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灵精怪 卷二 我们的灵异生活 下——朱砂

作者:朱砂  录入:04-16

吴胜亮又苦笑一下:“你当我二叔没想到吗?我敢打赌,用不了我们走十步,这些虫子就会都钻进你身体里。除非我们两个有本事眼看着你被啃成骨头架子,否则就只能等在这里……”

祁任急得眼珠子都红了:“你们两个等在这里也是死!”

吴胜亮只是摇头,小麦呆站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知是不是他的脚步惊动了恙蛊,那些扁平的虫子顿时骚动起来,吓得小麦赶紧收住脚。祁任说得没错,等在这里,三个人估计都是死,可是知道祁任死是一回事,在眼睛还能看见、耳朵还能听见的范围内旁观他的死亡那是另一回事。吴二叔狠,而且对人的心理把握得太准确。现在,即使明知是死,他们也只有等着的份。

吴二叔来得并不慢,还带着十几个壮实的汉子。他只是随便看了三人一眼,就挥挥手:“捆起来,带回寨子。”

小麦被人按倒在地反绑了起来。混乱之中他瞥到祁任的脚,那些虫子和皮肤上暗色的斑点已经都消失了,他甚至不知道吴二叔是什么时候把蛊收回去的。

寨子里的人全部聚集在古树下。小麦一眼就看见平地上放着一具尸体。其实说尸体也不太准确,确切地说,那是一具包着皮的骷髅。深陷的眼眶里已经没了眼珠,空洞地瞪着天空。吴二叔指着那具骷髅,淡淡地说:“胜亮,和祁任两个勾生吃熟,勾结这个汉人,杀了祁松,你虽然是我侄子,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偏袒你了。”

小麦大吃一惊:“祁松——”他明明记得当时吴胜亮说过四个小时祁松就会醒过来,他分明并没有杀祁松啊。

吴胜亮梗着脖子:“二叔,我根本没杀祁松。”

吴二叔点着了烟筒抽了一口:“你没杀他,他怎么会被自己的千蛇蛊吃成空的?”

小麦一阵恶心,勉强压了下去:“这寨子里有多少人,你凭什么就说是吴胜亮杀的?”

立刻就有人给了他一拳,揍得他直弯下腰去。吴二叔点了点头,一个汉子拎着他的背包过来,倒过来一抖,背包里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吴二叔用脚尖点了点赵宝宝的小神主:“大家看这是什么?这就是汉人养的小鬼。”

空地上的人们一片大哗,吴二叔冷冷地说:“你带着养的鬼到寨子里来干什么?想害谁?”

小麦只觉得好笑:“你们养蛊,却不让汉人养鬼?何况我养鬼就是要害人?那你们养蛊也都是为了害人的?”他才说到一半,拳头就纷纷落下来了,可是他还是挣扎着要说,“你不让吴胜亮用蛊传信叫回白老爷子,你安的才是什么心?你想害谁?”重重的一拳落在小腹上,打断了他的话。

吴二叔吐了口烟,淡淡地说:“老头子为什么去蛊道,人人都知道,为什么要把他叫回来,你倒说说?”

祁任大声说:“麦子进过蛊道,知道白宛已经死了,所以不让老头子再进蛊道!”

吴二叔斜瞥小麦一眼,微微嗤笑:“他进过蛊道?他进了蛊道还能活着出来?”

小麦忍着疼抬起头来:“我确实进去过!还进过石室!就是白宛给我指的路。”

吴二叔深陷在皱纹里的双眼寒光一闪,呵呵冷笑起来:“有谁不知道,独道无论进去多少人,都只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那么白宛呢?她在哪里?”

“我说过她死了。”

吴二叔怪笑一声:“是啊,她如果不死,你怎么能出来呢?”

小麦稍微一捉摸就咂出了他话里的恶意挑拨:“你什么意思?白宛是被歹徒劫持进蛊道,最后被一个歹徒用枪打死的。”

吴二叔大笑起来:“白宛是老头子的女儿,身上带的蛊虫有多少种?几个歹徒,就能打死她?”他笑声一收,两只眼像刀子一样死死钉在小麦身上,“是你这个汉人用养的小鬼把她害死的吧?这次来寨子,你还想害谁?为什么要把老头子叫回来?你是想把他也害死吗?”

小麦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可是看看周围的人,脸上却全露出厌恶中带着恐惧的表情。他搞不明白这里世世代代汉人与少数民族的恩怨,也不知道千百年来这里对养鬼的厌恶和恐惧,可是吴胜亮和祁任却是知道的,看着地上那小小的神主,两人脸都白了。

吴二叔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又抽一口烟,随意地挥了挥手,随即就有两个汉子把小麦拖起来,一直拖到古树下面。人群散开,小麦才看见那里已经堆起了一个柴堆。两个汉子把小麦扔到柴堆上,吴二叔用脚尖一蹴,将赵宝宝的小神主也踢进了柴堆:“点火烧死他。”

祁任扯开嗓子喊起来:“他是龙虎山张家送来的人!”

吴二叔冷笑了一声:“是吗?他是你带来的,谁能证明他是龙虎山的人?何况,他根本不姓张!”

这事急切之间是根本说不明白的,吴二叔当然也不打算让他说明白,点了点头,一个汉子举起早已点好的火把,向柴堆走过去。眼看他已经走到了火堆前面,举起火把准备投到干柴堆上,突然砰地一声枪响,火把被从中打断。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地回头,只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的枪指着那点火的汉子:“谁敢动他一根头发,就是跟龙虎山张家过不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内斗

小麦尽力侧头望过去,阳光明亮,透过树木稀疏的枝叶,洒落在邵靖脸上,英俊夺目。小麦觉得眼眶热乎乎的,想要眨眨眼睛,又舍不得少看他一眼。

邵靖张开手,手枪在指尖上一转,垂了下来,示意自己并无敌意,左手一翻,亮出一块桃木牌子来:“江西龙虎山张家六十三代长房长子张靖存,按礼前来拜见蛊寨头人白老爷子。”

周围的人一片轻微的骚动,有些人低声议论起来。显然,即使是常年不出大山的人,也颇有些知道龙虎山张家的名气。吴二叔将手里的烟筒在身边石头上用力磕了两下,响亮的声音使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才冷冷地说:“提枪上门,这算什么礼数?”

邵靖高举着右手,手枪还挂在他指尖上:“情急之下,不得已,冒犯了。不过张家送一个人来见白老爷子,却被绑上柴堆,不知道这又是蛊寨的什么礼数?”

吴二叔沉沉地说:“带着小鬼进寨子,这是犯了蛊寨的忌讳,理应烧死。”

邵靖左右看了看:“请问告示在哪里?”

吴二叔微微一怔:“什么告示?”

“自然是不许带小鬼进寨子的告示。”

这种告示当然是没有的。西南少数民族对养鬼的汉人的深恶痛绝源来以久,不准带着小鬼的汉人进寨子是不成文的规矩,却从来没有什么告示。邵靖这么一问,包括吴二叔在内,全都答不上来。过了片刻,吴二叔才冷冷地说:“就算这个规矩他不知道,那么杀死蛊师,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麦大声说:“我们根本没有杀祁松,你别乱扣帽子!”

站在火堆前面那汉子举起手里的半截火把就想给他一下:“你少插——”

砰!半截火把又断成两截,子弹几乎是紧贴着那汉子的手过去的,谁都没看清邵靖的枪什么时候又握回手里的。他阴沉着脸,把枪口略微往上抬了抬:“谁再动他一下,我就不客气了。”

吴二叔脸色比他还阴沉,又把烟筒在石头上磕了磕:“张少,你把蛊寨当什么了?龙虎山吗?”

邵靖反问:“张家按规矩来请个人情,你们却把他绑起来要烧死。我按规矩来拜山,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你们还要对他动手,又把张家当什么了?”

吴二叔嘿嘿冷笑了一声:“这里是蛊寨,不是你们汉人的地盘。”

邵靖眉一挑:“汉人怎么样?苗人怎么样?景颇人又怎么样?都什么年头了,你还想用这一套来挑起矛盾?或者你觉得蛊师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深山里,永远不去你所谓的汉人的地盘?”

吴二叔被他驳得眉梢直跳。但是时代确实已经不一样了,即使是在深山里的蛊寨,也不能不被现代生活所同化。连地球都已经是地球村了,你还能说自己永远在深山里不走出去?即使你不走出去,你的儿孙也不走出去吗?即便是现在,蛊寨中的一些年轻蛊师也并不是始终都呆在寨子里,时常要进古城里去,更不必说一些蛊师的儿女尚未入行的,就更是要生活在外面的世界里。要是在外面也讲什么民族之分,只会被人笑掉大牙。

邵靖环顾四周,看没有人再反驳他,便说:“那么,是不是能把他先放开了?”

吴二叔把手一举:“慢着!虽然他是张家送来的人,但涉嫌杀了蛊寨的人,现在也不能把他放开,必须审问清楚才行!”

邵靖眉头微微一皱:“好,要审问是吗?那就审吧,我也听听,他是怎么杀人的。”

吴二叔一时语塞,但随即指了指地上祁松的尸体:“这就是证据。”

邵靖嗤笑一声:“证据?这尸体只能说明有人死了,可怎么能证明是谁杀的?”

吴二叔冷冷地说:“这寨子里只有他一个外人,不是他杀的,是谁杀的?”

邵靖慢悠悠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看地上那具皮包骷髅的尸体:“他是怎么死的?”

一个汉子抢着说:“他是被人打死之后被自己的蛊反噬的。”

邵靖淡淡看他一眼:“反噬?蛊师死后被自己的蛊反噬,这种情况似乎少之又少啊。如果人人都是如此,蛊师有几位能死留全尸的?我对蛊术知之甚少,不知在什么情况下蛊师会被自己的蛊反噬呢?”

蛊师在什么情况下会被自己养的蛊反噬,这个问题很复杂。一般来说,最可能被反噬的情况就是蛊师对蛊照顾不周的时候。这就好比养狗,你非把它饿着,没准什么时候他饿急了就会咬你一口。另外就是像金蚕蛊这样要求比较特殊的高级蛊虫,要喂人给它吃是必须的,如果没人吃,你养得再好,它也要吃你了。其次就是蛊师强迫蛊去做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比如强迫蛊去面对不能应付的危险,蛊虫在恐惧中有可能回头反噬主人,以求摆脱控制。再就有可能是蛊被能力更强的蛊师控制,让它反过来噬咬自己原来的主人。但是这三种情况,小麦都不符合。

小麦完全不知道蛊反噬主人有些什么情况,而且他很明白,邵靖也压根不知道,就是在唬人而已。不过他这一唬还正唬到了好处,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回答不出来。邵靖环顾四周:“怎么?没有哪位能回答我?”

人群里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这里的大部分人根本就不认识小麦,有些甚至打小麦进了寨子都没朝过相,更谈不上恩怨,主要还是因为吴二叔的威信和小麦背包里那个疑似养鬼的神主才对他反感,至于火刑,既然是吴二叔宣布的,即使不明内情,大部分人也不觉得有必要去反对。毕竟在老头子下面,吴二叔是蛊寨里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时间长达几十年,不少人已经习惯了老头子在听老头子的,老头子不在,就听他的。但是邵靖这么一闹,他们也就忍不住要议论一下,小麦到底有没有杀祁松。尤其一些年轻蛊师,已经不像老人那样守旧,动用私刑杀人是违法的,这一点他们比那些老蛊师更清楚。毕竟你再不食人间烟火,法律也是要遵守的,虽然这里是自治州,但并不等于你可以随便就杀人。

吴二叔倒是不着急,随手用烟筒向吴胜亮和祁任指了指:“这个汉人或者不能,但加上他们两个就可以了。胜亮是我侄子,我知道他有这个本事。”

小麦倒吸一口凉气。够狠啊这老头子,连自己侄子都不放过啊。吴胜亮脸上的表情也扭曲了,半天才说:“二叔,你,你真是丧心病狂了!我知道你想当蛊寨的头人,想得到蛊王,可是我真没想到,我是你侄子,吴家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你居然……”

这一次人群里的私语声大了些。蛊寨的头人,蛊王,这几个词儿刺激到了蛊师们的神经。一个跟着吴二叔的汉子立刻冷笑着说:“难怪吴二叔要大义灭亲了,你这个亲侄子,连栽赃陷害自己亲叔叔都干得出来!你倒是说说,你跟这个汉人勾结在一起要干什么?如果你没杀人,逃什么?”

吴胜亮愤怒地瞪着他:“我要去追回老头子,不让他进蛊道!”

汉子轻蔑地笑笑:“说来说去又转回来了。要通知老头子,为什么不用飞蛊传信?”

“飞蛊被我二叔收去了!他还把我关了起来,不让我去传信!”

汉子把手一伸:“证据呢?”

吴胜亮怒气冲冲,却说不出话来。邵靖忽然说:“等一下。你口口声声勾结勾结,我已经说过这个人是我们龙虎山送来的,你说的勾结,是指我们张家要勾结你们寨子里的人抢蛊王吗?”

汉子语塞。如果换了个别的人,他直接就会说居心叵测了,可是这是张家,虽然天师与蛊师不是同道,张家在这里没有天师行里唯我独尊的地位,可是到底,他还不敢正面跟张家起冲突。邵靖看他答不出来,又钉了一句:“或者你只是习惯性地对汉人有成见,认为什么事都有汉人在中间捣乱?”

这帽子扣得就更大了,汉子只有无语。邵靖倒也不想让他太下不来台,他的目的是把小麦先救出来,至于蛊寨内部的矛盾,他现在管不了,于是稍微放缓点语气:“如果这两者都不是,那么事情出在你们蛊寨自己人当中,与外来人无关吧?那么,能把我的人先放了吧?”

汉子尴尬地去看吴二叔,吴二叔沉吟了一会,淡淡地说:“既然是张少说情,那就放了吧。不过他不能留在寨子里,我们要处理家务事了。”

邵靖没有说话,先过去把小麦身上的绳子解开,从柴堆上弄下来。小麦一边揉着被捆得发麻的手腕,一边低声说:“不能走啊,不能把吴胜亮和祁任扔下不管,没有他们两个,我早喂蛇了。”

邵靖皱了皱眉,也低声说:“这是蛊寨,他们的地盘,我们管得太多很麻烦……”

“可是这个吴二叔是个坏人,他想让老头子死在蛊道里。而且他前面就想让祁松用蛇咬死我……”

邵靖的眉倏地竖了起来:“蛇?你被咬了没有?”

“没有,多亏吴胜亮把那个祁松打昏了,可是他当时说祁松四个小时就能醒过来,说明他根本就没杀祁松。”

邵靖眉头紧皱:“但是我们也没有证据……如果要在这里管蛊寨的事,必须要有铁证证明姓吴的想夺蛊王,害蛊寨的头人。如果有了证据,蛊寨的人自己就会解决了。”

“证据……”小麦苦苦思索,“除非找到他扣下的吴胜亮的飞蛊?可是那蛊在哪里,谁知道呢?”

“我知道……”细细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小麦低头一看,赵宝宝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紧抱着小麦的腿,仰脸看着他,“我知道那个会飞的小虫虫在哪里。坏老头把它藏在一个坛坛里了。”

“宝宝?”小麦喜出望外,“你知道是哪个坛子?”

赵宝宝一出现,就引起蛊师们一片骚动,蛊,说到底也是一种阴物,所以蛊师们未必有阴阳眼,却对阴物都有一种特别的感应能力。基本上道行深一点的都能 “看”见小麦身边出来一只小鬼,有些更厉害的,也能像有阴阳眼的天师一样“看”清赵宝宝。顿时蛊师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宝宝身上,看得赵宝宝又往小麦身后缩了缩,指着吴二叔说:“坏老头把那个藏在他住的房子后面了,在一个花坛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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