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者(穿越)下——小黛猫

作者:小黛猫  录入:04-12

“然后变得像你一样冷酷无情?”放开了那个其实早就知道不切实际的迷梦,我慢慢地站起身,在渐渐持平的视线中怒视着他,“那不是我,索斯岚,你想清楚,那样的我就不是我了!我以为你懂的,我以为可以信任你,为什么要让我失望?”

“失望是吗?我也很失望,将军。别指望着把这小子扔给我就能让他安全,你看到了,那是不可能的,他在我这儿不会比其他任何地方更安全。如果你为了他或是别的什么人,又在打那些自我牺牲的主意,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都先干掉!没有了牺牲的对象,你大概就能学会先顾虑一下自己了,是不是这样,我的将军?”嘴里说着充满了血腥气的话,索斯岚的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微微掀动着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没有人会怀疑那个笑容背后杀气凛然的真实性。

“要杀光所有我甘愿为之牺牲的人,索斯岚,好大的口气,你真能做到吗?”他此时的冷酷,他此时的淡漠,从温柔到残忍的剧变,还有四处蔓延着的冰冷杀气,所有这一切都让我有些失去自控,大声冷笑起来,“在我值得舍身的名单上,你的名字可比这孩子靠前多了。怎么?要杀光的人里是不是也要包括你自己?其实,我倒觉得你更应该先杀掉你自己,这样才比较匹配伟大的黑羽阁下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吗?”

“玩这种逻辑陷阱没有意义,将军。”索斯岚目光犀利地看了我一眼。

“这不是逻辑陷阱,只是在告诉你,你的宣言是多么可笑。”我脸色铁青地瞪着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快要冻了一块冰,却不会再有一个温暖的身躯来融化这种坚冷,这样的念头让我觉得可笑的其实终究还是我自己。如果不是端格还在索斯岚的手里,我几乎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只是看着他,承受着他的目光,感觉到他的气息,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

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目光变成了什么样,我想一定不如他冷酷,也不如他凌厉,却让向来强硬的索斯岚有些躲闪的垂下了眼睛,沉默着。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接着这个话题讲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那就快点杀掉你自己吧,别让我看不起你。怎么还不动手哪?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吗?将就一点吧,这把刀应该就行了,足够割开大动脉了。”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一扬手,冷冷地扔到了他的脚边。

我很清楚这其实是极端不明智的意气之举,把手头最具攻击性的武器就这么扔给了敌人,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我知道自己的心早就乱了,可是却束手无策。慌乱和迷茫,毫无判断力的举动,夹裹着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就算在再艰巨的逃亡中都不曾有过的情绪潮水般冲刷着理智的堤岸,破开了一个又一个缺口,还有着更加崩溃的趋势。

“你真的很想看见我死吗,将军?你会如愿的,不过不是现在。”索斯岚低头久久地注视着脚边的利刃,英俊的脸庞终于彻底扭曲,猛然用一种从来不曾在他嘴里听到过的破碎了一般的声音对我嘶吼,“除了你,别人我他妈的谁都不在乎,也包括我自己。不要再把你那些该死的责任塞给我,该死的,该死的,我不要!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索斯岚一直没有多少温度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一种近似于哀恸的情绪,就像是飞扎进了海中的深水导弹,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心底里碎裂开来,向外喷发翻滚着,可是在水面上却只能看到一点白色泡沫状的轻飘飘的涟漪在缓缓浮起。

“索斯岚……”即使正在怒火中烧,我还是被他眼底里真切的哀伤惊得愣住了,心里又酸又麻的刺痛着,人也不自觉地向前跨出了小半步,试探着想要接近他。

“不要过来!妈的,别这样看着我!”他马上拽着端格往后退去。

瘦弱的少年用手扒着越收越紧的衣领,两只脚在地面上踢出一条杂乱的拖痕,拼命地呼吸着,喉头被压迫得一阵急促滚动,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迫切。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地阻碍在我们之间,再度树起了一道墙。

我立刻就站住了脚,垂下手,一枚一枚地轻轻摸过插在衣袖上的乌木刺。

木刺尾部的螺旋刻纹很漂亮,在这种硬度的木料上要对针一般粗细的材料进行如此精细的雕刻应该是件很难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第一次抚上这些花纹时的那种淡淡的喜悦还记忆犹新,甚至连手背上的温度都还残存在空气里。

对面他近乎惨淡的神色,我深吸口气,按捺着心中的怒火,尽量语气平缓地说:“索斯岚,放开端格吧。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不要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如果你真的要杀他,他刚才就已经死了。其实,要是还有时间的话,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要逼我用你送给我的武器来对付你,好吗?我不想恨你,真的,我到现在还是不想恨你。”

索斯岚定定地看着我,终于点了点头,慢慢放开了拽着端格后颈的手。

我松了口气,正在考虑接下来要怎么说,那家伙却突然目光一闪,人已经急风一样的蹿过来拧住了我的肩膀,干净利落的反身一扭,想要直接下了关节,另一边的手刀也已及颈,看他的动作,像是想要把我打晕了直接扔到背上带走。

只是这一次,却是我比他快了一步。

缠上他脖颈的手松开了指尖一抹的乌色,顺着他的脊椎滑到后背,轻轻地揽住了索斯岚向后倒去的身体,扶着让他慢慢地背靠在树干上坐倒下来。坦然诚恳的话音似乎还没有完全在风中飘散,我却已经用他送给我的武器,剥夺了他自由行动的权力。就像先前我不曾防备他一样,这时的他也不曾防备我。只能说,索斯岚又一次高估了我的道德。

我那美丽的情人在即将昏迷的晕眩中仍旧竭力半睁着眼睛,目光中是摇摆晃动着的细碎的光芒,尽管零散,却始终不灭,像是不愿意就这么闭上了眼,也许是怕闭上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狠心抚下他兀自挣扎着的眼睑,转身望向端格,正对上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没事了。”我对小东西安抚地笑笑,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很坚定地拥着他转了个身,然后向着来时的道路加了把力把他推了出去,“端格,现在你必须往回走,用你最快的速度回到那群也速小鬼那里去。记住,不管路上遇到什么人,都不要回来。还有,尽量跟着蒙阿术,不要离他太远,照顾好自己,等老师处理完这里的事就会去找你的。”

端格回头望着我,清瘦的面颊上突然挂下两行泪来:“老师,端格只是个不必要的累赘,黑羽叔叔说的没错,所以请不要再为了我而冒险。”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差点杀了你,你不恨他吗?”

端格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颈上的瘀青,身子一抖,脸色有点发白,但却还是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地说:“如果我有黑羽叔叔那么强,我也会想要保护老师的!”

我沉默片刻,低声笑了起来:“端格,我和黑羽本来是想带着你一起去隐居的。我会的,还有黑羽会的那些东西,以后都要教给你。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们原来就打算收养你。你哪?你愿意叫我们一声父亲吗?”

端格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重重的朝着我和索斯岚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伸手抹了一把脸,就头也不抬地跑掉了。

回头抱起索斯岚绵软无力的身体,低头吻去他眼角边的半颗泪珠,跃到树上,找了个最稳妥的位置把他安放在粗壮的枝桠间。修长的腿微曲着,那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仰躺在斑驳的阳光下,额边是挂着晶莹白雪的深绿色束状针叶和树枝,像是远古神话中纯洁少女奉献给酒神的荆环。洁白的皮肤下,似乎可以看到静脉血在静静的流淌着,静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喧嚣的力量,让人移不开眼睛。

“唉,儿子的脾气跟你有点像。”我俯在他耳边轻轻叹了口气。

都聪明,都懂,都不愿意轻易承诺,却也都甩不开那份感情的负累。

其实你们才是诚实的,像天使一样。

“信我一次。”我低着头不去看他,只是把我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上,静默的深拥了片刻。

然后起身,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我远远地避开了那棵每一次震颤都能让我想起情人的呼吸的树,另外找了个视线良好的地方,垂下头半闭着眼睛开始等待。

许多记忆翻滚起来,甜的,苦的,酸的,涩的,百味杂陈。

各种各样的碎片和段列融合起来,变成了条理明晰的思路,也渐渐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感觉已经变得不同,但却只能让我更深的苦笑。

有些人,有些事,又岂是单单一句遗忘就能洒然抛开的?

谈不上怨恨,但也做不到遗忘。

也许就像他也忘不了我一样。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我平静的睁开眼,脑海中却依然浮现着最初相遇时的那个画面。

在一片银白色的月光下,一匹马,一个人,就这么像云一样的飘了过来。

闯进了我那么戒备森严的世界。

第七十七章:剖露

“李严……李严……”

稚嫩而熟悉的声音从林间远远传来,有人在不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站着,在冬日清淡的阳光下微微地眯起了眼,用自然的折射掩住了瞳孔里冷淡的光。可惜这种冷淡却没有能够保持多久,当那个纤秀的身影闯入我视线的时候,我还是很庸俗的觉得心里沉沉的闷痛了一下。

其实对于这个孩子,我并没有多少立场觉得心痛

可是依然很难过。

心底里有一个角落渐渐爬满了细小的裂缝,也许再也修补不好了。

伴随着熟悉的呼唤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少年正沿着山路跌跌撞撞地跑来,身上的衣衫看起来很零乱,像是突然从睡梦中被惊醒了一般,半是迷惘半是憔悴的慌不择路,不断地一声声叫着,不断地睁了迷糊的泪眼四处惊惶地张望着,好像丢失了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就算跑得气喘吁吁,跌得鼻青脸肿也不愿意停下。如果不是白天,这种漫无目的地茫然眼神,也许会很接近幽魂。

然后,他终于停下了,在看见我的一瞬间。

他站在那里看着斜倚在大树旁的我,看着我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和隐藏了光芒的眼,停了那么几秒,接着就一头冲过来扑进了我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我的腰,把脸深埋在我的腹部,不出声的僵直着身体,然后软软地靠了下来,好像突然安心的用尽了所有力气。

虽然那个消瘦的肩膀并没有颤抖,但我还是能感到小腹上的一片衣物已经被一种带着淡淡温度的液体很快浸湿了。咸咸的,微微刺激着我的皮肤,是泪。我不怀疑那些眼泪的真实性,他的泪腺从来就自带开关,任何时候都能收放自如。我其实很早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但却还是每每为他的哭泣而心酸,一次又一次,总是在幻想他在我怀里发出倔强而隐忍的哭声时应该还是真诚的。

不过这一回,我没有再抱住他,没有再把他的脸压到我的胸膛上,没有再妄图给他并不需要的支持和安慰。我只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有点累了。

“李严……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把我丢下了就走……”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冷淡,泪眼模糊的人慢慢从我怀中抬起了头,露出那张娇俏的脸。

还是那双细细的眼,还是那个小小的鼻子,鼻尖上蒙着细细的汗珠,蹙着眉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狐狸的样子。只是,也许再也不会是那个曾经自称小趸的少年了。

“我以为,牧攸殿下已经不记得我了。”我低头看着他,淡淡地说。

“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不记得你……”少年满脸惊慌地叫了起来。

“嘘……”我把食指轻轻地竖在唇上示意他安静下来,“不要说‘永远’那么沉重而遥不可及的词,殿下,那太远了,没有人知道永远究竟在哪里。对我们来说,无法证明、无法牢牢捏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你说过会陪着我的,为什么要把我扔给那些人?我不认识他们,我害怕……”少年怔怔地看着我,泪水突然又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满是水汽的目光中一片惶恐与茫然。

“小趸,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我伸手擦拭着他的眼角,叹了口气。

“我很想你,我很担心你,李严……”少年低下头去,纤细的手臂更加用力地搂住了我的腰,缠得很紧。

我抬起他的脸,轻声说:“牧攸殿下,我说过,我可以容忍谎言,那并不代表我喜欢被人骗。别告诉我,你忘记了拔都拓和那些也速小鬼,却偏偏记得我。这种谎话太可笑了,可不像是我认识的牧攸殿下,不该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好了,你打算要怎么让我相信,药物性失忆可以有如此奇特而精准的选择性,让你在同一时期的记忆里单单留下了对我的印象,包括名字,包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甚至包括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记得你,真的记得你……李严……”少年避不开我的目光,声音颤栗地哭喊起来,身体僵硬的缩在我怀里发着抖,努力的想要靠得更近,好像这样就能消弥两个人之间隐约可见的那道鸿沟。

“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起疑的?是在我重遇端格的时候,就在今天早晨。听到我对蒙阿术说的话了吧?除了卫齐风和塔里忽台,还有谁会突然跳出来,变得对那群也速小子的安危很有兴趣?我的逻辑学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没有什么会毫无原因而突然出现,世上的事,有果必然有因。”我的拇指轻抚着他脸颊的线条,抹掉那些晶莹透明的液体,“其实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或者说,一直都在说服自己相信你。从一开始,我对整个局势的判断就全都建立在你的叙述上。我知道你习惯说谎习惯伪装,可我也一直都在包容你这一点,觉得那些都无伤大雅,不需要斤斤计较的去揭穿。是不是就因为这样,你才觉得我很好骗?”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骗你!我没有说谎!”少年用力地摇着头,泪水都甩开了去,落在冷寂的风中。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叹息:“你知道么,当初你说你三王兄下毒害你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充满了愤恨,恨不得杀了他。那些话真的说得很有技巧,你先对我说不可能是他,却又告诉我刺杀你的卫齐风对他有多么忠诚,甚至还假意叫我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旋涡。我的性格你大概已经摸透了。你很清楚,你表现得无辜,我就越不可能丢下你不管,何况你当时还中了奇毒,生命垂危。在那种情况下,我只会留下,继续让你利用。我甚至已经在心底承诺要帮助你,如果你要的是王位和尊严,我真的已经决定要帮你了,可是这些大概还不够。你其实只是把我当作了棋局上的一颗棋子,而且还是未必重要的棋子,毕竟除了我自己以外,我手中并没有其他可以看得到的实力。既然当时已经选择了拔都拓,现在何必还要追来?这又是不该犯的错误,如果想要成为霸者,就要狠心,对自己狠心,对别人更要狠心……”

“李严!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受伤中毒总不会是假的吧!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在你眼中,我永远都只是骗子,从来不值得信赖,甚至连个奴隶都比不上,是不是?”怀中的少年终于在颤栗中后退,面色凄凉,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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