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推着我往处置室走，我就坐轮椅上寻思。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
“你知道啥了？”
一抬头已经在医生面前了，人家正拿着剪刀等我回答。
“哦，我知道……原来是用剪刀拆线啊。”我终于知道了，我是让豆豆给影响了，肯定是豆豆和她妈总在我耳朵边儿说我跟刘军啥啥啥，我无意之中就听进去了点儿。不行，一定得离那俩再远点儿。
“要不用菜刀也行。”那医生解kai了纱布。
“菜刀？不行吧？”刘军一脸紧张兮兮。
没人理他。
拆线挺简单，也不疼，五分钟完事儿，医生拿过来一个小镜子给我。
“看看，还不错吧，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有疤。”说的那叫一个自豪。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假的，但是的确，只有一道三厘米左右的细小肉色疤痕往头发里伸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我就纳闷了，你是给我拆线的，又不是缝伤口的，你自豪个啥？
“是真的嘿，真看不出来。”刘军也凑过来看。他眼睛看我额头的伤，我眼睛正好平视他的嘴，他嘴唇有点儿厚，没什么血色，唇线很明显，唇缝平成一条线。
他伸舌头舔了舔嘴唇，我伸脖子咽了咽口水。
我又如挨了当头一棒。我承认我混乱了。
我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豆豆退散！
回去的路上刘军继续唠叨着说个不停。
“段彭你知道不？那天送你过来时候，刚才那大夫正好刚上班过来，看见外科大夫准备给你缝伤口呢，当时拿那么粗的针，眼看就要缝了，她给拦下了，她说你长得挺好的，那么粗的针指定做疤，这脸就可惜了，就跑她眼科拿了那么细的针，给你缝上了。”
“你丫刚才哑巴了。”我说这么自豪呢，丫的刚才咋不跟我说呢，好歹谢谢人家呀。
“刚才忘了。”
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人，他怎么就能如此呆瓜。
“对了，中午出去吃。”路过刚才的窗户边儿。
“恩，行，你都七天没出去了，脸都惨白惨白的。”
“那他妈是苍白。”死人脸才是惨白呢。
豆豆正坐床上玩手机，见我回来了使劲儿往我脸上瞄。
“小彭哥真好看，是不刘军哥？”
“恩，嘿嘿，比我好看多了。”
废话。我就算还挂着那纱布，也比你好看多了。
“才不是呢，刘军哥，你不觉得你长得特别男人吗？”豆豆一句话，刘军脸红了。
“真的刘军儿哥，你虽然挺瘦的，但是脸上轮廓分明，五官比例匀称，要是壮点儿胖点儿，绝对一极品。”
我擦。难道男女审美观不同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刘军红着脸，眼睛里闪着光，好像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之所以不说刘军是好像“捡”了五百万，是我估计他就算捡了五百万，找一辈子他也得把失主找到，所以如果刘军捡了五百万，一定满脸愁容。
“豆豆，你就别寒碜我了。”
这也叫大男人？大男人会跟小媳妇似的绞着手指头低着头红着脸这么说话？
“是真的，你比小彭哥男人多了，小彭哥娃娃脸，你看那眼睛大的，那眼睫毛长的，还有那皮肤好的，一看就是……额，就是那个啥，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摸摸脸，是挺滑溜的，摸摸眼睛，是挺大的，又摸摸眼睫毛，是挺长的。
但是，她说的“那个啥”，到底是啥？
“那个啥？是啥呀？”刘军替我问了。
“就是……反正说了你们也不懂，刘军哥，你过来。”
刘军过去了，豆豆在她耳朵边叽咕叽咕叽咕……
刘军回来了，坐我床边儿，看着我。
“干啥？”那小眼神儿，写满疑惑。
“豆豆说，我能把你压住，可是，我压你干啥？”
这边我刚要起来抽他，被豆豆一声哀叹压下去了。
“刘军哥，你还能再呆点儿不！”
第二十一章：刘军就是一霉神
病情好转了，输液量也少了，十二点，药瓶空了，刘军正好从外面回来，借了处置室的轮椅，推着我往外走。
走到病房门口，身后传来豆豆的声音：“好和谐啊。”
抬头看看刘军，他认真的看着路，下巴上有些胡渣，我下意识伸手摸摸我自己的，七天没刮，基本没有，心里极度不平衡了。
出来医院大门我不顾什么大气污染尾气污染的，大口大口呼吸，觉得肺里终于轻快了不少。
医院门口过马路没多远就是我打工的饭店，于是本着肯定不用花钱，服务态度肯定一级棒的心情，就进去了。
玲子正好在大厅里招呼着，一见是我，几乎小跑着就过来了。
“小彭，你咋来了，呀，你脸上拆线了啊？”
这一声引来了饭店若干人等，于是生意都没人招呼了，呼啦一帮服务员全都围过来了，饭店吃饭的人都停下筷子往这边看。老板娘从后边儿出来一见这情形，大吼一声：“都该干嘛干嘛去，还做不做生意啦！”
于是呼啦，作鸟兽散。
在包围圈中间的我和刘军终于露出来了，老板娘一见是我，赶紧迎上来，我知道她是恨不得我现在马上来上班，就老板的那两下子厨艺，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
“小彭啊，你咋出来了？出院了？”
“哦，出来透透气，老板娘你别急啊，我估计一个月怎么也能回来上班了。”
“那个……小彭啊，是这样……”老板娘似乎有难言之隐。
“你放心，要不我再缩点儿，二十天就回来，我也知道老板手艺没我好，你看这客人……”我眼睛往周围那么一扫，话卡到嗓子眼说不出来了，怎么这么多人呢，里面几个包间都有人进出，这生意啥时候变这么好了？
“老板厨艺长进了？”那也不能这么快啊。
“我又雇一个厨师，手艺不错，客人都挺爱吃的，招来不少回头客……小彭啊，你听我说……”
还说啥呀，人家把都我辞了，我还在这儿挺把自己当回事儿呢。
“啥？那段彭咋整啊？”刘军傻了吧唧的问。
“我正要去找你呢，这个月你正好一号住院的，工资也就没有了，上个月的我给你，你来了我就省的再往医院跑了。”
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大红票子，看来这是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就给我送去了。
“你数数，正好四千。”
行，我数。一张两张……四十张我数了五分钟。手都哆嗦着，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是让车撞了，又不是故意不上班，凭什么不问问我就把我辞了，行，你够狠的。
我把钱装口袋里，抬头冲老板娘笑。
老板娘眉毛一拧，一个激灵退后好几步。
“没事儿，辞了就辞了吧，不过，老板娘，我今儿可是特意过来吃饭的，这饭……还得管一顿吧？”
“嗨，来吃饭啊，那随便坐，随便点，今儿全都免费了。”
得，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刘军把我推到靠窗位置坐着，接过玲子的菜单递给我。
噼里啪啦，八个菜，除了西红柿炒鸡蛋，哪个都是镇店之宝。
“你太会要了。”玲子傻了。
“这……这也吃不了啊？”刘军也傻了。
“反正不用花钱，吃不了拿回家喂狗。”
我就是赌气点的，其实这些菜我一个都不爱吃。我就拖过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剩下的，全给刘军了。
只见犹如风卷残云，我家狗的午饭没有了。
刘军抬起头，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真好吃，”还拍拍肚子，“这个胡萝卜片挺好吃的。”他指着只剩一两片残片的盘子说。
我差点儿没倒地上。
“这是秘制三文鱼！”
走的时候老板娘板着脸，说了句好好养着，连一步都没送，玲子看出老板娘是不高兴了，也没敢多说啥，出了饭店门我意识到，现在我也成了待业青年了。
“这事儿怨我。”刘军在身后喃喃着。
“恩，不错，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怨他怨谁啊，“这回咱俩可不止四千块钱的事儿了，我饭碗丢了，这你得赔我多少损失费啊，我一个月四千，本来打算还在这儿呆二年，一年四万八，两年九万六。利息我就不要了。”
正赶上个下坡，我就觉着轮椅速度加快了，回身一瞅，丫的手早松开了，傻了吧唧的还在原地站着呢。眼看着轮椅再往前就是马路了，我使劲儿往回扳车轱辘和刹车，一拐弯，车停了，我就那么“噌”的被甩出去了，以经典的狗啃食式，趴在了路边的花坛里。
刘军追到跟前儿，一见我头也不抬的趴在花坛里，过来一把把我抱起来放轮椅里就往医院跑。
我靠你丫的就不能不管我，我啥事没有，连腰上的伤都没疼。
我为啥不抬头在那装死？丫的花坛里刚浇完花，我满脸都是泥。周围那么些个看热闹的，我要是抬头，那就是一经典笑话，能把人笑死。
果不其然呐！刘军在周围一阵哄笑声中，冲出包围圈，把我带回了医院。
我就干脆装死，这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方法。
到医院门口我“醒了”。
“刘军，你把我推回病房去。”
“得让医生看一眼吧？”
“不用，回病房！”
病房里豆豆笑的直流眼泪，豆豆妈虽然背对我，但我还是看到她肩膀在抖动。
“我靠你丫的还不打水让我洗洗，站这儿等雷呐？”
“哦。”
最近我是不是撞着霉神了？又是车祸，又是丢工作，今儿又如此地丢人现眼。
从头捋到尾，我终于发现，倒霉，是从遇见刘军开始的。
第二十二章：丢人丢大发了
刘军打回一盆水，沾湿了毛巾就往我脸上抹。
“您歇着，我自己来，我还没摔死呢。”
一把夺过毛巾擦了脸擦手，再一看这白毛巾，成黑的了。刘军接过毛巾洗，边洗边拿眼睛瞄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听你那么一说，一下走神了。”
“得了吧，我让你陪九万六，你就想要我命，要不是我反应快，直接就冲马路上了，我这小命就没了，你连这四千都不用给了。”
“我不是！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刘军绝不是那样人！”
这家伙急了，噌的站起来红着脸冲我吼。
病猫一发威，大家都是老鼠。病房里突然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见了。我承认我刚吸了一口气都没敢呼出去，就那么憋着，半分钟后……
“我他妈跟你开玩笑，你至于吗！我要真让你陪九万六你有吗？”
“那……那你跟我开玩笑干啥？”
“我工作丢了还不能撒撒气啊！”
那表情，那眼神儿，马上转变了，眼瞅着嘴角就翘起来了。
“小彭工作丢了？”豆豆妈终于是不笑了。
“饭店找新人了，把我辞了。”
“恩，这回玲子是没机会了。”豆豆冷不丁冒出一句。
脸是干净了，一低头才发现睡衣上也全是泥，刘军从床底下的的储物箱里找出两件干净衣服，瞅瞅豆豆，又看看豆豆妈，最后看着我问，“要不上厕所换去？”
“不用不用，正好豆豆要上厕所，你给他换吧。”说完推着豆豆出去了。
刘军反锁上门，站床边给我拿着衣服。
我这睡衣是开衫，至少有六个扣子，我就从上往下一个一个解，越解越别扭——刘军盯着我看。
“我是男的。”
“啊？我知道。”
“那你盯着我服干啥？”
“我是怕你腰不得劲儿好帮忙，再说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怕啥的？”
是啊，我怕啥呀？
不是啊，谁怕了？我还怕你看？脱就脱。
眼一闭，胳膊一甩，上衣脱掉。
“拿衣服来。”
“诶？”衣服没递过来。
我一抬头，正看见刘军眼睛盯着我身上某处，顺着往下看，咔！他盯着我弟弟！
“你你你……我都跟你说了我是男的。”
“不是，你瞅瞅，你肚子上有伤。”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只手放我小肚子上了，还戳了戳。
“嘶~~~~”肚脐下巴掌大一片青紫的淤痕，指定是刚才肚子卡花坛边上摔的，只顾脸忘了疼了。
“你先把裤子换了，我去买瓶红花油给你抹抹吧。”
豆豆妈回来又出去跟楼道里的病人和家属聊天去了，豆豆看着我，使劲儿看，就是不说话。
我假装不知道，闭上眼睛装睡。我已经决定不能再和她多说话。这孩子太可怕。
刘军拿着红花油，进来就把我衣服撩起来了。
“你就这么躺着别动啊，我给你拿药揉揉，两天就好。”
伤在肚脐以下，再往下一点儿就是我家老二了。刘军手心涂了药水，冰凉冰凉的放我小肚子上开始揉。恩，力度还不错。
用过红花油的都知道，开始凉的，越揉越热，我就觉着一阵阵热流就传到了肚子里，然后往下……
“我经常给我妈按摩，她老是摔，身上老有淤青，用这个挺管用的，活血化瘀。”刘军不时用手指代替掌心，来回按摩，手法很是老道。
“你手别再往下了哥们儿。”眼看就要碰到我家老二了。豆豆转过身去了，我看见她肩膀在那抖呢，得，我知道她又高兴了。
“得范围大点儿，好得快。”
刘军继续按摩。豆豆继续抖肩膀。
一股热气在我小腹窜来窜去，寻找突破口，我有种危机感。
“行了不？”坚持不住了。
“恩，快了。”
我开始心跳加快，全身发热。
又过了三分钟，
“你……你怎么……？”
我拿手捂着脸，假装听不见看不见。
“怎么了？”豆豆听刘军声音不对，转过身来看。
结果……
豆豆一眼就看见我松垮的裤子支起的帐篷，赶紧往回转身，腿啪的就砸床上了，结果忘了自己有伤，伤口裂开。眼看着鲜红的血就从洁白的纱布往外渗，我赶紧闭眼睛。
“啊~~~~~~”豆豆尖叫。
“我我我去叫医生。”
刘军红着脸就往出跑。
我扯过被子，遮着，伸手往下一摸，还精神着呢。没办法，只有忍着了。
豆豆妈进屋就问：“你这是怎么搞的？”
豆豆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睡着了翻身压的，还偷偷冲我吐吐舌头。
医生把豆豆推处置室了。
刘军站床边儿，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啥，那也不能怨我，就我伤这位置，就你按摩那手法，就红花油这热度，我这绝对是正常反应。
最后他还是开口了。
“你那个……咋办?”
“凉办！”
只能等他自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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