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庙里被关一晚,陶泽心中的愤懑达到极点,不过他已不再摔东西,也不再叫骂,他在等待,等待一件事──理人入侵。
陶泽并非是一位真正无能的人,因为他有野心,有野心的人,就不会停止欲求,就能干出一些别人干不了的事情。
当然,现在他还在囹圄中,不过等会便不在了。
适才,陶泽的母亲陶城夫人来看陶泽,陶泽痛哭流涕以表示自己的悔悟,而原本就宠溺陶泽的陶城夫人更是心疼不已,立即去找
陶主。
禁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守卫急冲冲说:“大公子,城内的理人骚动,都说理人就要打进来了,陶主唤你去议事!”
陶泽并不惊讶,他起身随守卫前去,一脸阴笑,这对他父亲可是件大坏事,对他则是天大的好事。
这恐怕是他这一生最好的运气,他必然把握住。
出宗庙,陶泽回家更换衣服,与家中妻子笑语他的好日子要到来,他磨磨蹭蹭一番,才前往议事殿见陶主。
议事殿里,陶主与几位陶氏老者都在,殿下还伏着位理工,正是姒常。
“事都商议好了,你才过来。”陶主一看到这不成器的大儿子,就一肚子火。
“父亲平日里议事,有我无我不也一样。”陶泽一脸冷漠,话语中有怨意。
“不成器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才能为我分忧?”陶主怒骂。
“并非儿子不给父亲分忧,只怕父亲不给我这个机会。”陶泽看向伏地上的姒常,心中早有计划。
“你能做些什么?”陶主看向陶泽。
“一方面查清城内与城外理人是否有勾搭;另一方面派人去虞城请求救援。”陶泽回道。
在座的长老们都点了点头,显然,他们认同陶泽的安排。
“排查理工之时,不得滥用刑,至于求援虞城,我已经派人。”陶主说。
“谨听父亲训导。”陶泽躬身退下。
领来命令,陶泽和姒常及几十位士兵,一并前往治玉坊。治玉坊的众人,见这情况,操上家伙全都围蔟在一起,准备动手,只差
姒璧一句口号。
“老家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姒璧质问姒常,姒常一言不发,姒璧扫视众理工,一位年长的理工立即跪伏在地,悔恨地说:“姒璧公子,是我说的,我不该告
诉姒常。”
“将这夷人抓下!”陶泽可没心情听这群理人叽里咕噜,他虽然听不懂理人的话,也看出这位年少的理工才是头目。
陶泽身边的士兵一涌而上,将姒璧捆系,姒璧并不挣扎,他知道事情败露,什么指望也没有了。
“大公子,他是我们白湖的公子,大公子将他押给陶主审讯吧。”
姒常见姒璧陶泽被抓,担心会被杀害,才这么说。
“姒常!我不用你假惺惺!你这个老糊涂,你要害死这些族人吗?”姒璧见姒常为他求情,一时怒火攻心,大声怒骂。因为气急
败坏,他说出的是花族的语言。
“有意思,你就是陶熊的奴人?怎么送到治玉坊来了。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说花族的语言。”
陶泽一把揪住姒璧,将姒璧上下端详,见到姒璧极年少,容貌秀丽,又想到曾是陶熊向陶主讨要的奴人,心生邪念,冷笑说:“
这么说,我那不近女色的六弟玩腻你了。”
姒璧被捆缚,自然失去自由,无法还手,他唾了陶泽一口。
陶泽擦去脸上的唾液,脸色阴戾,他踹倒姒璧,一顿猛踢狠踹,姒璧这回倒是倔强,遍体鳞伤,但却一声不吭。
“大公子,你留他一条命吧,大公子!”姒常怕姒璧被打死,急忙抱住陶泽的大腿。
陶泽踢走姒常,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姒璧,也扫视过身边怒不敢言,一脸愤懑的理工,他让士兵将姒璧押走,至于治玉作坊的理
工,他大言宣布:无论是否参与造反,一律关禁,大战之前祭旗!
告密的姒常一并被陶泽带走,这个对陶主忠诚,对白湖理人巫长也忠诚的理人,对自己今日所做一切显然悔恨不已。
姒常在陶城居住很多年,他即是花族人也是理人,他大概是不想看到治玉作坊里的人因为有谋反的行为而遭杀害才告密,但却不
曾想,陶主会让一向寡恩残忍的陶泽来处理这件事。
在陶泽家中,姒常跪伏在地上,等待陶泽对他的处置,陶泽让侍从递给姒常一把短刀,悠然说:“我可以不处置你,不过看来你
将害死三十多名理工,心里有愧吧。”
姒常握住短刀,一脸沉痛,他抽出刀,正欲刺向心尖时,陶泽出声制止:“我给你一次机会,救下你三十余名族人,并且也能让
你的亲人活命。”姒常懵懵看向陶泽,他不清楚,这位性情残忍的陶城大公子到底想要他做什么事情。
陶泽并不是真的庸能,他有个才干,不被他老爹认可的才干,就是他了解人性的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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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人军队逼近陶城时,陶熊人还在返回陶城的路上,陶主登上城楼眺望,看到外头密麻一片理人,皆藤衣藤盾,手挽弓,持长矛
。白湖理人已经有四五年不曾出动这么多人,这一次显然是倾巢而出。
防御力不高,围墙低矮的外城很快在理人的进攻下遗弃,居住于外城的居民不得已全部撤入内城,包括被关禁的三十几名理工。
陶泽曾说要将这些理工祭旗,那只是恐吓的话,因为陶主没这样的命令,而且他还需要这些理工。
居民与士兵全进入内城,内城有牢固而高大的城墙,理人占不到便宜,不过他们攻得进外城,便也欢喜的洗劫一番。陶城的富人
居住在内城,外城主要是居住一些平民,还有各类工坊的工人。
白湖理人在姒璋的带领下,进入陶城外城,这是不常有的事情,姒璋的父亲也从未有过的胜利。不过攻进外城,还不是姒璋的真
正目的,他不只要抢食物、女人孩子,还要抢财宝,外城收刮不到多少油水。
姒璋命人围困陶城三面,另一面是山,陶城人插翅也难飞。
夜里,姒璋在外城扎营,有外城搜刮来的大量食物,他们围困陶城一两个月完全不成问题。
陶主压根没想到外城会这么快沦陷,他派遣过几批人前往虞城求救,不过陶城被围困三面,必然出不去,至于走北面崎岖的山路
,虽然没有敌人,各类毒蛇猛兽也是极大问题,能不能活着出去,只能看运气。现在陶主只能坚守不出。陶城的兵绝大多调去参
与东谷之战,城内空虚,只有士兵三百多人,老弱加上也不足五百。守内城足够,再坚持几天,东谷之战结束,大兵就将前来援
救。
此时,城中的人,仍心怀希望,即使外城的居室被毁坏,理人退后,仍能营建,而一旦援兵到来,这些该死的理人必然要被打得
抱头鼠窜。
外城沦陷时,陶熊正好渡过浣水,他派随身的几位仆从去前方探路,结果全都没回来,原本就听到兵戈撕杀声,再加上仆从没返
回,陶熊直觉告诉他,陶城被理人围困了。
他登上高地巡视,果然发现理人围困住陶城,发现这样的情况,陶熊返回虞城求助显然来不及,他必须得想办法进入陶城,但是
也必须有人前去虞城通报,请求援兵。此时陶熊身边还有两位仆从,他让这两位仆从赶紧回虞城去求援兵,他自己则想个法子进
入陶城。
遣走仆从,陶熊趴在林丛中等天黑,天黑后,他将从北面的一条小山道进入陶城。陶城北面是一座大山,陶城就是偎依这座大山
而建,北面山林与杂草,布满蛇虫,山上还有野兽。陶熊选这么一条路,完全是因为没有其他进入陶城的办法。
天黑,陶城北面的城楼点上火把,城楼上有几名士兵巡视,陶熊缓缓接近城墙,他未走到墙根下,耳边便听到“嗖”的一声,一
把长矛从他身侧擦过,他被守城的守卫发现。
“我是公子陶熊!刚从虞城回来!”陶熊从草丛中站直身,朝城楼大声喊叫,他声音刚落,第二把长矛便落在他脚边,好在城楼
上的士兵听到他的声音,并没有再射出长矛。
陶熊走至城楼下,守城的士兵丢下火把,将陶熊的模样照明,确认是六公子陶熊,守城的士兵这才开启城门。
“六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士兵急忙迎向陶熊。
“外城是否沦陷了?”陶熊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外城的情况,他白日在高地察看的时候,便发现外城的情景与往常不同。
“六公子,我们人都退回内城,这次理人人多势众,外城很快就被攻陷。”士兵回答。
陶熊进入城门,叮嘱士兵要看好北门,便急冲冲赶往他父亲平日商议事情的大殿。
应该说陶熊来得很不是时候,此时的陶城,被夜幕笼罩,本该静穆的大殿正陷入混乱,陶泽带着几名家仆劫持陶主,并在大殿上
宣布,如果城中长老不立他为陶主,便放理人进来。
陶熊前往议事大殿,大殿灯火昏暗,偶儿传出一两声尖锐叫声,让陶熊不安,他奔跑想前,还未进入大殿门口,便被左右冲出的
几位士兵打扮的人扑倒,捆束。陶熊大叫:“我是六公子陶熊,你们做什么!”陶熊力气不小,几番要挣扎,最终被践踏于地。
突然遭遇到这样的袭击,而且是在陶城内,陶熊不可能不震惊,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手握陶主权钺的陶泽从殿内走出。
“六弟,你来得正好。”陶泽阴笑,他身后尾随着三十多位理工,都是士兵打扮,手握利器。
“你……爹呢?我要见爹!”陶熊激动地大叫,他来迟了,陶城竟真得发生变故。
“我刚和长老们达成协议,因为老陶主的无能,才使得外城沦陷,而我将与理人统帅姒璋协议,让他退兵。”
陶泽沾沾自喜,不时挥动手中的权钺。
听到陶泽的话,陶熊怒火攻心,不过此时不是他生气的时候,他还需要搞明白,在他离开陶城这几天,陶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让理人退兵。”陶熊冷笑。
“理人统帅姒璋曾派使者过来见我,如果陶城给出五箱财宝,三十名少女,二十名壮年,他便会引兵退去。”
陶泽悠然回道。
“这么说你勾结姒璋,并由此胁迫长老让你当陶主了?”陶熊怒极而笑,他早该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些理工为何会追随陶泽,长
老为何会屈服,只是不愿意相信他的兄长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押下去!”陶泽被陶熊蔑视,显然不想再与陶熊交谈。
“泽!大哥!你要是再一错再错,陶城会毁灭在你手里!”被押走前,陶熊竭声大叫,他只希望还能将这利欲熏心,是非不辩的
兄长唤醒。
“不可议和,再守城两日,援兵必到!”陶熊留下这句话,便被士兵强行拖走,他始终不服从,一直挣扎,这也使得他没少挨揍
。
“不会有援兵,那是敌人。”陶泽冷哼,他是不可能让陶婴进入陶城的。
陶熊被关押在陶泽宅中,为防止城中不服从的人去偷放陶熊,陶泽想得十分周到。陶泽平日里也有些支持者,这些支持者,无外
乎是些期望从他身上获得利益的人,这些人中有陶泽的朋友,有陶泽的仆人,由这些人看押陶熊是再好不过了。
按说老陶主有令,私宅是不准设狱,陶泽也只是将关押奴隶的奴房稍微改造了下,这样的地方阴冷潮湿,昏暗不见光。
被投下狱时,陶熊手脚仍被束缚,被恶狠狠抛在冰冷的地上,疼得他像只蚕一样扭动。陶熊平日里虽然也会制陶,但只是兴趣,
他不必像陶工们那般辛劳,这家伙可以说是养尊处优,又遭束缚又被打,现在再这么狠狠被摔,陶熊哪受得住,躺在地上痛苦的
呻吟。
狱中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窗,能采集点光线,就在这极有限的光中,躺地上动弹不得的陶熊瞅到了坐在角落,遍体鳞伤的姒璧
。
“姒璧,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极为吃惊,陶熊想来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无奈捆得太紧,只是再次磕疼背脊。
“你也有今日。”姒璧冷哼,他仍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压根不想与陶熊套个近乎什么的。
陶熊听到姒璧的话,反倒笑了,扭动下身子,将脸朝向姒璧,悠悠说:“我让你逃离牢狱,送你去治玉作坊,你自己倒是进了我
大哥的家狱,自找的吧?”
也难怪陶熊做这么推断,理工几乎都追随他兄长,而姒璧却被独自关在这里。
“既然是你兄弟,还把你关在这里,想来你这个弟弟做得也不怎样。”姒璧讥讽陶熊,虽然他没有走近打量陶熊,但远远看着,
就知道这混蛋伤得不轻,而且被捆得跟只待宰的羊一样。
即使被姒璧嘲讽,陶熊却似乎很高兴,呵呵笑了几声,安然躺在冰冷地板上,好一会都不再说话。
“都快被杀了,有什么好高兴。”姒璧很是不满陶熊的模样。
“我在想我们真有缘,姒璧,真高兴这死狱之中有你陪伴左右。”
陶熊显然在调侃,他的调侃可把姒璧怒得不行,姒璧抓住墙脚一块枷木抛向陶熊,枷木不大,敲在陶熊的头上,显然砸得不轻,
陶熊哎呦一声。
姒璧恨死陶熊了,自从被这个人抓到后,他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不是关就是捆,被抽鞭子,被踢打,现在还落入这肮脏发霉的鬼
地方。
听到陶熊唉呦一声,姒璧没心思再理会他,自从被抓到陶城,九死一生,姒璧也不过是等死而已,哪有心情跟陶熊一番见识,不
过此时这个让自己恨不得捅上几刀的男子跟他一样的遭遇,倒是让他稍微有些惬意。
“你怎么被打成这样?是陶泽打的吗?”
姒璧不理会陶熊,陶熊却仍找姒璧说话,听那口吻,陶熊显然也没将姒璧拿木块砸他的事放心上。见姒璧不搭理,陶熊又接着问
:“你手脚没被捆系在一起吧,能移动吗?”
“做什么?别想让我帮你。”姒璧冷冷回答。
“姒璧,我腰间有把匕首,藏在外衣里边,帮我把绳子割了。”陶熊艰难动弹身子,想示意姒璧他匕首放在哪里。
姒璧不动弹,他没兴趣也不可能去帮陶熊。
“姒璧,你还气我吻你吗?吻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陶熊说得有气无力。他被五花大绑,身上又有摔打伤,必然痛苦万分。
只不过他这话要让姒璧同情,那是做梦了,不提这事还好,姒璧最多就跟他安然相处,各不相干。
“想要我救你?”姒璧愤然站起,朝陶熊缓缓走去,他走动时腿脚并不麻利,显然有腿伤。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在这种地方!”
姒璧挥拳朝陶熊那张有血迹的脸狠揍了一拳,没有反抗能力的陶熊痛苦咳了一声外,没有其他反应。
“当你羞辱我时,我曾告诉过自己,别让我找到机会报复你!”姒璧将陶熊腰间的衣服扯开,手探进陶熊腰腹摸索,他在找那把
匕首。
“我怕痒,轻点。”陶熊口吻不变,仍是调侃。
姒璧怒瞪陶熊,拔出匕首,架在陶熊脖子上,冷冷说:“这样你还笑得出来吗?”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从在社牢里,你照顾受伤的伙伴就知道,姒璧,你很善良。”
陶熊并不是傻瓜,他觉得姒璧并不是个凶狠的人,想劝下姒璧别冲动,无奈姒璧可是个记恨的人,这段时间遭遇的一切,是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