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要覆了天下,是想不要任何来阻挡你想要做的事情。你说的,覆了天下,就是要这样么?毁了这里,不是天下依旧么?你
不是仍旧为他人做嫁么,何苦非要这样?眼见着人的性命在你手中如此轻贱,这会是你想要的是么?你其实已经能够不在乎别人
了,多此一举来证明有意思么?你的死讯传来,你在乎过我的感受么?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把自己陷入不义是么?
眼前发生的,似乎显而易见,一切不都是一场计划好的阴谋么?连国侵略,延国将领最合适的人选无异于郜月,这就是一个设计
好的局是么?郜月诈死,与连国外合,反过来对抗延国,最后以王者般高傲的姿态站在这里,曾经他封侯进爵的地方。所谓什么
,寡不敌众,尸身面目全非,不过是他金蝉脱壳的把戏而已吧。
是讽刺么?讽刺的又是什么呢?延国的可悲么?还是像自己这样的根本不会介入战争,却始终是任别人玩弄在手中的可笑?对这
个国家没有任何的眷恋,只是,即使从未曾得到,我失去的到底,又是什么。
郜月的目光移开去,缓缓打量着这里熟悉的建筑,嘴角挂起一丝讥讽,高声道:“抓住皇室活口,重赏!”士兵们一阵沸腾,郜
月眼中划过一缕满意,扬起手中的长枪,直指天空一挥,喝道:“去吧!”士兵们犹如狼一般带着嗜血的目光四散开来,汹涌的
人流中,别逸站在郜月的马前,周围划过的人影成了最华丽的背景。
最后,偌大的宫门前,只剩下郜月,别逸,和另外十几个人,其中也包括带别逸来的两个人,也许他们都是郜月的亲卫,也许,
他们是用来监视郜月的。郜月翻身下马,走到别逸身旁,从把他带来这里到现在他一直没有说过话,甚至连一个惊讶的表情都没
有过,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郜月深吸一口气,全无刚刚发布命令时的威严,他似乎有些无奈的看着别逸,声音低沉着道:“你不想,问什么吗?”
别逸看着他有些苦涩的嘴角,缓慢而果断地一下下摇头,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不是么?一切都已经显而易见了对么?我能问什
么,问你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还好好站在这里?还是问你,我到底算什么,任你信手游戏的玩物是吗?
郜月伸出手,深邃的眼睛好像沉沉的看不出任何光芒,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抚摸别逸的脸孔,在快要碰触到别逸的右脸时,别逸忽
然伸出左手一挡,却是一阵钻心的痛。郜月反手抓住别逸手腕,看着包扎细致的伤口,声音陡然变得冰冷:“你受伤了?”
别逸不语,别过头去,想要抽出手,却无奈被郜月紧紧握住,郜月有些怒意得声音再次传来:“谁弄的?”
“将军还会在意一个人受伤么?”别逸垂下眼帘,转过头去看着郜月,接着道:“你也许更注意眼前的这些吧。”
郜月松开抓着别逸手腕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移向湛蓝的有些虚假的天空,平静的对别逸道:“你误会了什么吧,日后我
会向你解释。”
“解释么?不劳将军费心了,我没有误会什么。”别逸忽然恢复了静静的微笑,即使紧紧咬着嘴角,低下头不让郜月看到脸上的
痛苦。胸口疼痛的感觉又出现了,比以往要剧烈,也许不久,自己就会离开了吧。忽然想到那个女子,她说,淡些,那就淡些吧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不是一直在证明,有时什么都知道,并不一定就会快乐。
即使低着头还是感觉得到,郜月在看着自己,目光很深,似乎想刺到心里。听到郜月轻轻地叹息,又好像在喃喃的自语:“我真
的,都不知道你一直在想什么?你究竟想要怎样啊?”
“我什么也不想做,将军不必理会我。”别逸淡淡的道,没有抬起头,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也尽量告诉自己什么也不要再想
了,就这样,想一直说的这样就好。
郜月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压抑着声音道:“你要怎样才很好好的同我说话?”
别逸轻轻地笑下,扬起嘴角道:“那我问将军,你做这些,是你想的吗。”
许久,郜月不再说话,感觉的到他呼吸的沉重,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却还是心存侥幸,也许,他是被胁迫的呢?最后听到他说
了一个字“是”,也没有太难过,至少还是笑着的,用平静的声音道:“我的问题太愚蠢了。”
“你——”郜月的声音再度冰冷起来,正想说什么,忽然有个士兵急匆匆的跑过来对郜月道:“将军,二皇子来了。”
郜月吸口气看了看别逸,有对那个士兵道:“我这就过去。”随即转身对带别逸来的两个人道:“你们两个带他道将军府去,他
有任何闪失唯你二人是问。”两人面色一紧,齐声答:“是!”郜月点点头,又看了别逸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匆匆走了。
其中一人声音立时谦卑了许多,恭敬的道:“公子请吧。”
别逸淡淡一笑,道:“可否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人见将军对他态度都如此,想必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自己刚刚强夺了他的
匕首,现在他不会报复吧?也不敢多耽误,从怀里掏出匕首,双手举到别逸面前,笑着道:“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刚刚开个玩
笑而已。”
别逸仍旧静静笑着,轻轻点头,那人如释重负,旁边的同伴不以为然,道:“那顿酒你可要照请不误!”那个人苦着脸却因为别
逸在不敢多说什么,只暗中瞪了同伴一眼。别逸没有再说什么,二人当即引着别逸出了皇宫,在附近找了辆马车将别逸带去将军
府,别逸也没有表示反对什么。
第二十二章:疑虑重重,真伪莫辨
在这里的日子无非等待,有时,别逸甚至会想起,在宫中那段等待的日子,一切都变得似乎遥远,可是又好像恍然间就在指尖。
记得那里,曾经有一个人,对自己说过,我可以得到这个天下你信不信?也记得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轻轻吐出一句,还好么?相
比之下,那些遥远的恐惧,迷茫,伤痛,深恨倒是一点点的淡了。淡的像一点墨滴化入水里,就这样,了无痕迹,消失了。
记得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本想着,皇城被破,将军府也该毁了吧。但是没有想到,这里仍旧没有事,近乎屠城的杀戮,这里奇迹
般的没有被摧毁,也许是郜月的意思吧。曾经也在这里留过几日,只不过似乎一直到在昏迷当中,也没有看清楚这里的样子,对
这里更多的感觉还是陌生较多些。
这里曾经的仆人都被遣散了,想想,这里和自己有过接触的也就只有琳儿了。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现在一切似乎又都简
单了,也似乎只是他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其实,这里面的事情,都还缠绕在一起,纠结着,混乱着。所有的事,现在虽然都有了
结果,但显然理由还不是那么充分。好像只是一页书,翻过去了而已,没有任何人回去考虑,书上面的文字为什么要这样排列着
。
就比如,琳儿是郜月府上的侍女,旌羽是皇子,即使和郜月再相熟,为什么会找郜月府上的侍女来传他最后要说的话?即是说他
身边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那这样也有点牵强了不是么?
还有,郜月为什么会变节,背叛了他的国家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说过不想让任何阻碍他想做的事,现在不还是一样么?为他人作
嫁衣裳。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只有把他陷入不义么?也许其中还有什么是他没有说出的吧。不过,似乎这些也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
。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但是,最让别逸关心的,既然郜月在连国任主帅,出使的是既然旌羽,郜月不会不为他求情吧?更或者,此
次出使谁都知道根本就是去送死,那么派去的也就非旌羽莫属了。会不会,根本就是,郜月用来把旌羽带出皇宫的方法?要知道
,攻破皇宫那日,所有皇族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样想来,连国既无心和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要求一个皇子出使呢?
想到旌羽有可能还活着,别逸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好笑,本以为他们全部都离开自己了,可是现在全部都好好的,这样的事,难道
还不好笑么?不过又想,旌羽即使活着,也只是个普通人了,身世的枷锁再也不会束缚着他了,这样对他也许更好吧。不过一切
的前提是,连国不介怀他是延国的皇子,即使是有名无实的。
这些,好像都不是该自己考虑的吧?像自己之前所想,知道一切反而不如一无所知落得自在轻松。他们的生活似乎从来都不是自
己可以参与的,始终是在他们的手边被随意拨弄着而已。也许,根本就未曾参与进他们的生活,就像旌羽说的,他做的一切只是
为郜月。即使在自己身边守了十几天,为的也仍旧只是郜月而已。
正自己笑着自己的这些念头,隐约听着前院里好像有些声音,这里除了新来的一些下人也没有什么了,郜月从来没有来过。难道
郜月回来了?这时一个年纪青点的下人走过来,对别逸道:“公子,将军和夫人来了。”
果然是郜月回来了,夫人就是那个很纯洁的女孩子么?别逸点点头,让他去忙,郜月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吩咐。他还回来这里做什
么呢?他在连国应该是高官厚禄了吧。但是向他这样的叛将真的会为天下所接受么?
迟了些,郜月过来了。看到别逸后,阴沉下脸来,问道:“在这里,他们没照顾好你么?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别逸笑笑没有作
答,胸口的伤最近痛的频繁了,也许大限就快要到了吧。匕首本来就插得很深,能活下来就已经不易了,旌羽也走了以后就没什
么心思好好调养,现在这些日子多是多活了的。
郜月不太满意他的反应,又道;“还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郜月皱起眉毛,想到别逸大概还有什
么心结,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也许他会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助连国,为什么非要延国落得如此下场。
别逸淡淡笑了下,似乎有些犹豫,还是开了口:“旌羽现在还好么?”也许是心里就认定,他应该也没有事。问的目的,应该是
,这似乎是目前最简单的,只是他的生死,不牵扯任何两国交战之间的事。
郜月转过身去,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别逸见郜月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道:“将军既不愿说,那便不问就是。”说罢
就想要离开。
“你关心他做什么?”郜月转过身,语调很不自然的说道。
别逸摇摇头,不想再多说什么,走了两步,听到身后郜月声音有些僵硬的道:“你就只想知道他的事?”
“将军既不愿多言,还问这些做什么?”别逸平静的回答道。
“他死了。”郜月轻轻吐出三个字,眸子好像深邃的潭水一样不惊不动,又好像其中隐藏着万顷波澜。
“是么?谢将军告诉我。”别逸仍旧平静的回答,并且准备离开。
“你不信?”郜月见别逸不在乎的样子,反问道。
“将军何必如此?”别逸转过身看着郜月,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将军不愿说不说便罢,有何必说这些敷衍或是哄骗?”
郜月脸色有些铁青,眯起眼睛看着别逸,闷声又道:“你不信我?”
“旌羽奉命出使,将军您为主帅,就会这么轻易看他送死么?”别逸有些不屑的说道。
“他出使见得是连国皇室,我又怎么左右的了?”郜月沉着声音道。
“这就是您所谓不要任何阻止您要做的事么?”别逸的讥讽之意更加明显,说罢不等郜月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你——”郜月沉着脸终是把想说的话断在了空气中,目光深远的看着天空,忽然自嘲的笑笑,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若如初见,故人音讯
是夜。
别逸在房间窗口默默立着,目之所及的窗外,灯光点点,灿若星光,耳畔隐隐可以听到些忙碌的响动,有种繁华的错觉。这里终
于迎来了它的主人——将军郜月。曾经的延国,而今的连国,无论在哪里,任何国度都只是政治下背景而已,只有战场是他的舞
台,他是将军,无论在哪都是将军,唯一属于他,不需要任何政治染指的名号。
这里的侍从从来都没见过他们的主人,他们是被别人雇来这里照顾将军的。他们都只最简单的人,在他们眼里,没有鲜血,战争
,杀戮,阴谋,甚至国家也与他们无关,只要能活下去,吃饱穿暖,家人在身边,就可以了。他们要的是最单纯的快乐和幸福,
没有奢靡的享受,没有熏心的权利,只要最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就可以了。不多想什么,做好自己要做的,不多要什么,有些容易
满足的小念头。
他们甚至没有想到,他们的主人,传说中的将军,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俊朗的人,而且没有什么骄躁,也没什么将爱子,只是有
些不大爱说话。主人回来了,他们自然要好好为主子接风洗尘,这里也要热闹的庆祝一下了。所以,今晚大家都在忙碌着,尽自
己的能力来参与完成。不过,总是有些闲人的,就像现在站在窗边的别逸,就像现在同样沉默在书房中的郜,也有些人,也在不
同的忙碌着。
“公子”门外的侍从轻轻叩击房门,小声唤道:“公子在休息吗?”
“还没有。”别逸应道,心想,现在找自己会有什么事么?便从窗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见那个侍从恭敬地立在门口,别逸问道
:“有什么事么?”
“夫人请您到花园去。”侍从低着头,传达了来意,也等着别逸的吩咐。心中想到,夫人看起来小小的女孩子,竟然也这么知书
达理,现在天色已晚,在房中见陌生男子自是不好。
别逸有些疑惑,夫人找自己?似乎与她未曾蒙面吧。那她找自己有何事?别逸心下念想,听闻这是个极其简单的女子,倒是有些
想见见,政治和权力迷醉的这里,究竟会是怎样的人可以称得上是纯洁。随即,别逸便对侍从道:“好,麻烦你带路了。”别逸
来到这以后,亦是没有到处走动过,所以对于府中的各处仍是不太了解。
沿着回廊走了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小巧的林苑,天色已暮,一排排红色的灯笼燃起倒也不觉得昏暗。园中的石质桌椅旁,坐着一
个女子,粉色的衣裙,黛眉皓齿,黑发若瀑,笑意盈盈,,应该就是夫人了吧。见别逸来,曾若初很开心的起身,别逸见她第一
眼便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澄澈的眼眸中纯洁的仿佛不落一丝尘埃,写满了无辜与纯净。
别逸忽然又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双澄澈的眼睛真的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接触的人不多,寻常的侍
女眼中都只谦卑。而除了她们,真正相处过的有琳儿,她的眼里有的东西,自己看不透,好像很深,很沉;还有曾经照顾过自己
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眼中似乎更多的是好奇,也少了小小年纪应有的天真。
还有一个便是只见过一次,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损的女子,别逸不愿回忆起她,但是牢牢记得,她的眼中更多的坚持,也有宿命的
无奈与凄凉。不过她们全部都不似这种澄澈清明,可是自己接触过的人只有这么多了,又会是谁的呢?会在哪里见到的呢?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