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她今天却让我始料未及，还放出了这样的狠话，这让我伤心地哭了起来。这时，我又看到了桌上那
篮子红鸡蛋，突然想起来了，我朝他们背后大声一喊：“妈，‘嗲’，你们既然不让我和他好，为什么又收了他们的蛋？”
母亲踌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冷笑道：“人家要死皮赖脸地放在这里，我能有什么办法？明儿个，叫你哥把它们剥碎了喂猪。
”说完，推搡着父亲进屋了。
我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没想到母亲对我如此狠心，尤其是想到要和大福一刀两断，从此形同陌路。这双重打击使我哀哀
欲绝。
这时，祠堂外一个熟悉声音轻轻地喊来：“小凝儿，过来，快过来！”
第二章：今夜私奔（6）
我朝外一看，原来是大福，于是，我热泪涟涟地奔过去。谁想，他身边的旅行包让我惊呆了。
我指着包茫然地问：“大晚上，你带这两个包做什么？”
大福那略带感受的眼睛看着我，坚定而严肃的说道：“我们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消息太意外、太震惊、太恐怖——了。我忙着站稳了，才问道：“你妈不是都来提亲了吗？我们根本没有离开的必要啊！”
大福把我从石阶上拉了下来，并揽在了他的怀里，嗄声道：“不要问那么多好么？跟着我走。我们上沈阳，沈阳那里有我的一个
远亲戚，他说沈阳是个大地方，不，沈阳是个伟大的地方，到那里只要人们相爱就可以结婚。”
我毅然地推开他，道：“不，不要，我不能跟你去沈阳？沈阳再美丽，再伟大，再传奇，终究不是我们的地方，我还是喜欢这里
，有山，有水，有木林，还有我们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家人，我们的父老乡亲。最主要是，这里有我的梦，这个梦就是你！你给
我买书，读我的诗词，满足我的虚荣，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你舍得，我舍不得，所以……”
他打断了我，急忙地说：“沈阳那么大，我们照样可以相亲相爱！”
我死也不肯跟他走，继续找措辞劝说他：“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妈都上我家门提亲来了，你怎么还要我跟你走？我妈比你好对付
多了，不出数日，我和我兄妹们一起劝我妈，她一定会心软的。还有，你家里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如果走了，你父母亲不得伤心
死？”
我这最后一句话肯定戳到了他的痛处，果然一声大叫：“你给我闭嘴！”接着，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双手插进了头发里，哀道
：“小凝儿，看来这话我不得不跟你说了。你的肚子上有一道刀疤，是不是？”
我疑惑重重地点点头。
他继续道：“你知道这个刀疤是怎么回事么？”
我木然地点头，答道：“去年做了阑尾炎手术。”
他接着道：“那个千刀杀、万刀剐的医生，也就是跟你做这个手术的医生不小心把你的输卵管切掉了！”
我先是怔了一下，终于笑出声说道：“切掉了就切掉了啊，反正我身体也没大碍，只要不影响跟你生儿子就成，你妈要是知道我
不能生儿子的话，还不得杀了我呀！嘿嘿！！！”
大福缓缓站了起来，脸色异常难看，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半晌，他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地说道：“若是女人没有那根‘管子’意
味着一生都不可能有孩子！”
第二章：今夜私奔（7）
我听后，只觉耳朵嗡的一声，就不知道我后面干了一些什么疯狂的举动。当时，我好象是要摆出若无其事地假笑，但是，越发地
不能自我，瞬间，一脸的狰狞和杀气，换成一个人看见了必会被活活得吓死。我觉得这个世界出卖了我，抛弃了我，跟我开了一
个天大的玩笑，就连眼前这个深爱的人也是“缥缈乌有”的。
我使出全身力气把他一掌推了好远，就像他是那个跟我做手术的医生似的，我咬牙切齿地撕喊道：“你站在我面前还做什么？看
我的笑话？同情我？我不需要你假慈假悲，跟我装菩萨！有多远就跟我滚多远，我不想看到你！赶快消失！”
此刻，他跟我一样心如刀绞，却显得比我平静多了，道：“这个时候我不能抛下你！”
我一口接了过来：“请你不要同情我，请你不要装成这副模样，我讨厌看见你这个样子！”这几句话，像是消耗了全身的能量，
身子开始歪歪倒倒了。
他上前抱住了我，哭道：“小凝儿，走，咱们到沈阳去！”
我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喊道：“我是一只不能生蛋的鸡，你要我到沈阳还干什么？”突然，我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哭道：“
求求你，不要站在我面前，你回去吧。这个时候，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你！”见他迟迟未动，我干脆磕头作揖，拜了三拜，
哭求道：“求你了，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也哭得摧心裂肺，肝肠寸断。突然，他上前抓住了我，把我搀起，道：“汤凝，那天我说过，我要陪你到地老、到天长，我要
陪你到海角、到天涯。后面还有一句话你忘记了么？——就算一切重来，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我没有被他这话所感动，我从他怀里断然地抽了出来，因为我觉得这只是他的“义气”话，说不定哪天就要后悔，所以，我狠心
地转身甩他而去。
忽然，他又喊道：“汤凝，你妈和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你要知道，你妈为此受了多大地煎熬，也要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我要
的是你，不是那根‘管子’”
我依然继续前进，我还是觉得他在同情我，我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同情我！尤其是我最重要的人。然而，最后一刻，最后
这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我的意向，也改写了我的命运。
他说：“汤凝，求你不要丢下我不管——”
这句话简单而朴实，却字字深入了我的骨髓，让我心甘情愿扑进他的怀里。其实，我们那时也并没打算私奔到沈阳，可是，我们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带着一群人拿着家伙朝我们这边追来了。我们毕竟都是年轻人，面对如此窘境怎能安之若素！而且
，我们知道东窗事发，大祸来临，这一别，可能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想到这，我们心一横，抛开了所有顾虑，各自夹着包朝村口
逃去了。
当时，几乎整个村的人都被发动了起来，他们把我们追赶了好远，一路穷追不舍，竟没追上。
中途，大福握住我的手，气喘吁吁地问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也握紧他的手，笑道：“我是有一
点后悔。但是，大福，从今以后请你抓紧我！好吗？”大福听后，像是从我这句话得到了些什么，突然，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更
紧了。
第三章：爱在沈阳（1）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才到沈阳。出站后，我和大福就“木”在广场中央，等着他的朋友接来。可以想象，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
仓皇地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周围感觉不到任何熟悉的气息，未知的明天充满了恐惧感，穿着、样子又显得跟这个城市完
全格格不入，简直就像一对被展览的“活宝”，真是狼狈到了极点。那一天至今都历历在目。
沈阳是一座人稠物穰的大城市。这里每一个人都昂首疾步，匆匆忙忙，前方似乎有忙不完的事等着他们，弄得整个城市都那么紧
紧张张、毫无生趣。而我身边的大福却羡慕不已，他指手画脚叹道：“这城里的人跟我们那里就是不一样呀！大家满怀信心，斗
志昂扬。各忙各的，谁也不管谁！”我笑而不答。在我看来这份自信竟是城市人的一种通病，他们眼中只有物质的追求，而精神
上的享受可有可无，相形之下，我们农村人的那份“人情味” 愈加难能可贵了。
这时，对面马路栅栏边的一个稍胖的中年男子掂着脚跟，朝我们这边笑着挥手，并走了过来。大福见他，也激动地挥舞，操着方
言嚷道：“王财，我们在这边——”路边的行人立即朝我们看来，连我也觉着家乡的方言在这里听着确实有些别扭。
王财在沈阳也有个三五年了，却仍然看不出他哪里像“城里人”，哪怕丁点也好。按照城里人形容农村人的话来说，他还是一个
“乡吧老”。但是，他还是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变化。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先是彼此在对方怀里击了一拳，接着，开始笑着，说着，闹着，最后竟
哭着紧抱在了一起。而我站在一旁也是热泪盈眶，着实被他们这般深厚的友情感动了。
可是，我发现王财的眼神正赤裸裸地盯视着我，即使现在和大福紧抱在一起，也不曾移开过。当我正眼看他时，他居然还抛给我
一个似笑非笑的眉眼，这把我弄得十分尴尬，好象他和我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可见，在城里这么多年，他唯一的变
化就是比以前更色胆包天了。
王财把大福松开后，立即跨步前来抓住了我的手，像是一条如饥似渴的猎狗见着一根带着鲜肉骨头的样子，吸着快要溢出来的哈
喇子对我说道：“弟妹，好几天都没洗澡了吧？咋还这么香呢？”当时，我是最尴尬的，既不能发火也不能若无其事，就在这时
，大福上前武断地掰开了他的手，又一手把我倦入了他的怀里，像是在提醒他我已“名花有主”。
王财这才如梦初醒，理性压制了瘦幸，不觉尴尬起来，才笑道：“大福，瞧你那小样吧，弟妹那么漂亮还不能让当哥的多看几眼
啊？嘿嘿，好了，不闹了，几天几夜都没阖过眼，也啥都没吃，赶紧跟我回去吧！”说时，夺走我和大福的包裹，甩肩大步前行
了。
大福对此只能一笑置之，可我却一肚子的牢骚，嗔道：“哪有这样的朋友？他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么？”大福笑道：“放
心吧，这个人我最清楚了，有色心没色胆儿，这个分寸他还是有的！”我还是阴着脸不肯跟他走。无奈，大福哄着我，道：“怕
什么，你不是还有我在么？”这话就像一颗“定心丸”，我释然地笑了。
这时，远处的王财拦了一辆出租车，冲我们这边喊道：“你们干啥呢？赶快上车！”于是，我和大福朝那边赶去，路上，大福还
嘀咕道：“别说，王财说的那普通话还带着东北腔哩！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哦！”
我也揶揄道：“恩，这就是传说中的东北话？”
“哈哈——”我们不由自主地相视而笑。
上了车，王财又操着那口“南腔北调”对司机说：“咱上铁西那旮哒”。
第三章：爱在沈阳（2）
王财的家是一间宽敞、通风的平房，设施齐全，应有尽有。可是，这里只有一间卧房，也就是说只有一张床，倘若让大福和我睡
在这，那么他睡到哪里去呢？于是，我便道：
“王哥，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王财立即接过话头，高喊：
“弟妹，你太客气了，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啊！”
大福被这话感动了，也插一句：
“说得是，都是跟亲兄弟一样，太客气反而见怪了，你说是吧？”王财那边一边点头应和，一边忙着摆放我们的行李。
然而，这两个粗心的大男人并不知我的另一层意思，我看着卧室里的那床，越发不得劲儿，还是忍不住又道：
“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
王财顺着我的眼光也瞄到那张床了，顿时醒悟过来，便笑道：
“忘跟你们说了，在没有找到工作之前，你俩儿就睡到这床上。至于我，就搬到工地上睡去！”
大福忙着道：“这多不好意思，把你赶出去睡！”
王财笑道：“反正这些日子也忙，不宜来回折腾！”说到这，我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否则，我无法想像和一头“色狼”共处一室
的情景。
行李收拾好后，大福和我拿着王财工地上发放的“澡票”，到他家不远处的一个小澡堂洗了一个澡。记得，那是大福和我第一次
花钱奢侈地用流动的水洗澡，心里自然有说不出地激动。想必，从此以后我们会遇到许多不同的“第一次”吧。从澡堂子出来后
，感觉里锿馔饣廊灰恍拢硌憾嫉玫搅耸婊海猛镜睦屠垡驳慈晃薮妫肥凳娣恕4蟾？醋盼腋咝说难樱匾飧倚
硐碌谝桓雠笛裕？
“我一定要让你过得幸福！”
我马上牵住他的手，道：“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回到王财家，桌上已摆满了冒着热烟的菜肴，旁边放着沈阳独有的“老雪花”啤酒，及一瓶饮料。没想到，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
王财在这方面还有一手，面面俱到，令我刮眼相看。这时，王财急忙解开围裙，招着手笑道：
“赶紧坐，尝尝我的手艺！”大福和我这几天一路奔波，没有吃过几餐饱饭，早已饥肠辘辘，而眼下有如等佳肴，也就不客气地
坐下来开始吃了。
大福和我的吃相截然不同，他是斯斯文文，细嚼慢咽，即使饿到这种地步，他也是“临危不乱”，还不忘跟我碗里箸挟好吃的菜
。而我虽说谈不上狼吞虎咽，却也差不了几厘，使得对坐的王财用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我。当我无意看到王财那种眼光时，我
才顿时醒悟，可能刚才失态了，不觉红脸低头停了下来。接着，大福就问：
“怎么了？赶紧吃呀？”
王财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吆喝道：
“弟妹多吃点，多吃点！”说时，把一块肉夹到了我的碗里。这时，我自顾埋头又囫囵吃了起来，因为我当时实在太饿了，也就
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三章：爱在沈阳（3）
剩下的两个人把啤酒打开，一人一杯喝了起来。大福挟了一口菜送到了嘴里，一面看着我吃饭一面细细咀嚼。而王财则接二连三
地喝酒，每喝一口还不忘“呲——”一声。
终于，像是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叹道：
“弟妹啊，身板儿这么好，生个七、八个孩子还不是容易的事儿！谁想……”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顾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大福不敢喘气，紧张地看着我。而我则停止了吃饭，用筷子挑着碗里的米饭出了神。王财见着我们这般神情，也愣了一下。接着
，朝大福笑道：
“哎呀，你俩就别这么伤感了，事情已成定局，再后悔也是于是无补。现在沈阳城里的多数人都不要孩子，咱也得想开点！来，
动筷子吃饭！”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情好了许多，大福也郑重地拍了一下我，接着，他继续喝酒。谁想，那王财就刚才那个话题又开始唠叨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他先是喝一口酒，然后又“呲——”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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