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X市一家中外合资的IT公司的聘书,就着打开的样子放在卧室里好几天了,可姜启荣似乎一直置若罔闻,高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最后只好问他。
“我看那家兴源给你的待遇不错嘛,你怎么一直不回应呢?”
姜启荣顿了顿,说:“其实一直有很多公司都要签我,我都拒绝了,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喜欢被束缚住,朝九晚五的生活不适合我。”
“人总是要变的,不可能这样吊儿郎当漂一辈子。你现在年轻,那以后年纪大了怎么办?总得有个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啊。”
“你说话好像老头子,”姜启荣苦着脸,然后又变得正经,“不过你说得对,我也在考虑找个工作,兴源嘛,待遇是给的不错,不过是个新兴的公司,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新公司有新公司的好处,发展空间比较大,IT产业本来前景就好,你这么能干,一拍即合。蔡氏算是大公司的了吧,但IT并不是它的强项,所以你不能只看表面的。”
姜启荣信服的点点头,突然又觉得不对劲,“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我的工作?是不是存心要把我赶到X市去然后你要和小白脸死灰复燃是不是?”
高扬脸一沉,还真是狗咬吕洞宾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了好了算我多嘴了,你自己慢慢想吧。”撂下一句话,他转身进了屋。姜启荣无奈的耸耸肩,怎么脾气这么大,开个玩笑都不行。要不是因为你是个男人,还真以为是更年期到了呢。
不过……
姜启荣把邀请又细细看了一遍,他曾经给这家公司做过项目,相互比较了解,兴源虽然是IT业的新秀,但却很有发展潜力,他以前就预测过,不出五年,兴源一定会跻身国内行业前三,他动心了。可他最大的疑虑就是去了X市,高扬怎么办?如今大事未成,他怎么可能如此放心的离开?他前脚一走,高扬后脚就跟小白脸好上了怎么办?两边都是他想要的,却都有风险,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就算找不到也可以让高扬一辈子养着他,但要是高扬没了呢?
可是他是个男人啊,一辈子都牵制在另外一个人手里,况且还是他一厢情愿的,最后万一什么都捞不到了,他赔了夫人又折兵,那该如何是好?妖精骂了他好多次,说他没出息,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他一直在等回报呢,可是等了这么久了,却连半个字都没等到。
一直这样过下去,会不会有结果?
思前想后激烈思想斗争了好几天,他终于决定了要再相信高扬一次——他相信,高扬把他放在心上了,即使自己不在身边,他也不会做出让自己伤心的事。
于是,跟公司把各方面都谈妥,东西收拾好了,票也买了,IT精英超级大帅哥万人迷姜启荣同学终于要踏上征程,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分别和相遇
客厅沙发上摆满了四季的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高扬一边帮姜启荣收拾东西一边抱怨:“你说你不就去个X市嘛,需要整的跟移居大洋彼岸一样吗?我看你干脆连房子都搬过去算了。”
姜启荣却笑得心安理得,“我不想再去买嘛,再说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总得有个习惯的过程,用这些熟悉的东西,应该很快就会进入状态了。”
高扬继续装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却突然觉得姜启荣心里好像很不踏实,大概是因为对未来的担心。“那你还非要带着这么多东西坐火车?简简单单一张机票托运行李又快又方便,真想不通你。”
“我喜欢坐火车,飞机太不真实了,而且路这么近,不喜欢那种刚上去就下来的感觉。”
“好吧好吧,总是你有理。”高扬不再说话,他还真没料到姜启荣这么快就决定了去兴源工作,而工作基本上就等于定居,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要分别了,有时候想起来还觉得挺惆怅的。
想着想着,冷不防身子一沉眼前一黑——姜启荣突然跨坐在他身上,二人在沙发上形成了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他双手捏着高扬的脸颊,似乎想要把板凳脸捏出些表情,“我明天晚上就要走了,临别之前你都不做些该做的事吗?”
撅着的嘴,委屈的眼神,看的高扬心神不宁。他下意识的托住姜启荣的身体,却没有意识到双手所在的位置是他脊椎骨的最底部,很是危险。
“好好工作,不要偷懒。”想了半天,高扬笑着嘱咐他。
姜启荣很不满的努了努嘴,“知道啦,别的呢?”
高扬目光一闪,“要持之以恒,不要耍脾气,一年之内要升职,还要加薪。”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别的呢?你就不能来点儿实惠的吗?”姜启荣不耐烦了,捏着高扬的脸不断的摇晃,高扬拉下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按住他的后脑勺,把脸压了过去。
第一次主动亲他,真不容易啊。姜启荣这么想着,闭着眼睛仔细回应着高扬的吻,并没有很深入的吻还带着些礼貌的性质,可对姜启荣来说似乎已经够了,他本来就没奢望更多。高扬也是一样,慢慢吻了一会儿就停下了,转而笑着看他,“跟同事要好好相处,别动不动就跟人闹别扭。”
“行啦,你真事儿妈,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放心你而已。”揉了揉姜启荣的头发,姜启荣心里一怔,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感动,更有些陌生。毕竟,高扬从未对他如此温柔如此在意过。
“那……你要常常打电话给我。”还是不依不饶,生怕离开一下下你就忘了我。
“嗯,”高扬觉得这场景很像情侣告别,虽然他知道不应该,但逼近短期内他们不会再相聚,现在做些他高兴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还要给我看着房子,要经常回来打扫,记得要交物业费,记着定期修剪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记着给我的小乌龟换水,不许把它给弄死了,嗯……我有空了还是会常常回来的。”
高扬笑着偏过头,“你说现在谁像事儿妈?”
姜启荣无奈的沉下脸,“那人家舍不得你嘛。”
高扬没有看他那有些哀怨的眼神,只是笑,还带着苦涩。“你放心吧,我保证你的房子还有里面的每件东西都不会变样,你照顾好自己,开开心心工作就行了。”
高扬不免有些伤感,他知道,如果不是兴源的实力够强魅力够大,是根本引诱不了姜启荣的。男人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份感情,他们有更多的追求更大的抱负,当目标和个人价值有了可以实现的机会和环境,感情似乎就要被抛在一边了。姜启荣做这个决定很难,但终究决定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也是想要用暂时的分别做催化剂,不是加快便是减慢,但无论如何也比他们现在僵持不下的处境要好。虽然兵行险招,却也先发制人。
他确定高扬一定会想他的,说不定想着想着,就会发现他的真心。
依依不舍的从高扬身上下来,如果现在提出做 爱的要求,他会不会答应?苦苦哀求的话,或者会有一线可能,可那不是他想要的,他不需要善意的施舍和同情心,他需要爱。
去火车站的路上,两人几乎没说话。高扬要送他进站,姜启荣却怎么都不同意。就在火车站的广场,姜启荣一遍一遍的笑着跟他说要他回去,还接过他手上的行李,大包小包的挂了一身,然后摇摇晃晃的转身走进车站。他只是不想经历那种我在车里你在站台上的别离,其实他是个挺脆弱的人,光是想一想很长时间见不到了,鼻子都酸酸的。
高扬看着人不见了,也只好离开。想着自从认识他以来所发生的事,太不真实了。按道理说他那样的人,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但不知道怎么的,竟就这么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做了爱、同了居,甜蜜过、吵闹过,到现在,竟开始依依不舍。
他离开了,自己也没理由再在他家里住下去,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就搬回蔡家。漫无目的地看着街道两边,无意间就发现了人行道上的安炜民。高扬一边奇怪一边寻找掉头的路口。最后在他跟前停下车,他还是那样,心事重重,却偏要强颜欢笑。
“高扬?你怎么会经过这儿?噢……我差点儿忘了你住这附近。”
高扬颇为无奈的看着他,总是这样,一脸的笑意,却很容易就被他看穿心事。
“回家吗?我送你。”
“不用了,”安炜民掩饰的笑更浓,“你快走吧,要不然……他又不高兴了。”
高扬脸色一沉,真受不了这两个人,都喜欢酸溜溜的拿对方刺激自己。
“我跟他只是单纯住一起而已,对你,也只是朋友,没别的意思。走吧,你家那么远,我送你。”
高扬一拉安炜民的胳膊,安炜民吃痛的皱了皱眉,立刻把手抽回去,“真的不用,你走吧。”
“小炜……”高扬不耐的说。
“既然只是朋友,我们还是不要纠缠了。送我这种小事,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不行。”
高扬心里一凉,他总算明白了这样下去是不成的。其实他也并不能轻易的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放不下安炜民,却躲不过以前的阴影;他舍不得姜启荣,却看不透自己的心。
“这些事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先不要想了好不好,”高扬叹了口气,“我看你好像很累了,你自己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别拒绝了,我送你。”
高扬再去拉他,安炜民知道这次躲不了,索性猛地甩开手后退两步,“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不住那里?为什么?”
安炜民咬了咬嘴唇,在高扬面前,他没什么好瞒,“那里房租太贵,我现在没事做,哪会有收入。”
高扬心里一怔,这又是在抱怨自己吗?他公司老板心黑手狠,自从那次酒店的事发生后,安炜民就一直被不公平的对待,就像他自己说的,想转行跳槽都不行。自己提过要帮他,可他却一直拒绝,说是不想再受人恩惠,还笑说只是被雪藏被打压而已,又不是活不下去。
“你现在住在哪里?”
安炜民低着头犹豫,“正在找合适的地方,还没找到。”
“那你就是这样每天晚上一边流浪一边找吗?”
安炜民一抬头,愣了,高扬好像很生气。
高扬确实生气,每当他发现安炜民放任自己堕落的时候,就总是有一种强烈的无能为力和怨恨,并且总是把这种怨恨转嫁到自己身上,他总是固执的以为,安炜民过得不好,是因为他的缘故。
“你,你别这样,我只是心情不好散散步而已。房子也是因为没有用心找所以才……”
“好了不要说了,”高扬打断,他很不喜欢他凡事总要找无数个借口去掩饰,明明都心知肚明的,却总还是要把他当成傻子一样骗,“今天先去我那儿吧。”
“去你那儿?你不是……”
“他不在。”
25. 真心话?
高扬趁安炜民洗澡时简单做了点儿夜宵,得知他到现在还没吃饭,他都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愤怒。总觉得安炜民在走一条不归路,可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而唯一能换他回头的筹码,自己却给不起。他总在想,如果没有姜启荣的话,这事儿会不会更好办一点儿?
突然的开门声把他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分析是怎么回事儿,就看见姜启荣笑嘻嘻的进来,一边脱鞋一边说:“哎呀我真是笨死了,居然会把车票时间看错,居然是明天晚上的火车,笨死了笨死了。所以我把行李寄存在车站又回来了,能多陪你一晚,小扬扬你开不开心?”
姜启荣蹦跶着跑过来,突然一愣:“小扬扬你怎么了?”这事是挺让人惊讶的,可他这表情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惊讶过头了吧?但紧接着姜启荣听见了一切罪恶的源头——浴室里的水声。
脸色和身体同时一僵,他看着高扬,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和吃惊,高扬浑身一怔,下意识的想要解释想要拦住他,人却已经从身边闪到了浴室门口。
“阿荣!”急喊一声,眼看着姜启荣猛转几下球形锁转不开,转而去房间拿备用钥匙。高扬堵住他,攥着他的手腕,“阿荣你冷静点儿,你听我解释。”
“哼,已经被人踩在头顶上欺负了,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让开!”
“阿荣!”高扬一手钳住他的双手一手抱住他的腰往后拉,“你听我说,我只是在路上遇见他了,他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我才让他来住一晚上的,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高扬毕竟练过,很有技巧的制住姜启荣,弄得他只能乱使蛮力却根本移动不了半分。姜启荣真生气了,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前冲,却被拽的心里越来越堵,最后索性踹门,猛地几脚上去,浴室门都有些摇摇欲坠。
“小白脸你给我出来!敢做不敢承认!你他妈的有种就出来!你要不要脸!”不遗余力的踹门,骂着最解恨的话,可满肚子的怒气还是没地方发泄,这时侯,他只想拿刀把安炜民给跺了。
“你冷静一点儿!”高扬费力拽他回客厅,反手一摔扔在沙发上。姜启荣吃痛的闷哼一声,脸上是讥讽的笑,胸口气得鼓鼓的,大口喘着气说:“好,有种就别出来在里面呆一辈子。”
“阿荣你听我……”
“你他妈给我闭嘴!”急喘了两口气,“我听你说?我傻了我才会听你说!”
突然沉默下来,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眼神来往之间,高扬是无奈,姜启荣却是恨意:你做的也太过分了吧,我刚刚才走,你就直接把人带到我家里,你当我是什么?枉我之前还那么相信你,你这样脚踏两条船究竟是想干什么?
安炜民出来了,到底还是要面对的。
终于出来了,姜启荣坐直身子,斜着眼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对了,要把他跺了,要像切菜一样把这小白脸给剁了才能解恨。于是姜启荣闪进厨房,迅速拎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来。
安炜民倒吸了口气,高扬下意识挡在他前面——这已经不是姜启荣第一次拎菜刀了,高扬很清楚他的意图,对于他不喜欢或者痛恨的东西,他一向下手不留情;脾气一来脑袋一发蒙,做事完全不计后果没有理智。
果然,姜启荣抡起菜刀就劈过来。高扬上前挡下,他出招没什么章法力道又极猛,但自己制住他还是绰绰有余。姜启荣的进攻连连受挫,还被高扬抢过了凶器,最后只能赌气挥拳头上去。
眼见止不住他的怒气,高扬大力把菜刀插进木质茶几上,姜启荣一顿,高扬指着菜刀说:“你不解恨是不是?那你拿刀砍我吧,只要你心里能痛快,你尽管砍,我绝对不躲。”
姜启荣愣住,然后好像突然泄了气,无力的低声说:“滚,你们俩都滚。”
“阿荣,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我们好好说不行吗?”
“我叫你们立刻滚听不懂啊!”暴躁的吼出来,未等高扬答话,他就急急往门口走,“你们不走,好,你们不走我自己走,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门被粗暴的打开又哐的关上,高扬头都大了,怎么会弄成这样?看看身后同样一脸苦涩与无奈的安炜民,说:“你今晚先呆在这儿,没关系。我去看看他,怕他出事儿。”
高扬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他只能开着车一路慢慢找过去,后来发现这样根本无济于事,决定直接去perfume,就算他不在,也可以找他那个朋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