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当即便想要拔出腰间的短剑杀掉秦桧,却忽听得赵构道:“山儿,不要胡闹。秦相公为国操劳,重病在床,连话也说不出来,你若是执意妄为,朕饶不了你!”
萧山便明白了,赵构这意思,是不要让秦桧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萧山伸手将秦桧的嘴巴捏开,取下头上的簪子,插入秦桧的喉中,将其声带刺破。
又准备刺向他的心窝伤口,让其当场就死的时候,赵构淡淡的道:“今日朕前来探望秦卿,竟没想到卿竟病重至此,看这样子,恐怕活不过今夜了……秦卿为国尽忠,朕想到这里,便觉得心痛如绞!”
萧山觉得赵构要求有点麻烦,还不能立刻弄死,但也不能让他活太长时间了。
这可是个技术活,萧山将其胸前绷带解开,果见到箭伤正中胸口,他用铁簪沿着原本的伤口刺入,直抵心脏。秦桧一时汗如雨下。
赵构不不语,萧山将秦桧绷带衣服全部穿好,才听到赵构疾声道:“秦相公,你……快来人!”
秦熺等人一直守在屋外,此刻听见赵构叫喊,都齐齐抢入房中,赵构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招呼秦熺赶紧把秦桧扶上床,自己却不动手。
秦桧在床上,一双眼睛只瞪着赵构。
秦熺心中疑惑,叫道:“父亲,父亲你怎样了?”
秦桧根本不能回答,只能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用尽力气指着萧山。
秦熺转眼质问赵构:“刚刚家父还好好的,到底说了什么,家父竟成了这样?”
赵构脸上作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又十分的痛心疾首:“是朕一时不查,办事疏忽,愧对秦卿!”他一面说,一面指着萧山,“朕原本以为,带秦卿义子前来探望,秦卿会病愈的快些,但竟没想到,秦卿一见这个人,便怒火攻心,竟再次病倒!”
秦熺猛然回头,盯着萧山,终于从萧山的脸上,看到了当年的依稀影子。
秦熺咬牙切齿:“陛下,此人是家父的仇人,他忘恩负义,请陛下将其交给臣发落!”
赵构微微的点了点头:“朕从未见过如此不孝之人,就把他交给你,你可以自行发落!”
萧山心中一惊,他开始还在怀疑,赵构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的就肯带自己前来,此刻总算是疑惑得意解开,原来赵构心中打得是这个一石二鸟的主意。
秦桧此刻躺在床上,双眼微闭,颤抖着从床头摸了一样事物,递到赵构的面前。却是一张有些泛黄的帕子,正是当年秦桧初得宠时,赵构所赐。
秦桧亦知道赵构此刻是下定了决心,有了杀意,只恨自己动手慢了,平时见他懦弱胆小对自己容让,掉以轻心以至于有今日之事。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了别的办法,他此刻拿出旧物,有了服软求情之意,他将帕子叫道了秦熺手中,又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赵构,希望赵构在自己死后,不要动秦氏一族。
赵构见了旧物,心中亦有所感,毕竟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很愉快的合作。他隔了一会儿,道:“秦卿当年的功劳,朕不会忘记。”
秦桧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岂料秦熺忽然插嘴:“家父若故,不知下任宰相是谁?”
秦桧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的脂粉都被冲掉,露出的皮肤犹如金纸。
赵构的脸色也猛然一变,说出的话十分冷淡:“此事卿不当与!朕还有事情,先走了。”
说毕,便转身离开了秦桧的卧房,自行带着两个侍卫去了,只将萧山留下。
秦熺咬牙看着萧山,心说我爹都病的快死了,你竟然还来火上浇油,当下竟顾不得秦桧在床上呻吟,只瞪着萧山,一挥手,厉声喝道:“将他拿下!给我爹陪葬!”
赵构走出秦桧府中,心中轻松无比,他心中计算着时间,秦熺收拾萧山需要一定时间,搞清楚真相那就需要更长的时间,等秦熺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理顺,自己已经足够布置一切。
他脚步有些轻快,回到宫中,当即便下旨:秦桧所有子孙致仕,不得再任要职。
又在心中飞快的盘算,哪些官员该在今夜拿下,哪些该暂时不动。
赵瑗一直等待宫中,他见了赵构的脸色,便知道萧山已经成功,可是赵构是和萧山一起去的,但怎么没回来?
赵瑗一边帮赵构拟旨,一边问道:“阿爹,萧山呢?”
赵构心中冷笑,语气也淡淡的:“瑗瑗,萧山自以为是、擅做主张又目无君上,往日秦桧在时,笼络他对付秦桧倒是一员干将。但如今秦桧马上便死,这个人你以后不要再离他太近。”
赵瑗吃了一惊,不知道赵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本来是在帮赵构拟旨,此刻手中一抖,笔便在黄绢上落了一个墨团。
赵构见状,道:“他没事,只是先回去了。我估摸着半夜秦桧的死讯就会传来,今天晚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耽误正事!”
赵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知道如果在这种时刻,逼问赵构的话,只会把事情办得更加糟糕,他定了定神,帮赵构将圣旨写好。赵构一口气说了十二道圣旨的内容,各处的人事调动等,想来他在心中也已经想了很长时间如何善后。
一切和赵构所料的差不多,圣旨才刚刚拟好,便有小黄门进来通传:“秦相公,病逝归天了!”
赵构微微点了点头,道:“着令杨存忠来见朕!”又对赵瑗道,“瑗瑗,你也累了大半天,今晚在宫里歇息吧,恐怕一会儿还有事,千万不可到处乱跑。”
赵瑗心急如焚,不知道萧山到底安危如何,听到赵构这样说,便行礼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见到杨存忠前来觐见。
杨存忠进殿之后,赵构立刻开门见山的道:“朕刚刚得到消息,半个时辰前,秦相公病逝了。存忠,你带上兵马,去将秦桧所置的殿前马军司制住,让其不得乱来。再派上精兵,去将秦府围住!”
杨存忠有些担忧道:“半个时辰,恐怕过去很久了,若兵马全出去,宫中万一有变如何?”
赵构微微的笑了笑:“就凭秦熺那个蠢货?他现在应该正忙着清理内贼,还没时间想到这些!”
杨存忠对于赵构这句话有些狐疑,但并未多问,即刻带兵而去。
赵瑗在殿外一直,听到了赵构那句话“秦熺现在应该忙着清理内贼,还没工夫想这些!”
内贼是谁?萧山和赵构一起去的秦府,为什么却不见他回来?赵瑗只稍稍一想,便觉得手脚冰凉
82、相见
内贼是谁?萧山和赵构一起去的秦府,为什么现在不见他回来?赵瑗只要稍稍一想,便觉得手脚冰凉。
这个时候他不能去问赵构,只要一问,萧山的状况只会变得更糟,不但如此,自己也会跟着受到猜忌,使得以前两人的努力都白费。
也不能去找赵构贴身的侍卫打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赵构带去的侍卫都是皇帝的心腹,一定会将此事上报。
赵瑗心中一团乱麻,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索着赵构刚刚那番布置中的漏洞。
片刻之后,赵瑗再次回身,走进殿中,对赵构躬身道:“阿爹,让杨相公前去秦府是否有些不妥?”
赵构一怔,不明白赵瑗此话何意。
赵瑗道:“杨相公是殿前司统制,人人都知道他是阿爹的肱骨之臣,只有他一个人前去秦府稳住局势,怕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会说秦贼之死是阿爹指使的。流言虽不可畏,但恐怕金国会以此为借口找麻烦!”
赵构虽然干掉了秦桧,但心中对于此事也有些害怕,他本来没想去亲手杀死秦桧,但萧山跟他同行,局面发展的有点出乎意料,不得不做出选择,现在一想来,当真是后怕。
赵构道:“那依你看,如何最好?”
赵瑗尽量将自己的脸上不露出任何的表情,低头道:“儿臣和秦贼不和,路人皆知。愿在此刻出面,即便是有流言,那也只会针对儿臣,万一金国询问,也好有回转的余地。”
赵构尚且不知道赵瑗是担心萧山,在他心中,任何人都是一颗棋子,决不可能有人会这样担心棋子的安危。此刻他听赵瑗这样说,还当对方是在为自己的后路名声考虑,心中暗道:这孩子孝顺,不枉我平日对他的厚待。
想到这里,赵构便点头道:“你的顾虑很有道理!但此事之后,恐怕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赵瑗跪下道:“儿臣不怕委屈,只愿为爹爹分忧!”
赵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等于默许了赵瑗的行动。
赵瑗缓缓的倒退出大殿,又不紧不慢的走出皇宫,一出宫门便即刻策马飞奔,片刻之后就赶到了秦府。
只见秦桧府上灯火通明,哭声骂声乱成一片,秦熺头发散乱,肩膀上还带着血迹,正在责问杨存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爹死了,你们就都翻天了吗?”
杨存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常年在赵构身边,深知赵构性格,这一次他奉命前来,身上没有带赵构的圣旨,一不能抄家二不能无礼,毕竟秦熺是当朝副相,只得说是听说秦桧死了,特意奉命前来保护秦府安全,以免让人混乱摸鱼的。
秦熺被这个忽然的变故搞得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想要摆出平时的官威,但此刻秦桧已死,根本没人再买他的帐,正在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转找不到关键的时候,忽然见到赵瑗前来,立刻上前,怒斥道:“殿下,你来的正好!这是怎么回事?”
赵瑗心中满满惦记的都是萧山的事情,现在见到秦府上有着十多个侍卫倒在地上呻吟,院中血流了一地,即刻大声呵斥道:“秦相公刚没,他府上就乱套了吗?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地上倒着的那些侍卫,神情威严的问。
秦熺看见赵瑗,咬牙切齿,冷笑道:“殿下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问殿下,那个秦山以前在王府当侍卫,如今就是他害死我爹的!当下属的谋害当朝国相,殿下也难逃干系!”
赵瑗心中担心萧山的安危,没去理会秦熺出言无状,只是道:“秦山呢?把他带出来见本王!”
秦熺气急败坏:“他杀了我府上二十多个侍卫,已经畏罪潜逃!要全国通缉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赵瑗听到秦熺这样说,心中悄悄的舒了一口气,回头对杨存忠道:“杨相公,恐怕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来此捣乱,你派兵进入府上,每一处都要仔细搜查,免得有歹人藏身期间!”
杨存忠刚刚见到赵瑗赶来的时候,先是一愣,不知道普安郡王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不回避反而跑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心中一转,便马上明白了皇帝如此安排的用意,分明是要让赵瑗在前面当靶子,做一些皇帝不方便做的事情。
他当即躬身答道:“是!”说毕,也不等去征询秦熺的意见,便手一挥,朝身后的殿前司侍卫大声下令,“进府搜查,一定要保护秦府所有人的安全!”
秦熺万万想不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搞成了这个样子,上前拦住准备进入秦府的赵瑗,被赵瑗伸手抓住胳膊甩开,赵瑗厉声道:“秦少监稍安勿躁,非常时刻,多有得罪,等天明陛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毕,便朝着秦府走去,他身后的殿前司侍卫亦跟着涌进秦府,火把登时就将秦府每一个角落照亮,脚步声早吵杂,秦府的女眷哭啼声不断的传来,赵瑗也顾不得那些侍卫到处乱闯,他只是害怕刚刚秦熺说话不尽不实有所隐瞒,萧山还在秦府被关押起来了。
殿前司的军士立刻就将秦府的每间房都搜了一遍,唯有秦桧孙女出阁前的闺房没有搜查,秦桧的孙女是吴皇后的弟媳,不能够轻易得罪,普通军士不敢随便入内。
赵瑗亲自上前,推开阁门,见到里面空无一人后,心中稍安,他在秦府走了一圈,见到有一串血珠顺着小路滴到了墙外,赵瑗心中暗想萧山大概是受伤了,但是能够逃走应该不至于太严重。
等到秦府搜罗了一圈之后,杨存忠便将所有侍卫撤出秦府,只在外围了一圈,以防有变,赵瑗心中暗自揣测,萧山受了伤会跑到哪里?萧山在临安的熟人并不多,似乎除了自己的王府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但王府半夜已经关门,又守卫森严,他受了伤不一定能够闯进去。
他本该呆在此处以完成赵构转移幕后黑手的战略意图,可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思再呆在秦桧府上,自己出宫的目的已经达到,前来秦府也没找到人,便对杨存忠随便找了个借口后,就匆匆离开,带着两个贴身侍卫在临安城中乱转,可偌大的临安城,今夜又有巨变,普通百姓就算是听见动静也都紧闭门窗,没有人会出来,让他找也没有地方找。
正在赵瑗又是焦急又是担忧的时候,忽然在街道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先是一愣,随即策马上前,走到那人的面前跳下马,叫道:“彬甫!”
那人抬起头来,一张脸在黑夜中也难掩光芒,不是别人,正是听从了萧山的建议,两年前进京赶考,一举高中,现任彭州通判的虞允文。
虞允文见了赵瑗,也是呆了一呆,他这次进京述职,才呆了三天,尚未见到皇帝,就遇到了今夜秦府巨变。
赵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允文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因为刚到,还没来得及前去拜会殿下。”他已经来了三天,没去见赵瑗全然是因为赵瑗最近在风口浪尖上,不好去公然拜见。
此刻赵瑗听虞允文这样说,也没多想,便问道:“你见到萧山了吗?”
虞允文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赵瑗道:“他……他有麻烦了,如果没猜错,他甚至受伤了,我正在到处找他!”赵瑗一面说一面到处张望,他说完这句话后见虞允文没有什么表示,显然是虞允文也不知道的。他要再次跳上马正准备去别处找一找的时候,虞允文忽然上前拉住赵瑗的马缰:“殿下,我有个朋友今晚刚好在我那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赵瑗一怔,看向虞允文,虞允文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瑗直到此刻,一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跟着虞允文一起朝着一条小巷走去。
虞允文在半路上对赵瑗低声道:“也是凑巧,我听到城中有些动静,就出来看看,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昏倒在路中央,赶紧上前去看,才认出来是萧将军。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让我保密就又昏了过去,正准备出门给他弄点药,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刚刚见到殿下也不敢乱说。”
赵瑗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听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几个字,指甲几乎要掐进手掌的肉中。
虞允文将其带到小巷中的一户不起眼的人家中,推开门,道:“这是家父往年进京的时候,买下的一处房屋,里面简陋粗鄙,殿下不要介意。”
赵瑗点了点头,走入院中,果然见到院中只有三间平方,也不过是个尺寸见方的小院。临安地价比金子都要贵,能够买得起这里,也需要有些家底了。
赵瑗命自己的两个侍卫在外等候,自己伸手,推开唯一间亮着灯的偏房,走了进去。
虞允文则不进房,自己在院中跟赵瑗的侍卫闲聊,询问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赵瑗走入房中,房中布置也很简朴,仅有一张小床,床头摆着一张小桌,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床上躺着一人,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依旧是那套太监的衣服,上面血迹斑斑,头发散乱,有的黏在脸上,有的散落在枕头上,双目紧闭,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赵瑗看的清楚,正是萧山!
赵瑗只觉得心中一痛,走上前去,伸手握住萧山垂在床外的手,只觉得他手心冰凉,脉搏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