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感情而赌气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他这种人会做出来的。
如是一想,毕夏心里突突躁动起来——郑宫在和他赌气,这是不是证明他真的很爱自己、很在乎自己呢?
一时间嘴角忍不住上扬,幸福甜蜜像从泼倒的杯子里溢出来一样装满心脏,可是接着心脏一揪,又被愧疚压迫得气都喘不过——
郑宫今晚要是再通宵不睡,那身体怎么熬得住?
不能再让他这么下去了!
纯良的毕总经理一攥拳,心中笃定了今晚要让郑宫睡觉的决心。
“郑宫,我给你买了蛋糕,给你补过生日!”远远听见衣帽间传来动静,毕夏站起来用有些忐忑的声音说。
郑宫从衣帽间走出来,手还在系衣服上的腰带。他看看桌上点了蜡烛的蛋糕,又看看毕夏十分真诚的脸,漆黑的眼睛稍微转了一
下就不屑地移开。
“我没时间。”
他走到电脑桌前坐下,翻开了昨夜抄写《孙子兵法》的笔记本。
毕夏忍不住沮丧,一股无力感顿生。“我知道错了好么,你别再写了,你已经两天没睡。”毕夏跟着郑宫脚步走上去,手很大胆
地按在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笔记本上。
郑宫头猛然抬起,乌黑的眼睛带着微愠盯着毕夏。
被这眼神一看,毕总经理立刻没了底气,颤巍巍把手挪开。“呵呵,别生气。”
郑宫这才把刺人的视线移开,重新低下头。“别妨碍我。”他提起笔,埋头又开始抄抄写写。
毕总经理对哄人这种事不拿手,一旦冷场了自己也就撑不下去了。他无言地看着郑宫不停地写字,最后只好坐在沙发扶手上不再
动弹。就这么到了大概夜里一点,郑宫突然呼了口气,像是终于放松了。
然后他合上笔记本,噗通一声往后倒在了沙发背上。
毕夏原本垂着头一上一下地“钓鱼”,听见微微的声音后立刻清醒了。他扭过头,看见郑宫乌黑的眼睛闭合,平坦的呼吸声正响
起来——已经睡着了。
“在这儿睡会感冒的,郑宫?”毕夏揉揉眼睛,轻轻扶起郑宫来。“别生气啊,我只是要送你去床上睡觉。”
“嗯……”郑宫微微应了一声,头歪在毕夏肩上。
毕总经理心一颤,盯着肩上那张熟睡的脸忍不住失神——一年没见过郑宫这么“孱弱”的样子了啊……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得有
点痴傻。毕总经理比恋人大了四岁,可是这么被倚靠着实属少有,任他平时多沉稳,此刻心潮也忍不住一荡一荡地乱起来。
当把郑宫一米八的身子终于平稳放在床上时,毕夏已经气喘吁吁。稍微喘口气之后,他走进浴室端来一盆热水。
以前从来没有试着照顾过恋人,毕夏解开郑宫睡袍时手甚至有点发抖。
温热的毛巾顺着郑宫的胸膛游走,轻轻地、煽情地擦拭着。一不小心碰到什么敏感地带,熟睡的郑宫皱眉“嗯~”了一声,于是
攥着毛巾的毕某人喉咙一紧,一股热血直冲上脑际。
郑宫很性感,熟睡中的样子充满了要让人心脏爆炸的诱惑力。
毕夏这么正直的人也有种要把持不住的感觉,于是赶紧低下头,匆匆给郑宫擦洗好,最后又随随便便把衣服带子系了。
“手还没擦。”在毕夏端起水盆准备仓皇落跑时,郑宫的声音却从头上响起。
毕夏一抬头,正和郑宫半睁着的迷蒙睡眼对上。心如鹿撞一阵狂跳,暗叹:有这样的情人永远也觉得心脏负荷能力不够用。
托起郑宫粗细均匀的修长手指,用热毛巾轻轻擦。
“我这两天好累。”
“我知道。”轻轻擦过手指,然后慢慢擦拭手臂。毕夏不敢抬头,唯恐一见恋人的眼,心就要从喉咙蹦出去了。
“已经是第四天了。”
“什么‘第四天’?”
“本应该四天满足你一次,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毕夏头惊恐地抬起来,瞪大的双目下,脸红得快要滴血。他尴尬地笑着,支吾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才……才没有那
种想法……”
郑宫那张长得正经八百的脸,以及随时脱离人类思想说出爆棚言论的嘴,毕夏真是不知道自己要到哪一年才能完全适应。
郑宫半睁着的眸子里黝黑一片,带着些睡眠的呆滞和慵懒。他闭上眼,脸往枕头里埋进一些。“今晚委屈你,等明天……”明天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响起来。
毕夏一时征在那儿哭笑不得,最后只能自嘲笑笑。
十、所谓孙子兵法
第二天早上,毕夏终于从恋人嘴里知道了些早该知道的东西。关于《孙子兵法》的。
小江泡了茶端进总经理室,一抬头就见毕总经理微笑如春风。“总经理,看样子他昨晚没抄《孙子兵法》了哦,恭喜您度过危机
。”道喜道得煞有其事的,这个小助理当真很识趣。
毕总经理却哼哼淡笑,讪讪抬头:“谁说抄《孙子兵法》的就一定是在赌气闹变扭?”毕夏有仇般得攥着手里的钢笔,心里把这
笔想象成了小江的脖子。
今天早上毕某人不怕死地问了郑宫抄写兵法的原因,言语间不慎透露了心中所以为的那个原因,果不其然拔了老虎毛。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赌气?”正在镜子前系领带的郑宫冷冷回头,尖锐的眼神像一柄柄小剑一样刺在毕夏身上。
“呵呵,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小时候和妈妈赌气的时候就会不穿衣服。你好一点,是不睡觉。”他贴着门框浅笑,但是心里已
经隐隐觉得不妙。
郑宫盯着毕夏数秒,乌黑的眼睛盯得毕夏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说这么荒唐的话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么?”郑宫语气淡淡的,
可是毕夏已经觉得寒气侵体,后背一阵阵发凉。
郑宫接着说:“果然四天一次不够,你一不满足就胡思乱想了。”拿起西装穿上,冷不丁瞧了僵住的恋人一眼。“情人节的‘附
赠礼物’你好像挺喜欢,今晚免费再送一次。”
“不不不、不用了!”急于辩解,毕总经理突然嘴拙得说不了话。
郑宫拉开门,走之前对毕夏留了个非常幽深的眼神:“与其让你将我带入什么自我满足的诡异幻想里,不如用实际行动让你了解
现状来的快。”说罢出门,留下毕总经理一脸僵硬……
“就是这样,我又惹恼他了。”向助理叙述完早晨发生的事后,毕总经理一蹶不振,头抵着办公桌十分沮丧。
助理小江倒很淡定,手托着下巴冷静异常。“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为什么花三个通宵去研究《孙子兵法》?他不是想要发动战
争吧?确实,以他的财力想做到不难。”
“胡说什么呢?”毕夏不悦地抬头瞪助理,接着又丧气地垂下去。“那是他爸爸制定的任务——论孙子兵法与商业思维高阶管理
。可是没通过,结果被罚抄了二十遍。”可怜毕某人以为他的“正宫娘娘”难得和他赌气一次,心中还顿生甜蜜满足,到头来原
是真真的自作多情了。
“嘿嘿,原来是一场误会啊。”小江干笑着,“不过这不正好吗?他没有闹脾气,没有不开心,那咱们的公司又能‘苟且偷生’
一段日子了,该庆祝。”
看小江一本正经,毕夏心里却有些异样。“别这么说,上次公司差点解散的事情跟他没关系,他并不是那么蛮横不讲理的人。”
“嘿嘿,您说的是。”小江这狗腿子转的好快,每句话都能随人意乱攀。突然他走到毕夏面前来,眼睛里充满了亮光。“总经理
,我其实很好奇啊,像郑总裁那样的人,您当初是怎么……”停顿了一下,像是犹豫着怎么形容。“嗯……您是怎么把他‘搞’
到手的啊?”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充满歧义和幻想余地的“搞”字。
不知道是不是被触及了十分迷惘的过往,毕夏居然忘了和那个“搞”字计较。落地窗外的朝阳金辉一样撒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
洋的,心底某块小敏感被触及,忍不住嘴角勾起来,笑的傻气。
“我们那时候都还有自己的女朋友呢。”
十一、那个初见
八月份,七夕情人节,天气很好,满大街洋溢着玫瑰花甜蜜的香味。
“喂——总经理,那个Prada女包一定要您本人亲自来拿啊,他们说情人节拿货的人很多,为防误拿必须本人签字啊。”临近傍
晚,司机小五站在专卖店门口焦急地打电话。他也很郁闷的,买个包包都买不了,让他以后在毕总经理面前怎么混?
毕夏刚刚和女友通过电话,约好了半小时后去接她。这时小五的电话打来,他也跟着犯难了。半小时,根本不够他从专卖店来回
。
“不能跟他们解释解释,就当通融一下吗?”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说我们总经理很忙的,没时间过来,可是您猜怎么着?——他们给我报了一个电话号码,是对面郑氏大厦
总裁办公室的。”
毕夏呆了一呆,问:“这和郑氏有什么关系?”
那边司机痛心疾首,哀嚎道:“他们说郑氏的总裁也订购了包包,他稍后都是要亲自来拿的,你们公司总经理再忙也不会比郑氏
总裁忙吧?”
小五提着嗓子把专卖小姐的话重复了一边,听得毕夏耳根发酸。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好点头。“那你先去接我女友,我自
己去拿包。”
“我去接Lola小姐?——那您怎么办?”
“我坐出租车就行了,你要快一些,我答应Lola半小时后到,迟到了她会生气的。”
“好,那总经理您路上小心。”
七夕情人节又赶上下班高峰,毕总经理在街头等了半晌也没见到一辆空的出租车,最后只好跑步到车站,和接近百来人共挤一辆
公交车。
毕总经理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了,一边顶着四面八方的人压,一边对着窗外忍不住自嘲地笑笑。来这座城市不觉间已经快要
十年,很多东西都渐渐适应了。现在突然回想十年前的自己,突发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车子终于到站,毕总经理和抢着上车的人潮逆着往下挤。他很心疼他的西装,四千多块的衣服就这么快要挤成一团废纸了。
低着头下了车,脚下突然被什么一绊。
“哧!——”的一阵急刹车的声音,毕夏趴在地上觉得耳膜都快给撕裂。
刚才脚下被绊住他摔倒了,再抬头时吓了一跳,只见一辆S600的车轮就几乎贴着他脸刹住,司机手脚再慢一分他恐怕就性命不保
。一时后怕不已,毕夏瞪着眼睛都忘了要爬起来。
“你没死吧?”一般人会问“没事”与否,这位问的是“没死”与否,听上去这肇事者是不冷不热,也不见得有一丝惊慌。
毕夏把头抬起来,首先见到的就是一双乌黑的仿佛要刺穿人心的眼睛。他压下刚才的慌乱,点点头答:“还活着。”
“那就好。”对方冷不丁应道,然后拽起他胳膊就拉上车。“首先逆向行驶算我失误,你的精神损失我会如数补偿,不过我不想
事情闹大,你上车来。”他把毕夏扔在副驾驶,而后自己重新发动车子。
那就是毕夏和郑宫的第一次见面,毕夏不知道郑宫对自己有什么印象,但是他承认他是被对方那张冷冰冰,但是深刻到要在人心
上凿下坑的脸给惊艳到了。
毕总经理即将奔三的人了,又是那么正直,自然没有勒索的心,他想说这件事一笑而过就算了,可是准备说明意图对却见方打开
外音,边驾驶边打电话。
“总裁,您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严谨的声音。
“我‘撞人’了,你来处理一下‘后事’。”
“伤者乘什么交通工具?”那边同样的不惊不慌。
“公交。他现在就在我车上。”
“好的我了解了,您不要耽误行程,我稍后就到。”
“好。”
车厢里送风器的声音很低沉,这位有着乌黑眼睛的“肇事者”淡漠地开着车,中间没再说过一个字。毕夏咳嗽一声,淡然问道:
“请问我可以下车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正在赶时间。我助理会在目的地等我,到时候赔偿的事情你尽管跟他提。”
毕夏稍微皱了一下眉,心说这年轻人好霸道。不过见路线和自己要去的方向相同,于是心胸豁达如他也就不做声了。
于是霸道——就是毕夏对郑宫的第二印象了。
车子默契地在毕夏要去的那家专卖店前停下,毕夏心说好巧,接着车门被人打开,一只手将他“请”下了车。
那边郑宫下车后匆匆走进店里,头也不回。毕夏却被面前这人缠住。“您好,我是‘撞’了你的那位先生的助理,有什么事情你
请尽管和我商量。请不要打扰我们总裁,要和您谈话的是我。”
毕夏想起给女友的七夕礼物,于是准备绕开“助理”进去店里。“我没什么事,不需要谈什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请不要缠着我们总裁,有事情尽管和我谈。”一只手挡住去路,义正言辞道。
“你误会了,我只是要进去买东西。”毕总经理心胸豁达,还能微笑答道。
“我不相信,据我所知坐公交车的人一般不会进来这样的店里。”他口气中带着些微鄙视,听上去相当刺耳。
毕夏觉得这人是把自己当成街头“碰瓷”的专业户了,但是摇摇头不想与之计较。“请放心,我保证不会和你们总裁说一句话的
,这是我的名片。”
郑宫的助理接过他名片看了看,突然扬起嘴角,笑容里三分应付,七分疏离。“那刚刚一定是一场误会了,相当抱歉啊毕总经理
。”
“没关系。”
总算搞定误会,毕夏苦笑着走进了店里。
店里面人不多,先进门的郑宫坐在厅里,一名柜台小姐微笑甜美,手里正拿着一只限量女包递过去。
毕夏一眼就认出了那只女包是Lola相中、排队订了好久才到货的那款。心里又一阵苦笑,想不到自己和这位“黑眼睛”总裁不仅
目的地相同,连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在柜台匆匆对账签字,毕夏被柜台小姐引到郑宫附近的位子坐下。刚一坐下毕夏突感后脖子发凉,一回头就见郑宫漆黑的眼睛朝
自己看着。他苦笑一身,准备解释自己不是进来找茬的,可是这时对面视线移开,似乎完全不认识他。
招待毕夏的柜台小姐突然快步过来,拉住招待郑宫的那位柜台小姐仓促说了些什么。
毕夏不太舒服,隐隐觉得自己和旁边这位“黑眼睛”总裁要扯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