一声开了,早夏挎着篮子进来,一眼看到树下的少年,再看看李遥安坐在对
面,欲言又止。
少年来这里是有事的,见他回来了也不再闲话,一下子站起来,急声道:“早夏!你能不能再去看看我姐,她快……不行了——
”
看到早夏露出黯然的神情,少年不敢再说下去,声音也小了许多。
李遥安明白了大概,听到早夏道:“我只学了两年,还不太会给人看病的,我上回不是给你了个方子么?是师父临走前给湄姑娘
的最后一道方子,若是还不行,我更是……”
那少年红了眼眶,急急上前拉住他,道:“无论如何你也去看一眼!我们那地方没有大夫愿意给人瞧病,只有吴老爷……若是再
不去,他们恐怕会猜到——”
李遥安没听到后面的话,早夏却微微变了脸色,点点头回屋拿了药箱,快步跟那少年出了门。
李遥安看着他这来回一趟,早夏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刚才那华服少年一番话中描述的人,明明是个礼貌懂事的少年,可遇到自己
却摆出这副脸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时只想着吃,没想着去给他师父扫墓,所以他生气?
不过李遥安平日居无定所,遇人无数,这少年放在其中再太普通不过,于是就不放在心上了。
天黑得快,走山路确实不太安全,可不论如何都要拜祭才是,李遥安想了想,反正恩人转交的东西也拿到了,没必要多做停留,
等明早出城离开再去,不但顺路,而且还能节省时间,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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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李遥安还没被吵醒,身体就已经被撂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闷响,不知道自己是被这声吵醒的,还是被摔在石地上疼醒的,又或者是被地上的冰凉冻醒的,李遥安挣扎着坐起来,
又惊又怒地瞪大眼睛,只是一时找不着北,瞪的是床头的一盏小灯,向四周望望,房间昏暗,早夏亦是一脸惊怒地看着他:
“你睡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到晚上都没回来,李遥安便找了自己原来的房间睡了,睡得正香却被人粗鲁地摔下床,接着又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吼,跟着怒
道:“不能睡就不能睡!你不会好好叫我起来?”
这人到底哪里好脾气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衣上的土,那少年咬了咬牙,道:“这是我的房间,你若要睡觉,到隔壁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