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低下头的时候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双眸,在眼睑处形成了一块阴影。
他这也算是帮他解脱了,不是吗?
55.温馨
听到门铃声,季岚清便知道肯定是江弈来了。他正在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心头却是闪过一丝惊喜,像是不知不觉中也期待着他的到来。
季岚清到门口打开了门,江弈身上还穿着西装,额角布着淡淡的汗痕,看起来像是刚从公司下班一样。
他看到季岚清开了门便笑着站在他面前打了个招呼,“哥哥~”他喊了一声,眼中是遮也遮不住的暖意。
这个眼神看得季岚清有些心乱,但是心里你潜意识又一直在告诉他,江弈已经有未婚妻了,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想东想西的好。
季岚清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己最近在想着什么呢。现在只要当个好哥哥就行了,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江弈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来的时候没有带礼物来真是不好意思。”
“快进来吧,怎么老这么客气,说什么礼物。”季岚清招呼着他进屋,语气中却带着一些责备与失落。
江弈也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情绪,心里算盘打得正响。进门时却发现季岚清没有穿鞋就跑了出来开门。
他的眉头马上不可见地轻皱起来,“怎么又不穿鞋,地上是木地板,会凉不知道吗?”江弈一边说着,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都变了就蹲下捧起他的脚给他套上了一双棉鞋。
季岚清低头看着蹲下的江弈,有些不适应地想要缩回脚,却又被他一把抓住,塞进了一片绵软之中。
他对于江弈的也只能心虚地说出一句,“我忘了……”原先自己与江弈在一起的时候倒一直是记着的,但是这两年都是自己住,对于一些小事他自然就容易忽略。
江弈温热的掌心触过自己微凉的脚掌,一如当年的季宸熙的所做一般。季岚清心中的那道思绪被牵引出来,竟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好了,下次可不能忘记了。”江弈直起身呼了一口气,然后往房子里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这里还是没变呢。”他垂着眸,也像是怀念着什么。江弈一边走出玄关,一边又打量了一次里面的摆设。
几乎是没变过的,还有季岚清为了自己买的模型摆在电视柜上,阳台上养着几盆花草,已经结出了一个个小小的苞,生意盎然。
只不过屋子和过去比起来的确乱了不止一星半点,厨房里还有没清洗的碗筷,不经常拿取东西的柜子上也沾了薄薄的灰尘,沙发上的垫子明显地就歪到了一旁,看样子也是不经常坐。
季岚清看到他打量的时候,心里又在懊悔自己昨天竟然没有打扫房子,连碗都没洗。
他只好一边收拾好沙发上的几个垫子,然后让江弈坐下,语气中还有些尴尬的意味。
江弈突然很愉悦,连眼角都微微地上扬,泄出几分笑意。他往正在匆忙收拾着杂物的季岚清喊了一声。
季岚清收拾着手边的杂志和报纸,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算是应了他的那一声。
“哥哥果然没有我就不行了呢。”他语气中的愉悦让季岚清都有些莫名其妙。
江弈却是觉得,没有了他的哥哥,连自己的生活都打理不好。所以,哥哥现在有没有想要一直依赖着他的冲动呢?江弈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
而季岚清却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承认江弈走了之后的那几个月,自己的生活的确是乱糟糟的,生活的重心都找不到方向了。
但是这几年他也没有一直消沉下去,即使是这样,还是被他看出自己过的并不好了吗?
江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像是没看到季岚清说不出话的样子,而是开口说自己饿了,也算是给了季岚清一个台阶。
“我们出去吃吧?”季岚清看向正在翻冰箱的江弈,对他提议。
“不要。”江弈直接了当地开口拒绝,然后从冰箱里翻出了一块冰冻的牛肉和一些蔬菜与西红柿,然后放在料理台上。
“哥哥这么久都没给我煮过饭了,我好想念啊……这几年都吃不饱。”江弈苦兮兮的样子说的煞有其事。
季岚清噗地一声笑出来,他在江家会吃不饱?肯定不知道多少山珍海味天天变着花样来呢!
“行了,我给你煮。”他卷起袖子走进厨房,围上一条淡色的围裙,又惹得江弈多看了几眼。
“哥哥,下次我给你买条粉色波点的围裙吧,很可爱的那种。”江弈认真地提议。
“你敢。”季岚清拿着铲子敲了敲锅,“去给我切菜。”他也毫不客气地使唤,江弈倒是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洗菜切菜了,似乎对干这个事很愉悦。
“难不成其实是人妻?”季岚清瞄了一眼他井井有条的动作,低声嘀咕了一句。
江弈翘起嘴角,当做没听到他说的话。心情却是十分愉悦了,这样轻松的气氛已经让他妄想很久了。
突然,有节奏的切菜声顿了一下,江弈抬起头,“哥哥,如果我切到手了你会怎么办。”
季岚清敲开了两个鸡蛋放进碗里,正用筷子快速地搅拌这,听到他这个问题也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应该会像以前一样帮你上药再哄哄你这样吧。”
“这样啊……”江弈点了点头,眨了一下眼睛,手又动了一下,左手的食指指腹便出现了一道殷红的痕迹,先是一颗颗血珠渗出,接着便染红了指尖,滴到了砧板上,晕出一片红印。
季岚清只是不经意地抬头往这里一瞥就看到了这一幕,“你干什么呢。”他放下手里的碗和筷子,有些慌张地捧起他的手指。
“你看,切到手了。”江弈举起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神中甚至带有一丝小孩子受了伤就到大人前撒娇一般的意味。
“你是不是故意的?”季岚清挑起一边的眉毛,用着是疑问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十分肯定。
“没有。”江弈用右手摸了摸鼻子,眼神诚恳地对上他质问的视线。
“那你会给我上药然后哄哄我吗?”江弈又加了一句,目光炯炯地盯着季岚清。
“你的目的是这个?”季岚清拿来棉签给他清理了上面的血痕,语气平淡地问。
江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动了动手指,眼角也委屈地耷拉了下来,“哥哥我好痛,你给我吹吹~”
他手指上传来棉签粗糙的触感,定定盯着季岚清因给他上药而垂下的睫毛和眼睑的阴影。一般不是要放进嘴里含着的吗,为什么哥哥要给他用棉签?真可惜。
季岚清听了他的话也没再追究,纵容地给他一下一下轻轻地吹着气。眉眼柔和,神情专注。
炉子上还炖着汤,滚烫的沸腾声响亮,升起袅袅的热气,让厨房都充满了香味。
这样温馨的气氛,再加上最爱的人,足以让所有人溺毙在这样的情景中。
等收拾好了伤口准备好菜肴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坐在餐桌前都已是有些疲劳了。
“哥哥,真的不打算喂我吗?”江弈遗憾地扯下嘴角,又期待地问了一句,扬了扬手上已经包扎好的手。“我的手可是还疼着。”
“自己吃,你伤的是左手。”季岚清没有抬头,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食物,他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哪里还有耐心慢吞吞地喂江弈。
江弈也知道没戏,只好用右手抓起筷子先给他夹了菜,然后才自己开始吃。“那,今晚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睡?你看天都已经暗了下来了。”
季岚清夹菜进碗中的动作一顿,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饭,没有立刻答应。
“这里只有我的房间可以睡了,书房和客厅都没有收拾好。”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完全认为江弈长大了,排除了两人抵足同眠的想法。
“我们可以一起睡!”江弈立刻抬起头接话,眼神里是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渴望。
这下子但是让季岚清有些为难了,“这样不好吧……”他继续纠结地戳着米饭,一些米粒都洒在了桌面上。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你晚上不用回去陪邓怜的吗。”
江弈的眼神瞬间一变,脸色也难看了一些,握着筷子的手也微微收紧。“为什么要陪她?”他的语气不屑。
56.承诺
季岚清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的,不由得也愣了一下无言以对。但是心里原本对于江弈有未婚妻而放心下的焦虑又渐渐有了些苗头。
他原本以为江弈有了未婚妻,证明性格上待人的缺陷已经好了很多,没想到依旧是这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小熙,你不能这样。”季岚清放下了筷子,“这是你的未婚妻,是以后的妻子,也应该是最心爱的女人,你怎么能够不在意呢,是不是世界上的人都能让你用上不屑的语气?”
他的一番话说完,江弈早已有些心里扭曲,他以后的妻子只能有一人,季岚清的丈夫也只可能是他!什么心爱的女人!他们之间不允许第三个人的存在!
而想到季岚清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心中更是苦涩,手上的力道几乎想要将筷子折断。“哥哥!你知道的,我不会对你这样!”
季岚清也沉默了片刻,拿起了筷子继续填满半饱的肚子。他管的好像有点多了,总是忍不住像江弈的父母一般操心这操心那的,真是有点像老妈子。所以他还是保持沉默吧。
见他不说话,江弈面上的表情也消退了一分,“哥哥就舍得我一个人在夜黑风高的夜晚自己回去吗,还是哥哥嫌弃我了,不想和小熙一起睡?”他的语气重了些,固执的就像撒泼的小孩。
“那……你打个电话回去给你父亲说一声吧?”季岚清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句,意思也已经同意了他的留宿。
原本应该欣喜万分的江弈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接话。
“其实……”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嗯?怎么了?”季岚清往嘴里塞了一颗西兰花,边嚼边问。
“其实他现在身体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可能要发病危通知书了。”他垂下眸,有些哀伤的意味。
“你……你昨天不是……”季岚清缓缓放下了碗,心里像是十分吃惊,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我怕哥哥会乱想……”江弈的眼角都往下垂了似的,凑到他旁边蹲下搂住了他的腰。
“我会怎么乱想,还不是担心你会难过?”季岚清抚了抚他柔软的发丝,语气也有些担忧。
虽然说江传煜之前的确对江弈不闻不问,但是这几年也是让江弈真正过上了好日子。而且血浓于水,自己的父亲又怎么会不伤心呢。
“对,哥哥我现在好难过……”江弈得寸进尺地搂紧了一些,将脸埋在他的大腿上。试图装出一副脆弱的模样。
“江传煜他……是怎么了?”季岚清还是想象不到当年意气风发,西装革履的江传煜会突然会到发病危通知书的地步。
“他啊……”江弈面无表情地靠在季岚清的膝盖上遮住了自己的神情,语气却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被仇家找上门出了车祸,大出血而且断了几根肋骨,严重脑震荡还有心肺撞击受损。”
“这么惨……”季岚清张大了嘴,果然不能像江传煜那样做亏心事啊,逍遥了几年就马上遭到报应了。
江弈闷闷地嗯了一声,嘴角却是愉悦的情绪。
季岚清以为江弈是真的伤心了,虽然他以前是不喜欢江传煜的,但是这几年江弈都和他在一起相处,必定也是有了一些父子情的吧。
真可惜,留下江弈这么一个缺乏安全感和爱的孩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上自己所有的怜爱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发丝和后背来安慰他。
生命真是脆弱,你永远都想不到现在还鲜活的生命何时就会逝去。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江弈也还是维持着抱住季岚清的动作,除了洗澡的时间,他们几乎都是这个姿态。
“能不能换个姿势?”季岚清动了动酸疼的脖子,江弈从后面环住她的动作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让他放开,说了也是白说,只好让他换了个姿势。
“哥哥,我们睡吧?”他放开了怀里的季岚清,等他舒展了酸疼的四肢之后又缠上了自己的手脚,改为了正面抱着的姿势。
江弈有节奏的心跳声一直在季岚清耳畔响起,墙上的挂钟均匀地行走着,嘀嗒嘀嗒的声音及其有规律,让季岚清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窗外的月光碎成一地,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外面树上的蝉声。
半夜觉得有些尿急的季岚清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一双发亮的双眸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惊。“江弈你怎么还不睡!盯着我干什么!吓死我了!”他缓了缓刚才因惊吓而加快的心跳。
江弈丝毫没有被撞见的迫窘,而是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我在盯着哥哥,不让你逃跑。”
季岚清也清醒了一些,揉了揉还带着微微困意的眼睛,心里也是好笑,“我怎么会逃跑,现在是大晚上诶。”
江弈也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点了点头,愣了一会,又有些歉意,“是我想太多了。”
“不过,以前哥哥也说不会离开小熙的,但是还是一下子就不见了。”他收紧了手臂,突然变得脆弱无辜。那样大的力道就像在海中漂浮的落水者抱住浮木一般。
“你,你先放开好不好。”季岚清被勒的有些透不过气,但是江弈的话让他莫名的心疼,忍不住推开,所以也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部。
“可是,可是我怕我放开的话你就跑了。”江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还是不情愿的样子,声线竟然被季岚清听出一丝哭腔。
“那你稍微松一点,我不舒服。”季岚清在一瞬间就妥协了,柔声在他耳旁低语。
像是被蛊惑一般,江弈手上的力气消散了一些,换了一个能让他觉得舒服的姿势继续抱着,贪婪地接触着他的肌肤和他喷出的带着凉意的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黑暗中所有的东西都只能看到些许的轮廓。刚才消退下去的困意又在这样的环境中涌了出来,季岚清艰难的抬起右手蹭了蹭眼睛。
“我有点困,让我睡了好不,明天抱?”季岚清都怀疑江弈已经睡了,他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起伏。
在寂静的夜晚说话总是会尤其大声,所以季岚清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以至于说话都像融了一潭温水一般,让江弈眷恋地蹭了又蹭。“那你要答应以后不能再离开我,然后还要抱我睡。”
“孩子气!”季岚清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脑门一巴掌,另一只手却是听话地回搂住了他。“放心吧,以后不会离开的。”哥哥还要看着你以后结婚生子呢。
“说话要算话,不能骗我!”江弈笑眯眯地躺了下来,伸出了手臂放在季岚清的枕头底下,等着他睡下来。
“在和之前我得先去上个厕所‘”季岚清摸下床穿上拖鞋,步伐拖拉地走去卫生间。
“用不用我帮哥哥!”江弈又在后面问了一句,倒是季岚清好奇了,上厕所还能帮吗。“怎么帮。”